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海涛赶到档案室的时候,齐孝石面前的烟灰缸已经插满了烟蒂。他一进来就问档案员徐姐:“他们来了几个人?”

徐姐已经被弄蒙了,一看那海涛这个架势,更是心里发慌。她战战兢兢地回答:“他们……来了两个人,一个三十多岁,一个四十多岁……”

“都叫什么名字?”那海涛急切地问。

徐姐愣了一会儿,转头拿过登记本,哗啦哗啦地翻起来,“他们……一个叫陈斌,一个叫徐彤。”

“没复印他们的工作证吗?”那海涛问。

“没有……”徐姐一脸苦相。

“徐姐,我们这个案子不是正式交卷,只是到档案室暂存。有外人查阅复印卷宗,为什么不先通知我们一下?”那海涛说话冒着火。

“我在他们复印的时候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呢。”徐姐冤枉地说,“但你的手机就是打不通,老说不在服务区。”

“哎……我的姐姐哟,我刚才一直在监区审人呢。您也不是不知道,那里没有信号……”那海涛默默地摇头。他在屋里左右踱步,徘徊许久,又拿出手机,拨通号码,“喂,麻烦您帮我找一下周济广。哎,您好您好,周检,我是预审支队的那海涛啊。嗯,是,咱们见过。”那海涛努力克制住焦急的语气,“请问,您今天派过两个检察官到我们市局来调卷吗?啊,没有啊,好,多谢了,没事没事,就是随便问一下。”那海涛沮丧地挂断电话。

“不是检察院的人吗?”齐孝石关切地问。

“不是,检察院根本就没派过人来。我刚才问的是市检察院执法监督处的领导。”那海涛叹了口气。

“他们有检察院的工作证吗?”齐孝石转头问徐姐。

“有,给我出示了,但是没让我复印。”徐姐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哪句说错了又惹上麻烦。

“他们复印了多少材料?”齐孝石问。

“哦,那可不少,整整复印了两个多小时。”徐姐回答。

“咱们档案室的监控录像从哪里可以调取?”齐孝石又问。

“啊,从局里的监控室可以调取。”徐姐回答。

“从现在开始,您得死看死守,把档案室的电话盯住喽。如果再有自称检察院的人来电,就立即通知我们,千万别掉链子。”齐孝石叮嘱徐姐,“走,咱们去监控室看看录像。”齐孝石站起来对那海涛说。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齐孝石走在溢满阳光的楼道里,心里却被寒冷占据。

“师傅,你这脸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那海涛看着齐孝石问。

“嗨,出门时摔了一跤,越活越抽抽儿了。”齐孝石轻描淡写地回答。

“哎……我今天要是不迟到就好了,要是我在,怎么着也不至于这样……”二姐边走边自责。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啊……我把案卷暂存在档案室,就是怕办公室人多眼杂,弄不好跑风漏气。没想到还是让人动了手脚。”那海涛边说边琢磨,“但不应该啊,他们怎么知道我把案卷放在档案室的啊?”他想不明白。“但愿不是那帮孙子干的。”那海涛默念。

从监控室的录像看,两个身穿制服的检察官,一个在三十岁左右,一个年纪稍大些。年轻的戴着茶色墨镜,大檐帽挡住额头,看不出真实面容。而年纪稍大的那个则从始至终背对着摄像头,根本没转过身。这两个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师傅,你看这两人像沙伟他们吗?”那海涛问。

“像不像能怎么着?这么猜可不靠谱。”齐孝石摇着头说,“他们可真是唱了出儿好戏啊……暗度陈仓……”

“不对……”那海涛抬起头,“他们怎么知道案卷暂存在档案室的?怎么会恰恰选在我去监区提讯的时候调卷?这里有事儿啊……”

“这里面肯定有猫儿腻……估计是早就盯上了。”齐孝石缓缓地点着头,“他们有检察院的制服、工作证和介绍信,张口闭口还知道法律程序。姥姥的,装得人五人六儿的,还真他妈挺像那么回事。要真是那帮孙子可就抓瞎了。”他摇头。

“是啊,他们不但知道案卷在哪里存放,而且还准备充分,选择在最恰当的时机动手。难道是……”那海涛欲言又止。

“你是怀疑我们内部有鬼?”二姐插话道。

“我不敢这么说,但也确实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那海涛回答。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要怀疑就怀疑我,老娘嫌疑最大!”二姐这更年期综合征又犯了,拍案而起。

“我不是说你,别沾火就着,往自己身上揽。”那海涛也有点不耐烦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不是怀疑我,那就是怀疑老马和老郭?”二姐不高兴了。

“行了行了,这还没怎么着呢,就窝儿里掐了?屁大点儿的事儿就不依不饶的,还有完没完?”齐孝石也急了。他这么一喊,二姐和那海涛才停了嘴。

“二姐,你是个老预审。现在事儿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想请你帮着给分析分析,如果没人点道儿,他们能这么顺利就摸到这儿吗?”齐孝石问道。

“这……”二姐顿时哑口无言,“当然了……要是真没人点道儿,他们也不能这么门儿清。”

“是啊……难道是在审讯那四个人的时候……”齐孝石皱起眉头,“两马错镫……咱们也让人下了钉子?”

此语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哎,我也是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齐孝石摇头,终于明白了刘松林约自己见面的用意。

“师傅,什么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回事?”那海涛问。

“没什么……”齐孝石见人多眼杂,就岔开了话题,“事到如今,唉声叹气一点用处也没有。胜败乃兵家常事,第一战咱们用田忌赛马,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先赢了一局。却不料麻痹大意,这次又让对手反超,给咱们来了个暗度陈仓、釜底抽薪。行,这种斗法有意思,正所谓‘弱敌不可轻,强敌不可畏’,咱们得再想想办法,亡羊补牢,再扳回一局!”

“那现在怎么办,师傅?”那海涛急切地问。

“海涛,他们看到的,不该是咱们的全部案卷吧?”齐孝石问。

“不是,在审讯之后您不是叮嘱过我吗,为了避免泄密,要将案卷分别存放。我就把案卷分成了两部分,其中十四本案卷暂存在了档案室,而另外的两本案卷,则锁在了我办公室的柜子里。”那海涛回答,“沙伟和常骁的口供以及一些重要的证据,都订在那两本案卷里。”他强调。

“好!没准这就是咱们反败为胜的机会!”齐孝石点着头说,“海涛,把那两本案卷拿到档案室,麻利点儿。还有,把老赵找来,越快越好。到这个份儿上,只有拿死马当活马医。是死是活,就要看咱们的医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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