在梦中,军平被封锁于一片白雾里,跑着跑着。听到晶子的呼叫声。她正在寻找自己。而军平也不停呼喊晶子的名字。渐渐地,听不到晶子的声音,不知何时,只剩军平寻找晶子了。但是,任凭军平再怎么千呼万唤,深沉的雾却沉默不答话。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到晶子的身影立于前方。

她的身影青得迷蒙,军平伸手一抓,却变成为青色鸟形的结晶。确实掌握到它了,但手掌一摊开,却不见鸟儿踪迹……远方传来鸟鸣声,为寻这声音,宛若身在梦中般追跑,再一次又看到青色的影子。鸟儿等待着军平趋近,但军平伸手一握,却是满手的白雾。追赶,靠近后抓握,消失。每一次,每一次鸟儿的青色渐增……恰似白根的火口湖的颜色。突然,鸟啭声停止了。青鸟消失在何方了?……青鸟?

“啊!”的一声惊叫,军平自睡梦中清醒。虽是清凉的夜晚,却是满身冷汗。摊开双掌,汗里似乎还残留梦中抓住鸟儿那一刹那间的青色。青鸟—为什么没注意到?至今一直只注意到那只鸟是纸摺的作品,却忘了它的颜色……。

盛夏的阳光已迫近窗里。军平直等到九点半,才拨电话到夏木明雄就职的电影制片厂。确定夏木明雄的确是左撇子之后,再拨查号台,查询金泽的昭和庄的电话号码。

打电话到昭和庄,由管理员口中证实了两件事,在叹息声中挂下话筒。其后直到傍晚,一直待在窄小而蒸热的屋子里等着晶子来电话。

电话铃六点钟响起,晶子说她刚回到家。

“已经跟我先生会谈过了。他好像一直做着佣工的工作。不知道由美子和夏木死亡之事,听到这消息后相当震惊,他同意出面向警方澄清他并非白根山上的死者之事。关于离婚,也……”

晶子口吻有点客气生疏的味道。

“我要见你一面。现在就去你那里!”军平道:

“不,跟你的事到此为止了。我……”

“我要去了!”军平霸道地说。

放下话筒后立即飞奔出门,三十分钟之后,他已经坐在晶子家的客厅里了。晶子双目赤红疲惫的样子,据她说是坐夜车睡不好的缘故。对于八点要前往餐馆上班的晶子,军平只要求十分钟的谈话时间。在这情况下,只有狗仍是高兴地叫,舔着军平的脚。

“你对我——可以说你还在蒙骗着我,希望你能道出真相。”

“别这么做。在谎言中分离比较美丽!……虽然只是几天的相处,但我却希望将你的事物美丽地留存起来啊!”

“所以,请让它成为真正美丽的记忆吧!谎言是不容许存在的……如果你不愿意说,扰让我把它说个清楚。你会说过,当你在白根看到死者的尸体时,认为可能死者是被夏木杀害的丈夫,当时突然编造了你不知男尸是何人的谎言。但是,其实,认尸的那一瞬间,你已确定死者是夏木了。虽然觉得他的手表戴法与他平素习惯不同,可能有什么特殊的理由,但确实可认定死者是夏木错不了。而你内心真正的忧虑在于夏木与由美子并非殉情,而是你先生杀害的也说不定。在金泽的公寓里,你们四人谈判时,怒喊:‘我要杀了你们两人’的不是夏木,而是你先生吧?”

“可是,我先生没有杀害他们啊!”

“没错。夏木和由美子确实是殉情自杀的。夏木因挪用的一千万圆公款而不安,所以才逼不得已与由美子共同计划殉情……但是,你却并不这么认为。你因为无法摆脱怀疑你丈夫杀害他们两人的疑惑,故而对警方扯谎。你的这种疑虑恐怕是自从二月时,你丈夫怒喊:‘杀了你们两人’,而其后三个人皆了无音讯开始闷藏在心里。你的想法是,如果不是你丈夫杀了夏木,那么就无法说明夏木的失踪。本来,你先生憎恨的就是夏木。可是,要杀了他,但又要伪装成殉情事件,所以才把由美子拖下水,连她也杀了。但是,你知道警方迟早会查明死者的身分,所以,你必须赶在他们查明之前找到你先生,问清事情的真相。因此,才想藉由电视传播,找寻丈夫,早日与他见面解开心中疑惑。事实上,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你先生与夏木、命妹的死毫无瓜葛吧?”

“他连尸体已被发现之事都不知道呢!”

晶子的唇微微哆嗦着。

“我应该更早察觉才是。当我欲进金泽的昭和庄,他们两人住的房间时,因为慌张,右手握住门把要开门时,额头撞上了门。把手在门的右侧,所以用左手开的话,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今天方想起,当天管理员曾说过,住在那间房的男人要求他把门锁修理好,刚才又打电话向那管理员再度确认,更得知他不但要求换锁,还要求将本来位于左侧的把手换装成可以由门里面反锁的把手,而且将其装置于右侧。那个男人似乎会说过,门把在左侧,开门时不方便之类的话。那间房间的门与通路尽头的墙壁相连,而且通路非常狭窄。如果是惯用右手的人,可以轻易开门进屋,但是左撇子必须称微扭转一下身体,才能打开门,要求将把手换到门的右侧者必然是惯用左手的人,照这么推断,自去年年底借住昭和庄的男人不是你的先生,而是夏木。——适才在电话里,我又证实了一件事。管理员说过和夏木同居的在酒吧做事的女房客,会将客人赠送,但颜色她不中意的衣服送给管理员的女儿。为慎重起见,我方才问及她赠送的衣服的颜色,得知是红色。这么说来,住在昭和庄里的女人不是喜爱红色的由美子了。”

晶子悄然自沙发上起身,背对军平,站立在窗旁,夕暮微风将庭园的暮色吹滑过晶子白色的颈项。

“听过童话故事‘青鸟’?”

“嗯!”晶子细小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那是描违两个孩童寻觅的青鸟原来就在自己家里的故事。晶子……不,织原太太,你就是那只青鸟。”

“……”

“失踪另一意谓是离家出走。所以——谁都不会想起住在自己家里的人就是离家者!出现在电视画面上,哀怨地倾诉,欲查探丈夫行踪的妻子竟是离家出走的人,这种事没有人想得到。”

军平停了一下,继续刚才的话题:“不是你先生,织原太太——你才是弃家出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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