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莫易起床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哥哥还蒙着被子在睡觉,印象中,哥哥是个起床很早的人,见他睡的正酣,莫易没有叫醒他。

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走出房间,一楼的客厅里,客栈老板已经煮好了早餐,猴头和麻吉正在桌边吃的津津有味。

“还不快来啊,面都快冷了。”麻吉在下面招呼道。

莫易点了点头,在天井边洗漱完毕后,正好碰到小水赶来打水,两人对望了一眼,莫易说:“我在客厅等你一起早餐,今天估计会有安排。”

“好。”小水说罢,伸手帮莫易整了整衣襟。

“今天是怎么了?他们三个这么反常?”见莫易坐下,猴头不解的说。

“可能是昨天累了吧!反正没事,多睡一会也不打紧。”莫易点上烟,却见那个店老板正在对他微笑。

“怎么了?大叔?”莫易问道。

“没什么。”店老板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说,“昨天你哥说你是个爱冲动、火爆的人,看你长相,倒是斯文有加的样子。”

“嘿嘿。”莫易笑了笑,说,“长相往往都只是外表,千万别被我的长相给蒙骗了。”

这时候,小水也来了,四人吃完早饭,却并没有出门的打算,眼下还不是节假日,来村里游玩的旅客很少,店老板无事可干,索性泡上一壶热茶,和几个年轻人一边唠嗑,一边瞎磨时光。

到了八点半,莫古总算从睡梦中醒来,知道时间已经不早,又去把老卫和范医生也叫醒,下楼随便吃了点东西,莫易他们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都到我房里来。”莫古说道。

一行人上了楼,猴头刚刚坐好,便迫不及待的问:“今天是到荆坪的第二天了,我们不会又像昨天那样白白的度过吧?”

“当然不是,昨天我们三人已经到了三江交汇的地方看过。”莫古点上烟,说,“按照范医生的说法,我们得下水。”

“下水?”莫易不解的反问。

“不错。”范医生起身分析道,“以我的猜测,那秘密,八成是藏在水下面。我们只有下水去看看,才能弄清事情的真相。”

“下水分为休闲的、工程的和专业性质的。我估计那里至少有一二十米深,但不会超过四十米,毕竟只是一条河,所以,我们只需要面镜、呼吸管、调节器、气瓶即可,蛙鞋什么的就没必要了,但是我们现在一样没带。”老卫有下水的经验,当下安排道,“为了安全期间,我们还要简单的去测量那儿的深度。我先把今天的安排说下,莫易,你和小水、猴头三人今天重新回市里走一趟,购置三副下水装备。我们几个则去找船家,看有没有胆大的船家敢去那儿跑一趟。”

“好,你写个单子给我。”莫易点头道。

“路上要小心,如果发现有尾巴,记得一定要甩掉。”莫古吩咐道。

“应该没事。他们挂像的只是你我,还有麻吉。”范医生笑了笑。

莫易三人去后,莫古四人则出门直奔码头而去。

潘四爷沿袭祖业,风里来雨里去,在码头开船接客已经有三十多载,当他听到莫古的请求,那一刻,他没有震惊,而是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沉默了几分钟,潘四爷问道:“你们是想找个好手,驾着船带你们到三江口去?”

“正是这个意思。”莫古点头道。

“哼。”潘四爷冷笑了一声,斜眼将莫古几人打量了一遍,沉声道,“先不管你们为什么要去三江口,你们可知道,那三江口水面看上去平静,其实水下深处有三股水流相交,暗流相互搅动,所以才会有漩涡形成,更让人恐怖的是,那地方还有水鬼作祟,一旦被拉下水去,恐怕你有九条命也救不回来。”

范医生笑了笑,附到那潘四爷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听罢,潘四爷惊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现场看看,否则,我们岂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范医生点头道。

“好吧!”潘四爷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范医生,问,“那么,你们为什么要去三江口?”

“也没啥特别的目的,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总之,不是做坏事就行。”范医生抬头看向河面,此处的河水格外的清澈,偶尔,还能看到游鱼翔于浅底。

“年轻人,既然你们铁了心的想去,我也不拦你们。”潘四爷卷上纸烟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语重心长的说,“只是,我要告诫你们,欺山莫欺水哟!如果你们真要找个带路的驾船人,我自认为没这个本事敢担保在那段河面出入自如,不过,你们若真想去,我可以给你们推荐一个人,就看你们说的动他不。”

“什么人?”莫古很是好奇的问道。

“一个隐于村野,浪荡形骸几十年,有着一肚子不堪回首的人。他的外号叫王八,现在还知道他这个外号的人,已经不多了,人们都叫他潘老五。此人虽然靠家族施舍打赏过日,但其内心倨傲,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从未看到别人敢下三江口……”

潘四爷抬起头,眼里倏地漫出一种惊恐而又复杂的眼神,他摇了摇头,继续说:“他是个命运多桀的人,但我清楚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早年饱读诗书,身怀奇学,却受到人们的唾弃、诬陷而不得志。”

“受到人们唾弃?这是为何?”老卫忍不住接过话,因为他知道这潘四爷口中的王八是什么人。

“有些人,有些事,在常人眼里,是无法接受的。潘老五本出身大户,无奈年幼时家道中衰,最后一贫如洗,家里除了藏书不肯变卖,其他值钱的东西几乎全部卖光。他与书本为伴,最崇敬的就是潘老爷子。”潘四爷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有一年,有一个女子在三江口落水,潘老五将其救上岸,女子的家人赶来的时候,正看到潘老五嘴对嘴的抱着那女子,于是女子的家人就污蔑他,说他趁人危难,欲图不轨之事。”

“他只不过是在救人,人工呼吸。”莫古愤然道。

“在那个年代,女子的清白尤为重要,有了肌肤之亲便会被人认为不洁,很难嫁出去,更别说嘴对嘴,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那是大败门风的,在现代人的眼里看来,那的确是不值一提的事情,但那时候可不同。女子的家人一状告到族长那,他潘老五一个穷小子,哪怕有十张嘴巴,也无法脱离嫌疑,村里其他人更是轻信谣传,不辩真伪,从那时候开始,潘老五开始在人们的白眼中过活……”潘四爷冷笑了几声,说,“这是其一,还有一件事便是,当时潘老五家穷,为了奉养老母,他上山砍柴,下河摸鱼,而这段河面的鱼群聚集地,当属三江口。那潘老五也不管河里有水鬼,为了养家,每个晚上都要驾船去三江口夜捕,每次的收获都不小,久而久之,人们自然看他不顺眼,甚至有人说他和水鬼有关联,那些水鬼,是他养的……”

“真他娘的荒唐。”莫古忍不住骂道,“这简直就是白扯嘛!”

“现在的白扯,在那时候可以要人性命。”潘四爷冷哼道。

“是啊,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蜚语,在那种时代足以杀死一个人。于是乎,那潘老五肯定就成了人们眼中的妖人?”范医生接过话说。

“不错。之后潘老五的母亲因为承受不了这些流言而在悲怆中死去,潘老五深受打击,悲愤痛苦中砸锅卖铁葬了老母后,再也没有人看到过他。直到五年之后,潘老五回来了,可是,他却成了个乞丐模样的人。有人心存愧疚,便发点好心给他施舍点吃的,有时他也会挨饿,我曾邀请他和我同住,一起撑船度日,被他拒绝。他在这无家可归,晚上也是行踪不定,有时候在伏波庙,有时候在潘老爷子的旧宅,有时候,就不知道在哪里了,总之神出鬼没,相找他的时候难,不想找他却偏偏能撞到。”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个苦命人。”想起昨天臆断潘老五年轻时是个不务正业的游手好闲之徒,老卫很是惭愧的摇了摇头。

“所以,要到三江口,你们还得去找他,我那还有一艘板船,因为村里集资买了这艘机船,那老伙计便闲了下来,但我仍然精心的照料着她,毕竟风雨同舟几十年。你们去吧,如果他答应了,你们就来拿船。”潘四爷说完,径自上了船不再搭理莫古四人。

望着潘四爷离去的身影,莫古突然觉得心中有些惆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虽然还没有见到潘老五,心中却已经对这个人生出一种莫名的好感,留言蜚语,白眼冷漠,这些,却极像了大爹死前的遭遇。

“走吧,我们去找找这个人。”范医生打破莫古的思绪,催促道。

见潘四爷躺在船板上晒太阳打盹,莫古远远的喊道:“多谢您了,潘四爷。”

潘四爷没有起身答话,只是扬起手里的烟袋杆子略略的向他们挥了挥,翻了个身做他的悠悠美梦去了。

“先去伏波庙吧,潘老五说不定就在那里。”老卫建议道。

天色很好,走在村中的古道上,让人心境感到格外的悠远,有种说不出的意味,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眷顾,还是莫古他们今天的运气很好,赶到废墟的时候,正好看到潘老五躺在废墟不远处的一座矮坡上打盹晒太阳。

麻吉笑了笑,便想去和潘老五打招呼,见状,莫古赶紧挥手制止,示意他先别上去。

“我们还是等他醒来再说,这时候去打断人家的美梦,不妥。”莫古说。

范医生点头表示赞同,见不远处有几块平整的石板,说:“我们先到那坐着等他吧!”

四人一边等待一边轻声的闲聊,半个小时候,那潘老五突然坐起,在耳边挥着手抱怨道:“今天这是怎么了?睡个觉老有蚊子嗡嗡。”

莫古笑了笑,知道这潘老五是在说他们,看来他之前并没有睡着,当下上前很有礼貌的说:“老爷子,您睡好了?”

潘老五挠了半天耳朵,方才有些不情愿的转头往莫古看来,冷冷的问道:“我俩认识么?”

“不认识?”莫古摇头否认。

“那我是不是欠了你什么东西?”潘老五继续问。

“没有。”莫古仍是笑盈盈的答道,知道这老人是个怪人,性情肯定也很怪癖,和这种人打交道,必须要有耐心。

“既然我俩不认识,我又没欠你东西,那就是说我俩压根儿不相干。所以,你可以走了。”潘老五不再理会莫古,伸了一个懒腰后,倒地继续睡大觉。

莫古回到三人身旁坐下,范医生吸了吸鼻子,望着天上的白云,有意无意的说:“好白的云朵,今天真是个不错的好天气啊!”

“嘿嘿,确实好白。”莫古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说,“再白的云朵,也有变黑的时候,再寒冷的天气,也有变温暖的时候,在冷淡的人,也有被打动的时候。”

老卫眯着眼睛,听莫古的话,他好像有把握请潘老五出马相助。见那潘老五四仰八叉的张着嘴巴躺在草地上,心中暗想这个怪异的老人肯定不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要不就是在考验莫古的诚意。

“没事,我们继续等。”老卫安慰莫古道。

一个小时候过后,潘老五再次醒来,莫古见状,满脸堆笑的刚走到他身边,未等他打开话题,潘老五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起身后抬脚便走。

莫古哪里肯就此罢休,也不管范医生他们三人,愣愣的跟在潘老五身后往伏波庙走去。

潘老五仿佛对莫古没有任何好感,口中也不说话,却是只顾往前走,每当他停下来,莫古也是就地停下,每当他继续往前走,莫古又继续跟着。

如此绕过了伏波庙走了五六百米,潘老五终于忍不住了,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年轻人,你到底想干嘛?为啥老跟着我?我是不是欠了你的钱?”

见他开口说话了,莫古大喜,当下赶紧说:“老爷子,我没有恶意,只想请你帮忙。”

“我是个废人,能给你帮上什么忙?”潘老五转过身,很是不耐烦的说,“我也没什么能耐,你如果找我帮忙,那就找错人了。”

“不。”莫古赶紧摇头否认,说,“我没找错人,只有你能帮我。”

“没时间和你瞎磨。”潘老五冷哼了一声,径自不再搭理莫古,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莫古急了,大声喊道:“老爷子,我真的需要你帮忙,我要查清我大爹的死因,他生前被人看成怪物,就连死后还被人认为不祥,我要查清他的死因,给他正名,我要让那些昔日以冷眼和蜚语看人的垃圾们知道,他们是罪大恶极的,我要让他们明白,不要用任何的臆断去定论任何的人和事,更不要无缘无故的给别人头上戴一顶莫须有的帽子,我要告诉他们,我大爹不是怪物……”

莫古还在激动不已的喊着,那潘老五却渐渐的停下了脚步,他诧异的转过身,慢慢的走到莫古面前,伸手示意莫古打住喊话,问:“你

说,你大爹死前被人看成怪物,死后也被人认为不详?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的。”想到大爹,莫古心中的伤感突然无法抑制般的涌出来,他红着眼睛,抱头道,“我大爹染了一种怪病,在他生病的时候,村里人像防鬼一样,就连大白天也关着门,死后,村中的老者们逼着我父亲叔叔将大爹火化,才允许他下葬,我一路追查到此,好不容易得到潘四爷的建议,要我来找您老帮忙,您却……”

或许是莫万成的遭遇,让潘老五深有同感,他打断莫古的话:“孩子,你大爹有你这样的侄儿,是他的福气,这世上本没有怪物,只是当说的人多了,便有了怪物。”

“我大爹无儿无女,也没有妻室,生前对我疼爱有加,如若亲生儿,我想,他活着的时候我不能尽孝道,我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件事了。”莫古哽咽着说道。

“又是怪物,又是怪物。”潘老五仰头叹了一口气,往事历历在目,自己曾经何尝不也是人们眼里的怪物,他痛心的摇了摇头,眼里的目光不再那么冷漠,“那么,你找我到底要我帮什么忙呢?”

“我们要去三江口找个东西,今天从潘四爷口中得知,敢驾船去那的,只有您老,所以……”莫古欲言又止,说罢,很是迫切的望向他。

“去三江口?”潘老五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追问。

“不错。在那,可能有我想要找到一个东西,那东西,或许能揭开我大爹身染怪病的原因。”莫古补充道。

潘老五没有答话,他背着手来回走了几遍,满脸沧桑的脸上,透满着踌躇、好奇和顾虑。

过了好一阵,他方说:“三江口水流奇特,水中还有水鬼,你们真要去?”

“不错。”这时候,范医生三人也跟了上来,听到他说水鬼,范医生继续说,“水鬼已经被我们诛杀,所以先生您大可放心。”

“我啥时候又成了先生了?”或许是范医生身上有股独特的气质,潘老五一看到范医生,便好像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双小眼睛不住的在范医生身上上下打量着,及至看到范医生的猴子,他说道,“我猜,那些水鬼肯定是你用这只凶猛的四耳猴杀死的?你们杀了几只?”

“三只。”莫古答道。

潘老五点了点头,似在思考什么,顿了顿,他对莫古说:“如果你真想去,我答应给你帮忙,但这事非同小可,别以为杀了三只水鬼,那河中就平安无事了。此事要有完全的准备,所以,要从长计议,你们今晚八点半的时候到伏波庙来,我在那等你们。”

说罢,弯着腰一拐一拐的消失在了莫古他们的视线内。

下午四点,莫易回来了,他按照老卫开的单子,该买的东西已经全部被他置办好。出门的时候莫古叮嘱过他,东西拿回来后,为了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进了客栈,莫易带着这些下水的装备直接去了范医生和老卫的房间。

老卫一一作了检查,看罢,他很满意。

到了晚上八点,按照白天和潘老五的约定,莫古和范医生、老卫准备赶往伏波庙,其他人则在客栈休息。

进了伏波庙,潘老五早已在庙内等候,见到莫古三人,他连忙招呼大家就坐。

几张破旧的木凳子,一盆燃旺的炭火,煮着一铁壶清茶,将清冷的伏波庙烘出了几丝温情。

莫古微微的在庙内打量了一圈,好奇的问道:“老爷子,您晚上睡哪里?”

“随便睡啊,只要是个平整的地方就行。”潘老五笑呵呵的说。

“那冬天呢?”老卫接过话问。

“冬天不睡这,反正自然有办法过冬。”潘老五用木棍扒了扒炭火,低头说。

“这怎么行?等下您和我们一起回客栈吧?”莫古急道,暗想这么大年岁的人,还要如此颠沛,万一染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听到莫古的话,潘老五连忙摇手拒绝:“我早已习惯了,你让我住客栈去,我睡不着。”

范医生了解潘老五,当下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勉强您老,只是您老要多注意身体。”

潘老五感激的点了点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沉默了一阵后,突然好像记起了什么,他拿开铁壶,用木棍将瓦盆中的碳灰慢慢的掏开,只见那碳灰下竟然藏了东西。

“哇,红薯?”老卫大喜,赶紧抓了一个放到手里反复的拍打去热,很快,庙内便弥漫着红薯的清香味道。

“吃吧!热灰烘熟的,不糊。”潘老五把红薯一一的夹出来放到地上,招呼莫古和范医生。

“这就是你的晚餐?”莫古小心的拿起红薯,皱眉问道。

“当然不止这些。”潘老五呵呵笑道,说着,又用木棍将碳灰继续往下深掏。

原来那碳灰下还藏着东西,在三人的好奇中,不用多久,便可以看到四五个椭圆形的黄泥团子,外壳已经被火烘烤的生硬。

“这些泥巴团子是什么?”莫古不解的问。

潘老五没有答话,正忙着把那些黄泥团子从火盆中弄出,老卫也停止了吞吃红薯,仔细的看了一会,恍然大悟道:“老爷子,您真是个行家啊,我都不知道该吃哪一样了。”

“想吃啥,就吃啥。”潘老五笑道。

莫古看着面前的六七个泥巴团子,还是搞不懂到底是什么东西,身旁的范医生见状,附到他耳边说:“这是叫花鸡。”

因为想到这潘老五弄出的叫花鸡肯定是偷的,所以范医生一直没有道破,没想到他刚说出口,潘老五的耳朵竟是格外的灵敏。他笑道:“这不是叫花鸡,应该叫叫花斑鸠,是我在附近的山上钓的。”

说罢,用木棍对准泥团子的外壳轻轻一敲,那些被烧的生硬清脆的泥壳便纷纷脱落,在泥壳内,斑鸠还被一张厚大的树叶包着。

潘老五撕开树叶,一阵让人馋涎欲滴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斑鸠有鸽子大小,已经被拔了毛去了内脏,油黄翠嫩的肉一看就是绝品美味。

浓浓的香气让莫古舔了舔嘴唇,忍不住吞下一口口水。

“真是人间极品,我看您老才是美食家,哈哈。”范医生大乐,伸手扯下一块斑鸠肉,放到口中细细的品尝起来。

见这潘老五如此乐观,莫古心中不禁对他多了几分敬重,自想现在他肯帮忙,按照冯老留下的线索,大爹从天狼山带来的那块石头,说不定能在这里解开谜底,当然,莫古很清楚,就算这里有发现,也肯定不会是最终的结果,到头来必然还得要去找到天狼山,或许,这里隐藏了天狼山的线索,亦或许,这里有揭开阴阳石谜底的答案。

潘老五又拿出四个杯子,每人倒上一杯热茶后,方说:“把你们叫来,是想仔细的说说那三江口的事情。以我过去的经验,三江口水面以下十米处开始有涌动的暗流,或许是因为那水底的奇特地貌造成的,所以,你们如果要下水,必须找到克服暗流的方法,否则,一不小心卷进暗流中,可能就再也浮不出水面来。”

“这个不怕,用绳子绑住,船上人拉着就行。”老卫建议道。

“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光用绳子绑着,肯定不行。必须要求下水的人具有超常的耐力、毅力还有水性。一旦卷进了乱流,如果我们力量不够而拉不上来,或者说时间不够,那就不好说了,说不定就算拉上来,也成了死人一个。”

潘老五的话刚说完,莫古和老卫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范医生。

“好说。”范医生嘿嘿笑了几声。

“其次,听你们说,昨晚死了三只水鬼,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根据村里人的说法,有人讲水鬼有三只,也有四只,五只,六只的,甚至还有和红毛水猴子完全不同版本的水鬼。如果水鬼不止三只,而你们下水后遭遇了怎么办?”

“不怕,我们准备了标枪,如果碰到了我就将水鬼就地正法。”范医生微微的笑了笑,看向潘老五说,“先生您是个懂行的人,否则,当年怎么敢一个人独自去三江口夜捕?我想你肯定在船上洒了白芷粉末吧?”

“哦,你怎么知道?”范医生的话让潘老五大感意外,他说道,“水猴子怕猕猴,怕白芷,书上写的很明白,为了生计,没办法才去那冒险。”

“果然如我所想,先生是个奇人。”范医生啧啧叹道。

“还有,这件事不能让村里其他人知道,否则,恐怕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那三江口水域是个神秘奇特的地方,江面曾有两座山出现过的异景,加上有水鬼存在等等,种种异象将那儿弄得神秘兮兮的,本族老人曾有一种奇怪的说法,说那里有个古名,叫黄泉渡口。你们是外人,如果在没有和村里人打招呼的情况下,公然去那儿下水找东西,我想村里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至于水底到底有没有你们想找的东西,一切也只有下水后才知道,明天我们就去测量深度,并找个最合适的下水地点。”

“黄泉渡口?”莫古伸手不解的挠了挠脑袋,自语道,“难道,那儿是通往阴间的地方不成?”

“我也不知道这个说法的来由,但我知道,有个人曾对此做过调查。”潘老五低下头去,在他那紧皱的眉宇里,突然间仿佛多出了很多心事。

“什么人?”范医生语气突变,问道,“难道最近还有人也来过这?”

潘老五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这个人早已不在人间,他是所有潘家族人的自豪,在潘家人心中,他就像神明一般。”

“潘仕权?”莫古追问。

潘老五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顿了顿,郁郁的说:“我们这里有着上万年的历史,很多地方都非常悬异,他将自己的调查发现写成了一本笔记,但这本笔记,却被一个人偷走了。”

“原来是这样,如果有那本笔记在,或许能给我们提供很大的帮助。”老卫失望的抱怨道。

“那个偷走笔记的人是谁?可曾有所了解?”莫古好奇的问。

潘老五摇了摇头,答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他有个特征,他背上纹了一个五芒星图案。算一算,已经有好多年的时间了。”

四人细聊了这么久,烤红薯和叫花斑鸠也全部吃完了,庙外,夜已深,牙形的月亮,正藏在山顶古树的枝桠间,仿佛在偷听他们的说话一般。

潘老五起身拍了拍衣服,说道:“时间已经不早,你们先回去休息,凌晨四点左右,你们照样来这里,我们一起去找潘四爷要船。”

潘老五站在庙门口看,一直忖忖的看着莫古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方才进庙而去。

回到客栈已是晚上十一点,想到凌晨就要起床,三人不敢耽搁,进房后倒头便睡。

为了防止睡过头,莫古调了闹铃,并写下纸条吩咐莫易,叫他转告猴头他们,这两天如果没有事情,尽量别出门去外面转悠。

因为心中装了事情,睡意很难上头,躺在床上,莫古又一次将今晚和潘老五的谈话回想了一次。

此刻细细的想来,方才感觉到这个潘老五真的不是常人,他懂得的东西好像很多,而且从他说话的语气来看,他的心中或许还藏了更多的东西,此人肯定已经不再是当时的那个潘老五,到底他消失的几年间遭遇了什么事情?这可能是解读此人的一个关键。

可是,他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过着这种闲云野鹅,浪荡不羁的生活?为什么不像一个正常人一般的活着?毕竟这是他的家乡,在父老乡亲们面前像个叫花子般,那该需要多大的勇气?

难道,他重回家乡,是有目的的?

莫古脑海中灵光一闪,却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心中暗想他肯帮忙已是万幸,现在自己对他如此百般的猜测,实在是对不住他。可是,平日里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莫古都喜欢问个为什么,虽然还没有和潘老五有很多交道,但从这个人身上透露出来的疑问和好奇,却已经早已无法掩饰的散布开来了。

“他肯定不是个叫花子,如此有学识的人,怎么会当一个叫花子。”莫古翻了一个身,想起最后说道的潘仕权的笔记,潘老五只是略略的提及而不肯细说,感觉告诉莫古,潘老五知道的更多,只是不肯向自己道出来。

点燃烟吸了一口,脑海中极力的搜索着与潘仕权有关的信息。

潘仕权,曾经的乾隆帝师,精通八卦奇门,易术命理,天文地理,乾隆得位后,明智的选择隐退,这完全和历史上那些真正的明智贤达完全一样,看上去,他好像是个有如刘伯温、诸葛亮一般的人,那么,潘老五装成乞丐,是不是和潘仕权的笔记有关?或者说是与那潘仕权的某个东西有关系呢?

白天潘四爷曾说,潘老五神出鬼没,晚上要不在伏波庙,要不就是在潘家老宅过夜,如果在人们的眼里果真把他当成乞丐看待,那么,又还会有谁去理会一个乞丐呢?

莫古越想越觉得离谱,这个潘老五,竟然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看来,日后我得提防着他,以他对荆坪的了解,如果三江口真有名堂存在,他定然会知道一些。”莫古在心中暗想道。

三点半,莫古被闹钟吵醒,老卫和范医生也已经起床,才睡了这么短的时间,三人都有些困倦。

屋外月光皎洁,半夜的古村出奇的安静,老卫打了一个呵欠,略微的寒意让他忍不住紧了紧衣服。

刚出村子,范医生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往后看去。

“怎么了?”老卫低声问道。

范医生没有答话,竖起手指示意老卫噤声,知道肯定有异常情况,莫古睁大眼睛四处搜寻了一番,却什么也没看到,但他明白范医生此举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他的听觉和视觉俱是超出常人,在没有一定把握的情况下,他是不会随便做出反应的。

“走。”范医生轻声说,却是指了指另外一条路。

莫古和老卫明白,当下错开道路,往河边的方向走去。

三人绕了一圈重新回归正路后,范医生说:“刚才出村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有细微的脚步声从我们身后传来。而且那脚步声还尾随我们走了一段,为了不惊扰尾巴,我故意装作不知道,可是,我猛然回望的时候,身后却并没有人影,真是奇怪了。”

“确定没听错吗?”老卫担心的问。

“应该没听错。”范医生答道。

莫古默默的跟在老卫身后,他对范医生很了解,如果他说有尾巴,虽然刚才没有被他们逮到,但这种可能性绝对会超出百分之九十。

自从上次秘密出城,莫古敢肯定没有被人跟踪,那么,今晚的这个尾巴又会是谁呢?是乔巴,还是那些黑衣人?从这两天来看,村子里好像再没有什么陌生人来过,那这尾巴到底会是谁呢?

“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个人的反应能力很敏捷,当我回头的那一刹那,他已经藏了起来。”范医生猜测道,“若果真如此,此人定是个厉害人物,日后我们的行动,要多加注意了。”

莫古点了点头,三人又走了十多分钟,伏波庙到了。

潘老五没有点灯,莫古很佩服他的胆量,一个人在这种荒郊野地,而且还是在阴森的伏波庙中,竟是如在家一般。

“走吧,我们先去找四爷拿船。”潘老五出了庙,带着他们往潘四爷那赶去。

或许是因为村中的古意所致,凌晨的古村竟然有种掩饰不住的萧索和凄凉,即便路旁全是屋舍,穿行于此,心中仍然免不了有种莫名的压抑。

潘四爷家中已经亮灯,这个撑船几十年的老人,每天都会赶在任何一个村民的前头早起到达渡口,摆渡,就像是他的生命和职责,而他作为摆渡人,职责就是确保每个村民都能按时渡河。

轻轻的敲门声响过,潘老五的到来让潘四爷感到很意外,及至看到他身后的莫古几人,潘四爷便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当下也没说什么,披上衣服带着他们往河边方向走去。

板船停靠在河边的一处浅水湾内,虽然已经三四年没有派上用场,但潘四爷一直像对待儿女一般的精心保养着它。

“上去吧,这船就交给你了,老五。它闲了这么几年,肯定也憋慌了。”潘四爷轻轻的抚摸着船身,解开绳子,转身看向潘老五。

“放心,我会完璧归赵的。”潘老五谢道。

这是一艘很大的板船,往年渡人的时候,要靠河面上的一条铁制缆索固定,现在没了固定的绳索,一切都得靠人驾驶,潘老五俨然是个驾船的行家,他熟悉的长着船舵,开始驾着板船往下游的三江口划去。

潘四爷默默的站在河边,一直望着心爱的船消失在了视野中,方才折身往村子里赶去。

往前划去了两三里,水势渐渐的开始平缓起来,潘老五望了望天,说道:“快五点了,天亮前,我们要找好下水点,并测出水中的深度,到了今晚,便好下水。”

“这个自然。”范医生站在船头,天还没亮,可见度不远,河面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雾气中,水势渐渐的开始趋于平稳,让他奇怪的是,越是接近三江口,河面越是安静之极,就连那些蹦跶的鱼儿水鸟,仿佛也失去了踪迹。

潘老五显然对这段水域很是熟悉,他开始改变船的行进方向,并吩咐老卫和莫古加速划桨的力度,一时间,板船竟是如飞一般的往前面穿行而去。

“感觉到了什么吗?范医生。”潘老五问道。

“死气。”范医生答道。

“不错。越是接近三江口,这种感觉越是浓烈,这段河面是村里人的禁区,其实水下有很多鱼,我当年只需用灯光引诱,就能轻松的捕捞很多,但是,这里不管是鱼,还是水虫水鸟,都显得格外的安静,好像暗地里有什么让它们震慑的东西。”潘老五很是不解的说,指着前方道,“那前面五六十米的地方,就是暗流漩涡,以我的猜测,这三股水流相互交织缠绕,肯定是因为河底有什么东西在暗暗的牵引着,否则是不可能形成暗流的。”

“应该是这样,河底八成有股暗力存在。”莫古点头应道。

潘老五又将船往前驾行了二三十米,此处已经能够听到漩涡“吱吱”的尖叫声,但水面却平稳如镜,抛锚停船后,莫古望着河面,心中不禁暗暗的惊叹自然的造化,自从开始调查大爹的死因后,一路过来,他已经经历了不少奇迹,现在,他又站在一处诡异的河面上。河中明明有暗流涌动,但河面却依然平静,这真的很难解释,或许,是因为那股牵引暗流的力量,其中心点就是在漩涡那里,而这股力量的大小,到了离水面十米左右的地方,便渐渐的减弱了。

“现在停船的地方,就像一个临界点,如果再往河中心去几米,水下涌动的暗流会很剧烈,所以,这里是最适合测量水深的地方。”潘老五正色道,一边吩咐老卫放下绳子。

老卫早有准备,绳子的一端绑着铁铅,当下提着绳子,从船舷处将其放进了水中。

三人静静的望着老卫,数秒过后,老卫说道:“到底了。我感觉到铁铅砸在了河底上。”

潘老五点了点头,大家一起动手把绳子拉出水面,丈量过后才发现,这里的河水竟然有将近三十五米左右的深度。

“当然,这么测量肯定不是非常精准,但至少能弄出一个大概。”老卫将绳子捆好,分析道,“这样的深度,要想潜入水底,关键之处就是要克服水中压力,但我们现在只有一些基本装备,缺少深潜的东西。”

“抱着一块石头,耳朵堵上棉花团就行。有气瓶就好办,至少不怕憋气。”潘老五笑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莫古点头赞成,顿了顿,问道,“那我们从什么地方下水?”

“如果要下水的话,还得往前。”潘老五解释道,“河中奇异之处,差不多也就是暗流涌动的地方,我们要找一处能让人承受的河段下水,这三江口平时只有一个漩涡,如果发大水,漩涡会增多,水越大,漩涡越多,曾听老人说最多的时候看到过七八个大漩涡。”

潘老五说罢,收起船锚把板船往前划行了几米,示意老卫继续放绳子。

绳子入水十多米后,果然开始被暗流拖动,慢慢的往前移靠。

见状,潘老五示意老卫收起绳子,继续把船往前划进,然后用同样的方法测试暗流吸引的力度。

每次往漩涡接近几米,绳子在水下被吸引的力度越大,如此测试了几次,潘老五说道:“就选这里,再往前,人在水下就扛不住了。”

说罢,开始将船往岸边划去。

“不做个记号吗?在刚才那?”范医生不解的问道。

“不用,我这老头子很清楚。”潘老五笑了笑。

船被靠在一处水草很是茂密隐蔽的地方,就算有人从岸边经过,如果不走近,根本就看不到。

藏好了船,潘老五吩咐莫古三人回去休息,晚上九点带好东西到这里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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