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天色阴沉,冻雨斜飘,乌云疾走。卡车在大雪和冻雨中慢慢移动,竭力避免打滑。我朝向窗外,瞟了几眼周围的环境。

我不自在地扭了一下身子——恐怕要花上好几个钟头才能到爸爸家。不过,或许这样正好——我才有时间想象一下周四那天的情形:桌上堆满食物;老爸正拿刀切火鸡;客人们来到爸爸家里,先要绕过一辆灰色的普利茅斯——车里坐着两个脸色严峻的男子!

“大家不用担心,”我会高兴地柔声说道。“那是FBI派来保护我的。那是他们精心设置了一个圈套,我正是其中引诱恐怖分子上钩的诱饵,因为恐怖分子正追杀我,但FBI告诉我不用担心,他们会保护我,也保护你们。感恩节快乐!”

10分钟以后,我突然意识到行车方向并非我停车的船坞,而是上了艾森豪威尔高速公路!我猛然转身。

“这是要去哪里?”

“去我那里,”勒琼迟疑了一下说。

“什么?”

“我住在橡树园,离这儿很近。路况太差了,我们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早上克拉伦斯会开车把你送到你停车之处的。”

“我只想回家!”回到蕾切尔和爸爸那里,回到亲人身边!

“艾利,已经都凌晨一点多了。路况这么差,没法开车。七点钟以前保证送你到家。”

“不行!掉头!”

“Chér,你别耍……”

“呜——”扬声器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利而响亮,既像是浓雾警报,又像是受伤大雁的哀鸣。

我看着勒琼。“什么声音?”

勒琼双眉紧皱:“克拉伦斯,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尖厉的哔哔啪啪声响起来,就像微波炉刚结束一个任务——但微波炉的声音不会是一连串。克拉伦斯减慢车速,开到路边。他停下车,再次埋头摆弄笔记本电脑。

显示屏出现同样的绿色靶心,但线条更多,而且好像出现了新的数字和文字。克拉伦斯端详着显示器,接着紧绷双唇;脸色异常严峻。

“怎么回事?”尼克语气紧张地问。

克拉伦斯敲了一键,出现了几列三位数;又敲了一键后,出现了另外一列数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怎么?”

“是另外一个信号。”

勒琼摇了摇头。“不可能。”

“的确是。跟抽水房那个的频率一样。”

“可这儿已经离开抽水房好几英里了。”

“几英里外一般不可能有信号,但信号强度计上就是出现了测量数值为3的信号。”

他们对望了一下。

“那是什么意思?”我小声问道。两人都没回答。

“说的什么呀,克拉伦斯?”我提高嗓音问道。他转过身。“捕捉到另外一个信号,跟抽水房上那个装置发出的频率一样,刚刚发射出来——就是这附近某处。”

“可我们是沿着艾森豪威尔高速向西而行,已经远离湖区了呀!”

“对啊!”

另外一个信号。“这意味着还有另外一个……?”我抱紧双膝,竭力不让自己惊慌失措。喉咙里似乎塞满了尘土。此刻,我们是在艾森豪威尔高速公路上,已经远离抽水房。

艾森豪威尔高速。

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可就是想不起那是什么。

雪花打着旋冲向空中,然后落下,然后又沿着它自己设计的旋涡盘旋着。我只能看到几英尺范围内。艾森豪威尔。那个将艾森豪威尔高速和丹·瑞安高速、肯尼迪高速连接在一起的复杂的四叶式立体交叉大转盘。难道那个……

“哎呀,不好!”我扭头看着勒琼和克拉伦斯。“戴尔·里迪可以从办公室看到艾森豪威尔高速!我就从那窗口看到过。”

死一般的寂静。接着——

“天哪!”克拉伦斯满脸惊骇。“他妈的,鼓手!你必须让五大湖的那队人停下来!马上!”

勒琼翻出手机,开始拨号。

“怎么啦?”我哆嗦着问道。“究竟怎么啦?”

“因为……因为……”克拉伦斯开始在大腿上搓起手掌,两眼惊慌地看向四周。“天哪!该死!搞不好事情已经开始了。上帝啊,老兄。你得拨通电话啊。”

“克拉伦斯,为什么?究竟什么事情?”勒琼也不停上下搓着自己的大腿。

焦虑还真能相互传染?心跳顿时狂暴起来!我抓住他的手。

他不搓腿了。

“快说!”

他盯着我,眼神颇为担忧。“我们没来得及对系统进行分析,因为不知道它是怎么编程的。或许断开系统的时候,需要输入一个密码。”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这意味着,如果有第二个装置,如果输入的密码不正确……”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就会怎么样,克拉伦斯?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假如五大湖石油公司那边,我们那几个人在输入端上出错,无法输入正确的密码,那么不仅那个装置会爆炸,而且还会引爆另一颗炸弹。”

顿时血液沸腾,耳鼓如雷轰响!我猛然转身,对着尼克。他手机贴着耳朵,面如土灰。

我们等着他拨通手机,谁都没有说话。我屏住呼吸。好像过了几个钟头,才听到快速重复的哔哔声。

假忙音。勒琼关掉手机,然后重试。

飞舞的雪花迅速飘过车窗。

又是假忙音。

“他妈的。”勒琼扔下电话。“咱们得返回卢普区。”

“就这鬼天气?”克拉伦斯朝车外指了指。“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必须回去。不能让他们把系统的事搞砸了。”

“还剩多少时间?”我问。

勒琼没有答话。

“尼克?”

“不知道。而且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恐怕已经进了戴尔的办公室。”

顿时犹如冻僵,全身血液成冰!

勒琼转向克拉伦斯。“讲讲信号来源,究竟来自何处?”

“探测范围大约两英里。信号源可以在那个半径内任何地方。”

“能否追踪?”

“等等。”克拉伦斯爬到车子前座那里,拿起一个手机大小的黑盒子。盒子顶端伸出一支短粗的天线,前面有个数字面板。

“那是什么?”我问。

“侦察者,就是测频器,”他说。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频率。”

“我们是知道,可要是我们恰巧处于信号100到150英尺范围内,‘侦察者’就能提供一个信息数值。”他按了几个按钮,一边咕哝着。“快!快!帮帮忙吧。”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他将那东西放下。“至少还需要一次信号传送——而且很可能是两次——多普勒测向仪上才能标绘出位置。”

“但是,可能还要等上6个钟头才会有信号,”我说。“要是……”

克拉伦斯打断我的话。“继续拨电话,鼓手。”

尼克按了“重拨”键;只见他脖子上青筋凸起。

又是假忙音。

我们面面相觑。恐慌穿透了我全身,充满了车内。

勒琼解开大衣拉链,额头上汗珠滴滴。他转向笔记本电脑。“我来找张地图。”

克拉伦斯又开始搓起大腿。“手机都无法接通,怎么上得了网?”

勒琼紧紧攥起双拳。“他妈的。最近的出口在哪里?”

“波莱纳,我想。靠近伊大芝加哥分校。”

“这附近还有什么?克拉伦斯?艾利?快点!想一想。附近他妈的还有什么?”

“算了吧,老兄。”克拉伦斯听天由命地看了他一下。“我们已经无能为力,只能祈祷了。”

“不行!”勒琼的脸色变得坚毅起来。“结束他妈个铲铲!肯定会想出办法来!附近有些什么?伊大芝加哥分校?联合中心?西尔斯大厦?快点。帮帮我。”

克拉伦斯回答得不紧不慢。他似乎只是在迁就勒琼,只是敷衍一下。“我认为不是西尔斯。信号似乎是在我们南边不远的地方。西尔斯是在正东方。”

勒琼皱起眉头。“但你也不能确定在哪个方位。”

“还得有一个标绘点才行呀。”

“如果这颗炸弹跟那一个一样,都是‘9·11’前安放的,只需要有个人穿着石油公司或是电话公司制服就行了。他可以将它放在地下室、货场、甚至是停车场;就像贸易中心第一次遇袭那样。”

勒琼咬了咬嘴唇。“我们应该派人去那边。”他抓起电话,拨了新号码,闭上眼睛开始等。只听得飞快的哔哔声。

“该死!”

我坐起来,扭了扭肩膀,想缓解一下紧张感。“其实,他们在抽水房下面安放炸弹倒是挺值得注意的。”

勒琼前额上一条青筋抖动了一下。“怎么讲?”

“他们想破坏供水。最大限度地破坏基础设施,而不仅仅是夺取几条人命。”

“哦?”

“第二颗炸弹也很有可能目的相同。”

尼克瞪大了眼睛。“很好,chér。”他点点头。“基础设施。那么,都有些什么基础设施呢?”

“臭小子。多得很呢,”克拉伦斯说。“电力、通讯、公路、火车。”他掰着手指头一一列举。

“从戴尔·里迪的窗口就能看到艾森豪威尔高速公路,”我说。

克拉伦斯一下子坐直身子。“该死的A字形!那个交叉口!艾森豪威尔、丹·瑞安和肯尼迪三条高速公路会合的地方!”

“那个地方怎么啦?”勒琼问。

“那是出入卢普区车流最集中的咽喉。它一爆炸,市中心基本上就算完蛋了。”

“而且,如果在高峰时段发生爆炸……”勒琼补充道,不住点着头,“……成千上万的上班族正涌入市中心……”

“天哪!”我用手捂住了嘴。

“这就对了。”勒琼两眼冒火。“总算是明白了!”

“明白什么?”

“我一直在琢磨他们为什么要拿风做文章。”

“风?”

他向前弓起身。“抽水房那个炸弹;如果他们引爆的时候风从西向东刮,大部分辐射将漂移到湖水上方,而不是卢普区。当场死亡的人数虽然要少一些,但湖水将遭到核污染,危害更大!”

“那么……”

“哼……这些杂种太恶毒、也太奸诈了。他们想造成最大的破坏。”他再次点点头,与其说是朝我们点头,不如说是冲着自己。“我刚才没搞明白。我一直在想他们是否暗中有别的企图。不过他们肯定将风考虑了进去……”

“交叉污染,”克拉伦斯低声说道。

“不错。”勒琼将拳头猛地砸到另一只手掌里。“卢普区两头,一边一个,不管风向哪边吹,后果一样严重。”

“抽水房在东边,艾森豪威尔高速在西边,”克拉伦斯替他把话说完。“能把整个卢普区都覆盖了。”

勒琼和他对视了一下。

克拉伦斯移到驾驶座。

“去哪里?”勒琼问。

“信号好像就在南边不远。必须采取措施,挪挪地方。”

车上公路,路面满是积雪,轮胎发出嗖嗖嗖的声响。

勒琼拿起手机,又拨打了一次。他扬起眉毛。“通了。”他猛地将手机贴到耳朵上。“臭小子,我是勒琼。你们在哪里?”他听着,接着大叫起来。“不。不要碰。你们停下来。马上停。我们接收到另外一个信号。可能还有一个炸弹!”

我听到他的电话传来几声惊呼,可我听得并不太专心,因为正纠结于另一个疑点。差不多呼之欲出了,但它就是不出来!

勒琼看着我。“想什么呢,chér?”

“就是没想明白。哎,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那可就多了。”他咧嘴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我竭力回忆那场谈话:基础设施、动力、电力、公司制服……

勒琼接着打电话;然后皱起眉头。“遇到个难题。”

克拉伦斯猛然转过身。我的身子也坐得更直。

“你说得对,老兄,”勒琼说。“我们的人拆除抽水房那个引爆装置时,临时断开了无线电,然后又尽快重新连接,可无法判断是否改变了密码顺序,因为根本就没时间进入程序搞清楚。”

“那是什么意思?”我问。

“断开系统——即使只是短短的一秒钟——可能就向计算机发出了警报,某个东西发生了变化,系统遭到了入侵,被人动了手脚。结果是,我们刚才听到的响声……”他迟疑了一

下。“……可能触发了引爆密码。”

胃子突然一阵痉挛。

“他们说,引爆密码运行结束需要大概30分钟时间。”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一点十七分。咱们是大约10分钟前听到那个信号。”

“你是说,只剩下20分钟了?”

“想要拆除,全凭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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