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这样说过,是你自己说的。”何明那双冷淡的眼睛直视着林红,一字一句的说道。

“好,好,好,”林红气得身体直哆嗦:“何明,我直到今天才看透了你,原来你就从来没有信任过我,在你眼里,我根本不是你的妻子,我只是……算了,既然相互之间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那我们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好,我走,我离开这里,从此我们两人再也没有关系!”

何明冷冰冰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你早就寻找这么一个离开的理由,不是吗?所以用不着为自己的行为寻求什么辩护,从一开始你就是这样,我们双方都知道,事到今天你肯定更是说不出的后悔,现在你终于有了理由,是不是?”

林红厌恶的瞥了他一眼,连句话都懒得再说,回自己的房间收拾衣物,何明也不劝阻她,只顾自己躺下来继续睡觉。林红收拾了衣服,走出来时,却听哐当一声,颤颤巍巍的何正刚单手扶墙走了出来,老泪纵横,满脸焦急的拦住了她:“小猪,你不要走,小猪,你不能走唉。”说着话,他的一只干瘪的手掌,死死的抓住了林红的衣襟。

“爸,你松开手,我不是小猪。”林红气愤的流着眼泪,大声叫道:“你松开我,我不是小猪。”

“哦,你不是小猪,是红红,”这老头的脑子似乎清醒得狠,让林红目瞪口呆:“红红,你不走,不要因为一点点意气之争就吵架,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个不吵架的?吵架归吵架嘛,怎么可以生这么大的气呢?小明,还不过来跟红红承认个错误。”

“爸,不是那么一回事,”林红还待解释,何正刚却身体一歪,林红慌了神,急忙扶住,才没有让老头坐到在上,可是老头的身体太重,她怎么也搀扶不起来,急得大叫:“何明,何明你个该死的混蛋,连你爸你也不管了?”

何明急忙从房间冲出来,和林红一起将何正刚搀回房内,这么一折腾,他的酒劲总算过去了,拉着林红不停的赔不是说好话,说什么也不让林红走。林红确实有走的心思,但她也知道,如果她在这节骨眼上走掉,两人的情感就算是真的到头了,何明再大度,恐怕也不会原谅她在最关键的时刻抛下他的做法,所以何正刚这个稀里糊涂的打岔,总算是给了她一个下台阶。但是她已经拿定主意,永远也不原谅何明刚才对她所说过的话,那是对她这样一个女人最为恶毒的污辱。等何正刚的病情好了之后,她立即就离开这里。

所以林红虽然不再生何明的气,但对他的感情却一落千丈,说过晚饭,安排何正刚与何母睡下之后,这座滨河建筑再度进入了黑暗的静寂之中,直到,那个幽灵一样的白身影子飘浮出现,但尽管如此,幽灵的浮现仍然是悄无声息的,只有何母一个人感觉到了,她在睡梦中突然睁开眼,却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早晨起来,何明起床走出房间,推开何正刚的房门看了看,发现何正刚正婴儿一样的蜷缩着,他皱皱眉头,叫了声:“爸。”何正刚的身体猛可的颤抖了一下,没有作声,只是那张脸,却扭曲得不成样子,一双干瘪苍老的手掌,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脸。

见父亲这副模样,何明皱起眉头,走了进去:“爸,你的病又犯了?”

何正刚用略带几分诧异的表情,仔细的瞧了瞧儿子这张脸,突然尖叫一声,双手抱头拼命的向墙角里躲去,他躲得是那么的用力,恨不能将自己挤入墙中,永远永远的躲起来。

何明摇了摇头,自己嘟囔了一声:“还得再去找马财神,看这事弄得,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撵人家走。”

嘴里说着,他又来到母亲的房间门前,先在门上敲了敲,他的这种礼节,是天然气质养成,一向尊重别人,只有尊重别人,才能换来别人对你自己的尊重。敲过门之后,他伸手把门打开,看了看房间里边的,不由得不怔。

房间里,空空荡荡,何母竟不知去向,只有半截被子垂落在床下,何母的衣物和鞋子,都安安静静的放在原来的地方,分明是没人碰过。

何明皱着眉头呆了好久,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奔到二姐何静的门前,猛然的推开门,只见何静的房间同何母的房间一般无二,何静的衣物和鞋子都在,只是她的人却不见了。

诧异的搔着头,何明从何静的房间里退出来,正遇到林红揉着惺忪睡眼从房间里走出来,见到他的情形一怔:“又怎么了?”

何明好像没了主意,原地团团的转了一个圈:“我妈……她……她跟我二姐一样,也出去了。”

林红瞪了他一眼,走到何母的房间门前推开门往里看了一下,然后满脸不解的转过头来:“何明,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妈和你二姐,她们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病哪有什么真假之分?”何明脸色说不出的难看:“当然是真并!”

“既然是真病,哪她们怎么还能够走?”林红怒不可遏的问道。

“因为她们得的是癔症。”何明的表情很是难堪,似乎不愿意把这个情况告诉林红。

“癔症是怎么回事?”林红追问道。

“癔症嘛,”何明的表情说不出的狼狈:“癔症的意思就是她们的身体根本就没病,但是她们的心理认为自己病了,在这种心理暗示之下,于是她们就真的病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林红气急败坏:“她们为什么装病?”

“不是装病,是癔症!”何明有些恼火的再次重复道:“她们在内心中回避某些事情,或者是出于对某种情境无能为力的焦虑,又或者是遭遇到危险时候的恐惧心情,都能够使她们产生一种逃避心理,强化她们的逃避性人格,其结果,就是她们一遇到事情的时候,比方需要她们主持她们无力主持的局面,于是她们就病了。”

“哼,说来说去,还是个装病!”林红气得真哆嗦:“怪不得她们吃软不吃硬,越是好好伺候,毛病就越多,骂她们两句,就老实了许多,你说你们这一家人——喂,她们怎么突然都不见了?去什么地方了?”

何明突然恼怒起来:“我这不也是正在纳闷呢吗!”

林红狠狠的瞪了何明一眼,推开何正刚的房门走进去,问道:“爸,我妈她们去了什么地方?”

何正刚的身体猛抖了一下,两只耳朵奇怪的颤动着,慢慢的,他扭过脸来,看着林红,脸上的表情说不尽的诡异,身体就像一团没有骨头的水母,慢慢蠕动着滑落到地面。冲着林红尖声一笑,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那阴冷的怪笑吓得林红汗毛倒竖,她急忙向后躲了躲,叫道:“何明何明,快过来看看,你爸他又怎么了?”

林红的话未说完,何正刚已经用一只手扶着床,让自己跪下了,冲着林红放声嚎啕起来:“朱华啊朱华,你不要恨我啊,就忘了当年的事吧,当年都是我不好,不该那么欺负你,求求你就忘了它吧,我活到这个岁数也不容易,你就让我有个善终吧。”

何明走过去,嘀咕了声:“爸,你就别老是这样丢人现眼了。”想把何正刚搀扶起来,不想却被何正刚反手抓住,居然想把何明拖倒在地,只听何正刚尖声哭泣着:“小明啊小明,快跪下替你爸跟朱姐求个情吧,求求你朱姐放过你爸,快点啊好儿子,当爹的我求你了,快给你朱姐跪下,快跟你朱姐磕头。”

何正刚的力气好大,差一点将何明拖倒在地,他气恼交加,冲着何正刚的耳朵大声吼道:“爸,你不要胡闹了,这不是朱姐,朱姐三十年前就已经走了,这是你儿媳妇!”

“儿媳妇?”何正刚仔细的瞧了瞧林红那张白里透青的脸,嘿嘿的笑了起来:“你不要骗我,我认得你,你就是朱华,不管你投胎到谁的身上,都骗不了我,你不是我儿媳妇,你是朱华,是找我来报三十年前的血仇来了!”

“爸,你不要胡说,快老老实实的回床上去!”何明已经从何正刚的手掌中挣脱出来了,并反过来抱住父亲的腰身,把何正刚硬推在床上:“爸,爸,儿子求你了,求求你冷静一点吧,那是林红,真的不是朱姐,你可自己吓唬自己。”

“不,我知道她就是朱华!”虽然人被儿子强行按倒在床上,何正刚一双怕人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却始终扭着头死盯着林红:“朱华,我认得你,我怎么会不认得你呢?当年的事,是我有些不对,不过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的就算了吧,要是什么事情都死缠住不放,那人的生命——我是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何正刚一生来干了也不多少事,得罪了无计其数的人,要是都像你这样找上门来,那我宁肯……”

何明关上门,将何正刚喋喋不休的声音关在门里。看着林红那张惊惧与讶异交织的表情,他苦笑了一声:“你别理会,我爸他一辈子就是这样,做官吗,决策吗,难免会有些人利益受损,也就难免会遭到人的嫉恨,他只是心里过意不去,才总是这样没完没了的嘟囔的。”

林红冷冷的看着丈夫:“你爸他口口声声叫着的朱华,是不是那个当年的保姆朱姐?”

“你知道就行了,别再多问了。”何明突然恼了,大声的吼叫了起来。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因为何正刚的折腾,再也腾不出心思来过问何母和何静的下落。到了晚上,林红和衣在床,迷迷糊糊的总是睡不着,忽然之间她翻身坐了起来,外边的走廊里,有一个轻微的声音在响着,似乎有人正在蹑手蹑脚的走路。

黑暗中数不清的冤灵在号淘,凛冽的血火铺天盖地的流淌着,那股极度的焦灼宛如烧得红炽的铁刃,直没入到他的心口深处,给何明带来了不尽的痛楚与哀伤。他在床上拼命的挣扎着,感觉到无数只手撕裂开了他的胸膛,那种发自本体的痛苦令他发出的一声声的惨嚎。

惨嚎声中,他猛的坐起来,粗重的喘息着,惊悸不安的环顾四周,哦,他仍然是睡在自己的卧室里,睡在自己的床上。这个发现让他紧张的心情舒缓下来,他赤着脚下了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

这时候他感觉到脚掌上一阵剧烈的疼痛,抬起脚来一看,雪白的袜子底不知怎的变得乌黑,上面还沾着草棍木叶,正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突然之间一阵激烈的铃声响起,吓得他一激灵,才意识到外边有人在按门铃。

门铃已经按响了好长时间,只不过他被噩梦魇住了,没有意识到而已。

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何明的心里嘀咕了一声,心想是谁啊这么大半夜的还来他们家?顺手揪了件衣服披上,他走下楼梯,一边喊着来了来了,一边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气质高贵的女人,拖着一只大皮箱,见到她何明不由得喜出望外:“大姐,你回来了?”

何瑛却只是哼了一声,吩咐道:“替我把皮箱拎进去。”说完,她率先走了进去。

何明急忙拖着皮箱,跟在后面:“大姐,你可回来了,你要是不回来的话,可能我会打电话叫你回来,你不知道啊,自从你回去这段时间以来,家里出了多少事,一件件都是那么的蹊跷没有头脑,一件件都是那么的古怪让人疑惑不定……”他嘴里正说着,何瑛已经快步上了楼,又在眨眼间的功夫下来了:“咱爸呢?”

“咱爸?”何明诧异的眨了眨眼:“在他的房间里睡着呢唉。”

“别胡说八道!”何瑛勃然大怒,训斥道:“你自己上楼去看一下。”

何明变了脸色,急忙丢下皮箱,三步并做两步上了楼,推开何正刚的房间一看,不由得呆住了。只见何正刚的房间里,同何母、何静的房间一般无二,都是鞋子衣物好端端的搁在那里,人却不翼而飞了。

何明正懵懂的时候,何瑛突然吼了一声:“小明,你老婆呢?”

何明被大姐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再推开林红的房间,脸色刷时间变得惨白,林红的房间里也是空空如也,只不过她的鞋子也不见了,可见她是穿着鞋子离开的,如果不是何瑛突然回来的话,恐怕睡得猪一样死的何明到明天天亮才会发现。

“你跟我老实说,”何瑛走到何明的面前,厉声说道:“你老婆她把咱们一家人都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何明象是被人当头击了一棍,身体摇晃了一下,脸色惨白的嗫嗫道:“大姐,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要这么早就下结论吧?”

“现在下结论,就已经是太晚了!”何瑛怒不可遏:“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我是突然接到咱爸的求救电话,爸在电话里的声音吓得直颤抖,哭得我也流泪了,他求我回来救救他,因为他儿媳妇被冤鬼附身了,我有没有说错?”

“冤鬼附身?”何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大姐,这种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哪有这种事情。”

“可这是咱爸亲口告诉我的。”何瑛走到何明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好好想一想,你这个老婆,从一开始就非常的古怪,我还记得我在那个边陲小镇把她找到的时候的样子

,她的神态中带有一种惶然,分明是在逃避什么,在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逐着,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婚后你们的生活,有没有什么怪异的事情的发生?”

“怪异的事情是有,”何明承认道:“可那都是小猪干的,跟红红无关。”

“到这个时候你还护着她?”何瑛大怒:“这分明是那个女人使的障眼法,我也是瞎了眼,怎么就没有看出来,被她蒙混了过去,现在马上打电话报警,我可不希望咱们一家人让那个女人随意糟蹋。”说着,她走过去想拿话筒,却被何明一下子拉住了。

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何明满脸的哀求之色,何瑛怒不可遏:“你是怕报警,把你老婆送进监狱是不是?”

出乎意料的,何明摇了摇头:“不是。”

“那为什么?”何瑛不明白了。

何明却拉着何瑛的衣襟,扑通一声跪下了:“大姐,求求你这次再回去的话把我也带走吧,我好怕,我现在夜夜都做噩梦,梦到警察敲门。”

“警察敲门,关你什么事,你怕成这个样子?”后退一步,何瑛的脸色突然变了:“小明,是不是……外边那些传说咱爸贪污的谣言,确有其事?”

“一点也不错,”何明凄然的笑着:“大姐,你装什么糊涂?我开这家华明公司,目的就是给咱爸洗钱用的,你当我真是经商天才啊?公司门一开就是几千万进帐?生意场上的角逐是最残酷的,要不是咱们弄来的钱全都让二姐稀里糊涂又给人骗走了的话,我早就带着咱们一家人出国逃走了。可是现在咱家连案都不敢报啊,只要一查账就能够查出来公司一直在亏损,再者说了,当初让大姐你出国,目的也是想通过这种途径洗钱,谁知道……谁知道事情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咱们一家人竟然全都不见了,大姐你快带我走吧,再迟只怕要轮到你和我了……”

“啪!”的一个耳光,落在何明的脸上,只听何瑛怒气冲冲地骂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让我说你什么好?咱爸当初不听我的劝告,费了那么大的劲替你注册公司,再利用行政手段把你的竞争对手全都挤垮,说明白了就是让你伸出手来收钱,我就是看不下去你们这种做法才躲出国的。可就这儿你还让公司亏损,居然还有脸说什么公司是给咱爸洗钱用的,你是猪啊怎么这笨?两手空空没有钱,你往哪儿跑?又怎么跑?”

“那怎么办?”何明委屈的捂着脸颊站起来:“大姐,事情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你再打我又有什么用?”

“不怪我打你!”何瑛骂道:“你说你和小静你们两个人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尤其是小静,一遇到事就躺在床上装病,本来不大的事情碰到她也会变得特别棘手,你就更是没有出息,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糟蹋到这份上,咱爸也是,他怎么糊涂成这个样子,贪污,这种事居然都做得出来,太让人寒心了。”说到这里,何瑛双手掩住脸,因为极度的伤心与失望,嘤嘤的哭了起来。

何明怯怯的看了何瑛一眼:“大姐,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好吧,”何瑛止住哭声:“不管你们造了多少孽,总得把人找回来,你说是吧?”

“林红有可能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呢?”坐进车里,何瑛皱着眉头,对同样是愁眉不展的何明说道:“你好好想一想,她平时经常去什么地方?对什么地方比较敏感?”

他们已经把房子四周都寻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林红或是何正刚他们的下落,这使得何瑛困惑起来,不断的催促何明:“你要用心的想,一定要想起来,要知道这非常重要,关系到咱父母双亲的安危!”

何明用力的用手揪住自己的头发,他是在努力,可是效果不大,感觉上林红从嫁给他以来就很少出门,也很少说话,只有两次,她的行踪神秘难测,一次是他突然昏倒,被林红送进医院之后,那一夜林红就失踪了。另一次也同样,可疑的是,这两次她都是和秦方城在一起。

难道,这事情会与秦方城有关?

何明想了又想,只是拼命的摇头。

秦方城似乎不太可能以这种方式介入他的家庭生活之中,而且他……何明突然抬起头来:“我想起来了。”

“什么地方?”何瑛立即追问道。

“国际会议展览中心大厦的那片废墟!”何明沉声道:“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那里有着神秘的关系!”说着话,他猛一踩油门,掉转车头,向着国际会议展览中心大厦的方向疾驶而去。

“我希望你这次不要再弄错。”何瑛忧心忡忡的说道,忽然之间她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见到小猪?小猪就是咱爸请来照顾他的啊,她应该在咱爸身边才对。”

“哦,小猪回老家了吧?”何明支支吾吾,不想谈这个话题。

可是何瑛却起了疑心:“小猪绝不可能离开咱爸的身边,小明,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敢肯定小猪绝不会离开咱爸?”何明恼火地说道:“她是咱们家请来的保姆,一个雇员而已,难道还会在咱家呆一辈子不成?”

“当然要在咱家呆一辈子!”何瑛大声说道:“小猪是我们的异母妹妹,是咱爸在乡下的私生女儿,让她做保姆只是个幌子,其实咱爸真心的愿望是带小猪出国,等出了国之后再把事情说出来。”

这个消息令何明身体一振,车子的方向偏了,差一点冲出路面,惊得何明出了一头一身的冷汗,他急忙打着方向盘把车子驶回来,脸上的肌肉失常的抽搐着。见到他这副怪样子,何瑛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了,这样心神不定的,要不要换我来开车。”

“不用。”何明惊魂不定的抽出手来揩了揩额上的冷汗:“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怎么从来没听咱爸说起过?”

“我也是从咱爸对待小猪的态度上起的疑心,”何瑛回答道:“当时全家人都讨厌小猪,都要撵她走,可是咱爸却愤怒的大发脾气,还天天把小猪带在身边,让她不离左右,我就很是纳闷,心想咱爸也是经过世面的人物了,怎么会为了一个小保姆存心跟家人过不去?就去了郊县打听了一下,结果听说小猪的来历有些不明,她父亲被咱爸支派到贪偏僻的山区,带队建设一个工程项目,一走就是一年半,等小猪她父亲从外地回来的时候,发现老婆的肚子大了,差一点没把他老婆打死,最后是咱爸给他们家几万元钱,还把小猪的母亲接到城里的医院让她安全的把孩子生下来。你想一想,这事要是跟咱爸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了何瑛的解释,何明反倒哈哈大笑起来:“二姐你快不要开玩笑了,咱爸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口味刁得很,小猪她母亲不过是一个村姑,怎么可能会看在咱爸的眼里。”

“说你蠢,你真是蠢到家了。”何瑛语气不徐不疾地骂道:“你也不说想一想,现在小猪已经二十岁了,二十年前的小猪母亲,可是一位美人啊,而且按当年的审美标准来说,又岂是你仅凭想象就能否定得了的?”

何明被骂得直翻白眼,不吭气。他的目光移到自己的手臂上,忽觉手臂上的伤处一阵刺痛,车头又偏了,轰隆一声,差一点驶出了路边。他的异常神态让何瑛满腹疑云:“小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是这么心不在焉?”

“唔唔,没什么,没什么。”何明支吾着,不再多说话,唯恐被何瑛看出破绽。

车子隆隆的在路上疾驶着,何瑛又叹息了一声:“还有一件事咱们都被蒙在鼓里,咱爸似乎早就料到他会遇到什么事情,所以把小猪送进了一所散打学校,学了整整三年的武术,实际上小猪在咱们家做保姆只是一个名目,她真实的身份是咱爸替自己培养的私人保镖。”

这个消息,再度令何明大吃一惊。他呆呆的望着何瑛,连车都忘了开了,直到何瑛推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去,急打方向盘避免了与一辆迎面相错而来的轿车相撞。

就听何瑛叹息了一声:“不管小猪到底是不是咱爸的私生女儿,但是咱爸这件事情做得真是太过份了,他为了自己毁掉了小猪的一辈子,这笔账,恐怕小猪自己心里也有数吧?”

“没错没错,”何明立即鸡琢米一样的点头:“她心里非常有数。”

说话间,他们的轿车已经在那片废墟前停了下来,何瑛抢先下了车,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庞大的废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片水泥桩柱与板块倾圮的架构,静静的立于午夜的风中,风从废墟内部的孔洞穿行而过,带出一种幽怨的啼哭之声,仿佛无数地狱中的冤魂,在烈火烹煎之下绝望的呼号,那一声声呼号是如此的真切,令人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一股寒意。

寒意如冰水,浸入何瑛姐弟的心里,他们几乎同时的打了一个寒战。

突然之间何明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吁,猛可的转过身来,向他们的后面张望着,他的目光充满恐惧,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瑟,何瑛诧异的看了看他:“怎么了小明,你又做什么怪?”

“乌龟。”何明的嘴唇翕动了一下:“那只可怕的乌龟,它在我们身后。”

“你说什么?乌龟?”何瑛抬起手,在何明的眼前晃动了一下:“小明,这里只有你和我,哪来的什么乌龟?你的眼睛出了毛病了吧。”

“不,我刚才看到了它了,是那只最可怕的巨型红鳞龟!”何明死死的抓住何瑛的手:“我知道它就在这里,它一只跟着我们,它从我们的家里一直跟到这里,它知道我们迟早会到这里来的,它就是三十年前朱姐豢养的那只邪恶的乌龟!”

“小明,你昏了头了!”何瑛还待厉声呵斥几句,突然之间,呜呜咽咽的风中,传来一个飘忽不定的哭泣声,这声音飘飘忽忽,似有若无,仿佛夜的幽灵在风中徘徊,令何瑛也不由得止住了话:“这……这是什么声音,这么可怕?”说着,她扭头向声音之处看去。

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仔细眨眨眼:“天呐!”她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叫,因为过度的恐惧,急忙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吧。

废墟的侧面,孤零零的立着一根当中折断的水泥混凝土桩柱,桩柱的顶部,是一块长长的水泥预制板,这块水泥预制板显然是从高空中跌落下来的,跌落时由于废墟各方力量的相互碰撞合成,使这块水泥预制板无巧不巧的被水泥桩柱顶起,高高的悬在半空之中,冷风袭来,水水泥预制板犹如跷跷板一样晃来晃去,随时都会有可能轰然跌落。

就在这块水泥预制板上,竟然有几个活动的影子,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他们的面目,只能看到水泥预制板的一端趴伏着一个人影,双手死死的抱住预制板,另一端也有两个人影,也都是惊心动魄的趴伏在上面。水泥预制板的居中,竟然还有一个人影在移动,这个人影一动,水泥预制板就失去了平衡,在半空中摇晃起来,引发了另外三人惊恐之极的哀号惨叫。

听那三人的尖叫之声,何明和何瑛神色大变。

水泥预制板上的三人,赫赫然竟是何正刚、何母以及何静。

呆望了好久,何明才猛可的捂住自己的嘴吧,唯恐因为过度的惊骇喊叫出声,惊动水泥预制板上的人,导致他们失去平衡跌落下来。他用手死死的捂住嘴巴,喉咙里咝咝的倒吸着冷气:“我的天!”他的声音低若耳语,却掩饰不住那种因为震恐所带着的惊骇:“我的天,他们是怎么爬上去的?”

望着高空那可怕的景象,何瑛心里的震骇丝毫不亚于何明,她的声音远比何明更低沉:“眼下的事情,不是弄清楚他们怎么上去的,而是得快一点想办法把他们弄下来。”

说话间,就见中间的那个瘦小人影向着何正刚的方向移动了一步,霎时间,水泥预制板立即呈现出一种可怕的倾斜现象,何正刚疯狂的尖叫着,死死的抱住板块,极力避免让自己滑落下去。如果他滑落下去的话,另一头的何母与何静也会失去平衡,水泥桩柱下面,将是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

何明与何瑛被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不由得惊叫出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可是中间那个人影却又向着何母何静的方向移动了几步,使高空的水泥预制板恢复了平衡,何明何瑛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突然听到高空中那个人影嘻嘻的笑了两声。这声音,妩媚娇柔,清丽如铃,就是焚化成灰何明也不会听错,那赫赫然竟是林红的声音。

高中之中不停移动的那个人影,的确是林红,只是这时候她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种阴鸷与邪恶的戾气,听在何明的耳朵里竟然是那么的陌生。

林红嘻笑着,走到了脚下水泥预制板的平衡点上,却没有停下来,而是又娇媚的笑了起来:“何正刚,怎么你也会害怕?你也怕死吗?你不是经常说有奋斗就要有牺牲,总是撺掇着别人强迫着别人牺牲吗?怎么轮到你的时候,你就畏缩胆怯了?原来在你的心中,充满的根

本不是什么强悍的意志,而是一种伤害善良的欲望与邪恶!”

说着,林红偏离了平衡点,又向着何母何静的方向走了过去,霎时间,水泥预制板又向何母何静的方向倾斜立起,何母与何静嘶声的尖叫着,拼命的抱紧,眼见她们的力气就要用尽,何明再也不敢拖延,急忙喊了一声:“红红!”

高空中的林红听到了何明的声音,停了下来,俯身向下问道:“是谁?”

“是我,何明!”何明满头大汗的仰面叫道:“红红,你呆在那里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林红却冷哼了一声:“你在跟谁说话?红红?这里没有什么红红。”

何明急道:“红红,你不要怄气了,我是何明啊!你丈夫何明!”

林红突然暴发出一阵尖利的怪笑:“何明?何家的小崽子?我丈夫?哈哈哈,亏你想得出来,我正准备腾出手来把你这小崽子一块剥皮抽筋,你居然敢声称你是我丈夫?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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