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虽然回到诸夏之后,便有了大半以前作为剑鞘时候回的能力,但是**凡胎,对付起锁妖塔这个老女人好像也还是有些吃力——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功地砍了上官耀阳之后,她的怨念稍微减小,这一次面对她,花眠觉得她的实力似乎也有些亏损……

斗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天地之间风云雷电,花眠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大的雷声,闪电都要把天边照得犹如白昼——

她听见自己胸腔之中擂鼓般的跳动只音。

她大概是做普通人做得久了,已经不适应这样的腥风血雨,握着弓,指向锁妖塔眉心的事后,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颤抖……

她希望自己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拖延的世间能够让郝易翔那些羽林卫们带着那个奄奄一息的狐狸崽子安全撤离,不要耽误了太大的事情——

然后她又想到,如果就这么死了的话,剩下的那些后事怎么办,家中父母应该怎么办,甚至不会有一个人去到现世通知他们……

想到这花眠更加后悔,越发觉得自己当初就不该脑子一热留在这个地方,否则她现在应该在现实安静地当一个吃瓜群众,最大的苦难不过是地震之后跟着街坊邻居一起住进国家发配的帐篷里吃罐头而已……

胡思乱想之间,花眠有些走神,而锁妖塔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那一刻从妖塔之中四溢邪气禁锢住花眠的四肢,同时锁妖塔高高拎起手中的剑,从塔尖一跃而下直扑花眠胸前!

那一刻心脏骤停。

花眠瞳孔微微缩聚甚至以为自己赢来了死期。

她干脆闭上眼。

直到下一秒,手背忽然被一只粗糙的大手覆盖,手中被被塞入一把冰冷的剑……熟悉的气息从后包裹上来的时候,蓝色的光芒大盛帮助花眠挣脱了锁妖塔的束缚,她听见自己的耳朵旁边有些还带着尚未平息的喘息之声说——

“大敌当前,谁教你闭上眼迎敌?”

“?”

花眠茫然地眨眨眼。

易玄极带着另外一队羽林卫从天而降,简直颇有一些救世主的意思在,只见他身批蓝光,高高跃起,刀光剑影之中,锁妖塔居然被那凌厉的剑气逼得节节败退!

当昏黄的月从云后露出半张脸,男人半个身子于冰冷月光之中,目泛星寒,居然也犹恶鬼罗刹,杀气腾腾!

那玄色身影顷刻之间,又抽身回到花眠身面,花眠被他握着手,手中握着发出巨大嗡鸣无归剑一剑刺入锁妖塔胸腔时,还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易玄极真的来啦?

可是他怎么会来?

别不是黄泉路上太过无聊自己做的一场不太甘心梦吧?

花眠看着半空之中,被无归剑当胸穿过的锁妖塔狰狞扭曲的面孔,她那双血红的眼睛可以成为所有人深夜噩梦中的主角,花眠只是看一眼便挪开了双眼……然后锁妖塔开始疯狂地大笑了起来,看着半空中一只手死死地搂着花眠腰间,一脸肃穆冷漠的易玄极,锁妖塔落下了她最后的诅咒——

“天之神器,与万物殊途,你们也不会得个善终!”

那声音带着凄厉与疯狂,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也就罢了,若是说了一些不好听的,那她说的话也没几个人会放在心上——

花眠这边甚至还来不及为终于杀了锁妖塔这件事松一口气,转眼便看着邪气从锁妖塔溢出,那一瞬,天空之中“嘭”的一声,漂浮在云端的蓝色妖塔如烟火四散!

“糟了!”

伴随着花眠一声低呼——

刹那间,狂风呼啸,天摇地动!

从锁妖塔之中,千万妖怪争先恐后而出,如百鬼夜行,如魍魉过境,天象一片大乱!

花眠转身猛地抱住易玄极的腰,身后蓝光隐约聚集而起成为一枚菱形巨盾,上铸有百花飞鸟图——

巨盾遮挡了冲出锁妖塔后冲着生人气息扑来的妖气,否则他们怕是早就已经被如排山倒海涌来的妖怪们撕成碎片!

而从始至终,男人用一只手固定在她腰间,另外一只手固定在她脑袋后面,狂风之中她只听见百妖凄厉,阴风怒号,一张脸却死死地埋在他的怀抱之中——

直到约十几分钟过去,那彷佛是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周围终于安静下来……老早就躲避进山洞里的羽林卫们一脸懵逼地从山洞中爬出来,看见的只是被妖怪们踏平的山崖峭壁——

已经抱着花眠落在不远处月下巨石上的易玄极,还有他脚边锁妖塔的尸体。

众羽林卫:“……”

锁妖塔,早已在那次皇城郊外战役之中被众人视作眼中钉,是个人都恨不得杀之以除后患,如今在这么个神奇的地点、神奇的时间被玄极当胸一剑直接斩杀,羽林卫们反应过来后,就开始欢呼起来。

花眠这才把自己的脸从男人的胸膛之中拿起来,再扫视周围,最终视线定格在脚下锁妖塔的尸体上,颇为茫然。

心中也略微不安,总觉得这锁妖塔腥风血雨许久,如今死得也太随便了一点,好像并不具备反派小boss应有的魄力。

花眠只好伸手拍了拍面前男人结实的胸膛:“来得及时,欠你一条命。”

玄极放开了她腰上的手,冷漠道:“何止一条。”

花眠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退开了一些,又问了另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这话是我要问你的,”男人冷声道,“在宫中扑腾还不够,你还要出来扑腾——”

“我不放心他们这些大老粗……”

“我不放心你。”

玄极淡淡地打断了花眠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花眠闭上嘴,此情此景,心跳加速跳两拍总是不犯法的。

她自然知道,玄极是担心她**凡躯,以前又没怎么吃过苦,跟着羽林卫的人餐风露宿会吃不消,又或者半路遇见什么危险……她抬起手挠挠脸,低声说了句“抱歉,下次不乱跑了”,低下头不在说话。

玄极听见她居然轻易伏低认错,也是颇为意外,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又有些不忍,正想说两句软话哄一哄也不枉费他白走这一趟——

忽然之间,那剧烈的山摇地动又再次袭来!

此时他们深陷峡谷,稍一不注意便会落得个被掩埋的下场,当即他也不敢再多耽搁,指挥着羽林卫撤退后,拎起花眠一跃而起,顺着岩石一路攀爬向上——

“我能自己——”

“别说话。”

“……”

只见男人几个跳跃之间,带着花眠稳稳落于悬崖之上平地,与此同时几声巨石轰然之声,原本他们站的位置已经完全被滚落巨石掩埋!

花眠看得心惊胆战,“嗖”地缩回脑袋,正想与玄极再寒暄几句顺便道谢,在转身的一瞬间,却猛地发现原本站在她身后的高大身影摇晃了下,结结实实地倒了下来——

花眠手忙脚乱接住他,摇摇晃晃扶着他找了个树下坐稳,借着月光这才看清楚,原来男人脸色苍白如纸,眼底有月色不可遮掩的淡淡淤青,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又虚弱的模样……

说句难听的,那般枯竭模样,说是彷如大病将逝之人,也不为过。

花眠心中倏然收紧,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探他鼻息,直到那微微颤抖的指尖被一只大手握住,她抖了下,下意识想往外抽——

这次玄极大约是真的太过虚弱,轻易便被她抽走手。

男人半瞌着眼看着她,片刻之后又闭上,似赌气一般道:“还活着。”

“……你怎么了?”花眠犹豫地凑近他问,“刚才锁妖塔伤着你了?”

“她碰都不曾碰到过我——”

“那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知道问我安好。”

这下是傻子都听出他的嘲讽。

“……”花眠脸上的担忧僵硬了下,死一般的沉默后,她将凑近的身子缩回去了一些,咬咬下唇小声道,“那好,我不问。”

玄极担心再继续下去自己难免会被她气死,所幸歪过脑袋不再搭理她,好在这时候绕了原路的郝易翔等人终于逃出峡谷,坐上了等待在谷外坐骑,赶上来接应他们。

一群人带着奄奄一息的狐狸崽子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原本以为这次一行,斩杀锁妖塔,好歹也是功德一件,谁知道回了皇城才发现更多棘手之事,还在等待他们。

……

回到皇城,花眠一行人刚刚安顿到一路浑浑噩噩,清醒时间少于沉睡时的玄极,便接到接连噩耗——

这其一,是伴随着锁妖塔被斩杀,当天夜里,原本在宫殿里好好养伤等做皇帝的上官耀阳忽从梦中惊醒,泪如雨下,哭声如孩童,止都止不住,之后便半疯半傻,疯疯癫癫。

第二件事,是皇城大殿之中,那把刚刚有新帝登基不久的椅子毫无征兆忽然从中一分为二碎裂开来,这他妈楞谁也知道是为不详,放青玄这样的大老粗脸皮再厚也

掰不出一句“岁岁平安”。

第三件事,便是在西荒人族浮屠岛,忽遭百万妖魔大军入侵,那大军夹带着一股强大的邪气,踏平了浮屠岛港口,掀翻了整片无量花海,于浮屠岛中央将邪神荒封印躯体夺走,如今的浮屠岛满目苍夷,无量花海被毁得干干净净,就连浮屠玄鲸也不知所踪。

听完第三件事,花眠觉得自己的眼珠子掉出眼眶也不为过了——

于是当看见太医摇着头从玄极的寝宫里走出来,说什么“圣上心中积郁,最终抑郁成疾,再加上数月前曾有呕血之症,尚未调息,如今又郁入心肺,怕时日不多矣”,只是下意识环顾四周,想顺手找个什么东西把这庸医打出去——

这他妈也太荒谬了。

他活蹦乱跳一个人,怎么忽然就“时日不多矣”了?

这世界上能有多郁闷的事,还能把人郁闷死?

花眠抬起头看了下周围,见众人沉默,尤其是青雀开始哭着说什么“我就知道”,顿时心中火起,不顾众人阻拦一把掀了帐往里面走,一眼就看见斜靠在床边的男人,一身白色里衣,衬着那张脸尤其苍白病态。

花眠脚下一顿。

玄极掀起眼皮子,冲着她笑了笑:“别听他胡说八道,死不了。”

花眠被他笑得颇为难受。

站在原地,低下头,脚习惯性地开始画圈圈:“你说你都当皇帝了,江山美人,天下都是你的,你抑郁什么?”

玄极盯着她半晌不回答,过了很久才道:“我只是被架在高位了,上不去,下不来,颇为别扭。”

此时花眠还不太懂玄极这话的意思。

直到几日后悔她才——

皇城之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言四起,说是浮屠岛遭袭,邪神躯体封印被破,天下大乱在即,而那把龙椅的碎裂便是一个警示,因为易玄极登基之时,所封印剑鞘并非无归剑真正原配剑鞘,所以上天发怒,唯有让玄极将无归剑真正的剑鞘重新封印,才可平息上天之怒,挽救苍生于水火。

无归剑。

还是天下。

同数月之前一模一样的选择题,似乎又一次摆在了玄极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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