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其实我去年就写了,或者理解为已经构思好了。把这个故事写出来之前,我想表达一个意思,这个世界上有特殊能力的人,从绝对数字上看,有很多。但是放在几十亿人口的基数上来看,比例又很小,小到完全无法有相互遇见的可能。

不过实际上事情却正好相反,具备特殊能力的人,又常常会碰到一起。也许就是因为有特殊能力的人,都会同时关注世界上各种各样的特殊事件,所以这种诡异的事件,把他们都拢到一起了吧。比如振哥故事里的几个人物,就是被一个簋心风水陵密道里面的虎符给联系起来的。其中一个重要的人物叫老沙,而老沙又是和我在三峡的时候,因为阴差阳错的原因相遇的。

我曾经做过保安,在三峡的一个商场里做了三年,大部分时间就是给一栋尚未修建完成的大厦守夜。当时我刚从学校毕业,一个化工专业的学生,进入社会后发现,因为社会环境的巨大变革,我根本找不到能够容纳我的工作单位。在家里无所事事了一年之后,家里人给了我两个工作选择:第一个是到三峡去,在一家商场做保安;第二个是做修车的学徒。

我选择了第一个。原因很简单,做保安一个月有四百块的工资,但是修车做学徒,只管饭。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自己是学工科的,我不希望一个车主问我是什么学历,然后我尴尬地告诉他,我是学工科的大学生,现在捣鼓汽车零件。这会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做保安和自己的专业较远,所以相对觉得心安理得一些。

事实证明了我的目光短浅,当时另外一个比我小的技校生,顶替了我的学徒位置,两年前,我听说他一个月修车的收入有七千块钱。

做了保安之后,我每天穿着类似于警服的蓝色保安服,挎着警棍,还有手铐——真的是手铐,那时候保安行业还没有健全的行业规范。保安是一个非常无聊的工作,当我们上晚班的时候,基本就在值班室里和同事聊天,聊两个小时了,就在整栋大楼里巡逻一趟。每个人负责一半的区域,在黑暗中,用手电查看。保安大部分时间生活在黑暗中,面对很多常人忽略甚至根本意识不到的环境。有很多很多常人眼中的隐私和秘密,都会出现在保安的眼中。

知道为什么刑事犯罪中保安作案的比例越来越大吗?就是这个原因,因为保安看到的,是你们根本就无法想象的另外一个世界。而且保安会更多地了解业主的很多隐私和秘密,另外,很多保安都身怀一些常人没有掌握的绝技。一旦保安的道德观受到冲击,就会铤而走险,做出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情,因为实在是太有条件了。

比如当时一个叫陈力的同事,才十九岁,他说他是体校毕业的,专攻柔道,曾经获得过省运动会的银牌。但是我看着陈力娘娘腔的模样,怎么都不能相信,这个人四年后会入室强奸一个高中女孩,然后逃之夭夭,到现在都杳无音信。比如队长,姓周,他是当兵转业后在一家工厂做保卫干事,后来因为看不惯厂长的儿子欺负人,把厂长的儿子揍了一顿,结果他下岗了,受生活所迫,只好靠做保安生活。他说他当兵时是特种伞兵,曾经空降到某个周边国家执行任务。他没说过把那个人打得怎么样了,从来不提。比如一个和我同姓的保安,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爬到我们商场大厦的平台上,拿着一个高倍望远镜,察看四周的每个窗口,时间久了,他甚至能说清楚每个窗口后面的家庭是什么状态。他最开始是偷窥那些隐秘的夫妻房事,后来就迷上了了解每个家庭里的人物关系和纠纷。我现在能理解他的心态了,在他彻夜不眠的观察中,他得到了巨大的虚荣,还有那种无所不知的满足感。还有一个同事姓马,他不止一次把放在保安值班室里的财物保险柜打开,因为每次出纳在开保险柜的时候,他都会在一旁冷眼观看,其实暗中把出纳的动作都给记了下来。而且他非常喜欢琢磨锁具和密码。我都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了钥匙的模板,然后配了钥匙。他在我和他值班的时候,把保险柜打开,看到里面的大笔现金,拿在手上向我炫耀,最后又把保险柜给锁上,不露痕迹。很搞笑的是,不管是他,还是我,从来没有过把这些公款窃为己有的念头。

不过这些人都不能和老沙相比,因为我亲眼看到过老沙能贴在墙上,跟一个壁虎一样在墙壁上移动。老沙的年纪大我很多,那时候老沙已经三十二岁了,这是他应聘时的资料,是否真实,还不能确定。老沙平时在工作上也比较照顾我,在值夜班的时候,他都会让我多休息一会儿,把我的工作给分担过去。

老沙跟我聊天,他说以前他是做买卖的,做点生意挣了钱后,就当保安,做保安舒坦,没有什么压力。等把挣来的钱用完了,就再去做生意,做生意挣到钱,就再做保安,周而复始。我当时就想,这人到底是喜欢做小生意呢,还是喜欢做保安?

在一个晚上,我和老沙同时值班,我出去巡逻,走在乌黑的大楼一侧,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某个地方会有恐怖的事情等着我。我本能地四处张望,终于看到头顶的墙上,距离七八米处,有一团黑影,乍看起来,是个人的样子。

我当时就吓得浑身一震,说服自己是看花眼了。我仔细看了很久,那个黑影在墙壁上慢慢移动,如同一个壁虎一样,除了没有尾巴。我对着黑影高喊:“你是什么?”然后把电棍扬起,电棍前方部位的蓝色电弧闪出,噼里啪啦地响,这样会让我心里有一点勇气面对这个诡异的人影。结果老沙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是我,你别喊了。”随即老沙手脚并用,飞快地从墙壁上溜下。

回到值班室之后,老沙首先开口,嘱咐我不要把看到的事情跟任何人说。我心里当然有数,这种本事什么人会有?当然是某种人吃饭的“手艺”。可是我们共事这么久了,也没听说过商场里有什么贵重物品被盗。我心里就不怎么忌惮,于是把老沙的手掌看了一遍又一遍,除了手掌和手指上有些茧,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老沙当时没有对我说任何与他相关的事情。接下来的时间我也闭口不谈那天晚上的事。两个月后,老沙就离开了,他没有辞职,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突然就没了踪迹。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还有他几千块的押金都没要。他也没有和任何人有龃龉之事,就无理由地走了。当时姓周的队长还紧张了一阵子,以为他在商场大厦里偷了贵重物品后潜逃了。但是物业盘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有什么损失。老沙就这样无端地在每个人的眼里消失了。队长根据他的个人资料去过他的家,但是没有什么结果,最后也不了了之。

十年过去,我以为我忘记了老沙这个人。

去年我一个哥们儿要结婚,我陪着他去看房子,到了一个楼盘,然后在附近找了一个地下停车场。我和我哥们儿看了房之后,开车离开的时候,给停车场的保安停车费,我当时看了看保安,结果就乐了,到哪里都能碰到熟人,然后我下车,让朋友先离开。我走到保安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沙。”老沙在瞬间也认出了我:“小徐。”两个人就坐在他的收费亭里,开始聊天。我慢慢地又聊起了他的那件事情,然后看见他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这道伤疤从脖子下方一直延伸到他的下巴。这个伤疤在十年前是没有的。我现在相信,老沙绝对是个有故事的人,一个非同一般的人。我聊了聊我不做保安之后的事情,说自己现在靠写字生活。可是老沙没有说他的经历,沉默了很久才说:“既然你在写东西,看能不能把我的经历写一下。”我就觉得奇怪,这种要求我见得很多,承蒙很多网友看得起我,多次要把经历告诉我,看能不能写成故事。我当时就委婉地表达,不是每个人自己认为的经历,都能够写成小说的。

老沙又想了一会儿,对我说:“小徐,你知道吗,我离死不远了。”我觉得用这种不介意的语气谈论生死,让人很难理解。我当然表示不屑。在我还在思考老沙到底想说什么的时候,老沙掀开他的上衣,把他的背部给我看了看,我看到他满是文身的后背左边的位置,有一个黑色的疮疤,不大,也就是跟手指头差不多的一个点,结了一层厚厚的硬痂,然后他又转过身,我看到他前胸上也是一样的伤口。

“你得了什么病啊?”我好奇地问。“这个不是病,”老沙说,“这是我身上的伤。”自从我从事写作之后,就遇到过很多有诡异经历的人。这应该是因为和我发文的类型有关系,如果我是写主流文学的写手,那些人就不会对我有这么多表达的诉求了。例如我写的那个科幻小说,就是“马甲的马甲”找到我,给了我一个难以想象的故事。现在我有个预感,老沙要说的事情,肯定会让我感兴趣。

老沙就慢慢地告诉了我,他这辈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其实老沙的年龄没有造假,他的确是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生人,但是生下来后父母双亡,怎么长大的他就没有细说了。他只是说他十几岁在街上流浪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师父。那个师父教了他一点手艺,老沙——当时是小沙,就靠着这个手艺自己生存下来了。

可是不久后,那个师父因为一九八三年严打,被抓了进去,然后就没有了下落。老沙很惋惜,那个师父有很多本事,但是因为时间有限,只传授了他很少的一点手艺,之所以收留他,就是觉得老沙是个可以传授技艺的少年。可惜了,那个师父还没来得及把手艺全部相授,就被捕了。即便如此,老沙这辈子不但不愁生活,而且还比一般人要过得滋润。是的,那个师父就是个独脚大盗。在短短的几个月里,老沙学会了偷盗和防身的本领。老沙从师父那里学到的是慢活。我第一次听到偷盗还分快慢的说法,不免把好奇的神色表现在脸上。

老沙大致把他所知道的说了一下,大意是干他们这一行的,做事分快慢两种。干快活的,就是稳准狠,得手之后,立即把赃物转手,然后消失,针对的目标通常不会很大,用高效率快速挣钱,就算出了事,也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基本上从事这一行的,干快活的比较多,就是通常说的盗贼。当然干快活的人也是有高手的,活干好了,到了高手的境界,手艺跟快慢没有太大的联系。老沙学到的是慢活,可能做一单生意,需要几个月,甚至一两年准备。把自己的身份和背景都安排好了,再慢慢接近目标,最后出手。不言而喻,从这种目标收到的利益,远远大于普通的盗窃,可以让他无忧无虑生活很长时间。

老沙在20世纪90年代初,经过磨炼后,终于成了一个在业内比较有名的人,在此之前,他也失手过,但是没有被抓住。然后有人听闻他的名声,主动找上门来,让他去做事情。他在那两年干了两单生意,拿到的钱就已经让他能够舒坦地生活下半辈子了。老沙的习惯就是利用保安的身份,接近目标。

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不禁好奇,当年我们在三峡,他是做保安的,难道当年我们商场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惦记吗?老沙笑着否认了,他说他当时就是觉得想休息,而且他喜欢做保安。这也是他对自己身份的一种常规掩饰。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解释,我是肯定不会相信的。当年我们刚去三峡的时候,报纸不止一次报道过在大坝的几处中堡岛上挖掘出了文物。这种事情,最遭贼惦记。但是看样子老沙是不会说他在三峡的事情,我也没有多问。

“但是你当时为什么不辞而别,”我问老沙,“这不是和你的目的相违背吗?”

“当时我接了一单生意,”老沙说,“我实在是没有时间来处理我离开的事情。”

从老沙的语气来分析,我觉得他身上受的伤,估计是他所说的很急的那单生意造成的。

大家就不要追问,为什么我知道了这么一个有着罪犯身份的人,不去报警,维护正义和法律。我在这里只能说,我说的都是故事,就算是老沙跟我说的,也只能当作是个故事。他身上的伤,也不能有什么说服力,很可能是老沙受了什么意外伤,故弄玄虚说的而已。我不太喜欢纠结于这种若有若无的真实性,我把故事说出来就足够了。

老沙在当年不辞而别,就是因为接到了一笔大单。而且在这笔生意里,他遇到了一个人,他说他混迹了一辈子,终于遇见了一个身份非常的人。那个人也是一个保安,做保安之前,在部队当兵的时候,得过全军区的格斗冠军。老沙终于说漏了嘴:“我觉得这个人,跟你写的小说里的人一样,本事很奇怪。”

“我那都是瞎编的!”我连忙向老沙辩解。“那你当我也是瞎编的好了。”老沙心平气和地说。“你知道我今天会陪着我朋友到这里来?”我不禁开始揣测老沙的意图了。“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会相互联系的。”老沙说,“人也一样,这样不算什么巧合吧。”老沙没有再解释,而是继续说下去。老沙接到那笔生意后,立即奔赴北方一个偏僻的小镇。由于时间很紧迫,他来不及在三峡的商场解决自己辞职等善后的事情,立即就赶到了那边。

这个小镇的名字是虎符镇,是个工业化比较严重的地方,有很

多工厂。不过以前是个古镇,历史悠久,存在了至少千年以上,人杰地灵,风光秀丽,在地理位置上很重要,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从古到今打了很多仗,不知道死过多少人,附近的农民,经常能挖掘出古代士兵的残缺骨骸。由于那几年全国的工业环境都不太好,小镇上的工业逐渐搬离,只留下了一个苟延残喘的钢厂,同时古镇文化得到重视,逐步地成为一个以观光旅游为主的休闲景区,打着古代战场的旗号。附近还有几个古老的烽火台遗迹,还有几个莫名其妙的建筑,当然风光壮美也是一个卖点。

约他过去做买卖的人和他一样,是个专门做慢活的。这个人名字不详,就连老沙也只知道他有个绰号叫“神偷”。一般来说,绰号都是圈子里的人叫的,能被圈子的人叫成神偷,到底是他真的有这个水平,还是只是一个恭维的诨号,老沙也没说清楚。那个神偷至少是有点能耐吧,比一般的蟊贼肯定是强多了,不然老沙不会跟着他做事。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名字,但这并不影响两人成为合作伙伴,做这种事情的对对方的背景知道得越少越好,在一起保持联系,有活的时候就聚在一起,事成之后,各不相干,一旦有了新的线索,就进行下一次合作。其实,做见不得光生意的人,特别是这种慢活的人,往往最需要这样的关系,不然势单力薄,很难做成事情。而且这类人,一旦认定了,就会为了合作的生意风里来雨里去,上刀山下火海,绝不说二话。而且尽量不追问对方的身世和来历。这就是道上常说的职业道德,也是老沙多年来为人处世的一个最基本原则。

神偷在古镇做活的时候,遇到点麻烦,立即想到了老沙,而且非常急迫,十万火急。老沙什么都没问,第一时间就到了古镇。抵达古镇之前,老沙做了点准备,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时髦洋气的观光客。他的长相十分普通,知道怎么做才不会引人注意,就好像在沙堆里丢进一粒沙,经过多年的学习,早已不是难事。就算不知道神偷要他去做什么,第一要务是自保,时刻都不能忘记。其实说白了,就一个关键词“安全至上”,生意没成功可以做下一单,可命没了,那就一切都没了。做慢活的人,最耐得住性子,不着急毛躁,还没开始进,就想好了怎么退。并且,从接到神偷的电话开始,这个单就已经开始了。至于两个人是怎么成了朋友的,虽然我很感兴趣,但是老沙没讲,我就不问,合适的时候,他会告诉我的。

老沙来到古镇,按照神偷约定的地点,在一个靠街边的宾馆见到了神偷。

大家以为当盗贼是件挺神秘的事情,而有着神偷名号的人,更是应该转到不行,要么,就应该是电影常见的那类,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其实,第一眼看到神偷的人,都不会把他跟盗贼联系起来。即便是他亲口跟人说他是个小偷,别人也不一定会相信。他温文尔雅,像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甚至是精英教育的学者,十指相当修长,典型的钢琴家的手。

老沙还是知道他一点事情的,就是他为了得到某个富豪家里的一件家传宝物,曾假扮家庭教师,为富豪的女儿授课,硬是帮助她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把成绩翻了一番,让她考入了名牌大学。当然,除了得到丰厚的教学费外,那件宝物他并没有忘记带走。直到富豪发现宝物不见报警,也从来没把他列入嫌疑人的名单里。这件事被行业小辈们奉为经典,纷纷恶补知识,以期能掩人耳目,明偷明拿。

事实上,他们忽略了一件事,神偷之名,哪里是那么容易得到的,神偷利用家庭教师的身份偷东西,暗地里得做很多的功课,不只是把高中课本钻研清楚那么简单。而是靠着强大的地下信息网和强大的嗅觉,找到目标。然后长时间准备,探查目标的环境和背景,然后根据这些,制定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案,获得目标物。看似简单,但这种辛苦其实外人是体会不到的。

老沙自认为做不到,因此对神偷也是佩服有加。不过,老沙能做到的事情,神偷不一定能做到。毕竟没有谁是全知全能的,这时候,朋友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通过互补协助,明确分工,大家共同完成一件事。

在宾馆里,老沙不单见到了神偷,还见到了神偷的另一个帮手——神偷的女朋友,一个叫嫣儿的女孩。老沙知道这个名字是百分之百的假名,随随便便就弄了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出来,目的也就是掩饰自己的身份。无论男女都是这样。做这行的人,但凡有点人性,要么是和家里亲戚朋友断了联系,要么就口风很紧,不跟家人提及任何一点这方面的事情,以免让家人担心,或者翻了船累及家人。能和神偷走得这么近,这女孩肯定是有能力的。他们两人合作顺利,几乎不用外人插手,就能做成不少事情。他们分工极其明确,一个负责在外巡视环境,寻找切入口,一个则在家利用电脑进行幕后辅助。没错,这个叫嫣儿的小姑娘,是个电脑高手,一部薄薄的笔记本电脑里,藏着无数的信息,以及十分有效的软件处理工具。这两个人,利用的是高科技作案。“吃这碗饭不容易,不与时俱进,迟早被时代淘汰。”这是神偷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一开始,老沙对嫣儿是信不过的,与其说信不过嫣儿,不如说是信不过高科技。老沙是个非常注重传统手艺的人,总是不信任先进的东西。觉得神偷这是国外电影看多了,又被嫣儿的美貌外表迷惑,误入歧途,走上了华而不实的路子,浪费了神偷以前过硬的专业能力。但别人怎么做,他无权干涉,也就只闷在心里没跟神偷说。后来,三个人在20世纪90年代后期合作了一次,在这次合作中,老沙算是真正见识了嫣儿的实力,慢慢地也就接受了她,以及他们所使用的那些他看都看不懂的高科技设备。见这么有能力的嫣儿还在神偷身边,而神偷又叫上他来,老沙心里大致明白,神偷遇到的麻烦,的确是有些棘手了。

“跟我说说。”老沙一进门,没有过多寒暄,拿杯子倒了杯白开水,就问开了。神偷是个爽快人,接下来,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神偷和嫣儿这一次是看中了虎符镇废钢厂地基下埋的青花瓷器。根据神偷的判断,这次的青花瓷器年代久远,价值昂贵,根据掘坑旁边的土质和杂物分析,下面极有可能是个古墓。要是能进入古墓里,说不定能收获的就不只是青花瓷器那么简单了。随便捞出一两件值钱的东西,用到下辈子都不愁。可是当他们两人潜入到小镇后发现,这里的东西,不仅仅是青花瓷器那么简单。

原来,这个钢厂也已经停工多年,工人们早就被遣散,只剩下几个保安留守,守着厂内一些破旧设备,和废铜烂铁。钢厂早已资不抵债,还不上贷款,银行把抵押的土地收回,然后转卖给了一个房地产公司。房地产公司打算在钢厂的原址上开发一个风景度假区。已经在外围备工作,没想到动工没有多久。挖掘机就挖出了一些青花瓷器。

现在,废弃钢厂已经被重重关卡围了起来,正在等有关部门派出专家组前来勘探。现在政府部门还没有意识到这批青花古瓷的价值,但是一旦考古学的专家一旦介入,政府就会加强对钢厂的监管。时间紧迫,所剩无几。

神偷的打算是先弄清楚古墓的情况,再找个法子把古墓里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首先要做的,就是定位好钢厂的位置,巧妙避开镇派出所安排在这里的一队巡逻人员。

现在他们要用他们的方式去查探个究竟。

谁知,就在这个过程中,神偷意外的发现了很多他们没有预料到的东西,觉得这单生意,可能远远不止青花瓷器那么简单,买卖的层次升级了,神偷觉得只有嫣儿帮忙,这生意拿不下来,于是他立即联系上了老沙。

神偷向老沙摊开一张古城镇的地图,因为拆迁频繁,这张地图跟实际情况有些出入,神偷利用红色笔,在上面重新做了很多标记,其中四个点,则用黑色笔画上了圆圈。

“如果我没猜错,已经有同行先行一步了。”神偷说。

“有多少人?”老沙总算明白了神偷叫他来的原因。

如果做事过程中遇到瞄准了同一目标的同行,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这个也证实了神偷的猜想,这个地方具备如此大的吸引力,招惹来至少两路人马。而且可能会更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青花瓷的价值再高,也不符合做这行买卖的常理。

“现在还不能确定对方是什么来路。”神偷无奈的笑道,“也不知道对方有几路人。”

“这青花瓷器露了相,市里电视台、报纸都有记者来采访过,镇上领导为了促进旅游收入,打响古城镇的名气,胡乱吹嘘一气,信口开河,大肆渲染,现在啊,方圆几百里地捞偏门的都闻到了肉味,肯定要来分一杯羹,跟这类没技术含量的人过招,真是有损我们形象。”嫣儿轻哼道。

“麻烦挺大。”老沙明白其中利害,漫不经心的对嫣儿说,“不要低估任何人,失手的原因永远只有一个,就是瞧不起对手。”

“不论麻烦怎样,这一仗是必须要赢,有我们三人联手,要是还没办法得手,以后我们也不用混了。”神偷排了拍老沙肩膀,“希望他们都是下三路的角色。”

“看看再说。”老沙皱着眉头,他感觉神偷这一次跟以前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老沙其实还没料到,神偷和他的麻烦还远远不止于此。因为他们最后要找的东西,比青花瓷贵重多了,其实这点,三个人已经预感到。

老沙跟我说道这里的时候,故作神秘的说:“小徐,你写过关于鬼神的小说,你自己到底信还是不信。”

“这事看怎么理解了。”我对老沙说,“要说不信吧,其实还真有很多事情说不明白。”

“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真的能把死人召唤出来打仗?”老沙突然问我一个不着边际的事情。

“这种东西……”我犹豫一会,“听说是有的,比如我就认为有些道士可以御鬼,做一些超自然的事情。”

“你没听明白吗?”老沙纠正我,“不是道士做法事御鬼,而是可以死去的鬼魂集结成军队的东西,那东西,是一个虎符。”

“这是哪跟哪啊,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虎符是青花瓷器做的。”我听老沙越扯越远了,不免有点走神。老沙见我心不在焉,于是就不再提起什么鬼神的东西,而是继续讲他的生意。

盗窃这种事,说得好听点,叫捞偏门,难听点,就叫非法掠夺。既然是非法,做这行的人,就都是见不得光的。长期在阴暗世界里谋食,人性大多扭曲。

在如今的世道,因为偷盗不成改成明抢的大有人在,逼到绝路,狗急跳墙害人性命的也不是没有。

尽管老沙是跟了师父,走的是比较道义的传统路线,进师门第一句话就是只谋财不害命,但因为富贵险中求,为了生存,手上有过人命。所以,在他看来,其他的同行,自然都不会是好说话的角色,要真正遇到那些半偷半抢的悍匪,真刀真枪的干上,那也是大有可能。

打心里,老沙不希望遇到那种穷凶极恶,没有原则的人,也不想冒险,不过碍于神偷的情面,答应了帮这个忙,而神偷又没说要退出,那就必须得帮到底。

但老沙觉得需要小心些,跟神偷说好,先看看情况,一边摸清楚古墓的情况,一边也要弄清楚这伙同行是什么来路,已经进展到了什么程度,知己知彼之后,才能避免发生事故,就算正面撞上也有周旋的余地。

同时,也要更加注意隐蔽,以免发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情。

经过分工,神偷继续负责调查古墓情况,老沙则负责摸清这伙同行的来历。如果后面的行动遇到什么变故,就见机行事。

老沙和神偷嫣儿的分工完毕。在神偷的提议下,神偷和嫣儿两人,继续布置针对地下古墓的探测,而老沙就需要一个身份,潜藏在古镇里。

老沙把自己掩饰成一个外来的游客,在小镇上慢慢行走。看着小镇的环境。小镇从前是有几个工厂的,但是都是钢厂的配套产业,都是一些电镀、制管、型材焊接……的小型工程,污染大,能耗高,所以首先关停的就是这些厂子。现在那些附属的小厂的原址都已经荒凉,只剩下一些破旧的厂房和大片长满杂草的空地,围墙都成了残垣断壁,勉强能从废弃的厂门上辨认以前是做什么的工厂。

小镇的工业崩溃,取而代之在振兴旅游业,但是这里的旅游业还没有完全发展起来,小镇的街道上的游人寥寥,建筑设施也没有完善。小镇的居民,当初一定是受了政府的号召,纷纷在小镇临街开了不少餐馆和纪念品门面,大部分也是惨淡经营,只有十几家还在勉强维持,看样子距离关门大吉也不太远了。

这就是为什么一旦挖掘机在工厂外围发现了青花古瓷之后,当地政府大肆宣扬的原因吧,他们急需要一个噱头,把风景区的名声打出去。

老沙想到这

里,不仅心中感叹,他们那里知道从地底下的东西,价值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考古专家组一时半会来不了,这种事情在中国多了去了,他们也需要甄别事情的真实性,和挖出的文物是否具备价值。时间还够,不用太着急。

老沙在小镇上转悠了两天,坐着跟当地的老人闲聊几次,就把小镇的大致环境和情况弄明白了。

这里本身叫虎符村,名字听起来非常气派,但是一直都是隐藏在山沟里的小村落,从来就没有什么大名气,这里山高石多,土地相对平原贫瘠,所以虎符村一直就住着几百人,稀稀落落的分散在各个山沟里。

到了六十年代,虎符村突然来了机会,一个来自于省里的地址勘测队,在虎符村的地界上转悠了两年,突然宣布,在这里发现了一个中型的铁矿。这下虎符村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国家立即在虎符村开了一个钢厂,然后来了大批工人,根据政策,在当地招工,把当地的农民着手进来当工人。在那个年代,当工人是无上的荣耀,端着国家的铁饭碗,是所有农民的梦想。为了能进入钢厂当工人,很多当地人都动用关系,挤破了脑袋想进来。

然后就是虎符村最辉煌的日子,由于钢厂的重要,虎符村的建制也提升为虎符镇。所有的建筑都围绕着这个钢厂,到了八十年代,钢厂非常红火,于是配套产业的工厂也纷纷修建起来,虎符镇的人口达到了几千人。但是其中大部分是这些工厂的工人。工人多了,做买卖的人也随着多了起来。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虎符镇非常的热闹,比附近的几个镇子要繁华的多。

不过到了九十年中期,首先是国家产业调整,国家对国有企业的扶持力度消减,这时候,矿务局也放出消息,虎符镇的铁矿的资源也渐渐枯竭。当初的勘测结果有误,实际上矿藏里面百分之七十的铁矿石根本达不到提炼的要求。现在能够开采的百分之三十,已经开采殆尽。接下来,经济大环境越来越不好,虎符镇钢厂,就成为了政府消减工业负担的首要目标。

先是附属产业的工厂一个个倒闭,钢厂勉强维持几年,到了去年,最后一个炼钢炉也终于熄火。

工人们下岗后,老家在别处的就回家了。当地的工人就只能回去种田。虎符镇就这样渐渐的萧条下来,不复以往的喧闹。

老沙决定想个办法让自己在小镇上留下来,他看中了一爿小门面,打算开个杂货铺什么的,掩人耳目。当老沙把这个提议告诉神偷的时候,被神偷否决。

“你在这个时候,盘一个门面做生意,”神拖回答,“可以瞒住当地人,可是现在有同行已经进来了,你这么做,不就是给他们当了靶子。”

老沙觉得神偷说的话挺有道理,就说:“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神偷现在没有时间跟他交谈,因为嫣儿正在快速的移动手中的鼠标,然后两只手,在键盘上飞快的键入指令,手指白皙纤长,落在键盘上,跟弹钢琴似的。

嫣儿在工作的时候,一脸的专注,老沙看着嫣儿秀丽的脸,心里明白,神偷肯定是离不开嫣儿了。上一次合作,老沙还认为嫣儿只是临时和神偷合作。现在老沙看明白,神偷肯定已经被嫣儿给迷住,他们以后肯定是一家人了。

这种想法,让老沙很不安。作为合作者,三角关系才是最为稳定的合作关系,一旦其中两个人关系密切,这个平衡就打破,是个很危险的局面。而且现在,神偷越来越依赖嫣儿的那些电脑和一些稀奇古怪的高级玩意,自己的本事反而不如以前那样被重视,这种局面,也很燃老沙担心。

老沙决定,做完这单之后,自己就不再和神偷合作。

老沙想用做小买卖来掩护自己的想法被否定,自己的提议被否决,估计也是嫣儿的主意,现在神偷的心思都在嫣儿身上,老沙暗自提防这件事情。

老沙继续在镇上慢慢打量,想找个合适的方法掩饰自己的身份,走到钢厂的门口,突然就看到一张海报贴在大门口。

急聘

本公司招收保安数名。年龄要求18岁-45岁。初中以上学历。退役军人优先。

老沙看到招聘海报忍不住微笑起来,自己正在绞尽脑汁的事情,就被这个海报给轻松的解决了。

老沙跟我说到这里,我也好笑,看来做保安真的是他掩饰身份的好办法。

“你应聘上了吗?”我虽然大致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问。

“应聘上了,”老沙笑着说,“一个月才七百块钱,他们根本就很难招到人。”

“我估计是因为他们挖出了青花瓷的原因,”我说对老沙说,“要保护现场,所以临时招收保安。”

“是的,”老沙说,“就是这样,可是你不知道,保安的队长,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一个人,很厉害,我看他第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也是对青花瓷感兴趣的?”我疑问,“也是你的同行。”

“不,”老沙向我解释,“他是个很单纯的小孩,比你还小几岁,他不是做我们这一行的。”

“可是你又说他很厉害?”

“我说他厉害,”老沙说,“是因为我发现他身上本事不一般,可是为什么当了个保安。当初我也以为他也是和我一样,出于某种目的到这里来的。可是我和他接触后,才发现,不是这样,我的意思是,他的人非同一般……”

“我明白了,”我点头说,“你的意思是他具备常人没有的能力,但是生不逢时,沦落成了一个保安。”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老沙说,“我慢慢告诉你他的情况。我觉得他跟你写的小说里的人物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虽然有超出常人的本事,但是他自己不会利用。”

“他不会是个做鬼的吧?”我笑起来。

“不是,”老沙说,“他身上有秘术,而且他在极力掩饰。”

“我有点兴趣了。”我对老沙说,“写小说的人,就喜欢这种神神秘秘的人物。他叫什么?”

“别人都叫他大拿。”老沙回答,“真名叫李元,而且从他的历练来看,他没有什么复杂的经历,这个和他身上掩饰的本领产生了反差,我当时很难理解。”

我对老沙说:“很多心思缜密的人,能够把自己掩饰的很好,指不定他也和你同行。”

“大拿绝对不是!”老沙坚定的说。

我突然醒悟,是的老沙跟我说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他说的大拿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很确定的事情。

我继续听着老沙说下去。

老沙当即把自己光鲜的游客衣服给换了,换成了一件普通的夹克。然后回到钢厂,找到保卫科的办公室。站在办公室门口,犹犹豫豫的敲了几下门。

门开了,一个年轻人站在老沙的面前。

“请问……”老沙用东北话说,“这里是不是招聘保安?”

年轻人看了老沙几眼,“身体健康吗?”

“没出过毛病。”

“多大年龄?”

“三十四岁。”

“身高?”

“一米八二。”

“行,”年轻人爽快的说,“现在就可以上班。诶诶,你叫什么?”

“沙建生。”老沙故作迟疑的说,“我得先回家收拾一些东西吧。”

“不用了,”年轻人回答,“现在缺人缺的厉害,你哪人?”

“我是沙湾镇的人,听说这里招人做保安。”

“沙湾镇啊,”年轻人高兴的说,“我老舅家呢,还真不近,来去三小时。你认识我老舅吗,别人都叫他金大磕巴。他就住在沙湾镇菜市场的顶头,姓金。菜市场卖猪肉的。”

“我一直在沈阳做事,”老沙说,“很少回家,你舅舅我不认识啊。”

“沙湾姓沙的人不少,”大拿说,“我老舅也不见得认识你,先别说这些了,过几天不忙了,我放你回去休假,你去把换洗衣服给拿过来。”

老沙走进办公室,大拿从储藏柜拿出一件保安服,递给老沙,“我大名叫李元,他们都叫我大拿,我是保安的队长。”

老沙把衣服给拿在手上,但是一时不肯换上。

“差点忘了,”大拿说,“把你身份证给我登记一下。”

“这年头,又不出院门,谁把身份证给带在身上,”老沙解释说,“等你放我休假的时候,我回去拿给你看吧。”

“也行,”大拿亲热的说,“你和我老舅是一个镇上的,我会关照你的。好好干,这几天忒忙活。”

“什么事情,这么忙活啊?”老沙试探大拿的口风,“听说这里挖出了宝贝?”

“不就是一些瓶瓶罐罐的瓷器碎片吗?”大拿不介意的回答,“他们都当个宝似的,我在这里上班两年,见得多了去了……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我这人脸皮薄,”老沙讪笑着说,“有别人在,我不敢换衣服。”

“矫情。”大拿把走出办公室,把门给带上。

老沙飞快的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下来,衬衣之外的部分露出了纹身的痕迹,然后飞快的把保安服给穿上。换好没多久,大拿带着两个小伙子来了,对着老沙说:“这大哥是我们的新同事,姓沙,你们就叫他老沙行了,他比我们年纪都大。”

老沙向两个年轻人点头。

“这是黑小,这是二子。”大拿向老沙介绍。都很普通的北方小名,老沙一看这两人都是毛头小子,也没有问他们的大名。

黑小对大拿说:“我说大拿……”

“叫我李队。”大拿提醒。

“靠,你才当队长几天啊,就摆起谱来了。”二子在一旁插嘴,“当官了就不认人了是不是,什么你对,你错的。”

大拿没有办法,只好笑笑,看来这两人是他哥们,平时就这么斗嘴习惯了的。

“我说大拿,不,李队,”黑小对大拿说,“这个井水的事情到底这么解决啊,我们都一个星期没水洗澡了。”

“妈的,井水的几十年都好好的,现在突然干了,”大拿说,“真他妈的邪乎,我正在跟上头联系,看能不能在把井水挖深一点。”

“那可得快点,”二子说,“我身上都臭了。”

“打井不要钱啊?”大拿说,“几千块,谁出这钱,钢厂的领导自己都穷的没饭吃了,天天给我打马虎眼。”

老沙听到这里,心里打了一个咯噔,井水突然干了,证明肯定有事情发生。指不定就是倒斗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但是水平不高,把地下水的断层给打穿,地下透水,很可能那几个冒失的贼已经淹死在下面。

老沙又问大拿:“工厂里明明有一个很大的蓄水池,为什么不用那里的水?”

“那些水当年是用来训混冷却塔的,”大拿说,“积在哪里一两年了,脏的要死。”

“可是我明明看见很清澈啊。”老沙说,“洗个澡什么的应该没问题吧。”

“说不能用,就是不能用,”大拿不耐烦的对老沙说,“领导就是这么说的,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对,”老沙狐疑的问,“是不是有人用过这个水,出过问题。”

大拿不说话了,黑小和二子也相互看了看,老沙明白,自己猜中了,可是他们都很忌讳说这个。

“带我去看看井,”老沙心里有数,对着大拿说,“我干过工程,懂一点这个。”

大拿看了看老沙,“你能弄出井水?”

“我先去看看,”老沙说,“万一有办法呢。”

“好吧,你跟我们去看看。”

黑子和二小马上就带着大拿和老沙去厂子里的泵机房走去,大拿和黑子二小走在前面,嘀嘀咕咕的说话,老沙紧紧跟在后面。隐隐约约的听大拿说:“这人三十几了,都没个工作,看样子挺可怜的,这年龄,不是走投无路,谁来做保安,你们可别欺负他……”

老沙跟着大拿等三人,到了泵机房。这个泵机房就是一个巨大的水井,当年钢厂红火的时候,需要一些降低工作车间空气温度的冷却水循环,这种冷却水不直接进行炼钢的工业流程,所以对水质的要求并不高,于是就打了一个深井,利用井水就足够了。泵机房有两组大型的机泵,还有一台操控台,几根巨大的钢管管道从机泵的上方牵引出去,架在空中,伸向炼钢的车间。

现在钢厂早已停产,泵机房早就没人用了,里面的机器布满了灰尘,就是一个摆设。看来是大拿他们请人在机泵的地面上凿开一个坑洞,把地面下的井壁用乙炔割开一个口子,然后放了一个潜水泵下去,每天泵水上来作为生活用水。

大拿开启潜水泵,听见潜水泵空转的声音,很明显,井下面没有水了。老沙也主动请缨,爬到坑洞下,耳朵贴着钢质井壁外侧,用手轻轻的敲击井壁的钢外壳,判断下面的还有没有井水。

但是老沙听到的声音,让他十分的震惊。根据井壁发出的沉闷回响,井下面应该是还有水的,而且水不少,从潜水泵的声音上分析,潜水泵也没有损坏,只是为什么潜水泵抽不上来,还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老沙心里犯怵,但是也没把这事告诉大拿。

大拿问老沙:“什么情况?”

老沙回到地面上,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管子被堵住了吧。”

第一天上班,就这么过去了,大拿带着老沙在厂子里转悠一遍,告诉他巡逻的路线,要注意某些地方需要留意。

“厂子里没钱了,很多保卫设施都是形同虚设,”大拿临下班的时候说,“所以我们要提高警惕一点,现在青花瓷的事情又闹的厉害,晚上指不定有小偷就进来了。”

老沙点头,准备下班。

“你不换衣服了吗?”大拿提醒老沙。

老沙把自己的衣服拿在手上,“不换了,就这身挺好。”

神偷正在房间里和嫣儿讨论怎么布置探测地下布局的探测头,突然听见门铃声,神偷凑到猫眼一看,看见个穿警服的人站在门外,吓了一跳,再细看的时候,发现是老沙。才打开门。

“现在保安服,这么和警察的制服一个模样?”神偷惊魂未定的说。

“胳膊上还是写的保安两个字,”老沙把胳膊抬起给神偷看,“你现在怎么没以前机灵了,你以前不是这样。”

神偷摆摆手,对老沙说:“做保安,这法子挺好,到底是老江湖。”

嫣儿对两个人的对话不怎么感兴趣,仍旧摆弄着笔记本电脑。

“软件运行出了问题,”嫣儿把眉头紧紧皱起来,但是仍旧不能掩饰她的美貌。老沙心想,漂亮女人就是不一样,什么表情都好看。神偷一门心思放在她身上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不是高价向俄罗斯黑客购买的软件吗?”神偷焦急的说,“怎么会出问题。”

“可能是电脑的配置和软件并不兼容,”嫣儿眼光流转,看着神偷,蹙眉懊恼的说,“导致运行速度减慢。”

老沙对电脑这些高科技不感兴趣,又戒备嫣儿,就示意神偷跟自己到另一个房间说话。神偷却说:“我和嫣儿之间已经没什么秘密了,你尽管就在这里说。”

老沙看了看正在摆弄电脑的嫣儿对自己根本就在意,只好对神偷说:“钢厂里有问题。”

“你发现什么了?”神偷立即问。

“钢厂地下,”老沙说,“有一口井,明明有井水,但是水抽不上来。”

“是不是有同行毛手毛脚的动手了。”神偷说,“他们挖地道,把地下断层的水给打穿了。”

“我开始也是怎么想的,”神偷说,“不是这样,水还在,但是水泵只在空转。”

“不是人为的?”

“我认为水井下面有机关,”老沙说,“一定有人提前在下面布置过了。”

“他们这么快?”

“我说的是,地下肯定有秘道,和地下水有关的秘道,”老沙解释,“里面暗中布置了一些机关。”

“老沙,”神偷说,“你懂行,你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

“是的。”老沙神秘的回答,“这个钢厂的布局我也看了,不一般,所有的布局都是按照簋心点穴陵来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风水上的玩意?”

“我只是听我师父说起过,”老沙回答,“他大致把几种点龙穴的图画给我看过,我也只记得其中几种。”

“为了几个青花古瓷,”神偷说,“他们犯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所以这下面很可能有更值钱的东西,”老沙说,“这个你已经大致明白,但是我说的是,下面的东西可能比你想的更加重要。”

“你的意思是说,”神拖想了想,“这活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

“揽不起这个活,我们就撤吧。”老沙说,“我觉得这买卖太大了,我们做不了。”

“让我先想想,”神偷安抚老沙,“你先回去做保安,看看情况,我们再做决定。”

老沙知道神偷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出于规矩,也不能丢下他自己脱身,只能继续去钢厂当保安,一切见机行事。

老沙第二天早上去上早班,正好看见大拿的拳头在砸着门。门里面没有回应,大拿急了,吹着哨子:“起床!出操!”屋里仍旧没有动静。

大拿更加生气,拼命的吹哨子。

黑小在房间里懒散的喊:“吹什么吹!才几点啊,昨晚巡逻到十二点,还让不让人活了。”

大拿又吹,门开了,二子不耐烦的站在门后,睡眼朦胧。

大拿不依不饶的拉着他们出出操,黑小和二子还有其他的保安听从大拿指挥,在空地上跑步,老沙也在队伍里。

老沙边跑边问:“李队怎么弄的跟部队似的。”

“他以前就是当兵的,”二子恨恨的说,“当兵当傻了,当了保安队长,就以为还在部队里,把我们当做他手下的兵。”

老沙笑笑,也只能听从大拿这个小子瞎折腾。

黑小又说:“听说他当兵的时候很厉害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专业复员了。”

“我好像听人说起过,”二小接上话茬,“他在部队上反了错误,才复员的。”

“犯了什么错误?”老沙来了兴趣。

“好像是把战友给误伤了,”二小说,“你可别在他面前提这事,提了他就跟你急。”

出完早操后,老沙继续上班,白天就利用保安的身份在钢厂里到处转悠,而且不止一次的在泵机房附近观察,越看泵机房的伸出的几个钢管,就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干脆爬到附近一个废弃的高炉顶上,从上面看个究竟。

老沙到了高炉上,一看,结果就倒吸一口冷气。

泵机房伸出了四根钢管,分别朝向不同的方位,每根钢管走出来十几米后,就用弯头(注:一种改变管道方向的管件,用于管道铺设。)拐了就九十度的弯,以泵机房为中心,这四个钢管的走向,刚好就构成了一个“卐”字型。

我听到老沙说到这里,忍不住笑,然后对老沙说:“你跟我说的什么青花古瓷,是在钢厂地下的一个墓穴有关吧?”

“是的。”老沙回答我。

“你这个故事编的不好,”我笑着说,“有漏洞。”

老沙愣了愣,然后问我,“那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漏洞。”

“刚才说,看到泵机房的输水管管道架设出来,构成了一个卐字型。”我微笑着说,“你应该知道卐字型是什么涵义吧。”

“是啊,我就是看到了这个卐字型,才猛然发现有问题的。”老沙说,“这个卐字的形状,是佛教的一个符号,如果在庙里就无所谓了,如果在民间,那是和尚做了法事后,用来镇邪的,钢厂的地下有很邪性的东西!”

“你说古墓里有很邪性的东西,”我点着头说,“可是你知道吗,但凡中国跟墓葬有关的文化,都和佛教没有太大的联系的。”

“这话你怎么讲?”老沙有点蒙,“我读书不多,还不是很明白。”

“中国的传统宗教是道教,所以风水啊堪舆啊,墓葬文化都是跟道教有关,”我顿了顿,继续说,“可是佛教没这么些讲究,佛教讲究四大皆空,和尚死了都是火葬的,最多死后刨出几颗烧不化的胆结石,说是舍利子,然后放到舍利塔里供奉起来,算是比较讲究了。”

“我明白了,”老沙说,“你的意思是这种大型的古墓,如果有问题的话,也是中国人道教方面的做法,和佛教无关,所以地面上的泵机房伸出四个钢管,构成一个卐字型,只是个偶然。”

“对,”我说,“这个根本就是两种不同路的东西。”

“你错了,小徐。”老沙对我说,“你犯了一个错误。”

我摊摊手,做出一个不解的姿势。

“古墓是金元时期的古墓,”老沙说,“可是钢厂是六十年代建设的。”

我一听,马上就明白了老沙的意思,我把思路给整理一下,对老沙说:“是不是这样,勘测队发现虎符镇附近有铁矿,然后开始建厂,当建厂的时候,这个古墓就已经有人知道了,但是出于某种原因,这个古墓的消息,并没有对外放出风声。不过有领导知道这件事情,而且很迷信这个,或者在修建钢厂的时候发生了一些意外事件,又无法解释,所以他们请来了一个和尚身份的人,用某种特殊的布局,镇住地下的东西……”

老沙偏着脑袋,向我微微点头。我知道我猜对了。

想明白这点,我忍不住好笑,六十年代,正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那时候三线企业如火如荼,我很难想象,坚持无产阶级革命的那些坚定的建设者,怎么会认同一个和尚来钢厂做法事,而且是镇住地下的某种邪性的东西。

这个实在是太矛盾。但我也不能去辨伪老沙说的话了。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很多相互悖论的事情也是会同时存在的,我已经屡见不鲜。于是我只让老沙继续说下去。

老沙当时看到了泵机房为中心的那个卐字型,心里震惊的很。立即从高炉上爬下来,想马上找到神偷去说这个事情。这笔买卖绝对不好做,这个跟以前的生意不同,以前最多是失手,被警察抓起来,盗窃罪,数额特别巨大才会判重刑,一般打点上下,两三年就出来了。可是这次很明显,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于警察,而是要去做事的地下,有不一般的危险存在,神秘事物的存在。这个偏离行业路数太远了,实在是太冒险。

老沙焦急的等到下班,正要离开,大拿却叫住他,“老沙,能不能给我帮个忙?”

老沙就说:“怎么啦?”

“能不能帮我再加个班,上一个通宵,我知道连续上二十四个小时,说不过去。”大拿不好意思的说,“但是他们都跑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这些天我也是一直在苦熬,每天只睡几个小时……我一定申请给你多发点加班费。”

老沙看见大拿的言辞闪烁,知道大拿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想来想去不好拒绝,只好对大拿说:“你让我回去吃个饭,你看这个厂子里也每个地方洗澡,我回住的地方洗个澡了来上班,怎么样?”

“当然可以,”大拿开心的说,“你晚上十点前来加班就行。”

老沙敷衍了大拿,马上就回去。一刻都不耽误,跑到神偷所在的旅馆。到了房间门口,也不敲门,直接把门给弄开。老沙一身的本事不虚的,他几秒钟都可以开一个锁,比用钥匙还方便的多,他开门就用两根细细的铁丝,这铁丝一直都放在身上。具体什么地方,老沙从来不跟人说起。

老沙开门后,马上就冲进去,看到穿着睡衣的嫣儿正在捣鼓电脑,一脸严肃。嫣儿看见老沙突然进来,惊慌失措,连忙把身边的一件外套穿上,脸色很不安。

“我有事要跟神偷说。”老沙不跟嫣儿啰嗦。

“他出去办事去了。”嫣儿回答。

“这活我不干了。”老沙对嫣儿说,“我现在就要走人。”

“不行,”嫣儿拒绝了老沙的请辞,“你等神偷回来,当面说清楚。”

老沙犹豫一会,叹口气,“他好歹救过我的命,行,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估计要去一个晚上,”嫣儿说,“你明天早上跟他说吧。”

老沙没办法,只好悻悻离开,看着嫣儿继续捣鼓电脑,这个时候,老沙发现,电脑上牵出两根数据线,连接着旁边一个设备,设备有一个显示屏,跟医院里的心电仪一样,屏幕上跳动着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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