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又断了。

森林山庄名副其实,古木夹道,枝叶参天,将这个富豪区的一栋栋豪宅遮掩得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急救车从彼得逊家门前疾驰而过,直到看见了下一家人的门牌号码,救护人员杰·罗斯和荣·派奇才知道他们已经开过了。两个人紧急掉头,回到刚才驶过的大铁门。杰·罗斯跳下车,掀起右边砖柱上硕大的圣诞花环——1810,没错。这时是2点48分。

急救车开过林阴车道,开过游泳池,在房子前面停下时,杰·罗斯忍不住咋了咋舌。在他的记忆中,他还从来没有在如此豪华的宅子里执行过公务。杰在心里头估算了一下,这处产业至少价值百万美元,令他望尘莫及,一辈子都挣不来。

一辆三菱蒙特罗运动吉普与他们几乎同时到达,车上下来的是彼得逊家的二少爷泰德及女友科丽丝玎娜·塔马赛提,他们刚刚从一个朋友家的派对上回来,两个人都喝得不少。

彼得逊家的大宅子灯火通明,庭门大开。北卡罗来纳州地处东南部海岸,属于美国各州中比较暖和的地带,即使在12月的夜晚也不是那么寒气逼人。杰·罗斯从急救车后厢取出“托马斯包”交给荣·派奇,里面装有从邦迪帖到固定夹板等用于摔伤的各种医疗用品,自己扛起一只急救箱,箱内是一套心电监测仪和一台心脏搏动器。自从干上了这一行,杰·罗斯曾先后应召处理过至少十起楼梯摔跌事故,知道这类摔伤一般都伴有扭伤、脱臼或骨折,如果情况严重,跌断了脊椎,则可能出现局部或全身的麻痹或瘫痪。

等到他们俩踩着华贵的波斯地毯疾步赶到厨房后面的楼梯间时,才明白所有的这些器械和药品都没用了——“48岁的白人女子”卡瑟琳·亨特·彼得逊斜躺在楼梯脚下,上身门里,下半身门外,头靠右墙,脖颈微微后仰,肩膀搁在最下一级梯子上,双腿分开,已经停止了呼吸。

但真正令两位急救人员惊异的是,后楼梯的墙上地下,以及死者的浑身上下,到处是血,用杰·罗斯后来在法庭上的话说:“看上去更像是一桩凶杀案的现场。”卡瑟琳的身子底下蔓延着一大汪血泊,灰色的绒裤腰部已经被鲜血浸得透湿,头发结成血糊糊的一大块,衣服、裤子和赤裸的脚底溅满斑斑点点的血迹,尸体周围散落着的一大卷纸巾,一双袜子、一双男式运动鞋和一双女式拖鞋也全都染了血。而且,杰·罗斯和荣·派奇注意到,血迹已经开始干结。

后楼梯一共18级,约三英尺宽,刚够两个人并行。如果是从上往下走,靠左墙有一溜儿扶手。楼梯上面的15级直上直下,最后三级呈螺旋状左拐,刚好终止在左墙最下端的门口。门外经过一小段过道便是厨房。楼梯间本身只有一盏灯,但如果将楼上楼下过道里的灯都拧亮,照明应该是不错的。楼梯正下方墙上离梯面约25英尺高处挂了一幅托卢斯·拉特瑞克的画作《黑猫》。看得出来,镜框玻璃上也有溅洒的血痕。

巡警茱安妮·麦东伟和维克多·费古尔罗是接到“五号代码”后赶赴现场的第一批警方人员,只比杰·罗斯们晚了大约两分钟。茱安妮上下打量了一遍楼梯间,甚至还没来得及和现场的其他公务人员交换意见,也没来得及向彼得逊父子等询问出事经过,就拨通了杜尔罕警署凶杀处的电话。茱安妮后来解释说,尽管警方无线电发布的紧急讯息中称有人摔下了楼梯,但她在现场得到的第一印象却是凶杀——“因为,太多的血。”

3点07分,凶杀处值班警探丹·乔治赶到时,彼得逊家的正门前已经停放了三四辆车。丹绕过急救车和巡逻警车,将自己的车泊在了后院。他在离开警署前打过一圈电话,相信他的同事们很快就会开着各自的车接踵而至,所以还是把前面的停车位留给他们吧。

丹·乔治从一道侧门进入,在彼得逊家的大宅子里急匆匆地穿行。他记得茱安妮在电话上说过,尸体的位置是在厨房旁边的后楼梯,也许走过这条过道就到了。过道尽头,就在丹伸手推门的刹那间,他瞥见门把上有一大滴血。但是太晚了,他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丹马上松手——奇怪,手套上没有血。原来那血滴是干的。

和茱安妮·麦东伟一样,丹也几乎是只看了一眼楼梯间,就在心里头敲定了这场“事故”的性质。他立即命令警员们封锁现场,包括整个园子。“园子很大,”丹·乔治对茱安妮交代说,“我在来时的路上观察过了,所以要记得多准备一些黄色警戒线。还有,是谁拨打的911电话?”

“迈克·彼得逊。”茱安妮指着厨房说,那里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和一位年轻女子。

丹皱了皱眉,他好像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

茱安妮说,据两位急救人员讲,他们到达时,看见彼得逊先生正在楼梯间转来转去,一面发出一阵阵的低嚎。他情绪激动,身上到处是血。稍后,茱安妮曾试图问他一些问题,比如死者的出生年月日。但彼得逊先生好像完全无法回答问题,他只神情茫然地看了茱安妮一眼,便将头又转开去了。

正说着,迈克·彼得逊突然从厨房跑出来,直冲向楼梯间。他光着脚丫,身上只穿了T恤和短裤。T恤衫是深色的海军蓝,但上面大片大片的血迹依然清晰可见。

泰德·彼得逊紧跟在后面,高声叫道:“你要我再去看看她吗?”泰德后来说,他当时是想安慰父亲,所以同意再去看一看他的继母卡瑟琳是否确实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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