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和嫣儿同时转身,看到了一个身材干瘦的士兵凭空站在了水晶旁边。那个士兵的盔甲并不破旧,身上血迹斑斑,手里拿着一柄长刀,他正在左顾右盼,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他在找马……”神偷把嫣儿的手攥紧,“你看他的眼睛,已经杀红了眼。”

那个士兵已经看见了神偷和嫣儿,对着两人喊了一声听不懂的语言,然后就迈着大步,冲了过来。在跑到神偷跟前两步远的时候,长刀举起,刀面上晃动这水晶湛蓝的光芒。

神偷带着嫣儿躲避士兵的一击,刀锋砍到地面的石头上,火花四溅。士兵随即把长刀横扫,神偷和嫣儿不停的后退躲避,被迫倒退到死角里。

那个士兵看到神偷和嫣儿退无可退,反而慢了起来,缓慢的一步步走来,浑身笼罩着杀气。神偷和嫣儿这才明白,和这种古代的冷兵器士兵相比,现代人的战斗心里素质实在是太弱,他们两人其实凭身手,联合起来和士兵对抗,并不见得处在下风。但是他们两人就是被这个士兵的气势给压倒,根本无法鼓起勇气和必死的决心和士兵搏斗。

嫣儿突然慌乱的叫了一声,指着腿下。神偷一看,原来这个空间里,到处都是尸骸。嫣儿脚蹬到的,就是一个如同兔子一样的脑袋。

士兵再次把长刀举起,已经走到了神偷和嫣儿的面前,神偷紧紧把嫣儿护住,等着致命的一击。接着就是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咔咔的十分刺耳。

神偷这才看到,一个尸骸从地上站立起来,用一个腐朽不堪的长刀,格挡了士兵的长刀。那个尸骸和士兵面对面站着,相互观望一会,然后两人拼命的搏杀起来。

神偷注意到,尸骸是左手持刀,而士兵是右手。两人的武功路数完全一致,所以一来一往,就是两把长刀不停的相互碰撞。两人在刀刃相互相抵的时候,同时用脚踢对方的下盘。出脚的时机都是一致的。

神偷看的冷汗直冒,轻声对着嫣儿说:“他们……他们其实是一个人。”

“那个凭空出来的士兵,”嫣儿明白了,“是从镜像世界里的战场里出来的,既然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相互砍杀?”

神偷想了一会,阴测测的对嫣儿说:“如果现在从那边出来一个你,你会怎么办?”

嫣儿想了很久,“我决不能让另一个取代我自己……”

士兵和尸骸在地上翻滚,相互掐着对方的脖子。士兵不停的发出怒吼,而尸骸的那张兔子脸,上唇也分的老开,露出牙齿。两人的眼睛通红。

两人在地上厮打一会之后,又同时站起来,同时用尽全力,把手中的长刀向对方砍去。哐啷一声,这次两把长刀不再是相互对峙,尸骸手上的长刀断了。毕竟是腐朽多年,比不上士兵手上的精钢。尸骸手中没了武器,愣了一愣。士兵的长刀余力不尽,在尸骸的胸口划了一道,尸骸的胸口露出一道长长的裂口,但是没有鲜血流出来。他只是个睡眠了几百年的僵尸,根本没有鲜活的肉体。

士兵看见尸骸的胸口开裂,里面的腐烂的内脏都露了出来,但是尸骸并没有倒下。士兵愣了愣神。尸骸的手指伸出,掐住了士兵的脖子,尖锐的指骨插入脖子皮肤里,扣住了气管,士兵跪了下来,气管随即被捏断。

尸骸的身体弯折,到了下去,士兵捧着自己的脖子,不停的在地上扭曲,直到窒息而死。

神偷和嫣儿看得呆住。

神偷嫣儿两人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然后神偷才发现,脚踩的地面,浅浅的泥土下面,全部是一个个的尸骸。

“耶律乞努当年一起殉葬的亲兵。”神偷说,“原来他们埋葬在这里。”

话刚说完,一具尸骸从地下伸出手来,慢慢的支撑身体,然后站立,一张干瘦的脸上显现着裂开的嘴唇。这个尸骸摇晃两下身体,慢慢走一个墙壁边缘,墙壁裂开一个缝隙,尸骸钻了进去。

“原来那些跑到地面上的兔子兵,”神偷恍然大悟,“就是他们。”

“嫣儿,这地放你们本就不该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中年人已经来到了这个石厅里。他用手慢慢抚摸水晶,“你们现在还来得及,回去吧。”

嫣儿看着中年人说:“是你杀了我爸爸吗,任叔叔。”

老任低头,对着嫣儿说,“我杀了,但是也没杀。你现在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和我爸爸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和老穆当年被师父派到虎符镇来,”老任说,“为的就是破坏这个六鳍鲤鱼的眼睛,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我的身份。”

“你是耶律乞努带领部众的后代。”神偷插嘴说,“你潜入卸岭,终于能够有机会来唤醒耶律乞努。如果我猜的没错,虎符现在就在你手上。”

“看来老刘已经知道了,”老任说,“根本就不是唤醒,虽然耶律乞努的亲兵都被地下的太岁真菌给感染,几百年不腐,但是耶律乞努在埋葬之前,就已经死掉。”

“对的,”神偷说,“那个什么诅咒,根本就是要把镜像里面的耶律乞努给弄过来。”

“耶律乞努的怨念很深,他在死前发现了地下的六鳍鲤鱼,知道了有一个镜像世界,所以他发誓,如果能找到另一半虎符,镜像世界那边的耶律乞努就会跨越过来。”

“镜像里的耶律乞努为什么会听他的?”神偷问。

“因为镜像世界里的耶律乞努,现在正在打仗,”老任说,“他们的时间比我们慢很多,我们这边过了快一千年了,那边的耶律乞努还在和木华黎打仗。”

“这是个交易,”神偷问,“镜像里的耶律乞努也缺半个虎符,他需要那个虎符指挥援军。很难想象,当年耶律乞努到底是怎么理解这个镜像世界的。”

“总是会有他们认为合理的解释,耶律乞努可能认为镜像世界是阴间吧。而我们现在认为是另一个空间,”老任继续抚摸着水晶,“但是谁又能说我们现在理解的是正确的呢,也许几百年后,后人会有更加合理的解释。”

“你到底杀了我爸爸没有?”嫣儿追问。

“我杀的是从对面来的老穆……”老任说,“你爸爸却过去了。”

“你不是在撒谎吗?”神偷立即发现了老任话语中的漏洞,“你说对面的世界还是金朝时期,那边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老穆出来。”

“这个我没法解释,”老任摊摊手,“只要是靠近了六鳍鲤鱼,自己的镜像人就会在对面出现,跟时间和历史没有关系。”

神偷看着老任把手里的一个东西掏出来,那就是一个灰黄的玉石,是个兔子的形状,只有半边,看来就是虎符无疑。

“你花了这么大工夫,就是要这个半个虎符送到对面?”神偷问。

“是的,”老任说,“耶律乞努在我们这个世界已经败了,但是他在那边的胜负还没确定。”

神偷看着那个虎符,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总觉得有点事情不大对劲,但是一时也想不明白究竟,只好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意外?”

“什么意外?”老任问。

“耶律乞努过来了怎么办?”神偷说,“你有把握不出这个意外吗?”

“我不知道,”老任回答,“我祖父就告诉我该怎么做,至于做了有什么后果,他没告诉我。”

神偷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杀意,老任退了一步,“你们两人不见得是我的对手。”

“如果加上我们两人呢?”一个声音从老任的背后传出来。

老任回头看着后面的墙壁,墙壁分开一个缝隙,一个干瘦的小矮个子,钻了出来,随后就是大拿,跟着是老沙。

老沙对着老任说:“我们都听到了……你他妈的不就是早点摊上卖豆浆油条的吗?”

嫣儿哼了一声,“看来我早就该遇到你了,可惜我没碰见你。”

“那倒不是,”老任说,“你不知道我在哪里,但是我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你别忘了,神偷是我叫来的。”

老沙指着那个干瘦的小矮子说:“刚才我也看到了,冬生弄死了从镜像那边过来的自己……我们是不是也会遇到自己?”

“你们两人身手真的不错,”老任说,“我还以为你们走不到这里来。”

“我一个人对付你就够了,”大拿已经摆开了架势,“练练?”

老任苦笑,“我大意了。”

“你把虎符交给我们,”神偷说,“这事到此为止。”

“不行!”嫣儿大喊,“我爸爸被他杀了。”

老任说:“那我把当年我和老穆一起下来的事情说一遍,看你能不能相信我。时间还长,你们不着急吧。”

神偷和老沙大拿相互看了看,他们三人对付老任的确是绰绰有余了,于是点头,“你说吧。”

大拿指着神偷和老任说:“一直在地下挖地道的就是你们吧?”然后看见了嫣儿,又说,“我说你一个漂亮女孩,深更半夜的在镇上晃悠个什么?”

老任悠闲起来,对着大拿问:“老刘在部队里发现了你的师门,还真是没走眼,你竟然真的能从入地钎里爬进去,而且爬到了这里。”

“要不是老沙在旁边,”大拿说,“我死在那头了。”

“你也别感激他,”老任说,“这个姓沙的不是什么好人,他一身本事,到虎符镇里来,难道是来帮你的不成。”

大拿没有说话,看来他自己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我是他叫来的,”老沙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指着神偷说,“但是在我知道他背后有人在指使,我就打算退出。”

“可是你还是继续做保安接近我。”大拿揪着老沙的脖子。

老沙把怀里的卐字型饰件拿出来,“因为我看到你也有这个,你和我师父有渊源,甚至虎符镇地下的东西,和我的师父都有渊源。”

“你的师父叫蔡金钩,”老任说,“神偷把你叫来,我就知道了你的底细,你师父慢活做的很好,干活跟钓鱼一样不着急,但是从不失手。所以道上的人给了他一个名号金钩,你不用找他了,他退休了。”

“我师父被你关起来了。”老沙迟疑的问,“我师父是锁不住的。你们把他怎么了?”

“他心甘情愿的,”老任说,“世上有本事的人越来越少,手艺即将失传了,徒弟可遇不可求,而你……不是个好人选,但是我们门派有大把的人学他的本事。”

老沙没说话,心里盘算着老任所说是否真实。

“你的师父自称药师,玩医卜的,和他师父一样,”老任指着大拿说,“都是发丘的门派,发丘没人了,你师父死了。”

“我师父看起来才六十多岁,”大拿说,“哪里就这么容易死了,被你们弄死的?”

“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见过你师父一面,”老任说,“他那时候也是六十多岁的样子,谁知道他多大年纪了。”

老任又指着神偷说:“老刘骗你了,他是不是跟你说过你身上的蛊毒,必须要由一个从湖南的人来治?”

“有这事。”神偷老实回答。

“他根本就不是去接那个湖南的人,”老任说,“他去接的人,不是放蛊的,是从四川来的。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是个玩符咒的,青城的路数。”

神偷不知道老任是不是在骗自己,脸色阴晴不定。

“那个青城的老家伙本事厉害,”老任懒懒的说,“到时候把钢厂的布局给压死了,我们都出不去。”

所有人都被老任的话给镇住。

“但是,我倒是要看看,”老任停顿一下,接着说,“他能不能挡得住耶律乞努。”

“你把耶律乞努放出来,”老沙问老任,“到底图个什么?”

“谁说我要把耶律乞努给放出来的,老刘说的吧。”老任说,“我要做的事情,是要把这个虎符送到对面去。”

老任把手中的虎符一下一下的抛起来又接住。

神偷看着那半边虎符,脑袋里一直困扰的问题突然清晰了,“你别糊弄我们了,也许你真的想把虎符交给耶律乞努,但是也是让他过来拿,而不是你送过去。”

老任愣住。

“镜像里面的一切和我们都是反的,”神偷说,“你送过去的虎符和耶律乞努手上的虎符是顺边,根本无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虎符。耶律乞努要凑齐虎符,就必须得过来,我想明白了,另一半虎符在守陵人手上,守陵人等了耶律乞努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着耶律乞努回来,把虎符交给他。凑齐了你手上的这个虎符,再杀回去。”

所有人都沉默,神偷指出这一点,再根据他们之前遇到的种种遭遇,这个解释最合理的。

老沙想了一下,慢慢地说:“我们现在马上要上去,告诉刘所长,必须把守陵人的村子给封锁起来。不能让守陵人把虎符送下来。”

老任嗤嗤的笑起来,笑的十分得意。

冬生。

冬生把手中的一个东西抛给了老任,老任接住,两只手各自拿着一个东西,就是虎符的两半。

大拿把脑袋给拍了一下,然后把铜钉狠狠的摔在地上,“原来这是姓韩的幌子。”

“不是,”老任说,“这个铜钉必须要钉到六鳍鲤鱼的头顶的一个气孔,它不能醒,醒了就真的都完了。”

“耶律乞努过来了,会发生什么?”大拿问。

“不知道,”老任说,“古代的士兵到了现代,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虎符的两半在老任的手上开始发出光芒,所有人都听见了阵阵厮杀的声音,还有伤者哭嚎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着老任手中的虎符,揪心不已。

老沙讲的事情让我有点欲罢不能的想继续听下去,毕竟古代陵墓是我几乎没有亲身涉猎过的事物,但也知道国内有不少地方的陵墓,异常的神秘,所以就想多听老沙讲讲,姑且不论真假,就当是故事听一听,也别有一番乐趣。但是现在老沙说的事情,不仅仅是古墓这么简单了,而简直是一个科幻上的平行空间的东西。以老沙这样的人,他能说到这个层面,应该是太可能的。

我看着老沙的表情,觉得老沙的样子挺奇怪的,但是那里奇怪,我也说不上来。

我想这可能跟他身体受伤有关系,所以也就没有多让他说话,尽管我内心里非常想知道他跟大拿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只能忍着,其实我也比较担心,他会不会就那样在我眼前出什么大事。

但老沙知道自己的状况,也提醒过我,不要担心他,他甚至半开玩笑的跟我说,如果他要死,肯定会自己提前离开,不会死在我面前。

可是老沙突然呼吸困难,身体渐渐软倒。现在他的精神很不好,非常明显,。我吓得不轻,但没过几分钟,他却忽然醒来。

我连忙叫了救护车,把老沙送往了医院。整个去往医院的过程中,老沙一直没有醒,而且呼吸非常虚弱。

我提心吊胆,心里很自责,应该早点把他送去医院,就算他自己不愿意去,也该强拉着他去。

可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自责也没用,只能快点检查,看能不能弥补。

幸运的是,这个医院有我的熟人,我知道医院里程序很多,生怕耽搁了老沙的治疗,所以就在救护车上打了熟人的电话,让他赶往医院,这个熟人姓刘,比我小两三岁,我一直喊他小刘,当初也是看我的小说,是我的读者之一,后来知道我离他比较近,就成了朋友,有空一起吃饭聊天。

得知我的情况,小刘很快就赶到了医院,他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是业务骨干,擅长内科。我简要的说明了情况,小刘立马答应,亲自为老沙做全身检查。

我在小刘的办公室里等了将近两三个小时,小刘为老沙检查完,来到了办公室里。

我立刻迎上去,问他:“怎么样,老沙的情况还好吧?”

“这人早就该送医院了。”小刘说,“再晚点,神仙都救不了他。”

“我也是刚遇到他,哪知道他这么严重。”我说道。

“他有钱治病吗?”小刘问我,“一般保安好像没有医保。”

“这个你放心,”我对小刘说,“他不缺钱。”

“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小刘坐下后,直截了当的问我。

“怎么了,这跟他做什么有关系吗?”我不想暴露老沙的身份,说破了对他肯定没好处,“他是一个停车场的保安。”

“当然有关系,普通人身上能有那么多伤吗?”小刘看出我不想跟他说真话,有点点失望,“我光是看了下体表,就发现了大小十几个伤痕,其中有几处,显然是砍伤,感觉像是跟人肉搏被砍刀砍的,而且,在他的左后背,有一个对普通人来说,致命的伤,从后背刺入,快要穿透前胸。我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但我猜想应该是箭……”

“小刘,我其实也不清楚,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很多事情他没有跟我说。”我感到吃惊,“真的是致命伤吗,能不能救治?”

“我也说了,如果是普通人,肯定是已经死了八次了。”小刘把一张X光照片放到灯光前,用手指了指,“幸好你这个朋友,身体构造比较特殊。”

我打量着X光照片,上面是老沙的胸透图,在他左边胸口处,刺着一根黑色的筷子样物体,就是小刘说的箭。其实是可以确定,那的确是根箭,因为连箭头都能看得比较清楚。

同时,我也看明白了,小刘说的身体构造特殊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看明白了,他的内脏是左右互换的,也就是说,他的心脏长在右边,才让他躲过了一劫。”小刘说道。

我呼吸陡然停滞,背脊发凉。

“看你脸色都变了。”小刘却很轻松的笑了下,“其实心脏长在右边,并不是金庸虚构出来的东西,世界上有很多活生生的例子,而且,这还不属于病症,只是身体的正常变异,在医学上,有个不专业的俗语,叫做镜面人……”

“镜面人?”我喃喃自语。

到了现在这个情况,我再也不能怀疑老沙给我所说的经历是否杜撰。而让我毛骨悚然的是,这个老沙很可能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老沙。但是他很明显是拥有当年的记忆的。

小刘看见我在愣神,就问我:“这个人身上的伤势除了胸腔里的贯穿伤,其他的都好办,不过他身体结构的异常,我很难确定以后的治疗情况。”

我扶了扶我的眼镜,对小刘说:“我还是先去看看他吧。”

小刘说:“我倒是很希望能主持对这个人的治疗,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我嗯嗯两声吗,敷衍小刘,然后走向老沙的病房。在路上,我心里想了很多,该怎么询问老沙这些事情,又该如何去面对这个亦真亦假的老沙。

我心里犹豫纠结,当我走到病房的时候,发现老沙的病床已经空了。我询问旁边的病人,这个床位上的人那里去了。旁边的病人摇头说不知道。我心里忽然反常的觉得非常轻松。也许这个来历莫名的老沙,又突然失踪,让我内心里非常的焦虑。

老沙的检查和急诊的费用,一共是一千多,入院的时候,我垫付了八百块的押金,看来也打了水漂了,小刘也很失望,他倒不是因为老沙赖掉了一些费用,而是他觉得这么一个轰动性的病人走掉了,让他很郁闷。我回到家里,努力让自己把老沙的事情给忘掉。

晚上洗澡的时候,雾气弥漫在浴室里,面前的镜子雾蒙蒙的,我用手揩拭镜面,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的相貌,突然心里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陌生感——这个人是我自己吗。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世界,和我们身处的世界平行,而镜子就是两个世界的联通途径……

我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匆匆的穿好衣服,逃一般的离开浴室。接下来的几天,我非常害怕看到镜子,总是感觉里面的我会走出来,然后用手紧紧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弄死我,他取代我在这个世界里的生活。

而我的亲人和朋友,根本就无法分辨。或者,现在的我是不是就是从镜子走出来的,早已把以前的我给杀掉,只是我忘记了这个过程而已。

这个想法纠缠着我,让我感到十分无助的恐惧感,我开始在脑海里努力回忆自己的记忆,从两岁开始,慢慢的去想,这种思想上的酷刑让我更加绝望,我突然发现,很多小时候的记忆,根本就是不是我熟悉的世界,而是一种非常陌生的环境。

我的家人发觉到了我的异样,他们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去医院吧。我无法回答我的家人,我只能把这个荒诞无稽的想法隐藏在我的内心深处。

我渐渐的努力把这件事情给忘掉,一天中午,正在和家里人吃饭,有人敲门。我开了门,是快递。快递小伙子问:“徐云锋?”

我点点头。

快递小伙子把手上的一个信封交给我,然后让我签收。我随手签了字。快递小伙子笑了笑,“左手写字的人,很少见到啊,写得还挺好的。”

这个问题我听了无数次,于是习惯的额回答,“从小我就是这个手写字,顺手而已。”

快递小伙子走了,我拿着信件坐回饭桌,打算把信封给撕开,我妈突然说:“我记得你小时候是用右手写字的,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用左手写字了,左手写字不好啊,别人会认为你没家教。”

我停下撕信封的动作,茫然的问我母亲,“我记得我从小就是左手写字啊。”

“如果我看到你左手写字,肯定会纠正你的。”母亲随意的回答了一句,“生了你这么怪胎,小时候好好的,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干什么都是左手了。”

我心里震动一下,感觉额头在冒汗。说不想吃饭了,然后拿着信封走到阳台上,把信封打开,发现是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一个地址(这个地址我就不方便透露了),落款只有一个字,沙。

我想了很久,实在还是忍不住对老沙身份的好奇,于是去了地址上的地方。这个地址在我们附近的一个山区的县范围内,我到了县城,然后找了一个黑车,告诉司机地址,司机好奇的看着我,打量我很久。我当时没有意识到司机的意图。直到司机把我送到一个非常深远的山里面,我看到了一些废弃的八十年代的建筑,才明白司机的为什么会这么意外。

宜昌周边有很多大山,所以当年有很多以数字作为代号的三线军工厂修建在深山里。比如我父亲就曾经在某个山里的三线工厂里工作过。对此我并不陌生。随着九十年代,这些三线工厂逐渐搬迁,原厂址就废弃了。可是我没想到我现在去的这个地方,竟然也是一个废弃的三线工厂,但是我从来就不知道这个地方。如果不是黑车司机对当地非常熟悉,一般人可能也找不到。

司机把我送到一个小小的操场上,操场长满了杂草,附近的建筑都破旧不堪。我给司机付了钱,司机犹豫一会,问我:“师傅,你一个人到这个地方来干嘛?”

“找人啊?”我随意的说,心里感念这个司机的好心。

“这里好多年就没有人了。”司机回答,“当年的人都撤离了,搬到孝感(湖北的一个城市)去了。”

“那又怎样?”

“你不知道吗,”司机紧张的说,“这个工厂当年是研究秘密武器的,听说武器试验,惊动了什么东西,爆炸了好多次。引起了国家的注意。调查了很久之后,国家就下命令,把这个工厂全部搬迁。”

“啊,还有这事!”我看着四周,看见这个荒凉的环境,水泥路面,工厂的厂房,职工的宿舍都存在,但是都透着凄凉。

“一个人都没有了吗?”我问司机,“应该会后留守的工人吧,就算是没有,附近的村民也会来的啊。”

“现在是下午,”司机说,“你如果决定下午前回县城,我就等着你。”

“不用了,”我摆摆手,“有人叫我过来的,他们一定有安排。”

我发现司机的脸色变了,瞳孔在放大,然后司机说:“那我告诉你吧,工厂七年前就搬了,空荡荡的,开始的时候的确有附近的村民过来,但是他们后来都不来了。”

“为什么?”

“因为那些村民说,到了晚上,这里就跟从前没搬迁的时候一样热闹,亲眼看到工人们出现在这里,有时候还有广播的声音……”

我背后一阵发麻。司机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一点半,现在这里也没有手机信号,你办完事了,给我打个电话,我的电话是139********,如果三天后,你不给我打电话,我就报警。”

“哪有这么夸张,”我笑着拒绝了司机的好意,然后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谢谢你,难得你帮我送了这么远。”

“我不要你的钱。”司机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好吧,”我对司机说,“明天这个时候,麻烦你再跑一趟,送我回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司机看着我,就想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然后开车走了。我很感激这个热心的人。看着司机把车开走,然后走到这个废弃的工厂里,既然老沙留下地址,他一定会等着我。我走到一个开阔的地方,仰着头大喊:“老沙,老沙。”

我的声音在山谷里回绕,这才感觉到一个空城,的确让人瘆的慌。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可能这个地方就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心里收紧了一下。

为了排解无聊的时间,我走到了一个建筑物里,应该是以前的职工医院。医院里地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看来是很久没人来过。

我心里想着,老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把我叫到这里来,而我呢,也是挺二逼的,

为了想听明白一个故事,也巴巴的真的跑了过来。

我一个人在这个废弃的三线工厂转悠,主要是在生活区。厂区应该还很远。我走过废弃的公园,废弃的职工小学,废弃的内部商店。想象着当年的热闹景象。

根据黑车的司机所说,这里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事件,让整个工厂都搬迁呢。

老沙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一个地方跟我见面。

我知道想多了没什么用处,老沙既然叫我过来,他一定会出现的。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着太阳就落到了西边的山顶上,接着天色就暗了下来。我开始在犹豫,是不是老沙在忽悠我了。我为了能让老沙看到我,走回到操场,做到操场边的一个高高的观看台上。

夜晚终于到了。

空气越来越冷,我打算再等几个小时,如果老沙还不出现,我就去找一个废弃的职工宿舍,肯定有没有搬走的床铺,去凑合一个晚上。然后明天就离开。

就在我做这个打算的时候,突然操场边上的广场灯亮了一个。我立即站起来,对着空旷处大喊,“老沙!是你吗?”

没人回答我。

四处环顾,想找到操场上的配电房,广场灯的开关应该就在那里。而操场上的配电柜应该就在司号台的下面,我飞奔着穿过操场,跑到对面的司号台,转到司号台下的门旁边,可是这个门关闭着,一个挂锁挂在门上,已经锈蚀得厉害。

我内心向自己解释,这种广场灯是有时间控制的,到了晚上就会开启。也许工厂里的人,搬迁的时候忘了这一茬。而且这种工厂一定是有备用电源的,主电缆掐断之后,备用电机就会自动开启。我小时候在父亲工作的三线工厂里呆过。所以知道这点。

但是,我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在我身体左右,两个立杆之间突然多了一张白布。而这张白布,我绝对能够肯定,在我刚才坐在看台上是没有出现的,可是我仰头看着白布,已经非常破烂,上面到处是孔洞,应该是摆在这里很久了。

我现在知道黑车司机对我告诫的事情,绝对不是他危言耸听。

一束光线刷的打到了白布之上,我吓得一个激灵,然后顺着光束查看来源,光束从司号台下房间小窗口发射出来。我又一次站在司号台的门边,犹豫着该不该把锁给敲掉。

这时候我看清楚了,刚才我站立的地方上方的白布上有了映像,黑白的,我镇定心神,看了一会,发现这是在放一个电影,老电影《英雄儿女》。

但是电影虽然在播放,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由于司号台和白布之间距离很近,角度很小,光束照射在白布上,电影的映像变形失真的厉害。电影里所有的映像都拉的老长。这让我更加觉得诡异。

我忍不住走到光束传出的窗口,踮起脚努力向里面看了看,但是我没有看到镜头,也没有听到电影放映机咔咔的工作声音。我实在是没有勇气,撞开司号台下的门,去探个究竟,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种工矿企业到了晚上放电影,我并不陌生。我小时候就是看这种电影长大的,那是很快乐的童年时光,在拥挤的操场上,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和几百人一起看电影。

但是现在整个操场就只有我一个人,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电影。虽然我一再强调自己是个无神论者,也忍不住心惊肉跳。

我慢慢的推到了操场中央,心里想着,如果这电影是放给人看的,现在我身体四周,应该是坐满了密密麻麻的人。但是我身体四周,只有没过脚踝的杂草。

我又把视线放到了电影的映像上,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事情,电影播放的顺序是混乱的,刚才是电影中那个经典的王成形象(《英雄儿女》的人物),可是现在成了片头,上面打出楷体的白色字幕,巨大字体,占据了白布的大半,我瞬间就看明白了,是“长春电影制片厂”,紧接着是“英雄儿女”的片名。

但是这些字都是反的……

不知道大家如果有过看露天电影的经历,就应该明白,如果嫌电影白幕正面方向没有好合适的地方观看,就会到白幕背后去看,不过要忍受电影里的人物,全部是左撇子,除此之外,观看都是正常的。

现在我就看见电影里面的人物,全部是反过来的,士兵们齐刷刷的用左手持枪。我非快速的绕道白幕背后,当我看到映像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白幕上的映像和刚才我在正面的一样,仍旧是反的……

老沙让我过来,的确是有原因的。

我脑海里突然意识到刚才看到反过来的字体,还仍旧十分诡异。每个字的确都是反的,但是每个字排列的顺序并不是从右至左,而仍旧是从左至右。

四周仍旧是一片寂静,但是我能够清晰的察觉到有人,而且有很多很多人。这是一个莫名的感觉,并非我能看到或者我能听到。

我被吓到了,我迈开腿,狂奔到操场之外。跑到马路上,身边的破旧的建筑在黑暗中看着诡异非常。

紧接着路灯也亮了,稀稀落落的几个灯在大树的枝叶间露出光芒,这是那种八十年代老式的路灯。我发现我又回到了医院旁,然后看见医院的招牌,和映像里的字体一样,都是反的,全部是反的。

老沙,他给我讲的事情,包括他自己身上发生的经历,全部都不是骗我好玩的。

我惊慌起来,摸着自己的胸口,胸腔里心脏正在剧烈的搏动,我稍稍安心了一点,心脏跳动的地方还是在左边。而非右侧。

这时候一个强烈的光线照射在我的身上,光线太刺眼,我眼前一阵失明。缓和一会之后,一辆破烂的小车停在我身前,是一辆最早的捷达,这种车型早就该淘汰了。

车上下来一个人,我连忙说:“老沙,你在搞什么鬼!”

“你是徐……”

我这才看见,车上下来的人,不是老沙,而是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人。身材不高,但是十分结实,他向我走过来,脚步十分沉稳。

我脑袋里电光火石一闪,“大拿?”

“是我,”对方说,“我的名字叫李元。”

老沙嘴中说的人物竟然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惊愕了很大一会,看见大拿邀请我上车,我才慢慢的走到车上。大拿驱车,顺着公路,向更深的山路里行驶。

“老沙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我脑袋渐渐冷静,于是问大拿。

“他没死,”大拿专心的看着路面,“不过你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

“那你就当他死了吧。”大拿说,“对于你来说,他和死了没区别。”

“你们把他给关起来了。”我叹口气,“当然以你们说法,就是在保护他。”

“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用老沙的名义,把我叫来做什么?”

“有点事情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大拿说,“老沙极力向我推荐你。”

“我只是写小说的,出了瞎掰,什么都不会。”我心里开始打鼓,不知道大拿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既然老沙说你可以,”大拿冷漠的说,“你就试试也无妨。”

车开进了一个大山的脚下,路走到了尽头,但是大拿并没有放慢车速,我正在好奇大拿是不是要把车开到山壁撞上的时候,我看清楚前方的山壁上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很明显,这是一个人工开挖的隧道。车开进隧道,隧道里黑漆漆的,只有车灯照在前方的路面。开了几分钟后,我眼前的视野突然开阔,能看见天空中璀璨的星星。天空明净,夜色中的能见度很高,我左顾右盼,看我们现在已经在一个巨大的山谷里面。山谷左右的山体依山修建了很多大型的钢结构建筑。一些钢管架设在钢结构之上。

我想起了老沙所说的卐字型钢管,忍不住仔细看了看,但是这些钢管的走向并没有特别奇怪的造型。

大拿继续开车,山谷越来越窄,我现在能看到两边的山壁,隔着几十米,就有一个人造山洞,这些山洞都没有门,我能看到里面有的停着巨大的卡车,有的停着大型的机械,有一个山洞里还停放这一艘建造完毕的轮船……

虽然我知道三线工厂是专门做军工的,可我看到有船存在,心里还是非常的震惊。

车继续在山谷里行驶,又穿过了一个隧道,这个隧道之后,什么建筑都没有,而是一个湖泊,公路修建在湖泊旁边,我努力向湖水张望,可是黑色的湖面上,我什么都看不见。然后车又驶进了一个山洞隧道,但是这个隧道一直向下,开了很久都没有开出去。

车终于停了,大拿示意我下车。

我走下车后,发现我们处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这是一个把山体都凿孔的空间。当我看见一家军用飞机停在山洞里,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看来一定有飞机跑道连接着这个山洞。但是我看不出来这个跑道的出口,究竟在什么方向。我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努力,既然是能停放飞机的基地,当然会隐蔽的十分巧妙。

我看见大拿砰地一声关上车门,走到我跟前。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问大拿,“你不是一个保安吗?”

“老沙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大拿盯着我说,“有个卸岭的组织,其实现在已经是个国家部门的分支。”

我明白了,这是卸岭控制下的一个军事基地。

“这里有多少人?”我问大拿。

“我只能这么回答你,”大拿说,“你能够看到的只有我一个人。”

我偏着头笑了笑,“懂你的意思。”

“老沙把你写的书推荐给我看了。”大拿说,“看了之后,我也觉得你的想法挺有趣。”

“异事录?”笑着问。

“不是,”大拿否定了,然后说,“是异海。”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感兴趣并非我写的神神叨叨的东西,而是异海里的一些猜想。

“时间不对称性。”大拿没有绕弯子,“你有什么看法。”

“我认为时间是人作为对世界的一个感知而已,”我开始信口开河,“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时间,只是人类为了文明的方便,故意臆想出来的一个概念。”

“这个说法挺有意思,”大拿边说,边带着我走到一间小房间,我看到小房间里放满了钟表,有落地的大钟,有挂钟,桌子上摆满了手表,更加夸张的是,还有古老的沙漏,占据很大空间的水漏。

我看到了这些东西,忍不住笑了。大拿一把将桌子上的手表和沙漏都给扒拉到一边,苦笑着说:“本来是想让你,帮助我们提供一个时间上的问题的……可是你从根本上就把这个问题给否定了。”

“到底有什么问题,你们没有解决,”我问大拿,“跟老沙说的那个簋心风水陵有关?”

“是的,”大拿说,“出现了一个想不通的事情,无法解释。”

“让我想想,”我思考着,老沙跟我说的那些经历,有哪一些逻辑上的破绽,而且是跟时间有关的。我想了很久,把老沙所说的经历一个一个的慢慢回想,终于我想明白了,联系到老沙的身上,我想明白了。

我看着大拿,慢慢的说,“我也想不通……”

“看来你真的明白了。”大拿说,“当时我们没想到这一点,但是到了后来,这个问题导致的后果越来越无法控制,并且无法解释。”

“对啊,”我摇着头说,“按照老沙的说法,镜像世界对面的世界耶律乞努正在和木华黎打仗,可是我前几天见到的老沙,他可能是从那边过来的镜像人,我也无法解释这个事情。”

大拿没有说话。

“原来你们到现在也无法解释,”我点头说,“而且到现在更加无法控制。”

“当时我们以为不会有什么后果,”大拿说,“可是这几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们的领导觉得,和那件事情有关系。镜像世界,并非如我们开始所想,完全独立并且隔绝的。”

“而是会在某些点上,相互影响并干扰的。”我开始冒汗,“原来你们真的相信我在异海小说里的瞎掰!”

大拿说:“你的小说我看的很仔细,但是你也知道,异海的渐渐和地球分离,而我和老沙见到的那个世界,在慢慢和我们的世界联系越来越深。任何一点扰动,都能对我们的世界产生影响。”

“而且这个影响会越来越大,”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然后一片混乱……关公战秦琼都不是没有可能。”

我说这句话本来是为了缓解一下凝重的气氛,没想到大拿眼睛呆滞了,隔了很久他才说:“耶律乞努的确是一代名将,而且他已经聚集了契丹族的部众,如果他击败了木华黎,一战成名之后,那些一直散布到中亚的契丹部落同时归附于他,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能没铁木真什么事情了

。”我大胆的说,“但是那跟我们的世界有什么关系?”

“你刚才不是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大拿说。

“老沙,按个本不该出现的老沙!”我跳了起来,“你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拿坐了下来,“老沙给你说到哪里了?”

“你们在虎符镇的地下,”我飞快的回答,“老任出现,在六鳍鲤鱼的眼睛旁边。”

“那我接着说下去。”

大拿老沙神偷嫣儿站在一一起,一起看着面前的老任和冬生。

“鱼不能动。”老任拾起铜钉,“不管你们信不信我,鱼的气孔必须得堵上。”

地下开始了一阵震动,证实了老任的说法。

“气孔在什么位置?”大拿问老任。

“通道我已经挖好了,”老任说,“我本来打算自己去找守陵人把铜钉要过来,再去堵上,现在看来,不需要我来做了。”

老任说完这句话,众人脚下的地面开始耸动,一根根白骨森森的臂骨从地面上身起来,无数的尸骸慢慢支撑起身体。巨大的水晶开始晃动起耀眼的光芒,不再是湛蓝色,而是青绿色。

“你能知道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老沙问老任。

“因为,嫣儿的爸爸,就在那头。”老任说,“我们当年已经计算出来了两个世界时间比例。”

“你怎么会知道的,你们怎么会有联系?”

“我和老穆一起进去的。”老任说,“必须在那边留一个人,我们两人抓阄,于是我回来了。”

“我爸爸还活着!”嫣儿大声喊道。但是随即被神偷冷冷的打断,“我们怎么能够确定,或者的老穆到底是谁?”

“当时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老穆。”老任说,“他们都死了,混战中,我也不知道活下来的老穆到底是什么人。时间紧迫,我只能认定活下来的那个是我的兄弟。”

“你倒是说了一句实话。”老沙说。

地下空间里的绿色光芒越来越亮。无数人影在水晶的表面渐渐显露起来。

所有人的耳边都听到了一声巨响,那种沉闷的巨响,夺人心魄,其中还夹杂这金属断裂的声音。

“入地钎断了。”老任说,“大鱼开始苏醒。气孔必须得堵上。”

大家都看着老任把手指向前方的一个孔洞,老任说:“必须有人拿着铜钉过去,其他人跟着我离开这里……我们在地面上等着他。”

虽然大家都知道老任说的那个他是谁,但是嫣儿还是忍不住问:“等谁?”

“当然是耶律乞努。”

老沙大拿神偷和嫣儿相互看了几眼,一时间不能作出决定。

“我去把气孔堵上。”嫣儿向老任伸出手,讨要铜钉。

老任犹豫一下说,“可能你爸爸不会跟着过来,斉你要想好了。”

“给我。”嫣儿对老任决绝的说。

老任把铜钉递给了嫣儿,嫣儿一刻都不延误,爬进了前方的空洞,神偷犹豫一会,看着老沙说:“看来这次,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了。”

“你还把我当搭档吗?”老沙问。

“说这些有什么用,”神偷轻松的说,“我不能让一个女人单独去做这件事情。”

老沙笑了笑,“幸好我没有一个女人让我牵挂。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神偷向老沙和大拿拱了拱手,也飞快的钻进了孔洞。

“看来你们已经决定了。”老任向大拿和老沙说,“现在跟着我出去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大拿和老沙默不作声,跟着老任向来路回去。

地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水晶的光线更加强烈,已经近乎于白炙,里面的人影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一群站立的笔直的士兵显出形状。水晶都隔不住的杀气,已经弥漫在空间里。

冬生的腿软了,呆滞的看着水晶,无法移动。

“快走!”老任对着正打算背起冬生的大拿大喊,“别管他了,他走不出去的。”

地下的尸骸纷纷站立起来,靠着水晶,他们已经能够感觉到水晶背后将军发号的命令,整齐的列队,残缺的身体拿着锈蚀的武器,站立不动。

大拿坚持背着冬生,可是冬生已经疯了,踢开大拿,跑到水晶上,狂躁地跳跃,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老沙拉着大拿,跟随着老任钻进来路的缝隙。

三个人在缝隙里飞快的奔跑,跑过另一个眼睛,然后又跑过老任带领开山部众挖出的隧道,他们花了十几分钟,终于爬到了地面,来到了大龙家常菜馆的大厅里。

虎符镇到处发出惊慌的声音,地面的震动十分强烈。到处是人在奔跑。

大厅里,站满了人。为首的正是刘所长。

大地在晃动,地道里充斥灰尘,神偷跟在嫣儿身后,飞快跑动,嫣儿知道神偷跟上,往后望了一眼,没有说什么,掉转头继续往前走。

神偷苦笑,跟上前去。

现在两人要去把铜钉钉在六鳍鲤鱼的背上,顾不上交谈。

老任的人早就挖出可以通往鲤鱼头顶的地道,但因为时间关系,挖得并不宽阔,而且也不够坚固,很多地方松动的土方,还没有来得及清除,一震动,很多地方就都开始出现土石崩塌的情况。

神偷和嫣儿两人都剧烈咳嗽起来,被泥屑弄得睁不开眼,灯光中,朦胧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两个人只能依赖摸索往前走动。

嫣儿走得很快,神偷身体虚弱,有点跟不上,走了一段时间,就有点眼冒金星。

前面的道路越来越狭窄,嫣儿也走得慢起来,神偷这才勉强的到了她身后。

“小心!”神偷看到嫣儿头顶上一处地方,有个巨大的石头裂开,眼看就要掉落下来,他冲上前,把嫣儿推出去两三米远,自己也摔在地上,那颗石头掉在地面上,险些砸到他的脚,非常凶险。除了几块碎石头滚动的时候弄伤神偷的脚,他们还算幸运,那颗大石头没有砸到身上。

一番震荡之后,半人高的石头落在道路中间,把道路堵住,神偷忍着脚痛站起,推了石头两下,石头来回晃了晃,似乎可以移动,神偷于是多用点力气,准备把石头推开点,看能不能留条后路,就听悉悉索索一阵响动,上方的石头和泥土疯狂的窝陷下来。

“走!”神偷大喊一声。

嫣儿立刻快步跑动,两人跑了很长一段距离,那些往下陷的石头和泥土,把地道堵了很长一段距离。

神偷灰头土脸的回望,看到回去的路完全被堵死,心里想到就算老任的人继续来挖掘,估计也要不少时间才能搞定,嘴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走吧。”嫣儿拍了下身上的尘土,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

神偷迟疑了下,继续跟上,虽然嫣儿在他面前伪装得那么深,但他还是知道,嫣儿骨子里的性格,就是固执,一旦瞅准目标,八匹马都拉不回。现在退路被堵死,嫣儿就更加坚定,要去完成铜钉堵气孔的任务。

大地震动一会儿停顿下来,过一会儿,又继续震动。

神偷暗暗计算着时间,发现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这说明六鳍鲤鱼已经到了苏醒的边缘。他甚至能听到地底传出一种沉吟的叫声,是那种感知得到,但仔细听,又听不见的声音。像是某种频率,在穿透他的脑海。

那是六鳍鲤鱼在挣扎,在威胁,在警告他们!

神偷忽然明白过来:无可否认,鲤鱼是想醒来的,它有了灵性,知道有人要施展手段对付它,让它继续沉睡,所以就动得更加激烈,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并且要把靠近它的人给弄死。

两人又走了一段时间,前方的地道突然小了,只剩下单人可以爬行大小的一个空洞,要通过的话,就需要像蛇一样,在直径不到三十厘米宽的地道里爬行,四面的岩石凸起,冰冷而坚硬。

嫣儿自然又是没有任何迟疑就钻进去,身体趴在地上。

神偷拉住她,抢先一步钻进小洞里,用两只手肘支撑地面爬行。

只爬了两三分钟,神偷就停了下来,他看到前方的空洞里,一晃一晃的透射过来刺眼的光芒。

这种刺眼的光芒出现得十分突然,直射到神偷的眼里,让他片刻失明。

但当他再睁开眼,那道光芒又消失,过了不到几秒钟,那光又出现,就如同是在海岸上的灯塔之光,交替明灭。

神偷很快就明白了,是有什么东西,在前方的洞口外经过,暗影投射进小洞里,才造成了明暗交替。

光芒再度消失,黑暗完全笼罩住了前方的洞口。

神偷立刻屏住呼吸,整个身体都绷直起来,嫣儿也意识到什么,静静的望着前方。

两个人都感知到危险即将来临。

有个惨白的人脸,出现在洞口,表情诡异的望向他们,脖颈机械般的扭动,一条半米长的猩红舌头探出口腔,朝孔洞内探来。

“快,退回去!前面有危险。”神偷吓得浑身寒毛竖起,朝嫣儿喊道。

嫣儿虽然看不见前面发生什么,但也感觉到了气氛异常,连连后退,但在狭窄的地道里,向前爬行相对比较容易,后退则非常的困难,嫣儿退了不到十厘米,就被周围凸起的石块给挂住衣衫,动弹不得。

“我卡住了。”嫣儿一边焦急说道,一边摇晃身躯,挣扎着想摆脱,可越是挣扎,越是无法摆脱。那些石头,仿佛生出倒钩,把她的衣服给勾住。

“别急,慢慢挪动。”神偷交代她,“前面我可以顶住,你不用着急。”

那条猩红的舌头,越伸越长,伸到了神偷附近,眼看就要粘到他脸上,神偷心中焦急,但只能忍住不说话,用手抓住那条柔软的舌头,死死的拽住,给嫣儿争取些时间。

一些气雾那从洞口冒出,神偷嗅到一股腥臭气息,立刻感到不妙,但已经晚了,身上很是乏力,手上再拽不住舌头,那舌头继续朝前伸,从神偷和洞壁的缝隙之间,一直探到了嫣儿身边,准确无误的勒住了嫣儿的手。

嫣儿吓了一大跳,把铜钉掉落在地,那长舌立刻勾住铜钉,飞快缩回。

“完了,铜钉被抢走了!”嫣儿大喊。

神偷手上一阵酥麻,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胡乱的抓捏一把,但抓了个空,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惨白的人脸消失在洞口,猛咬一口自己的舌头,让自己变得清醒后,赶紧朝洞口爬去。

从狭窄的地道里爬出之后,在神偷眼前出现一个相对而言比较空旷的地方,但具体有多空旷,他不清楚。

这个空间内,布满白雾,人的视线无法穿透,但给人一种特别辽阔的感觉,就像面对草原和大海的那种感觉。

刺眼的光芒从空间的高处照射下来,即便被白雾笼罩,仍然跟阳光一样,带有炽热的温度,以及亮度。

嫣儿也从地道里钻出,站在了神偷身旁。

“这里,应该就是鲤鱼的气孔了。”神偷用手放在额头上,遮挡光线。

“但铜钉没了。”嫣儿悻悻的说。

白雾之中,隐隐出现几个扭曲的黑影,正朝他们走来,模样越来越清晰。

那些黑影逐渐从白雾中显现出来,都是些身穿铠甲的古代士兵,每个人手上提着长刀,面目凶神恶煞,有的人铠甲和刀锋上沾满了鲜血,空气里散发出非常浓烈的鲜血味道。

他们一看到神偷和嫣儿,立刻围了上来,他们的速度很快,而且身体孔武有力,把神偷和嫣儿包围在中间,滴水不漏。

嫣儿紧张得发抖,神偷抓住嫣儿的手,让她别怕。他们自知不是这些士兵的对手,无论是要逃还是要打,都没有任何机会,但神偷心里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就算有危险,也要把嫣儿保住,所以在左手抓着嫣儿之后,右手一抖,两个指头间就多了片金属刀片,那是他压箱底的绝技之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使用,一出手就可能要人性命。

现在已经顾不上伤人了,神偷已经知道,这些士兵是从镜面布局的对面过来。

六个士兵包围住神偷和嫣儿之后,彼此之间交谈了几句,唧唧哇哇,说的是听不懂的语言,但看其表情,应该是很疑惑。

其中一个装扮稍微不一样的士兵,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挥了挥手,神偷看懂了,这个人是在示意,要把他跟嫣儿杀死。

神偷蹲低身体,全身蓄劲,做好反击的准备,同时不忘交代嫣儿一句:“嫣儿,你看准机会跑,跑得越远越好……”

有两个士兵正要动手,就听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大喊的声音,紧接着,好些黑影从白雾之中跑出来。

神偷望去,立刻就看到那个抢走铜钉的长舌怪人,以一种十分笨拙的姿势在跑动,身躯两旁,有两个鱼鳍样的臂膀扇来扇去。在它身后,十来个古装士兵朝他追赶,其中有两个,竟然还骑着高头大马,手拿

弓箭,朝长舌怪人射箭。

其实这长舌怪人,就是老沙和大拿早就遭遇的赑屃,只是神偷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它的真实来历。

围住神偷和嫣儿的六人见状,顾不上他们,而是朝赑屃围追堵截过去。

赑屃被前后夹击,胡乱的摆动鱼鳍,长舌头也伸了出来,跟古装士兵搏斗,它的舌头非常精准的勾住一个士兵的脖子之后,整个身躯突然弹起,朝那个士兵扑过去,口里更是冒出一股浓烟,那士兵立刻中招,瘫软到地上抽搐不止。

这些古装士兵训练有素,在一人被击倒之后,并没有慌乱,而是趁机靠近,其中一个士兵,一刀就砍在了赑屃的脑袋上。赑屃的脑袋被砍成两半,其中一半掉落在地,另一半则继续留在身体上。

赑屃还没死,因为这个头颅只是木雕的头颅,真正的身体藏在木头脑袋之下,根本没有被伤到,它趁机逃走。

这种情形相当诡异,以致于那些士兵都呆住,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趁乱快走……”神偷没心思去关注古装士兵跟赑屃打架,他想的是怎么带嫣儿逃走。

嫣儿没有挪步,说:“你看出来了吗?这些士兵也是在抢铜钉!他们肯定是要阻止我们用铜钉堵鲤鱼的气孔!”

神偷不知道嫣儿说得对不对,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没办法让他多做揣测,他只清楚一件事:无论铜钉是在赑屃还是那些士兵手中,嫣儿都不会高兴。

嫣儿的爸爸老穆还在镜面对面,要想让他回来,就必须保持镜面稳定,也就是说,必须在六鳍鲤鱼完全醒来之前,用铜钉堵住它的气孔。这件事,神偷一心想要为嫣儿做到。

“嫣儿,你找个安全点的地方等我!”神偷咬了下牙,紧跟着被砍掉半个脑袋的赑屃和那群古装士兵跑进白雾里。

白雾内,可视度比较低,不过并没其它的异常,神偷甚至觉得附近有个温泉,这些白雾是温泉蒸发起来的水汽。他抬头望了眼上方的光亮源头,那处光,很像太阳,这让神偷有种错觉,他此时已经回到了地面,正处于烈日之下。

赑屃的身影在不远处出现,它似乎并不惧怕神偷,和神偷保持四五米的距离站定,冲他发出奇怪的声音。

神偷快步追上,赑屃也立即跑动,但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而且,赑屃用舌头缠着铜钉,一直挂在嘴边。

追了一段距离之后,神偷怎么都追不上,他立刻就意识到,赑屃是利用铜钉为饵,在对他进行钓“鱼”。

意识到这点之后,神偷大为吃惊,不敢冒险再继续追上去,而是停住脚步。

见意图暴露,赑屃也停下来,扭动两下,似乎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行动,忽然,“咻、咻”两支弓箭射来,准确无误的命中赑屃的身躯,赑屃发出数声惨叫,立刻掉头狂奔。

神偷明白古装士兵追上来,再不迟疑,朝赑屃追去。

前方传来入水的声音,神偷跑到岸边,见到水中不停的翻腾起热浪,赑屃已经跳到水中,朝水中央游去,身上的鲜血染红了热水。

这里果然是个地热温泉。

神偷感受着热浪袭人,烫得脸上发疼,明白水中温度一定超过了人体所能承受的范畴,心中暗骂几句,眼睁睁看着赑屃带着铜钉消失在温泉里。

马蹄声陡然从后方出现,就听一道劲风呼啸而过,一匹马扬起马蹄,从神偷头顶跃过去,直接跳入水中。

那马一入水,立刻嘶鸣哀号,很快就被活活烫死,沉入水下。奇怪的是,那名士兵却没有因为水烫而哀号,只是身上盔甲太重,有点浮不起来,冒了几下头后,也了沉下去,过了一阵,那士兵竟然解开铠甲,又游出了水面,朝赑屃逃走的方向追去。

神偷想不通其中缘故,那是个活生生的人是不会错的,可为什么马烫死了,人却没事?

很快,他就发现了原因,为了验证这个猜测,神偷也跳进水里。

这个温泉里,有两股水流,一股是冷水,一股是热水,而且那股冷水非常迅猛的流动,在整个热水包裹之下,形成了一道冷水流,那名士兵落到的地方,刚好是冷水之中,所以侥幸的捡回一条命。

神偷看穿这点,也就在冷水里面游动,追向赑屃。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赑屃引他跟着,很有可能是为了帮他。

虎符镇已经大乱,无数不知所措的居民开始慌张的在街道上乱跑。但是地面晃动一阵之后,恢复了平静。居民纷纷站在街上,没有回家。

老沙大拿跟着刘所长走到大龙家常菜馆之外,看见刘所长属下的警察,正在维持秩序,让居民们集中起来,然后安排所有人离开。

撤离的工作非常紧张,时间一晃就到了傍晚。虎符镇空了。成了一个空荡荡死城。那些警察也离开了虎符镇,只剩下刘所长没有离开。

整个撤离的过程中,刘所长和老任没有说一句话,刘所长也不担心老任跑掉。他应该是知道老任不会离开的。

居民撤离之后,还有十几个人陆陆续续的从虎符镇各个地方走到老任的身边,几乎都是身体结实的壮汉。老任慢慢和刘所长面对面站立。

两人同时看看天色,刘所长首先说话了,“这么多年没见,你老了很多。”

“你也老了。”老任说,“我们都不年轻了。”

“你把穆大哥弄过去了?”刘所长问,“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没想到你害死了他。”

“我和老穆在下面经历了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老任说,“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我没有想过要背叛师门,我只是想用另外一个办法。”

“没有看见穆大哥活着站在我面前,我绝不会相信你。”

“我不需要你相信我。”老任说,“耶律乞努马上就过来,我会把虎符交给他,然后跟着他一起过去,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跟着我过去,那样你就能看见老穆。”

老任的话说完,那十几个手下都盯着刘所长,目露凶光。

但是一个道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来到了刘所长的身边。这个道士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脸上也没有蓄须,头顶一个发髻。身上穿的是道袍。

老沙明白,这个道士,就是老任在地下说起过,刘所长从青城山请来的道士。老任看着这个道士,眼睛露出一点忌惮。

“耶律乞努过来,”老任的语气软了一点,“他没别的想法,他把当年的卫兵的后代带过去就完了。”

老沙这才明白,原来守陵人守护虎符镇地下的坟冢这么久,为的就是哪一天等着耶律乞努过来,把他们带到镜像世界。

“你跟他交谈过。”刘所长点着头,“你过去过?”

“是的。”老任回答,“他想过来,我不能拒绝他。”

“那也是,你本来就是契丹族的后裔。”刘所长停了一下,突然问,“如果他过来后,不愿意再回去,怎么办?”

老任的脸色变了,刘所长把手指向钢厂的那边。所有人都看着钢厂,老沙和大拿看见,钢厂里面的钢管和高炉上,已经站了了很多人,他们都是守陵人村落里的村民。现在看来,他们站在等着耶律乞努。

夜色渐渐降临。

钢厂里建筑上站立的人看起来越来越模糊。大拿突然看到夜空之上有了一丝的红色暗光。暗光越来越盛,从天边很快就扩散到了半个天空。这种暗红色的光芒让人十分的不安。一大片黑云快速的从天空中掠过,众人的头顶传来嘈杂的鸟叫声,这才发现头顶上的黑云,是铺天盖地的飞鸟正在疯狂的迁徙。飞鸟飞过,然后又是一片,陆陆续续的飞过去好几拨飞鸟。还有几只飞鸟迷失了方向,撞在镇上的房屋顶,跌落下来,摔在地面上,扑腾几下,然后一动不动。

当最后一片黑云过来的时候,带来了强风,大拿知道,这次不是飞鸟了,而是真正的尘暴。

尘暴侵袭了虎符镇,所有人都站在狂风之中,钢厂那头,传来几声惊呼,那是站在高高的建筑上的守陵人后代,有人失足跌落。尘暴的时间延续了很长时间。接着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伴随着大雨的是天空中的电闪雷鸣。

煞白的闪电,在夜空中划过,老沙等人看见钢厂高炉上的一个人正在举着什么东西,拼命的摇晃,大拿不用多想,这是守陵人的族长正站在高处为耶律乞努招魂。

大雨越下越大,雷雨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减弱的意思,这种大雨在十分少见,大拿从小生活在北方,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暴雨。雨水积满了街道,道路如同河流一般。

又一个闪电击中了高炉,大拿和老沙连忙看向高炉上的守陵人,可是守陵人并没有被闪电击毙,相反在闪电的一瞬间能看到他更加拼命的摇晃手中的一个东西——一个长长的木杖。

虎符镇上所有的灯光熄灭了。一定是大雨淋透了主变压器。现在整个镇子都陷入到无尽的黑暗中。即便是大拿都看不清身边几步开外的人。大拿伸出手掌,放在自己的眼前,也看不清楚五指。

突然又是一道闪电,大拿从五指的缝隙中,看见了前方的街道上,站立了长长的一队古代士兵,这些士兵都仰着头,张开嘴,接着天上的雨水,不停吞咽。

“出来了……”大拿听到老任激动的说。

众人的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只能感觉到豆大的雨点密集的掉落在身体上,所有人身体都淋得湿透。天上又连续闪现几道闪电,树枝状的闪电从天空一直延伸到地面,钢厂里的高炉倒塌了,不知道守陵人在倒塌之前离开没有。连续的闪电,让大拿看见面前的古代士兵仍旧静静的站立,和刚才不同的是,人数比刚才看见的多了两倍。原来他们静立不动,是在等待军队全部过来。

闪电也让大拿老沙刘所长老任等人看清楚了相互之间的距离,他们潜意识的慢慢聚集到一起,他们都感受到了古代士兵的杀气,本能的产生了恐惧。闪电之后,就是隆隆的炸雷声,就在众人的头顶。这种近乎于天崩地裂的声音,让人肝胆俱裂。

刘所长已经和老任站的很近,大拿在黑暗中清晰的听到刘所长问老任,“你觉得他只会过来转一圈,拿到虎符之后就走吗?”

“他会的,”老任说,“他答应过我。”

“你们之间果然有过交易!”刘所长恨恨的说。

大雨之中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扑哧扑哧的声音。大拿听了一会,还没有分辨出来是什么什么响声。

“马。”老沙说,“他们的战马过来了。”

众人都不做声,心里紧张万分。战马过来之后,他们可能就会发起进攻,对面的这些士兵本来就是耶律乞努和木华黎战斗中的状态,现在他们很可能对众人有很大的敌意。

“你和老穆当年到底对他承诺过什么!”刘所长急了,“我绝对不相信他们会就这样过来,然后什么都不做就走了。”

老任不说话,大拿和老沙心里也产生焦虑,老任和对面的士兵也就是镜像里的耶律乞努肯定是有过交流的,他们达成了某种交易,让老任帮助耶律乞努过来,可是现在的状况很明显,耶律乞努的表现,已经超出了老任的预期和控制。因为老任到现在都没有把虎符拿出来交给对面的军队。

军马响鼻的声音开始多了起来,雨声都无法掩盖。

老任忽然大声喊起来:“所有人都退到屋里去!”

刘所长也喊了一声,“把这里照亮,快照亮!”

“不要亮灯。”老任在喊,“亮了他们就冲过来了。”

但是众人身边突然亮了起来,光线是从那个青城派的道士身边发出来的,他手里提着一个灯笼。倾盆大雨下把所有人都淋成了落汤鸡,但是这个灯笼没有被打湿,散发着光芒。

在灯笼发出的光线下,大拿模模糊糊的看见对面的古代军队,高级别的骑兵已经骑上了战马,站在地上的士兵,依靠在骑兵旁边。他们都手持着长刀。这就是耶律乞努的卫兵。

看到这个场面,老任和刘所长还有大拿老沙等人慢慢向后退,一直退到大龙家常菜馆的院落里。和军队一门之隔。

士兵仍旧没有进攻,队形稍稍混乱了一点,然后从中部慢慢的分开,一个马蹄的声音非常刺耳,不徐不疾的传来。一匹高大的黑马慢慢从军队中央走到了前排,马身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将军,盔甲十分的精良,在微弱的光线里都能看见乌光。

将军手中拉了一下马辔,马停下步伐,扭了扭头。大拿看清楚了这个将军的穿着,就是在第一次从深井进入地下看到的壁画里的将军模样,但是现在他看得更加清楚。只是这个将军的头盔下,遮拦这一个面具,青面獠牙的面具。和守陵人当初戴的面具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将军,一定是耶律乞努无疑。

全身盔甲的将军,也就是耶律乞努,提着缰绳,马匹踱步到了大龙家

常菜馆的大门口,头部对着院内的人环顾一周,然后举起手中的长刀——大拿和老沙看的清楚,的确是左手持刀,对准了老任。

可是老任并没有走出来,而是身体向后躲避。

耶律乞努继续指着老任,气氛凝固,街道上的士兵开始慢慢逼近。

“虎符!”大拿明白了,对着老任喊,“他在向你讨要虎符!”

老任没有回应,现在大家都明白了老任的意图。只有刘所长说了出来:“任大哥,你在向他要挟什么?”

老任没有理会刘所长。他对着耶律乞努说了一连串的话,这些话旁人都听不懂。刘所长说:“看来真的没错,你就是契丹的后人,既然把语言都秘密流传下来了。”

老沙明白刘所长的意思,契丹族在辽国之后,四分五裂,从此在世界上消失,再也没有契丹族一说,历史上记载的是契丹族和其他的民族都融合了。看来老任这一个家族就是隐藏在汉族之中,但是并没有被汉族同化,而是把这个秘密传承了几百年。

“你是要耶律乞努在现代复国吗?”老沙对老任说,“冷兵器时代的士兵,这种想法,你不觉得荒谬吗?”

“他们可以先安顿下来,然后隐姓埋名,慢慢的再谋划。”老任说。

“这种可能性也太小了吧。”老沙觉得老任在信口开河。

“不,”老任说,“有一件事情你不明白。”

“他们有正常人不具备的能力?”老沙问。

“我不能确定的一个事情,”老任说,“但是我必须得试一试。”

“可是看样子他并不想听你的。”大拿插嘴。

耶律乞努没有说话,仍旧举着长刀,对着老任比划。意图很明显,他要虎符。可是老任却坚持着对着耶律乞努说这古老的契丹语言。耶律乞努根本就不为所动。

老任不停的摇头,他在拒绝耶律乞努。

耶律乞努,领着缰绳,退出了院落。突然院外一阵马匹的嘶鸣,几个骑兵飞快的冲进了院内,骑兵高举着狼牙棒和大刀,就要向众人砍杀。

“道长!”刘所长大喊起来。话音刚落,骑兵纷纷从战马上掉落下来。似乎是空中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把他们击落。

那个青城派的道士,扔掉了灯笼。拿着一柄长剑,对着前方,嘴里念念有词。

面对耶律乞努的军队,老沙和大拿都是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有着秘武的传承,但对付这种冷兵器时代,,全副武装的士兵,根本没有对抗的力气,他们发现,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人比地底爬出的兔子兵身上的杀气更重。

杀气冲撞天上的乌云,卷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周围的树木被杀气冲撞,也都东倒西歪,树叶飞落,树皮似乎在被人用刀劈砍,有的比较弱小的小树,连根拔起。

电闪雷鸣,比之前更加迅猛,轰鸣声要把人的耳朵震聋,连绵不绝的闪电光让人的眼睛刺痛。

这种感觉令人绝望。

所有人都在胆战心惊,心头上被压上石头,连气都喘不上来,就连老任还有刘所长,都双眼惊惧的望着前方。

现在,能够对付这些士兵的,就只有这个青城派的道士。

老沙算是明白了,这种人才是真正有本事,跟他这种在师傅那里学到的皮毛,不可相提并论。刘所长早就有准备,把这么厉害的人弄在这里来,显然是知道,情况也许会发生到最恶劣的地步。

如果没有道长,所有人,都已经死在了这些士兵手下,他们刀尖舔血,杀人丝毫不会含糊,就连被道士阻止,但那种身上散发出来的一往无前气势,就像一定可以把所有的阻碍都给清除掉。

老沙见过阴兵过道,现在想来,那种情形,简直就是看一群小孩玩过家家。战士的恐怖,只有在杀气盎然的时刻,才能被他看见。

道士举着长剑,双眼圆瞪,集聚全身的力量,跟冲锋在前的耶律乞努手下最精锐的骑兵对抗。那些骑着战马的骑兵,比一般的士兵们要彪悍很多,就算被击倒,也都没有死去,而是在地上挣扎之后,再次爬上马背,准备再次冲杀。

“你们要想想办法!”青城派的道士大喊了几声,暂时镇住骑兵之后,说了一句老沙等人都能听懂的话。

这句话,当然是说给他身后的这些活人听的。

“道长,你下死手,这些东西,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刘所长喊道。

“不用你交代,我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道士又大喊,他的声音很焦急,“他们很有些古怪,以我的手段,杀不死他们!要是平时,他们不可能再活过来……”

一听到这话,众人的心立刻紧绷起来,谁都明白,道士也快抵挡不住了,而且骑兵们都有着特殊的本事,道士也没有真正的方法进行有效的对付。

“我们不能就这么等死!”大拿大声喊道。

老沙侧头,看着大拿的视线对着他,两个人在地下一同经历了生死,早已经有了一种默契。

“对,这些骑兵都还活在冷兵器时代!”老沙立刻扯住老任身边一个畏畏缩缩的壮汉,这个壮汉,长满了络腮胡,就是那个叫熊哥的人,“你们的土方车呢,附近有没有?”

熊哥的脑袋不太清醒,他被眼前的情形吓坏了,身体在颤抖,老沙冲他耳朵边大喊,他没有任何反应,嘴里含糊的喊着:“完了,我们都完了……”

老任身边的其他壮汉,也都跟熊哥一样,吓傻吓呆,没有谁能够保持清醒。

老沙几步走到大拿身边,冲他大声喊道:“他们指望不上,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大拿左右看了看,指向菜馆楼顶:“我知道你是什么打算,我们去楼顶,走院墙出去。”说着,就往楼道里跑去。

老沙紧跟在后,两人很快来到楼顶,从楼顶看去,整个虎符镇的景象更加的清晰,在闪电的照映下,他们看见无数的士兵挤满了街道,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仍然保持着军阵,而攻向大龙家常菜馆的骑兵,只是其中的一小支军队。

耶律乞努,就在密密麻麻的卫兵守卫之下,静静的坐在马上,他目光望着家常菜馆的方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那脸上狰狞的面具,在闪电的明灭下,更有如索命恶鬼。

他并不着急,因为虎符镇的一切,都在他的一手掌控之下。他相信那些骑兵,迟早会抹杀掉所有人,拿回属于他的虎符。

老沙和大拿没有时间多看,而是寻找土方车。

“那里!”大拿的眼力无可置疑,要比老沙好很多,很快发现了一辆土方车停靠在街道上。

“我们走!”老沙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跳上了院墙,对大拿说,“这些骑兵,都不属于这里,他们不是真正的人……”

“我不知道……”大拿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要救刘所长,救钢厂里的保安,那些守陵人……还有嫣儿他们,他们两个还在地下,生死不明……”

老沙不再说话,因为大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本打算让大拿宽心,但显然,大拿早就想好了怎么去做。

那些骑兵和士兵,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大龙家常菜馆,他们的目标是虎符。

老沙和大拿的行动,没有遭受到多少阻碍,但老沙不经意的时候,又看到大拿吞吃了一颗药丸。老沙心里叹气,他知道大拿的师傅是药师,而且也知道这种药丸,一定是有副作用,但大拿,根本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为了应付眼前的危机,大拿在不停的透支自己。

老沙假装没看到,几个纵步之后,下到地面,他们离那辆土方车,只剩下十米不到的距离。

那种土方车,有着坚韧和硬实的合金金属外壳,在老沙看来,就是一辆装甲车,现在,这是他们唯一的依仗。

但就在这时,拐角处,竟然走出一堆士兵,并且,很快就注意到老沙和大拿的存在!

士兵们看到老沙和大拿,领头的一个人说了一句什么,手里扬起一把长刀,朝他们呼喝,那队士兵听到命令,冲了过来。

“老沙,交给你了!”大拿跑近车斗,双手一举,就把车斗后面的一块金属挡板给拆卸下来,扛在肩膀上。

老沙没有迟疑,朝土方车跑去,跑动的过程中,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两根金属丝,那是他开门的工具。强压之下,他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很快就打开了土方车车门。

大拿把两米来长、三十来厘米宽的车厢挡板,舞动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让那些士兵难以靠近。

士兵们进退有度,摆出的是战场上才有的方阵,而不是胡乱的进攻,嘴中整齐划一的呼喝,前方的人围攻大拿,把刀砍在金属挡板上,后方的人,用刀背敲打铠甲,发出如鼓点一般的声响,增强他们自身的气势。

大拿知道,这队训练有素的士兵,把他围杀是迟早的事情。他能做的,就是要给老沙机会,把那辆土方车开动。那样的话,即使他牺牲,也会给大龙家常菜馆的人一线生机。

“来啊!来啊!”大拿越战越勇,死志萌发,整个人的身体机能提升到最佳的状态。

那块金属挡板,少说也有两百多斤重,举在他的手中,如同一块大盾牌,稍微有人靠得太前,就会被扫到,震飞出去。

有些士兵知道了大拿的意图,越过他,朝老沙所在的驾驶室里跑去,其中一个,已经到了车边,爬进驾驶室里,但立即被老沙一脚踹了出来。老沙赶忙关上门,那些士兵不知道怎么开车门,拿起大刀朝车门胡乱劈砍。

车仍然没有启动。

老沙没有钥匙,要启动土方车,全凭他自己的手段。

很快,大拿舞不动了,要是平常人,举起金属挡板已经是件困难的事情,何况他还要举起跟人打斗。

他半跪在了地上,气喘吁吁,钢板应声倒地,与此同时,他瞪大眼睛,望向那群士兵。

士兵们在大拿面前举起刀,惊雷之下,刀光如雪。

士兵们停止了攻击,那个领头模样的将领,慢慢的走到大拿面前,把腰刀扔给属下,并摘掉了头盔,解下身上的铠甲,然后活动了下手臂,深吸一口气。

大拿皱了下眉头,他明白了,这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是要跟他单打独斗。古代人崇敬勇士,兴许在他们看来,大拿已经够得上勇士的资格。

大拿苦笑,如果一开始就单打独斗,他拼尽全力,应该有一战之力,但现在,他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赢,他快脱力了。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将领并不是惺惺作态,的确是把他当对手,才会愿意给他决斗的机会,不然,早就下令杀死他。

随即,大拿想到,在这种处境下,将领会这么做,一定是没有意识到老沙去驾驶室里的真正意图,在不懂现代科技力量的古代人思维里,老沙不过是躲进了一处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他们把他包围住,就以为是瓮中捉鳖,拿定了。

“好!”大拿大喝一声,双手支撑地面,缓缓站起。

他的全身刚开始还在颤抖,那是虚弱,而不是害怕,但站起来之后,他深深呼吸进行气息调整,渐渐的又集聚了一点力气。

将领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在等待,似乎是要让大拿缓口气。

不一定要赢,只要在老沙发动土方车冲过来之前不被将领杀死,就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

大拿心里计较着这一点,将上身的衣服缓缓脱掉,露出躯体,那上面,早已伤痕累累。

大雨滂沱而下,雨点打在大拿身上,溅起水花。街道上的水流满是污秽,表面扶起无数枯落的树叶,漫过他脚背。

全世界,大拿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那些用刀背敲打铠甲或是呼喝的士兵声音,逐渐远去,甚至他们的身影,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唯有将领,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他看见对方湿漉漉的发丝贴在额头和两颊,脸上有一道刺目的刀疤,眼角有刀刻一般的皱纹,眼睛里满是战意……

大拿身体猛得下沉,大跨步的朝将领走过去。而那将领,也朝他走了过来,每一步都非常的沉稳。

就在这时,土方车的尾车灯突然闪烁了一下,老沙终于把车启动了。

土方车快速移动,将车附近的那群士兵吓了一跳,朝后退出几步,有两个士兵站在门的踏板上,瞬间被甩落。土方车朝前开出一段距离,立刻又退回来,朝大拿和将领对决的位置驶来。

将领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大拿抓住机会反向跑动,老沙打开了车门,大拿踩住踏板,跳上车,车门嘭一声关上,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不要撞他……”上车后,大拿立即对老沙说,“那个人,刚才饶了我一命……如果不是我有伤,我真希望跟他打一场。”

老沙看着后视镜,打了一把方向盘,绕过了那个呆然站在街道中央的将领。

“临阵逃脱……”大拿瘫软的坐在副

驾驶,自嘲的笑,“他现在一定很后悔要跟我公平对决,我这样的怂货,根本不值得他出手……”

“你学聪明了。”老沙说道,“你还有事情要做,不能把命丢在这里。”

大拿不说话了,只是望向那个将领。

地下,神偷顾不上其他,朝赑屃追去,身后又有几个士兵也跳到水里,朝他追来,但都不及他的速度,被远远甩在身后。

神偷在那股冷流中飞快游动,两旁热雾弥漫,让他的视线看不清多远,偶尔,他能看到赑屃的诡异人头在雾气中显现出来,一会儿工夫,却又消失不见,而先前跟在赑屃身后的那名士兵,早已经不见踪迹,在好几分钟的时间内,神偷都没再见过他。

也许,那名士兵已经不小心卷进冷流两旁滚烫的热流里。

神偷这么想着,心里放松了点,因为从小就锻炼的缘故,他的触感很敏锐,用手划水的时候,能准确感知水流的温度和动向,至少在目前来说,他不会有卷入热流的危险,只要顺着冷流走,他迟早能跟上赑屃。

神偷游了一阵,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他心里咯噔一下,小心提防周围。

很快,他就看到前方的水中,漂浮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不知是自然腐烂还是被开水烫的,整个躯体上的肉膨胀松散开来,覆盖在水面上。

那是具尸体,但神偷无法确定,那是否就是先前游在他前面的那个士兵,因为已经完全看不清楚模样。

神偷暗叫晦气,这具尸体,不偏不倚,正好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连急速涌动的水流都冲不走它,只是使得它偶尔上下沉浮一下,把它身体的某些部分冲得更加散乱。

神偷吸了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下,这股冷流在水面以下流动得更加强劲,同时温度也更低。

到了水面以下,神偷才意识到,这股冷流不像是水,而是比水要粘稠,明亮剔透,隐约可以看到其中有无数的星星点点。它的周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薄膜,将它跟热流隔绝,才使得它能够保持温度,而不会跟开水的温度中和掉。

神偷想到:冷流和周旁的热流,应该是两种物质,如同水和油,彼此之间,很难交融。

他置身于冷流中,朝前游动,尽量不抬头去望,他很清楚,在头顶上方,那具面部朝下的尸体,此时此刻一定无比的狰狞恐怖。

但就是这个时候,神偷竟感到头皮一阵发麻,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在瞬间变得特别的强烈,而视线的源头,赫然就在头顶上方。

神偷没敢往上望,去探个究竟,而是加快速度,朝前方游去。

一口气憋不住了,神偷才决定浮上水面去吸口气,他用手往下压水,整个身子倾斜起来,朝上方游动。

当神偷浮出水面,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神偷探出头,就看见头顶之上,一轮光秃秃的烈日,暴烈炙烤万物。

在宽阔的湖岸荒原上,古装士兵整齐列队,一队骑兵骑着高头大马围着圈奔跑,每人手中都举着长刀。在他们中央的空地上,半跪着一个人,低垂着头。他身上的铠甲与众不同,应该是比较高级别的将领。

在他身前,有数个穿着怪异衣袍的人双手举起,跳着奇怪的舞蹈,而在旁边,有三面大鼓,六个大汉正挥舞鼓棒进行敲打。

只是一晃眼的工夫,那个高级将领陡然抬起头来,露出青面獠牙的怪异面目,他的视线仿佛穿透所有人的躯体,直接望向神偷。

惊惧之下,神偷几乎是下意识的沉回水中。

“我到了镜面世界对面了吗?”神偷闪念。

这个念头,简直比看见那张鬼脸还要恐怖!

神偷有片刻呆滞,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在之前的那个空间,会看到朦胧的日光,还有辽阔的感觉,那是因为,雾气里,根本就已经是另一个环境,而不再是地下了。

又或者可以说,两种场景,交叠在一起,既是地下,又是荒原。而现在,他穿过通道,正式到了镜面世界的对面!

但立刻,他感到哪里不对劲。

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虽然离岸还有一定的距离,但那些奔马的声音,敲鼓的声音,不可能听不见。

神偷再次探出头,要去确认。

这一次,他看到那马队中,分出一小部分,拼命驱策着胯下的马匹,从湖岸上直接冲向湖中,马匹艰难的跋涉,身体摇晃,在水中站立不稳,但在骑兵们的拼命驱策之下,马匹奋力向前,很快,就被淹没,士兵们的身体耸动几下,也都淹没在了水中,整个人都看不见了。

过了很久,神偷也没看到有尸体从水中浮起来。而岸上的仪式,又再次进行,不过,那些穿奇怪袍子的舞者,躺下了好几个,嘴里流出白沫,看样子,应该是死掉了。

“他们成功了……”神偷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他们到那边去的办法……”

神偷潜入水下,朝那群骑兵下潜的地方游去,那穿越镜面世界的秘密,说不定就在那里。

湖水之中,可见度并不高,但神偷还是能够看到,在那些湖水之中,存在着十多条交叉的管道,它们透亮却又显得厚重,其中星光熠熠,就跟他之前在温泉水中得以幸存的那股冷流一模一样!它们在湖水之间无限延伸,交织成网,呈现出瑰丽的景象。

那些骑兵们,一入水,似乎被那些管道所吸引,连人带马,一起冲了过去。

虽然是在水中,可那些马匹竟然是以在陆地上的奔跑姿态行进。

骑兵们过去之后不久,瑰丽管道逐渐消失不见,过了一阵,又在此出现,紧接着,又有一队马队,从岸上冲了下来。

神偷看了会儿,就明白了,显然镜面世界的耶律乞努部众,没有能力一次将所有人送过去,必须分批次进行仪式。

很快,他就计算出间隔的时间,等待下一次仪式进行完毕,他赶在古代士兵之前,进入了通道之中。

神偷再次回到一片朦胧的热雾之中,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他脚踏着实地。

在不远处,传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他们身上的铠甲相互摩擦,发出生响。

听到嫣儿的声音,神偷的心立刻悬起来。他责怪自己,再次把嫣儿丢下,又让她陷入了危险。

显而易见,嫣儿已经被古代士兵给抓住。很快,神偷就看清了,因为那些雾气中,随着古代士兵们的靠近,身影逐渐显露了出来。

嫣儿被横放在马上,双手反缚,挣扎叫嚷,但无济于事,把她抓住的那名骑兵,这时也坐在同一匹马上,满脸冷漠,趾高气昂的望着远方,双脚用马镫撞击了一下马的肚子,催动马匹前进。

有古代士兵们发现神偷,立刻叫嚷着什么,朝他冲来。

神偷下意识的想扭头就跑,但他忍住了,嫣儿听到声音,侧过头望向他所在的方向。

“别怕,有我陪你!”神偷反而朝着抓获嫣儿的那名骑兵走过去,这名骑兵的穿着,和其他的骑兵差不多,并不是什么将领人物,嫣儿应该是他抓获,所以就成了他的战利品。

嫣儿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不知道是绝望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神偷勉强笑了下,心里更痛,没有任何事情,比看着嫣儿身陷囫囵却无能为力更痛苦的了。

古代士兵倒没有对神偷直接采取暴力,看到神偷没有反抗,就有人走上来,拿绳索把他也捆了,另一个骑兵举起他,扔在马背上去。

抓了他们两人之后,骑兵和步兵们都继续朝前走。雾气无穷无尽,把去路掩盖,不知道他们要走向哪里。

走了十多分钟之后,队伍停住,两名骑兵都跳下马,把嫣儿和神偷扔到地上。

神偷努力抬起头,看到在他面前,有几个穿怪异服装的人,他们,就是先前在镜面世界对面,举行某种仪式的那些人。无疑,这几个人掌握了某种隐秘的方法,可以帮助耶鲁乞努的军队,穿越到镜面世界对面。

“你们是来堵六鳍鲤鱼气门的对不对?”其中一个人打量了下神偷和嫣儿,紧接着又说,“堵气孔的铜钉在哪里?”

神偷立刻挺直腰板,因为他发现,这个人说的话,不再是听不懂的契丹语,而是汉话。

老沙开着车,往大龙家常菜馆赶。他们没有时间外去搬救兵,更没有救兵可搬!

沿途,老沙尽量避开耶律乞努的士兵,选择比较偏僻的道路,但靠近大龙家常菜馆之后,就没办法了,士兵们把这里围堵得水泄不通。

那些古代士兵,也意识到了这件恐怖金属怪兽发出的轰鸣,朝老沙和大拿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呼……呼……”老沙望着车前的一队队士兵,呼吸声逐渐加重,他将车停在道路中央,一脚踩油门,一脚踩着刹车。

土方车剧烈震动,驾驶室里弥漫着一股烧糊的味道,前盖下发出轰鸣,后方冒起浓烟,老沙在等待,一旦松开刹车,土方车就会咆哮着冲出去,碾压那些挡住他们的士兵。

生死关头,杀戮不可避免,但老沙只是普通人,把土方车轧向这么多的活人,他心怀迟疑。

那些士兵,悍不畏死的冲过来,马背上的骑兵,手拿弓箭,朝土方车射击。箭头撞击在车窗上,砰砰生响,同时玻璃上也现出一道道裂痕。

“抓紧!”老沙朝大拿喊。

大拿抓住副驾驶车门上的把手,挺直了腰杆,老沙做出决定,要冲锋了。

土方车撞击着古代士兵,把身前的几个人撞飞,有人被卷到轮胎下面,车子碾压过他们身穿铠甲的身躯,一阵颠簸。

老沙死死的抓住方向盘,不让土方车的方向失去控制。

车外,喊杀声不断,就算是大拿当过兵,也为这种士兵的气势所折服。这些人,是天生的战士,勇敢融入他们的血液。

但大拿也感喟,古代士兵们终究只是凡人之体,血肉之躯难以抵挡庞然大物一样的土方车。如果这时候,有一辆装甲车,完全可以从容的将所有的古代士兵解决掉。

见古代士兵们挡不住土方车,大拿稍微放松了点,但随即,脸上又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看到后视镜里,那些被碾压倒地的士兵,竟然又站了起来,似乎没有受伤,疯狂的朝土方车追赶过来。

“我知道老任,为什么会在意他们了。”大拿吞咽了一口唾沫,声音打颤的说,“从镜面世界里过来的古代士兵,是杀不死的!”

老沙沉闷着没出声,眼睛盯着前方,大拿看得出来,老沙肯定早已经意识到这件事。

镜面世界的人如果没有古怪,那么老任就用不着花那么多的心思,把他们弄过来,说不定,不死只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能力,还有其它的能力,没有表现出来。

大拿不敢多想,甚至连那些士兵都不想多看一眼,但那些士兵,就在那里,不容他忽视。

老沙把土方车开得飞快,把那些士兵一一撞倒,接着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土方车迅速扭转方向,车尾对准了大龙家常菜馆后门围墙。

“抓紧!”老沙又喊了一句,立刻把车倒退,撞向那面围墙。

一阵剧烈的碰撞声响起,大拿感到整个身体因为惯性陷入座垫里面,全身骨骼和内脏发生挤压。紧接着,后方的车斗里冒起一阵灰尘,大堆砖石落在车斗里。

土方车剧烈颠簸了几下,进入了家常菜馆后院。

家常菜馆里一片漆黑,门窗紧闭,前方士兵们的喊杀声不绝于耳,但与此对应,在大拿前方的菜馆房间里,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惊雷之下,玻璃反照电光,静悄悄的令人心悸。

大拿推开车门走下来,心已经悬起来,他走向后门,要去敲打窗户,立即发现不对,向后退出几步。

老沙按了两下喇叭,焦急催促,现在时间不等人,那些围墙外的士兵,已经从撞塌的地方进来。

大拿正在后退,立即就感到脚后跟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但他收势不住,踩踏下去。

“噗……”那东西被踩爆,发出一声爆响。

随着这一声爆响,大拿头皮一阵发麻,这种声音他听过,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这是大型的蜘蛛被踩爆的声音。

就在被踩爆的一瞬间,整个大龙家常菜馆的墙壁似乎活了过来,表层发生蠕动。

惊雷闪过,电光里,大拿看得真切了。

在建筑的墙壁上,匍匐着一层层密密麻麻的蜘蛛,就是他和老沙在刚下地底时,在钢铁管道里遇见的那种。大拿本以为它们永远被埋在了地底下,想不到在这里又会出现。

大拿转身就跑,三两步就回到了车上,然后把车门关死。

“怎么回事?”老沙还不明所以的看着大拿跑上车。

大拿没做声,而是用手指了下前方的车前窗,老沙倒吸了一口

凉气,不用大拿回答,他已经看到了,无数五彩斑斓的蜘蛛爬上了车床玻璃,仿佛有谁给土方车盖上一层布,一会儿工夫,车外就被遮盖住。

而那些古代士兵,也意识到了什么,刚从那被撞塌的墙壁进来,立即又跑了出去。

“那个玩蛊的苗人到了。”老沙想到了什么,说道。

“蛊?”大拿疑惑的望了眼老沙,“你知道这些虫的来路?”

“这是老任的后招。”老沙点点头,“刘所长有后招,老任不可能没有,现在看来,他比刘所长要厉害,那些古代的士兵,对蛊非常的忌惮……”

“我曾经听师傅说过,厉害的蛊可以钻进人身体里面,还可以控制人……”大拿接过话头说。

“我不知道蛊有没这么厉害……”老沙说,“但要真有这么厉害的话,那老任这个人,就太可怕了。他请苗人来,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对付神偷,以及别的人,而是要选耶律乞努和他的手下下手!”

大拿一开始还没太明白,他只是念头一转,想到了师傅说过的话,但被老沙一提醒,立即就豁然开朗,舌头立刻打结,什么都说不出来。

“有苗人在,那些士兵暂时对我们没有威胁。”老沙扶着方向盘,手指不时敲打,思考着什么。

“我们必须马上去告诉刘所长……”大拿呆滞片刻后,说,“老任这个人,太危险。我先还以为他是发疯。老沙,你不是说过,他要在现代复国?他们契丹,连族都被灭了……一定很不甘心……”

“你觉得刘所长他不知道?”老沙没有大拿那么激动,冷静的侧头大量他,“刘所长肯定知道,但他也没有办法,他没办法阻止这一切发生,这些事情,是注定的!”

“老沙,我们肯定能做点事情。”大拿急切的说。

老沙摇头,“我们做了很多事情了,但每次行动,都在把事情弄得更糟糕。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只是棋子……”

“老沙,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大拿缩了缩身子,似乎感到有些寒冷,声音也低了好几度,有很多的东西在脑海里打转。

老沙打开车前方的小抽屉,翻了两下,竟然找到半包烟,然后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狠狠的吸了一口,本想说句什么,但又忍不住再猛吸了一口,烟燃烧掉好大一截,露出一厘米来长的赤红烟火。

“在这整件事里,只有我跟你是毫不知情的外人。”老沙终于开口,“老任,刘所长,韩族长他们,不管彼此有没有见过面,但都是知道对方存在,并且斗了很多年了,现在已经很明显,韩族长,继承了祖辈的遗训,要为耶律乞努招魂……实际上,就是大力促成镜面世界对面的耶律乞努过来……他们举行了类似五葬法的仪式,最终得以成功……”

大拿咬牙切齿,眼睛里满是愤怒,“他们真疯,不把人命当回事。”

老沙说,“把镜面世界的耶律乞努带过来,是他们的使命!一千多年了,他们世世代代在等待这个时刻,不疯踩奇怪。谁都阻止不了!”

“那个布置钢厂的势力呢?”大拿问道,“刘所长他们这个卸岭的组织,他们不是在努力阻止吗?”

“是,但他们很被动。”老沙说,“他们在这件事上,只派出了刘所长,眼看一切发生。我猜测,他们以前下过很大的功夫,阻止过一次,他们派出了三个人,老穆、老任还有刘所长,或者,是老穆和老任,但那一次,以失败告终,而且是惨败,为此让整个卸岭组织的镇压计划,都只能搁置,勉强维持平衡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韩族长四处施为。”

“钢厂,也就因为这样衰败了……”大拿听明白了一点。

“应该跟这件事有很大关系。”老沙点头,“在那种年代,钢厂的兴衰,跟高层是有很大关系的,失去了上面的扶持,才会衰败!我甚至能想象,老任在那个计划中,背叛了卸岭,至少,是与当初高层的设想背道而驰……现在的情形,已经能够印证我的结论。”

“如果卸岭,真的有老胡说的那么强大,为什么……”大拿又疑惑了。

“你的意思是为什么不对守陵人采取措施?”老沙知道大拿的疑问,“这一点,我也在想,只要他们愿意,小小的守陵人村落,随意就能抹去。也许,是治标不治本,但真实情况,我还没想到。”

“我越来越糊涂了。”大拿摸了下脑袋,苦笑起来,“这么说起来,我们两个,似乎什么也没做,下不下去,都没什么关系……”

“你错了。”老沙严肃的盯着大拿,“我们的作用,非常大。”

“我真不知道。”大拿懵懂的偏了偏头,回想起这多天以来的一幕幕场景,还是想不明白老沙话里的意思,但他知道,老沙的脑袋很灵活,肯定是已经猜测出一些事情。

“不用多想,地下的那个神兽,肯定就是镜面布局形成的原因,它苏醒过来,镜面布局才能实现……”老沙整理出思路,对大拿说,“我们两个,被老胡骗进了地底……他不单是钢厂的员工,而且,跟守陵人有很大渊源,说不定就是守陵人的后代。那管道钢钎,插入地下,我一直以为是插入坟墓,但现在错了。它插入的,是那神兽的身体,这样才把它暂时镇压住!”

大拿感到震惊无比,“你的意思,我们顺着钢管,进入的是神兽的身体?”

老沙点点头,“老任提到过,那神兽是条六鳍鲤鱼,你也看到了,它的眼睛有多大,这整个虎符阵,可能就建在这条鱼的背上,它随便一动,整个虎符镇就要遭殃。”

“这怎么可能?”大拿不敢相信。

“守陵人让我们去堵住气孔,就是为了防止它完全复活……他们借助半醒的六鳍鲤鱼,实现了镜面布局,但他们不能让它完全醒来,否则就会功亏一篑。”老沙继续说,“这个度,他们一定要把握好。我们两个,进入到水潭里,带着铜钉一路在它身体里穿行,把六鳍鲤鱼给惊醒,让它全身疏通……”

“这就是我们的作用,真正把它唤醒的,是我们两个!”大拿恍然大悟,气得牙痒痒,“难怪刘所长一再的劝阻我不要参与这件事,还把管道给堵死。”

“我们却还以为自己在做好事。”老沙苦笑,接着说:“我问你,既然老任和韩族长早就密谋一起了,为什么他们不让老任把铜钉带下去,把鱼弄到半醒,实现镜面布局之后,再把鱼的气孔堵上,而非要拉我们入局?”

“对噢,为什么?”大拿跟着老沙的思维下意识的问,自己已经没办法思考。

“韩族长很聪明,他不相信老任,这个铜钉,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们亲身验证过,那鱼身体的东西,非常害怕这铜钉,我们这才安然无事的闯过一个又一个的关卡。不然,早就已经死掉!铜钉无疑是可以镇压住神兽的,问题是,如果落在老任手上,他还会在乎镇压或是不镇压吗?”老沙说。

大拿想了下说,“从当前来看,老任是不在乎的。他想让耶律乞努留在这边,鱼动了,就算毁灭了镜面布局,他也不会在乎。”

“你说对了!”老沙赞赏的说,“守陵人准备好要过去镜面世界那边,他们才会防着老任,把铜钉交给我们,让我们来做这件事。他们之间有合作,但彼此之间猜疑更多。因为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等一下……”大拿忽然想到什么,“既然这样,也就意味着,老任让嫣儿他们去堵气孔,其实是知道他们不会成功,故意让他们去送死吗?”

老沙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他也是到现在,看清老任的真实面目,才意识到神偷和嫣儿,恐怕要葬身地底。不然,以老任老谋深算的性格,不会轻易的让他们去做事,而是会尽量的阻止。

而另一方面,从不久之前开始,地面的微震就没有停过,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条面临苏醒的鱼,仍然没有得到镇压!用不了多久,它肯定会醒来!

也就是说,神偷和嫣儿在地下那么久,并没有把鲤鱼的气孔给堵上。

“嫣儿看起来很年轻……”大拿忽然淡淡的说,“不应该这么早死,还是冤死。”

“你打算怎么办?”老沙问。

“我想下去救他们!”大拿说,“不过首先,我们要进大龙家常菜馆,把老任揪出来,让他交出虎符,这样耶律乞奴才能退兵!”

“听起来很简单。”老沙笑了下。

“本来就很简单!”大拿坚定的说,“我们是卒子,但卒子过河,能杀帅!”

“这话倒是满贴切。”老沙点头,“到了这一步,我们没有退路了。”

大拿和老沙在土方车里聊了很久,把事情都尽可能的梳理清楚,到了后半夜,两个人架不住疲惫,就在车上睡了过去。

大拿这一觉从没有过的香甜,甚至都没有做梦,当他再睁开眼,天已经亮了,车窗外的太阳出来老高,阳光很猛烈,明亮刺眼,隔着玻璃透射进来,仍然能感到十分炙热的温度。

昨晚撞破围墙的地方,砖头乱七八糟的倒在地上,地面各处,都还是湿的,一些杂草上挂着水珠。

周围很安静。再听不到士兵们的嘈杂声,也没有了他们的踪影,外面街道上,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大拿把头贴着车窗,往外面看,左右都没有任何人影,他忽然之间,觉得有点恍如隔世,昨晚上发生的一切,跟一场梦一样,不像是真实发生过。

片刻失神后,大拿叹了口气,心想:他和老沙睡着后,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虎符镇的危机已经解除,那群古代的士兵按先前过来的方式,回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

当然,他知道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大拿揉了下脸,舒展了下手臂,全身肌肉僵硬麻木,动弹起来像个机器人,疼痛从每一块肌肉传出,仿佛所有的肌肉都曾经断裂过,让他难以忍受。

让昨晚搬动土方车挡板,显然是伤了身体,而且吃师父留下的药丸,副作用相互叠加,要想复原,恐怕需要静静修养很长一段时间。

“老沙……”大拿扭过头,朝驾驶室后座喊。

驾驶室后面,有个可以睡觉的长软垫铺位,司机们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老沙昨晚睡在那里。

当大拿回过头,忽然一惊,后面的铺位上,只有一张毛毯,老沙不知道哪里去了。

大拿下意识的扯了一下毛毯,老沙的确是没有在,大拿立刻往向左边驾驶室的门,昨晚他们把门锁死,但现在,那里已经打开。

很显然,老沙已经出去了。

大拿立刻打开车门,跳下车。

大雨下了之后,地面都是泥泞,大拿看见上面有爬虫留下的细碎而连续的痕迹,可见昨晚,的确是有无数蜘蛛爬行过。不过现在只见痕迹,连一只活着的小虫都看不见了,而且连他昨晚踩死的虫子尸体,也都没了。

大龙家常菜馆的后门已经打开,大拿瞥见里面有人影晃动,还有人声传出,从声音判断,应该是刘所长和老沙在说什么。

大拿放松下来,想到应该是老沙早上醒来,提前进到菜馆里查探,他睡得太熟没有发觉。

大拿从后门走进去。果然看到老沙和刘所长在里面,还有那个青城的道士,地上还有几个受伤的人,都是老任的手下。其中有几个受伤比较严重,靠着墙壁躺下,道士正在给他们看伤势,其他受伤较轻的则默然的抽烟,连大拿走进去,连头也没抬,昨晚受到那么大的惊吓,陷入恐惧之中,一时之间没能缓过气。

刘所长满脸疲惫,见到大拿进来,停止了和老沙交谈。

大拿有点畏惧刘所长,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刘所长让大拿过去坐。

“当初把你安排在钢厂,我就应该料到有这一天。”等大拿坐下,刘所长叹了口气,说,“你的性格,太憨厚耿直,容易被坏人利用。”

“你要早点跟我说,我会听你的话。”大拿说,“你知道守陵人有行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现在还是我的不是了。”刘所长瞪了大拿一眼,“我让你管好钢厂,谁叫你到处去跑,惹是生非。算了,这些不说了,世上没有后悔药,事情已经这样,怪谁都没有用。刚才我跟老沙也说,这么大的漏子,必须尽快解决,我把附近的人迁走,但不是全镇,还有大部分的人在家,幸好这里比较偏僻,不然昨晚,就没办法收场。另外一个情况是,虎符镇是旅游景点,游客比较少,可谁都说不准,会有人来,而且之前钢厂出青花瓷,引起不少记者关注,要被他们发现,把事情捅出去,这口黑锅,我背不起。”

“老任还有那个苗人蛊婆,昨晚上不见了。”老沙插话说,“他们一定是去找耶律乞努……”

“那些人去了哪里?”大拿疑惑的问,“我们也可以去找他们,到时抓住老任,让他交出虎符,耶律乞努就一定会退兵。”

刘所长说,“我们昨晚都睡着了,醒来就没看到他们。

“那些鬼兵……”正在给别人治刀伤的青城道士说,“他们见不了阳光,白天一定会躲起来。到了晚上才会出来活动。”

“虎符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躲起来怎么好找?”大拿犯难。

这个青城道士的本事,大拿亲眼见过,他的话,大拿比较相信。

“他们纪律严明,肯定是躲在一处。”老沙说,“我觉得有个地方很有可能。”

“钢厂。”大拿眼前一亮。要容纳那么大规模的人数,除了钢厂,真找不出别的地方。

“不会。”刘所长摇头,“他们在虎符镇,任何地方都会去,但钢厂,他们不敢去。”

“对。大明国师曾在那个地方设置过禁制,鬼兵们一定不敢靠近。”青城道士说,“他们肯定躲在别的地方。这个地方,不比钢厂小。”

老沙和大拿对视,都一筹莫展,他们两个想到的都是钢厂,现在青城道士说不是,一时也想不到别的所在。

青城道士打开门,走到前院,抬头东张西望一阵,又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似乎在计算着什么,过来很大一会儿,他指向了东南方,“他们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那边是天桥山。”刘所长跟在身旁,说道,“对了,他们肯定是去了天桥山。”

对于天桥山,大拿并不陌生,这个地方,是虎符镇准备开发的景点之一,因为款项未到位,开发工作一直没有进行,现在,还只是久无人迹的野地,平时很少人去。

很多来虎符镇的游客,都只会远远的观望,因为那个地方很危险,而且远远观望,欣赏效果比较好。

天桥山上有两座石桥,不是人工修建,而是天然形成的石头拱桥。一座贯穿东西,彩虹一样挂在半空,延伸到对面的山上,另一座则不知是断裂还是本来就只有半截,看起来像座断桥,平时山上水汽浓郁,云雾缭绕,两座石桥若隐若现,藏迹其中,远远看去,仿佛通往天穹,如同登天之路。

天桥山虽美,但下面有个天桥洞,在虎符镇人心目中,却是个凶险的地方,平常都是称其为“鬼窟窿”。

据说在天桥山下经过,都能感到阴森森的气氛,甚至有人听到过洞穴中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喊叫,还有人看到白色人影在洞中飘忽不定的游走,一转眼工夫,就消失不见。久而久之,就说里面有冤魂恶鬼作祟,各种惊悚的故事传得神乎其神。虎符镇民对此讳莫如深,平时都很少谈论。

其中有一件事,大拿是知道的。

有人上山偷猎野物,在山里转迷了路,鬼使神差的来到了洞口,这人听过天桥洞的传闻,一看自己走到这鬼地方,立刻就想远离。

谁知瞥见洞里有熊熊火光,周围似乎还摆放着些明亮晃眼的物件。

偷猎者停顿下来,转念想,会不会是天降横财,该他命里大富大贵,怎么看,那些物件,都像是一颗颗宝石,被火光照耀,生出光泽。

偷猎者本就是贼,一心发财,这时见财起意,卯起贼胆,看着四旁无人,以为可以捞点油水,就闯了进去。

他走近一看,发现那的确是些宝石,一颗颗的浑圆透亮,握在手上,分量很足。他虽然认不出那是什么品类,但知道肯定是值钱的玩意,立即就脱下衣裳,将袖口打结,当做临时布袋,把宝石全部装完。

偷猎者难掩喜悦,背起宝石就走。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头顶上方,有绳子晃动,发出摇曳的声响。正在迟疑,就有几滴液体,滴落在他额头上。

偷猎者抬头看去,立即吓得大叫,跌坐在地。

那上方,赫然挂着数具尸体,而且是空悬倒挂,双腿被缚住,脑袋朝下,口中吐出半截长舌头,舌尖上滴落尸水。尸体被风一吹,摇来摇去,像一块块风干的腊肉。

偷猎者吓得半死,这一跌坐,那包宝石就从袖口里滚出来,可那哪是什么宝石,而是一颗颗滚圆的眼珠子。偷猎者什么都顾不上,连滚带爬向山下逃命,刚逃到山脚,被巡林的人,看出蹊跷,扭送到派出所。

偷猎者颠三倒四的把这件事说给派出所的人听,派出所的人好歹听懂了他表达的意思,回到山洞,却没有发现偷猎者所说的尸体和眼珠,于是判定偷猎者是鬼迷心窍,受了惊吓,一通胡说八道。

这件事,大拿是从酒桌上听来,抱着好奇的心思,还去跟刘所长求证,刘所长当然是对其一通臭骂,让他脑子清醒点,不要人云亦云。

大拿闷闷不乐,好几次想上山一探究竟,但后来钢厂事忙,慢慢忘记。

现在刘所长和青城派的道士,提到天桥山,大拿不由得背脊一凉。

“天桥洞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是不是?”大拿朝刘所长喊道,“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秘密!”

刘所长看了看手表,招呼大拿进门,“我现在不瞒你了,什么都告诉你。趁着时间还来得及,我跟你们说说,你们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之后的事情,还要靠你们。”他说话的时候,也示意了老沙。

“你先把事情说清楚。”大拿的语气一点都不客气,“我看看情况,我跟老沙一直蒙蔽,以后,我们不会再犯傻了。”

刘所长点了支烟,靠着菜馆里的一张桌子坐下,青城道士也坐回到家常菜馆的地上,铺了个草垫,闭眼打坐休息。

老沙到厨房找了点卤菜出来,同时还拿了一锅饭。饭是热的,很香,看来老沙是早上起来之后就煮好了饭,只等开吃。

“我都饿得没感觉了,像有半年没吃过饭了。”老沙咽着口水,对大拿说,“要不要喝点酒,柜台有两瓶好酒,现在喝,没人会找我们买单。”

大拿摇头拒绝,眼睛盯着刘所长,示意他可以说了。

老沙故作轻松的话语没有起到作用,也不再多说,拿了碗筷,自己找杯子倒酒喝,埋着头,大口吃饭。

“天桥山是簋心风水陵的一部分。”刘所长说,“当年卸岭的前辈,在这里布置这个风水陵的时候,把山脉,地势都考虑进去,就是为了跟耶律乞努的镜面布局相对抗。曾有一旦时间,是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但是,直到十年前,这个簋心风水陵被破坏了……”

“真的是簋心风水陵……”大拿望了一眼老沙,“你之前说过,簋心风水陵,是要用人命来填的。对不对?”

刘所长听出大拿话语里的火药味,对老沙冷笑一声,“你是发丘,对我们卸岭的路数懂多少!”

老沙抬了抬眼,又埋头吃饭,说到风水,发丘的确是比不过卸岭,更何况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他师父也从来就没跟他说过自己是发丘,那都是他根据道听途说猜的。

“这个风水陵,修在镜面布局上面,利用的是活人的生机镇压怨气,同时,也是压制六鳍鲤鱼。”刘所长说,“当年虎符镇,就是个古墓坟冢,后来无数难民来到这里生活,再加上风水陵的作用,慢慢就要破解掉耶律乞努的诅咒,同时钢钎入地,克制鲤鱼。这两者被控制,地下的兔子兵不会复活,镜面世界的不死鬼兵,也不会出现……”

“想法很好,但没起到什么作用。”大拿说,“都是在做无用功。”

“老任背叛了我们!”刘所长激动起来,“他帮了守陵人,把风水陵改变了,我无计可施!我已经花了很大的心思,但还是对付不了他们!他们把钢厂搞败落了,一个个的人,就甘愿为了破坏风水陵而死!你无法理解他们的决心,他们是为了民族重生,不是复兴,而是重生,你懂不懂,契丹民族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但血脉还在。”

大拿被刘所长吓到,拿了碗装东西吃,不敢做声。

“我之前看出来是簋心风水陵,守陵人的村落,钢厂,虎符镇中心,还有黑林子,就是四象,那个天桥山,没有在内……”老沙嘴巴里塞着饭,急切的说道。

“四象,两仪。”刘所长敲了敲桌子,有点不耐烦。

“竟然有阴阳?”老沙恍然大悟,“真是个布局的高手。”

“对方既然是镜面布局,破解起来,当然也要有跟它相同的手法。”刘所长见老沙反应迅速,神色缓和下来,“而且还必须把对方的布局,也容纳到自己的布局里。黑林子,守陵人,本来是镜面布局的一部分,但后来就成了簋心风水陵的一部分。这个天桥山,是簋心风水陵阴面里的一部分,这样的地方,还有三个。不过我只知道天桥山,其他的三个,我找不到。”

“那这个天桥山,到底是有什么古怪?”大拿忍不住问。

“破局。”刘所长说,“你当年对我刨根问底的那个案子,天桥洞里倒挂人尸,就是守陵人为了把簋心风水陵破坏掉的一个手段。我当时知道有蹊跷,可惜没能往破局的这个事上面来想。”

大拿皱着眉头思考,突然想到什么,把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他激动的对老沙说:“你真猜对了,五葬法。倒挂人尸,是天葬……”

“什么天葬?”刘所长疑惑不解。

大拿就把事情跟刘所长说了下,刘所长顿时一遍又一遍的打量老沙,很久才说:“想不到你还有点本事,刚才我小看你了。”

“都是瞎琢磨。”老沙有些得意的笑笑。

“破掉风水陵,没那么容易。”刘所长说,“用人祭祀,是其中最浅显的一个步骤……阳面布局的事情,做到这一步差不多了,阴面不会这么容易破掉。”

“阴面簋心风水陵的存在,就是鬼兵白天不能出现的原因。他们去天桥洞,很有可能还不只是去躲起来。”那个正在打坐的青城道士睁开眼,说道。

老沙和大拿都一怔,青城道士的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楚。

“他们要把阴面簋心风水陵破掉,那这些不死鬼兵,就能在白天行动。”刘所长面色沉重,“到时,就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一番交谈之后,大拿和老沙已经非常清楚了当前的处境。

耶律乞努带领部下去了天桥洞躲避白天,而且他们去那里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是要去破坏阴面的簋心风水陵。能让耶律乞努做出这么迅速反应的原因,极有可能是老任从中作梗。

以刘所长的猜测,耶律乞努,是被老任带着虎符引过去,青城道士的说法,却是耶律乞努中间,有强大的风水术士帮助,很快为他们找到了最佳的休整之地,天桥洞,是极阴之地,对他们有天大的好处。

总而言之,无论是要找耶律乞努,还是找老任,前往天桥洞,肯定不会有错。虎符在哪里,这两个人,就会出现在哪里。

大拿和老沙的任务来了:要么赶在耶律乞努前面,把虎符从老任手中抢到手,要么,就去阻止耶律乞努,破坏簋心风水陵。

“天桥洞里是怎样的布置,我也不清楚,但肯定非常的凶险,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心人去破局,加上耶律乞努和不死鬼兵在里面,要去天桥洞里,一定比你们到钢厂下面危险十倍,去阻止耶律乞努,跟送死没什么区别。”刘所长交代完任务,又继续说,“同样的道理,要对付老任,也不容易,那个苗人蛊婆,驱蛊术相当高明。”

“神偷就中了招。”老沙说,“一两天时间就能害死人的蛊,我从来没听说过,在这里算是见识了。”

“我能对付她。”青城派的道士说,“不死鬼兵我没有办法,但蛊婆,我能对付。”

“你不能跟他们一起去。”刘所长说,“你要跟我去趟南方……这个事情我必须去禀报上级,你要去给我作证,我说的话,他们未必会信。”

大拿总算明白,刘所长在卸岭里,非常不得势,连说句话,都还要别人来证明。

“你们两个,不要担心蛊婆,没什么可怕的。”青城派的道士从身上拿出一件黑色的木片,上面画满赤红的图案,“我跟他们苗人,有点交情,她看着这个东西,会卖我几分面子。”

大拿高兴的接过,他胆子虽大,但蛊虫这种玩意儿,擾他是真怕了。

刘所长起身,立即出发,青城派的道士跟着,又回头对大拿和老沙说:“如果你们不得已进到天桥洞里,千万不要滞留到晚上。”

刘所长走后不久,他手底下的两个警察,把剩下的老任手下全部带走,那些手下,估计只是老任临时收编的一些人,算不得真正的开山力士,没什么胆识,被昨晚的情形给吓傻,两个警察毫不费力的带着他们走了,那个熊哥,像个小女人似的哭哭啼啼,大拿看得直发笑。

大龙家常菜馆李,只留下大拿跟老沙,还有一个年轻人,他休息好之后,也坐到桌子上来吃东西,那两个警察,把他无视掉,没有把他带走。

“你是谁?”大拿好奇的问。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也是老任的手下,但看刘所长的安排,似乎并不打算处置他。

“你可以叫我小方。”那个年轻人用手抓饭抓菜吃,弄得满手都是。他的饭量很大,连大拿都自叹不如,剩下的半锅饭,都被他一人吃掉

,盘子里的卤菜,也都被吃光。

“你跟他们不一样。”老沙说,“你有点本事。我看你昨天晚上,打倒了三个不死鬼兵。”

大拿这才记起来,他的确是看到一个黑影,跟那群古代的士兵打斗,当时没留意,现在想起来,的确就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老刘让我留下来跟你们一起去。”小方把沾满油的手,在衣服上擦拭两下,又摸了摸嘴,一副不拘小节的模样。

“原来你是刘所长的人。”老沙笑了下。看来,小方是刘所长安排在老任身边的卧底,老任只带走了得力的苗人蛊婆,把他给留下,这种牌,已经没用了。

“除了那个苗人,老任不相信任何人,我在他身边起不到什么作用。”小方没有否认,“我吃饱了,随时可以走,你们要准备点什么?”

“带点干粮。多备几个手电,还有绳索。”大拿说,“老沙,你的刀丢了,是不是找别的什么傍身?”

“算了。”老沙摇头,“跟那些鬼兵打架,就算有刀用处也不大,最好就是避开他们。如果不用去山洞,找到老任,那就最好不过。”

小方听了大拿的话,就去找些必需品,大拿看他熟门熟路,就没有掺合。

老沙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太阳,找了手套戴上,又拿了顶草帽。

大拿见状,有些不明所以,就问:“老沙,这么热的天,你还戴什么手套,不怕捂得中暑?”

老沙笑了笑,没有回答。

三人准备停当,出门朝天桥山走去。大拿发现,老沙尽量走在树荫里,似乎非常害怕被太阳照到。

三人都卯足劲,朝天桥山走,半个多小时后,就到了天桥山脚。

远远看去,天桥山上雾气腾腾,大拿知道,这跟昨晚刚下大雨,没什么关系,天桥山一直以来,就是这个样子。有时候虎符镇是阳光普照,这里都会聚起云头,下一场小雨,在山腰挂半截彩虹,与那山巅的天桥相得益彰,非常奇特。

青城的道士,说天桥洞是极阴之地。大拿猜测,天桥山的神怪之处,应该就是跟阴面簋心风水有关系。

以往令人神往的景致,现在看起来,令人畏惧,层层白雾之下,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三人几乎同时打了个寒颤。

小方在道路上抓起一把泥土,在手心里搓动,然后抛洒出去,原本湿润的泥土,竟然分开成细碎的粉尘,被风一吹,四散飞起。

小方鼻头翕动两下,对大拿和老沙说:“那些古代的士兵,的确已经上山了。”

大拿跟老沙发愣,他们料想不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方,有这手追踪的本事,难怪刘所长会把他留下。

“老任跟那个苗人呢?”老沙问道。

“他们的气味,我暂时闻不到。”小方摇头说,“老任知道我的本事,不知道会不会有办法对付我追踪。”

“我们先去洞口,不管怎样,老任都会上山跟耶律乞努交涉,只是时间问题。”老沙说。

天桥山人迹罕至,树木高大,树下又有杂草丛生,一开始,大拿看不出任何有人行走过的痕迹。那些士兵少说有上千人,如果经过的话,一定会把这一片地方踏平,正在狐疑,在前带路的小方停住。大拿一看,立即释怀,前方的杂草小树都被踩倒,肯定是有大量人马经过。

也不知道耶律乞努是用了什么办法,带领手下凭空出现在这里,可能是知道有人会跟着,所以把前面一段路上的行迹给掩盖掉。显然,耶律乞努不清楚青城道士和小方的本事。

跟着士兵们踩踏的痕迹走,就算没有去过天桥洞,三人也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了。

一个寒气森森的洞口,很快出现在三人面前。洞中,有几个士兵来回走动,不时朝外面打量。耶律乞努已经把山洞占领。

三人躲在一块高大的青石后面张望。

天桥洞口一人来高,看起来比钢厂的大门还小。

“那么多人,难道都躲在洞里?”大拿轻声问小方。

小方点点头。

“我们就在这里等。”老沙说,“老任迟早要来,到时候,截住他。”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进去。”大拿说。

“我不知道。”老沙说,“如果他已经进去交涉,那我们就只能等他们出来了。但以我的猜测,老任还没有来。耶律乞努不买他的帐,说明老任的筹码还不够。他现在肯定在想办法,增加筹码,到时好让耶律乞努乖乖听话。”

“我听他们谈起过,那个苗人有种可以控制人的蛊,要到午时才有用。”小方说。

“那他们肯定要午时才来。”老沙轻松的说,“到时候,大拿你来对付老任,我负责引开苗人蛊婆。把虎符拿到手就行了。”

有了初步的打算,三人就在石头后面等待。

等待了一阵,大拿就忍耐不住了,不时往山下望,又不时看看洞口。老沙则背靠石头闭着眼睛,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了。

三个人都没有带手表,大拿分不清具体的时间究竟到了几点。他只好盯着天上,太阳隐藏在一片阴云里,灰蒙蒙的一团,附近的山林里,冷风不停的吹拂,令他身上发寒发冷。

大拿清楚自己的体质,一般情况下,即使在冬天,也用不着穿棉袄御寒,没想到这种时节的山里,直让他打哆嗦。

冷风越来越大。大拿看到小方的嘴唇都变成乌紫色,脸色煞白,连呼吸出来的空气,都是白雾。

“好冷。”小方缩着膀子说。

“要下雨了。”大拿抬头看天,才一会儿工夫,天上的乌云竟然堆积了不少,黑压压的笼罩在他们头顶上,看起来就要入夜。

山风里,传出一股腥味,越来越浓。

大拿的心跳动得非常剧烈,这种情况,即使在面对耶律乞努的时候,都没有发生,但现在,大拿意识到,有很大的危险,正在迫近。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山下传来。

“好香的气味。是那种可以控制人的虫子来了!”小方的声音变得嘶哑,像是脖子被人卡住。

“老任来了。”大拿觉得奇怪,他并没有闻到香味,但还是上前,想把老沙叫醒。

还没碰到老沙,老沙就睁开眼,他的确是在养神,没有睡觉,而且相当警觉。

“按我们的计划来。”老沙说完,就朝山下走去。

大拿已经能够想象,那些五彩斑斓的蜘蛛,正在地面爬动,它们非常之多,漫山遍野,爬满了每个角落。大拿虽然没有看到,他眼前,却似乎出现了这样一幅情景,这种想象,让他浑身汗毛竖起。

小方紧张到不行。他以前在老任身边,知道苗人蛊婆的手段,而这次,苗人蛊婆的蛊虫,力量达到了最强的时刻。

午时了。

除了乌云,山林里雾气更加浓厚,近到两三米距离外的事物,逐渐看不清,大拿眼望老沙的身影,在浓雾里消失。

“完了。应该我去对付蛊婆!我手上有道士给的信物。”大拿拿出黑色的木片,木片里传出一丝丝的热度,竟然让他产生了一点温暖的感觉。

“我们去找老任。”小方对大拿说,他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怪异的面具,戴在脸上。

大拿一晃神,呆呆的望着,小方带着的那赤红面具上,有四个眼洞,占据了整个面孔的上部,下方,则是獠牙交错,往外露出,形同一个恶鬼。

大拿跟在小方身后,小方自从戴上那个古怪的四眼面具之后,整个人变了一种气势,不再是先前那副畏首畏尾的样子,身影似乎变得高大不少,但仔细去看,他的身体四肢又还是原来的那么瘦弱。

小方走在大拿前方,雾气自动散开,一条道路被开辟出来,两人走过去之后,雾气又自动合拢,把他们经过的地方,再次遮掩得严严实实。

大拿表情僵硬,终于明白,在这虎符镇上,他跟老沙这样的层次,充其量不过是两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货色。

小方走的路,几乎是条直线,直奔目的地而去。

大拿紧跟身后,不在多想,小方去的地方,很显然就是老任所在的地方,他必须要做好万全准备,逼迫老任,把虎符交出来。

前方的雾气中,有一个人影,那是老任,正在东张西望的寻找什么,那个苗人蛊婆没在他身边。

“老任。”大拿叫道,“我等你很久了。”

“你们来得真快,把娃娃引走的,应该是那个姓沙的了。”老任打量了一眼大拿,然后就把目光停在戴着面具的小方身上,“当初你说自己姓方,我真没往你的这个身份上想。”

“你不是我们的对手,最好是把虎符交出来。”大拿说。

“任叔,你也曾经是卸岭的人,跟刘叔是师兄弟,我不想跟你交手,把虎符拿给我们,就这么算了。”小方扶了扶面具,对老任很客气的说道。

“说起来,你这一脉,比我们卸岭要早上千年的历史。”老任背着手,慢悠悠的说,“不过,不客气的讲,你们是一代不如一代,虎符,我是不可能交给你的,就算你师父来,也未必是我对手。”

大拿不清楚小方是什么传承,但看样子,跟卸岭很有渊源,不然也不会跟着刘所长做事。老任的强硬态度,大拿毫不意外,心想只能是抢了。

大拿朝前迈出一步,小方却立即把他拦住,“小心地上。”

大拿往地上一看,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老沙不是蛊婆的对手,我搞定这里,好去帮忙。”说完,就又往前走了两步,朝老任冲过去。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老任轻笑,没有躲闪,仍然站在那里。

大拿走了几步之后,就感觉四周的环境变了,空地上,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很多棵高耸入云的柱子,躯干粗大,估计要四五个人合抱才能抱下。每一根,都是上下一样大小。

原本在附近的老任和小方,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看到这般情形,大拿知道自己又莽撞了,老任这种人,老谋深算,又是卸岭里曾经的得力人物,不可能没有一点防身的本事。

大拿触摸身旁高大的立柱,每一根,都非常的真实,他向前走动,后方的柱子,就会消失,前方,则会慢慢显露出来几根。

大拿跑动,前方的柱子,就飞快的出现。他仿佛置身一条无尽的长廊里,永远跑不到尽头,当他换个方位,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前面出现的情形,也是一模一样。

无数的柱子,形成一个迷宫。

大拿停下来,四处张望,他很清楚,这就是一个布局,但他想不明白是什么布局,看上去跟守陵人在黑林子的布局差不多,但又有本质上的区别。

守陵人在黑林子里的布局,依赖的是地下的磁场和周围的树木,让人的方位感产生混乱,而大拿很清楚的记得,在入局之前,他跟老任之间的距离,只有三米不到,地面空荡荡的,也没什么可以布局的东西。

“不对,是有东西的。”大拿忽然想到,就在他和老任之间,有一些竖立的小木棒。它们被雾气挡住了一大部分,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看不出异常。而且,谁也不可能想到,那种小木棒,竟然能产生如此之强的效果。

大拿想起师父曾经跟他说过一个典故:诸葛亮能用一堆石头,困住了东吴几十万大军。现在情形何其相似,老任只用了几根小木棍,就把他一个大活人给困死。

大拿被困在阵中,四周的雾气,逐渐散去,一望无际的地方全都是立柱,充满他的视线,让他滋生出绝望的情绪。

处在无穷无尽的立柱之间,如同孤身陷在怒浪滔天的大海,或是漫无边际的沙漠之间。

没有什么恐怖的事物出现,但这些立柱,就足以给他无尽的恐惧。

“穷尽一生,也别想脱困了!”大拿心里重复这样的话语,那不是他想要的思绪,但他却阻止不了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这让他更加煎熬,来来回回的踱步,想尽快从中间逃离。

大地突然震动,拼命摇晃,那些立柱,也随之来回晃动,随时要倒塌下来。

大拿惊恐抬头,双脚下蹲,稳住自己的身体,他分不清这震动,是因为地下的六鳍鲤鱼在动,还是小方在外面跟老任对抗,对布局产生了影响。

渺小,孤寂,恐慌……

大拿内心里不断的产生负面情绪,想大声呼喊,想求人来帮他。但他忍住,他知道,一旦喊出口,就意味着自己败了,他会崩溃,然后被这个布局给吞噬,万劫不复!这个布局的作用,就在于此。

大拿猛得朝立柱打去,拳头撞在坚实的柱壁上,皮肉绽开,鲜血滴落。疼痛反而稍微让大拿好受一点,他心中一喜,立刻双手捶击,疼痛感越来越强。

最后一拳,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手上白骨乍现,刺破了皮肉,立柱现出一道裂纹,然后,竟然化成碎屑,轰然飞散。

雾气重新凝聚,但他眼前的景象,已经变回了原样,地上的小木棍,全都倒铺在泥地上,没有一根直立。

老任依然站在前面,小方在身后,时间似乎才过去了不到一秒钟。

老任眉头沉了下,非常诧异,“你竟然能靠蛮力破我的阵法!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本事,我现在明白,老刘为什么把你安排在钢厂了,他真没选错人……”

“你最好交出虎符!”大拿冲上前,拽住老任的衣领,手上的疼痛感仍在,但没有任何伤痕。

老任只有一个阵法作为依仗,被破之后,任由大拿宰割,他呼呼的吐气,终于惶恐起来。

大拿二话不说,右手提着老任,左手在老任身上寻找虎符,他明白,这么重要的东西,老任肯定会随身携带。

老任没有反抗,让大拿在身上搜,大拿搜了两个口袋,就把虎符搜到了手。

符到手,大拿松了口气。

大地又再次震动,整座天桥山都在晃,大拿的心再次沉重,现在的情形,除了是地底下的六鳍鲤鱼在动作,没有别的可能了。

“你们没机会了。”老任嗤嗤的笑起来,“等六鳍鲤鱼完全活转,镜面布局被毁,耶律乞努就再也回不去了!就算你拿到虎符,也没办法把他们调回那边……”

“闭嘴!”大拿吼道,但他也清楚,老任的话,是对的。

大拿总算是清楚了老任当初为什么会急急忙忙的把他们都带回大龙家常菜馆。

不是为了躲避即将到来的耶律乞努,而是要让他跟老沙两个人,无法完成在六鳍鲤鱼头顶钉铜钉的任务。

当时情况紧急,又有嫣儿和神偷自愿去做那件事,他跟老沙就没有坚持,现在,一切都快要来不及,鲤鱼的动作,已经越来越频繁,要不了多久,虎符镇就会被苏醒的鲤鱼搅得天翻地覆,所有的事物,都将掩埋在地底。

地底,神偷和嫣儿都被制服,被几个古装士兵围在中央。那名对他们说汉话的中年男人,拿走了铜钉。

“我们该怎么办,我好怕。”嫣儿低声对神偷说,浑身瑟瑟发抖。

神偷望着前面那几个穿奇异服装的人,安慰说,“他们不会对付我们,不然早就动手,不会把我们活捉,别担心,我有办法逃走。”

嫣儿是个坚强的女生,从来不怵场,这一点,神偷是知道的,但现在这种处境,就连他也感到恐慌,更别提嫣儿了。神偷嘴上虽然安慰,心里却没有底,他过到镜面那边,看到祭祀仪式的现场血流成河——那些人都是用活人祭祀。

也许,这些士兵之所以不在这里处置他们的原因,就是要把他们带到另外的地方,用仪式的方式处置。

未知的命运,让神偷惶恐万分,又不能表现,他想让嫣儿安心。

领头的中年男人,说了一句契丹话,所有人立即停了下来。

神偷脸色顿时煞白,警惕的打量周围。他们到了一处热泉眼,热水从泉眼冒出,涓涓生响,雾气腾腾,灼热难耐。

大地突然晃动,所有人都东倒西歪,站在热泉边的两个士兵,不小心掉到了热泉之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当地震停止,那两个人,仍然在挣扎,但没有任何办法去救他们,大家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全身的血肉被热泉灼伤,皮肤剥落,慢慢被煮熟,然后死去,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五六分钟的时间,异常的香味弥漫,嫣儿立刻吐了。

“那个人对我们说谎了!他说过来之后,我们都不会死!”看到这幅情形,在领头中年男人旁边,有个年纪比较大的白胡子老者气愤的说道。

“他没理由说谎,一定有别的什么原因,”领头中年男人摇头,“先封住气孔,让六鳍鲤鱼停止苏醒。”

他们就说了这两句汉话,之后的话,都是契丹语。

神偷心安不少,这些人虽然一过来,就对付他们,但目的,终究还是要把六鳍鲤鱼的气孔封住。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魁梧的男人,他说汉话,大约五十多岁,他跟你们不一样,是留短发,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嫣儿激动的朝那个领头的中年男人喊,“对了,他姓穆,你们有谁见过他吗?”

那个领头的中年人转身,打量嫣儿,“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女儿!”嫣儿回答。

“没有。”那个领头的中年男人摇头,“从来没见过姓穆的男人,也没听过有这么个人。”

等地面再次安静下来后,领头的中年男人站在了热泉边,他让其他的士兵,也都整齐站着,态度毕恭毕敬,神色里充满敬畏。

神偷已经明白了,这个喷发着热雾的泉口,就是六鳍鲤鱼头顶的气孔。现在,他要把这个铜钉对准气孔丢进去,对鲤鱼进行镇压,让它停止苏醒。

“铜钉找回来了?”嫣儿轻声的问神偷,“你是怎么把铜钉从那只怪物那里抢回来的?”

神偷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让嫣儿不要说话。嫣儿狐疑的望着他,不知道神偷是怎样的打算。

领头的中年男人,高声的用契丹语对气孔大声说话,声音抑扬顿挫,悲壮而铿锵。神偷猜测,他是在进行祈祷,和鲤鱼进行某种对话,但也可能只是故作姿态。

高声的祈祷完毕之后,领头的中年男人用弯刀划破自己的手心,然后把铜钉握住,让铜钉沾满鲜血。紧接着,他将铜钉,朝鲤鱼的气孔丢去。

气孔里冒起两团更加浓烈的热雾,就像是鲤鱼突然打了个喷嚏。山体发出轰隆巨响,再次震动,但剧烈的程度,要比任何一次都要厉害,岩石纷纷朝水中滚落,激荡起滚烫的水流,朝众人涌来。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领头的中年人无法保持原先淡然的模样,朝神偷大喊。

“我们赶紧离开!”神偷没理会,拉起嫣儿的手,他找准了一个方向,带着嫣儿狂奔。

后方没有提防的古装士兵们,惊慌失措的乱跑,很多立即被滚烫的水流湮没。

神偷带着嫣儿跑动,来到一个地方,不由分说的往水中跳下去。

嫣儿吓坏了,大声呼喊,但落到水中时,才发现那股水流,并不是想象中的滚水,而是透着凉意。

“这是冷水!”嫣儿又惊又喜,她怎么都想象不到,热泉形成的地下小湖泊里,竟然会有一股冷泉涌出。

“那枚铜钉是假的。”神偷说,“你还记不记得,在来虎符镇之前,有人托我伪造一个东西,我在地下室里,弄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帮人伪造的东西,就是铜钉?”嫣儿问。

“是老任,他给了我图纸,让我照着做。”神偷说,“这个物件太精致了,我做了半个月,才做出来,它的重量、花纹、还有材质,都跟图纸上一模一样!后来,他又让我去一个地方,把原来的那件给偷换掉……我失败了,所以这件赝品,就留在了我身边。”

“你怎么可能失败?”嫣儿说,“你不可能失败的!”

“我的确是失败了,那个地方,就是虎符镇外的守陵人村子。当时我并不清楚,偷换铜钉,跟地下陵墓有什么关系……”神偷说,“我骗老任说我已经成功换掉,他信了。所以,你明白了吧,他从一开始就希望铜钉没有作用,而是要让六鳍鲤鱼活转过来。他放你来用铜钉镇压鲤鱼,根本就是要把你往死路上送!”

“那你还跟着来!”嫣儿朝神偷吼。

“老任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你拿着的那枚铜钉是真的……”神偷说,“但可惜了,真的那枚,被怪物给抢走。找到铜钉,我们就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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