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说完了他的故事之后,接过孙胖子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孙胖子本来还在笑眯眯看着老莫,但是下一秒钟,他忽然转头看向西门链,说道:“大官人,不是我说你,这边几个人多说了自己的事情。你看看你是不是也说说?”

听了孙胖子的话后,西门链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老莫和喝得满脸通红的熊万毅说道:“我还是别说了,只要是进民调局的人,经历都差不多。”这时的孙胖子喝的也有点上脸,他红着脸摆了摆手,要说话时酒意上涌,他深吸了口气才压下了上涌的酒意。

看孙胖子这会儿不敢张嘴说话,我接着他的话头对着西门链说道:“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吧。大官人,我就一直好奇,民调局这么多的人,会看口型读唇语的也就是你一个吧?怎么看你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以前不是国安,就是那个特殊的部门的外勤吧?”

我这话说完,原本就喝地差不多的西门连这时脸色更红,知道他底细的老莫也是微微一笑,给西门链倒了杯茶水,说道:“大官人,你就别客气了,都在一个马勺里混饭吃,孙局和辣子早晚都会知道你的底细,说吧,也没什么丢人的。”

这时的西门链有些扭捏,他喝了半盅酒之后,才说道:“那什么……我吧……以前是替人化妆的。”他的这个回答很是出乎我的意料。西门大官人又补充了一句:“再说细点就是死人化妆的,我进民调局之前是在殡仪馆替死人化妆的化妆师。”

虽然西门链给的答案和我猜想的不一样,但我还是不明白就算他是死人化妆师,可又有什么扭捏的。等到西门链讲述了他进民调局的缘由之后,我才明白为什么他之前会有那样尴尬的表情,大官人进民调局的过程实在是不怎么露脸。

西门链之前工作的学名叫做殡葬化妆师,几年前这个殡葬化妆师还属于厌恶型行业,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吃香了。当年西门链还是在一大群的竞争者脱颖而出,才挣到这个工作的。

事情发生在西门链成为殡葬化妆师之后的第二年,一天半夜将近十二点的时候,西门链刚刚睡着,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他半睁着眼睛抓起电话就要骂人,等听到电话里的声音之后,又将已经到了嗓子底的脏话有咽了回去。电话那一头说话的是西门链的顶头上司,当地殡仪馆的夏仁夏馆长。

夏馆长在电话里通知西门链,让他马上赶回殡仪馆加班,西门大官人当时脸色就绿了。虽然他干这一行的年头不长,但是也知道一些殡仪馆的规矩,从来没听说过谁敢后半夜回殡仪馆加班的。他对着电话一个劲儿的咳嗽,推脱自己的身体不舒服,让馆长找其他的化妆师。

没想到他这话刚刚说完,那边馆长就火了:“你以为我没找过吗?西门,我还看不上你这半吊子的手艺。要不是那两个王八蛋都关了电话,我才懒得找你这个二把刀。”敢情不知道谁走漏了加班的消息,馆长给其他两个老化妆师打电话的时候,这两位都关了手机,家里的座机一个劲儿的占线,夏馆长实在是没有办法,才给西门链打的电话。

夏馆长在电话里说了加班的原因,当地一位商界大人物的母亲下午时候在医院里过世了。这位大人物平时就出名的迷信,现在老母亲走了,他就更是该信不该信的全都信了。找了当地有名的大知宾来大办白事。

这位大人物的钱花到位了,白事开始办得也还算顺利,直到查黄历下葬的时候卡住了。除了明天之外,连续两天都是不宜下葬,之后几天又是诸事不宜,好容易等到宜下葬那天已经过了头七了。

大人物本来就迷信,更不敢在这件事上大意。和大知宾研究之后,最后终于拍板,明天早上就火化,然后直接去墓地下葬。好在对于老母亲的后事,他早有准备,墓地之类的早就置办齐了,不至于事到临头再手忙脚乱。就这样,傍晚的时候大人物找到了殡仪馆馆长。

夏馆长自然不敢怠慢,当时就忙活开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之后,才想起来找殡葬化妆师来为老人化妆。没想到一顿电话打出去之后,只联系到西门链一个化妆师。

事到如今,为了保住饭碗,西门链只好一百二十个不情愿的走出家门。这时候马上就要到午夜十二点,大街上冷冷清清的,西门链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他很随意的说道:“师傅,去殡仪馆,慢点开,我不着急。”

“你去哪里?再说一遍……”听见目的地之后,出租车司机的头皮一阵发麻,偷着从后视镜里看了西门链一眼。也是西门大官人天生肤质就有一种病态的苍白感,这更显得他的嘴唇异常的鲜红。

西门链真以为司机没听清,他又跟了一句:“殡仪馆……就是八宝路的老火葬场。”再一次听到终点的地址,司机几乎就快哭出来了。他哆哆嗦嗦的打着火,七扭八拐的将车开了出去。这一路上,出租车司机不敢再看西门链,一直开到了殡仪馆前面百八十米的位置,出租车突然死火,任凭司机怎么扭动钥匙,这辆车就是发动不了。

坐在后面的西门链想到这时候他应该已经躺在暖呵呵的床上,现在冒着刺骨的大风还要再回到殡仪馆给死人化妆。西门链越想脸色越来越不好,他的脸色越不好,前面的司机就越打不着火。

最后司机突然大叫了一声:“有鬼啊!”,同时他已经打开了车门,一闪身跑了出去。这一嗓子也吓了西门链一大跳,他也急忙跳下车来,乍着胆子四下观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事物。

这时司机已经跑得没了踪影,好在已经到了殡仪馆的范围之内,西门链不敢在原地久留,他一路小跑的进了殡仪馆。这时的殡仪馆里面灯火通明的,院里院外几乎能照亮的灯具都亮了起来。

西门链一路跑到自己的工作间,就见他的工作台上孤零零躺着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太。

夏馆长早就在化妆师的工作间里候着了,虽然西门链不是他心中所选的化妆师,但是事到如今也就是他了。夏馆长也怕西门链办事不牢,嘱咐了几句之后,亲自守在工作间,眼瞅着西门链给死者化上了妆。

老太太下午刚刚去世,死相也不难看,并不需要难度太大的上妆。西门链也是超水品发挥,画完状之后,老太太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安详的躺在工作台上。只是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插曲,由于死者的年纪太大,嘴角的皱纹过多,看上去显得有些嘴瘪。需要在嘴里塞满特制的填充物才能显得死者的嘴部饱满。

西门链给死者嘴里塞填充物的时候,扒开老太太的嘴时,西门链的眼睛当时就是一亮,看来这一趟不是白来。就见死者嘴里满口的假牙,假牙安置的年份不一样,除了上下两排门牙是洁白的烤瓷牙之外,左右上下两侧的槽牙竟然都是黄澄澄的大金牙。就算这些金牙都是空芯的,小起码也有将近二两重。

以往遇到这样的金货,金牙之类的就归了化妆师,首饰之类的就算是火化工的外捞。夏馆长也是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不知道,一直也没管过。只是今晚夏馆长就在旁边守着,西门链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抬头看了自家馆长一眼之后,古古怪怪的咳嗽了一声。

夏馆长哼了一声,就在西门链以为这是领导不让他下手,在警告他的时候,夏馆长突然说道:“我出去抽根烟,你自己慢慢干。”说话的时候,夏馆长已经装模作样的掏出了烟盒,出门之前又说了一句:“妆画得漂亮点,出了纰漏的话,我就把你扔火化炉里。”

西门链就像是没有听懂夏馆长话里的意思,他嘴里胡说八道的应付着:“您瞧好吧,保证画的漂漂亮亮地,除了不会动之外,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大活人。”夏馆长不在理他,自顾自离开了殡葬化妆间。

夏馆长前脚走,西门链后脚就将老太太嘴里十多颗金牙撬了下来。他也不忌讳,直接将金牙扔进自己的衣兜之后,继续为老太太化上了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来没有在后半夜来殡仪馆给死人化妆,还是很不适应的缘故,得了金牙之后,西门链反而突然有些心神不宁的。再看死者的时候,竟然眼睛一花,躺在化妆台上的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眉头竟然皱了起来。

西门链的心脏扑通扑通一阵狂跳,他稳了稳心神再次看向死者,这时的老太太眉头已经舒展来了,还是十分安详的躺在化妆台上。刚才是眼花了,她的眉毛就没动过。西门链自己安稳自己,当下虽然害怕,但还是手上加了速度,整理好死者最后的仪容。

给死者化妆完毕之后,西门链将门外的夏馆长喊了回来。夏馆长细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之后,才将在贵宾室室的大人物一家请过来瞻仰遗容。

家属又是一顿痛哭不必细说,等到哭完之后,那位大人物当场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西门链,算是给他老母亲整理遗容的酬劳,西门大官人表情严肃的客气了几句之后,将信封接了过来。撬金牙的事情他是干的多了,但这还是第一次有活人给他辛苦费。

忙活了半天之后,现在外面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大人物的亲友已经陆续来到了殡仪馆,又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死者的告别仪式在告别厅中就要开始,由于仪式的场面太大,夏馆长临时拉了西门链出来帮忙。

当地民政局局长亲自主持遗体告别仪式,当这位局长宣布XXX老太太遗体告别仪式开始的时候,场下立即哭成了一片。这样的场景西门链几乎天天都能看到,他百无聊赖的看着这些亲友围成一圈,和XXX老太太做最后的告别。

突然,从西门链的后脑勺猛地传来一阵凉意,随后他竟然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当时是初秋十分,早晚的温差较大。西门链也没有多想,正准备回去加件衣服。他转身向着出口刚走了几步,就感觉到在大人物的家属中,有人正看向自己。

西门链迎着这人的目光看过去,只看了一眼,他的脚就一软,自己的左脚绊了右脚。西门链整个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好在他身边就有殡仪馆的同事,第一时间将西门链扶了起来,并没有引起告别大厅众人的注意。

同事将西门链扶到角落里,说道:“西门,你没事吧?听说你昨晚就到了,一直就没吃的吧?是不是饿的低血糖了?”这时的西门链正一脸惊恐的看着告别大厅的众人,根本就没有听见同事在说什么。

西门链刚才回头时,看见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太正看着自己。发现西门链注意到了她,这个老太太非常夸张的张着嘴巴冲着西门链就是一笑。他们俩个人的距离并不太远,西门链清晰地看到她嘴里除了前面两排门牙之外,最里面黑洞洞的,里面的牙床上都是烂肉,好像她的牙齿刚刚才被人拔掉了一样。

这个老太太几个小时之前还躺在西门链的化妆台上,她脸上的妆还是刚才西门链亲手替她画上的。等到西门链被人扶起来之后,那个老太太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联想起来凌晨给她化妆时,这个老太太的眉头凝成了一团时的情景,西门链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挣脱了同事的搀扶,趁着现在告别大厅人多,西门链在人群里面找了几遍,但就是再找不到老太太的踪影。

趁着现在瞻仰遗容的人多,西门链咬着牙走到棺材前,乍着胆子向里面看了一眼,就见里面的老太太十分安详的躺在里面,她的两腮看着饱满,显得十分富态。

西门链心里犯起了嘀咕,刚才有眼花了?

转眼告别仪式到了尾声,西门链眼睁睁地看着夏馆长亲自推着装有亡人遗体的推车走向火化炉的方向。别看大官人平时给死人化妆面不改色,但是他进了殡仪馆工作之后,还从来没有进到过火化间里面看看死人是怎么被烧成灰的。

但是现在西门大官人对火化间有了兴趣,今天凌晨连续两次的异像已经让他拿不准到底是眼花还是真的看见什么‘东西’了。为了证实自己就是眼花,西门链乍着胆子跟在夏馆长的身后进了火化间的大门。

西门链亲眼看着火化工将老太太的遗体推进了火化炉里,随着火化程序的启动,西门链在炉前的监视口清楚的看到老太太的身上着起了火。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画面,西门链的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大官人在自己给自己壮胆:眼看着老太太的死尸马上就要烧成灰烬,它应该不会再出来闹了吧?

就在西门链准备离开火化间的时候,火化炉里面传出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西门链条件反射的向监视口看过去,就见火化炉里面已经开始烧着的老太太,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紧接着火化炉四周的喷火口喷出一道道火舌,瞬间将坐起来的老太太烧成了一个火人。

西门链的神经一直在高度紧绷着,现在见到这样的场面再也经受不住,他眼前一黑,昏倒在火化炉旁边。

好在火化工在准备烧第二炉的时候发现了晕倒的西门链,火化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喊过来就在火化间门口守着的夏馆长,二人一起将西门链抬了出来。看到这个场景的人议论纷纷,还有好事的掏出手机给他们三人拍了照片,

第二天当地报纸还为这张照片登出新闻,标题是——惊人一幕,死者在抬进火化炉时突然苏醒……

等在西门链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殡仪馆的休息室里了。这时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缓了大半天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出了什么事,休息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回忆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之后,他越想越害怕。休息室里空荡荡的,他是不敢在这里待了。

当下西门链走出休息室,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借借阳气来辟邪。没想到刚刚走出休息室,在他的视线所见的范围之内出现了无数个人形黑影。这些人影看不清五官相貌,只能看出来一个大概的轮廓,在殡仪馆里来回的游荡者。

西门链的头皮一个劲儿的发麻,极度的惊恐让他顾不了许多,他一路狂奔出了殡仪馆,拦了一辆送人的出租车,在大人物送给他装着辛苦费的信封里面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扔给司机:“去你奶奶的,快点!我赶时间!”

出了殡仪馆的范围之后,黑色的人影才突然消失不见,不过这时就算打死西门链,他也不敢再回殡仪馆。这个活是不能干了,回家就给夏馆长打电话辞职。西门链是这样想的,但是等到他回家之后,才是西门大官人噩梦的开始。

回到家之后,看着已经升的老高的大太阳。西门链扑通扑通的心才算稍微的安稳起来。这才想起来给夏馆长打了个电话,没等他说出辞职的话,倒是先被夏馆长一顿臭骂。西门链的心里也冤得慌,要不是你着急忙慌的后半夜让我回殡仪馆加班,我能遇到这种诡事?当下在电话里和夏馆长争辩了几句,两人话不投机,两句话不到就直接吵了起来,一个非要辞职,另外一个说辞职不行,这个要算我解雇你。总之一句话,西门链不在殡仪馆干了。

一直到太阳落山,都在没有那种黑色人影出现。但是当黑夜降临之后,西门链的眼里又是另外的一幅景象了。西门链的家里道是没有什么异常的东西,但是这晚恰逢楼下邻居的老人逝世一周年的忌日。邻居加上亲戚十几口人正在西门链窗下的十字路口烧纸祭奠亡人。

西门链被烧纸的气味熏得心烦意乱,他正准备关窗的时候,无意中就看见楼下正在烧纸的众人身旁多了无数个黑色的人影。这些人影和早上在殡仪馆里面见到的人影一模一样。西门链本来已经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关上了窗户,他关窗的时候动作大了点,“哐啷!”的一声,惹得楼下众人都抬头向他家的方向看去。

惊动的不止是人,就连那些黑影也有了异动。西门链关上窗户不久,就听见整个窗户一阵轻微的震颤,开始震颤的幅度并不大,但是没有多一会,西门链的房子都开始抖动了起来,看这架势就像是地震一样。

在房子震颤的同时,已经有黑色的人影趴在了窗户上,这些人影透着一层雾气,虽然看不清相貌,但是这样的场景已经让西门链不寒而栗。慢慢的,这些人影越聚越多,几乎正面玻璃上都密密麻麻的贴着这些黑色的人影。

西门链这时已经吓呆了,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看着满窗户的人影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玻璃外面的一个人影慢慢的清晰起来,她的五官轮廓显露出来,张嘴冲着西门链笑的时候,嘴里少了左右两排槽牙。正是早上西门链亲眼看见已经烧成火球的老太太。

还没完?西门链这时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会这样,昨晚说死都不应该回殡仪馆里加班。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但是看这些黑色人影的意思,他们好像也不能穿过玻璃进到房子里,时间一长,西门链慢慢的缓过来,他哆哆嗦嗦的找到手机,给夏馆长打了一个电话,夏仁干了半辈子的殡葬工作,应该多少知道一点怎么解决这样的事情。

电话通了之后,马上又显示对方正在通话,看来夏馆长的气还没有消,根本就不接西门链的电话。没办法,大官人只能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打出去,几十个电话打过去之后,电话里面终于响起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夏馆长先对着西门链又是一顿好骂,大官人也不敢还嘴,等到夏馆长骂完,痛快了之后,西门链才带着哭腔,将眼前的情形说了一遍。可能是联想到早上西门链晕倒在火化间里面的异常举动,又听出来西门链不像是在胡说八道,电话那边的夏馆长沉默了一会之后,还是给西门链出了应急的办法。

西门链按着夏馆长说的,在门口和窗台,以及包括抽烟烟机的通风管在内,所有进出口的位置都撒了盐。大官人把家里的存盐都撒上之后心里还是没底,他索性把酱油,咸菜和方便面的调料包都找了出来。只要是咸的不管是什么东西,一股脑的撒在门口、窗台等位置上。

一把咸盐撒上去之后,窗外的黑色人影开始逐渐消失。五分钟之后,窗户上的黑色人影全部消失不见。这时的西门链总算松了一口气,但是这样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大官人将家里能打开的电灯全部打开,又上网下了一段大悲咒,连续不断的放着。最后他自己一手菜刀一手大蒜掰蹲在角落里,眼睛漫无目地的看着四周的空气,就这样过了几个小时之后,西门链终于熬到了太阳升起来的时候。

天亮之后,西门链的感觉好了很多,他乍着胆子推开房门,然后一口气跑到楼下能晒到太阳的地方。知道了盐的好处,西门链把附近几家小超市的盐都包了圆。惹得邻居老太太们都一个劲儿的打听,怎么又开始抢盐了?日本国这是又闹海啸了?

西门链提着一大包咸盐打车回到了殡仪馆,由于昨天他在这里的异常举动,现在殡仪馆上下对他的举动有了各种各样的版本。西门链刚走进殡仪馆大院的停车场,停车场的两个管理员远远的见到他之后都停住了脚步,两人压低了声音在说着什么。

这个距离不可能听到两人的谈话内容,但是当西门链看到这两人一张一合的嘴巴时,脑中竟然明白了他俩说的是什么“那不是西门吗?他这是要回来辞职?听说了吗?他昨天和夏仁动手了,就为了夏仁的丫头。好像是西门把人家的肚子搞大了,夏仁把他骗火化间,要不是西门跑得快,就直接把他扔火化炉里一把火烧了。就这,老夏还骂了西门一天王八蛋。”

说到这里,这人看见西门链手里提着装盐的包,顿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不是辞职,西门是来找老夏拼命的。看见他手里的包了吗?西门今天是带着家伙来的,闹不好他是憋着同归于尽来的。西门过了,他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挨顿打就算不错了。他还想找回场子怎么着?”

这人刚刚说完,旁边另外一个人说道:“拉倒吧,什么搞大肚子,同归于尽的?你要是不知道就别胡说八道。西门是见鬼了,火化间的老郑昨天下午走的时候和我说了,西门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昨天早上烧头一炉的时候,他悄悄的进火化间看烧死人玩,自己把自己整晕了,后来醒了之后就跑了,也没和老夏请假,才把老夏惹火了开骂的。昨天早上我的班,我亲眼看着西门那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就不想是活人的脸。”

这人还要继续往下说,那是看到西门链正直勾勾的盯着他俩,就好像能听到二人说的是什么一样,他有些搞不清状况,才终于闭上了嘴。

现在西门链的心里就像是长满了乱草一样没有头绪。他什么有了读唇语的本事,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趁着天上的太阳还没落山,他还要找到夏馆长,彻底解决见鬼的事情。

好在夏馆长没有乱跑,西门链在他的办公室里找到了夏馆长。这时夏馆长的办公桌前正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半大老头。夏仁对干瘦老头的态度近乎于谦卑,看见西门链来了,夏馆长冲他摆摆手,说道:“你先等我一会,有什么事情等我招待完客人之后再说。”

夏仁说话的时候,半大老头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一阵西门链。他没理夏仁,直接对着西门链说道:“你什么时候能看见那种东西的?”他这句话一出口,西门链的心一阵狂跳,他就想抓到救命稻草一样,马上将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说到刚才能看口型就知道别人说的是什么的事情,半大老头愣了一下,然后再次仔细的打量了一遍西门链,几乎对他刚才所说的没有尽信。

等到西门链说完之后,半大老头突然站了起来,他自己先走到窗台,随后招手将西门链也叫了过去。等西门链走到他的身边之后,半大老头指着楼下站着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对着西门链说道:“你仔细看着这个人。看他一会能说什么话。”

说完之后,半大老头掏出电话,拨了几个号码之后,对电话里面的人说道:“王子恒,你小点声对着上面随便说两句。”他这几句话刚刚说完,那边西门链已经开口了:“丘主任身体健康!”

这时丘主任再次拨通了手机,问清楚刚才说的是什么之后。抬头最后看了西门链一眼,说道:“想不到这个便宜会被你占了。”后来才知道西门链昨天被吓晕之后,再醒来之后就有的天眼,而能读唇语也算是这次天眼的副产品。

这就是传说中的买一送一了,但是当时西门链没心思想这么多。眼前的这位丘主任似乎什么都知道,等他再想问清楚的时候,这位半大老头的丘主任已经站起来对着夏馆长说道:“按着我说的准备,大门和告别厅七天之内一定要改过来,有什么问题找姓徐的,他知道怎么找我。”

丘主任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几句话之后,转身就要离开夏馆长的办公室。救命稻草就在眼前,西门链当然不会松手,他抢先一步挡在这位半大老头的身前,夏馆长没有介绍,西门链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丘主任,看他的年纪要比自己父亲大几岁,当下也顾不了许多,他颤颤巍巍地说道:“大爷,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既然遇上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是不管,我不是被那些东西吓死,就是下半辈子在精神病医院里过了。”

说着西门链的膝盖一软,就要跪在丘主任的身前。还没等他跪下来,他身后馆长室的大门就被人推开,刚才在楼下拍丘主任马屁的王子恒走了进来。他进来之后,就像没看到西门链和夏馆长一样,直接走到丘主任的身边,掏出来一张烧了一半的黄表纸递给了丘主任:“我打听了,昨天早上就烧了一个老太太,这股怨气不小啊,不知道这几天谁要倒霉了。”

西门大官人接着王子恒的话说道:“倒霉的那个大概就是我……”本来西门链心里还对这个不敲门就闯进来的年轻人有些不满,但是当听他说到昨天早上第一波烧了一个老太太的时候,西门链马上就知道王子恒说的是怎么回事。

丘主任刚才听西门链说了昨天早上的事情,听了王子恒的话倒是没什么意外,他看了看手上烧了一半的黄表纸,又看了看西门链,说道:“你到底怎么她了,刚死就这么大的怨气。”

丘主任说完之后,握住黄表纸的手指头轻轻一扬,将黄表纸轻轻地甩了出去,黄表纸一条直线的飞到了夏馆长办公桌前的烟灰缸里,在落入到烟灰缸中的一刹那,火光一闪,黄表纸就在夏馆长的眼皮底下烧了起来。夏馆长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看得出来他很忌讳烟灰缸里的燃烧的黄表纸,直到黄表纸烧成了一把飞灰之后,夏馆长才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

看着黄表纸烧成灰之后,丘主任才对着夏馆长说道:“把昨天早上烧的死者记录给我一份,还有死者生前有没有宗教信仰,人是怎么死的,死前死后有没有人给她办过什么法事,火化的时候除了他(西门链)说的异象之外,再有没有什么发生怪异的事情,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她现在埋在哪里……”

丘主任事无巨细说了一大推,说完之后,也不管夏馆长记没记下来,他转身就向门外走去。虽然知道这位丘主任这是要出手帮自己,但是他还是不敢在事情没有平息之前,就把丘主任放走,西门链紧紧的跟在丘主任的身后,一直跟到外面的停车场,丘主任才回头有些无奈的对西门链说道:“你不是要我现在就去把她的坟挖开,挫骨扬灰给你报仇吧?”

西门链昨天晚上实在吓怕了,现在认识了丘主任这样的能人,自然不肯轻易地就把他放走。就在西门链可怜巴巴地求丘主任带他半天的时候,大官人的手机突然响了,打电话的是夏馆长,刚才西门链和他说了一大推,夏馆长先紧着眼前能查到的事情查了一遍,由于他不知道丘主任的电话号码,当下只能给西门链打电话,让他转告丘主任昨天早上烧的那位老太太,火化完毕之后,直接就埋在市郊的龙山公墓里面了。

丘不老听到西门链转达的地址之后,眯着眼睛想了片刻,才对着向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的西门链说道:“我明天一早要回首都,你要是有胆子的话,今天晚上陪我去一趟龙山公墓。今晚我就解决你的事情。”

听说晚上要去公墓,西门链倒抽一口凉气。昨天晚上窗户上密密麻麻的贴满了黑色的人影,现在想起来都起鸡皮疙瘩,晚上要他去墓地,光是想想心里都直哆嗦。邱主任看出来西门链的心思,他冷笑一

声,说道:“我只有一晚上的时间,过了今晚,我可能十年八年都未必能再来你们这座城市。你的事情,不是随便马路上找个算命的就能解决的。”

丘主任说话的时候,身边的王子恒有些不耐烦了,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西门链,嘴里却对着自家主任说道:“高局长让我们明天中午赶回去,没必要为了这个小子耽误吧?丘头,干脆让他报案得了,反正最后还是归我们办。和一室的那帮人说一下,等他的案子报到局里,优先办就是了。那边是刚死的鬼,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丘主任瞪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要是走程序报到局里的时候,他的尸首都凉了。”说着丘主任又冲着王子恒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刚死的鬼你现在是不放在眼里了,你忘了当初是怎么进的民调局了?当初我也把你的事情拖到走程序的话,现在你的五周年都烧完了吧?”丘主任说到最后的时候,王子恒的脸色开始变红,他低下头,不再敢触邱主任的眉头。

丘主任也没有理他,自顾自在上衣兜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蜡丸,他将蜡丸捏碎,露出来里面黑色的药丸。丘主任将药丸递给西门链,说道:“你用白酒把这个药丸服下去,白酒的度数越大越好。这个药丸能暂时压住你的天眼,呃……就是能让你暂时看不见那种东西。”

丘主任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西门链之后,再次说话的时候,语气坚决的不容余地:“晚上六点,我在龙山公墓那里等你,六点十分看不见你,你的事情就另请高明吧。”

按着西门链的意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和丘主任分开,起码在他见鬼这件事情处理完之前,大官人不想也不敢轻易的离开丘主任的视线范围之内。西门链盘算着要死磨硬泡的守在丘主任的身边。

但是丘主任没给他这个机会,说完之后,他直接走到停在门前的一辆奥迪车前。王子恒前先一步替自家主任开了车门,没容西门链凑过来,丘主任就已经坐进了车里,王子恒“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这车也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一关上车门就立刻上了锁,任凭西门链怎么拉扯,车门就是打不开。

“都告诉你,晚上六点龙山墓地见了。你还磨叽什么?”王子恒对西门链明显的不满,说话的时候他打开了驾驶室的车门,半个身子已经坐了进去。他关上车门之前,回头又对西门链说道:“你要是时间,还是先去准备一下晚上去坟地的事吧。”

这算是给西门链提了个醒:“准备什么?”王子恒没搭理他,说完之后,直接关上车门,看着汽车绝尘而去。西门链还在后面追了几步:“你再给句话,我要准备什么……你说明白了能死吗!”

奥迪车彻底没了影子,西门链才算死了心,他本想拦一辆出租车跟上去的,但是又怕把丘主任惹急了。最后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提着装盐的袋子回到了夏馆长的办公室。

西门链走进夏仁的办公室时,夏馆长小心翼翼地端起桌上的烟灰缸正在犯愁该怎么处理。西门链突然开门,引得一阵风吹进来,夏馆长一个没防备,他手捧着烟灰缸里的纸灰吹得干干净净。

“我说你门都不知道敲门吗?”夏仁无奈地看着地上的纸灰,转身看到进来的是西门链之后,他的眼神有些异样:“你不是跟丘主任他俩走了吗?还舍得回来?”

“他们让我准备准备。”西门链也不客气,现将手里的半口袋盐扔到了夏馆长对面的沙发上,随后一屁股坐在旁边说道:“馆长,话说回来,这二位到底是什么来头?尤其是那个年纪大的。咱们这是有什么事求着他了?”

夏仁本来不打算把那两人的来历告诉西门链,但是架不住他在这里软磨硬泡的。而且昨天要不是夏馆长大半夜的找西门链,可能之后西门大官人遇到的厄事都不会发生。夏馆长的心里多少感觉欠了点西门链什么,等这次西门链问完之后,他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才回答道:“咱们殡仪馆这里最近的事情太多,有几个老人怀疑是风水有了变化,我托了几层关系关系才找到丘主任帮忙过来看看。”

说实话,丘主任的真实身份就连夏馆长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他和那个叫王子恒的都是首都某个神秘机构的人,夏仁以前听殡仪馆的老馆长说过几句这个神秘机构的事情。当时夏仁是当神话听得,他也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机构存在。

那位老馆长进民政部门之前是一位中学教师。在特殊时期的时候他在牛棚里关了几年,看管牛棚的红卫兵是他学生,对自己老师的看管要松懈很多。当时和老馆长一起关在牛棚里的有一个当地道观的老道士。没事的时候他跟老道士辩论过有关于风水术数的说法,但是几场辩论下来,老馆长反而对风水之说产生了相当大的兴趣,对个别的风水格局甚至有了自己的独到见解。

两三个月之前,老馆长来‘送’那位老道士往生(往生极乐是佛家用语,用在道家身上稍显不妥,这里只是借用一下)的时候,发现由于殡仪馆周围市政建设的改造,使得殡仪馆的风水格局发生变化,本来就是阴气聚集的地方,现在竟然隐隐有了阴气凝结不散的征兆。如果时间长了怕有变成极阴之地的可能性,到那时候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可惜对这个格局老馆长只能看不会解。

和夏仁说了之后,夏馆长知道老馆长对风水学说的造诣,对此深信不疑,可惜依然没有解决的办法。最后还是老馆长凭关系帮着联系了外地某位退了休的警察局前局长,这位前局长又托了当地一个姓徐的算命瞎子,才把丘主任二位请来的。丘主任给了破局的办法,但是现在还看不到效果。现在看起来因为丘王二人的到来,先是西门链得了实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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