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田站了起来,“那条新闻的事,我还是从广岛先生的电话里听到的。实在很惊奇,其余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写那篇报道的是坐在记者席上的日本《体育文化新闻》通讯员铃木道夫先生。”门田觉得事到如此也无可奈何,说出了其中的原委。

休兹探长把犀利的视线投向记者席:

“日本《体育文化新闻》铃木道夫先生在吗?”

络腮胡子的铃木从五名新闻记者中站起来:

“我是铃木道夫。”

休兹探长把视线对着他的脸:

“我想,你得说明如何从哥本哈根皇家饭店采访到那桩事故,又是如何向你们东京的新闻社报道的?”

“好的,情况是这样的,”铃木的日语由江木奈歧子负责翻译,“我听说从日本来的妇女旅游团住在皇家饭店,觉得这或许会成为一则新闻消息,就赶到那儿去采访。不料那时她们已经离开,没法见到旅游团中的一个人,我想至少也得从侍者的嘴里了解到她们的动静。就向那天负责接待的侍者打听。这么着,让我听到了意外的情况,旅馆方面要对外界保密,可他还是讲了实话,说这实际上是一件未遂的杀人事件,遭难的是多田真理子。我就将这事原原本本地用电话稿的形式传报给和我有合同的日本《体育文化新闻》。然而报社方面将我的报道内容,编造成为刺激性的材料刊登在报纸上。这件事我在温莎城遇到门田先生才听说,大吃一惊,已向门田作了解释。”

休兹探长致谢后让铃木坐下。

“关于皇家饭店的这件事,我们听说了,以后也立即进行了调查。遭受不幸的多朋真那子,刚才也陈述了事情的经过。旅馆方面即使秘而不宣,哥本哈根警察署在这其后也进行了调查,没有查到这个作案者。我认为这件事不会和四天后莱本湖畔两名日本人被杀事件有直接关联。这一判断成立,我们可将这个问题分开考虑。”

高濑一秘的翻译刚结束,多田真理子马上举起手来。休兹探长虽摸不清就里,神色若定地用眼光许可她发言。

“有一个问题,”多田真理子站起来说,“休兹探长说我受到的灾难和莱本湖的杀人案无关,那么,在安科雷季机场藤野由美买的红宝石戒指丢失一事,是不是也与杀人案无关呢?”

听到江木奈歧子的翻译,休兹探长的表情有了变化。

“多田真理子,你说的红宝石戒指是怎么回事?”

“在这一案件中不幸惨死的藤野由美,在安科雷季机场商店里,买了个价值上千美元的红宝石戒指,说是丢失在洗手间里。”

多田真理子详细叙述了那个戒指丢失的事。

休兹探长从江木奈歧子的翻译中第一次听说这什事,为了证实是否是事实,再一次询问门田。

门田慢腾腾地起身准备回答,心绪极为复杂。首先,不能理解多田真理子现在为什么要端出藤野由美丢失戒指的事来。藤野由美在安科雷季机场商店迅速地买红宝石戒指,刺激了多田真理子的感情,即使理解了她以后的行动,但这种感情至今有着影响。把这些事特意在此地披露出来,恶作剧地造成“法庭”的混乱。多田真理子好象不肯抛弃对于死者藤野由美的对立意识。门田对多田不分场合发言感到为难。

他尚有一个为难之处,那个戒指没有丢失,据说直接退还给了商店,这件事土方悦子也有一部分资任。这个当事者土方悦子就坐在身边,那个目击者、并曾“告密”的星野加根予也坐在参考人席上。她肯定在监视着这个场面。

门田不得不向答探长的质问。他以“本人了解的情况有限,情况属实”作了证言。

参考人席里有人举手要求发言,休兹探长用眼对着那儿作出许可的表情。一个中年妇女站了起来。

“我叫星野加根子。”她对翻译江木奈歧子自报了姓名,“刚才说的藤野由美在安科雷季买的红宝石戒指一事,与事实不符。它并没有丢失,而是藤野由美退还给了商店。这件事是我目击的。”

星野加根子揭露的事,在参考人席里传出一片低低的嗡嗡声。听说认为丢失了的戒指被退了货,无疑对团员都是个冲击。

但受到冲击最大的还是门田。那么执拗地叮嘱着“对谁都不要讲”的这个人,明知法庭宣布的“各人的发言都要记录当作法律方面的资料”,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中说出自己知道的秘密。他惶惑不安了。

星野加根子把她“看见的事”告诉了探长。不过还没道出土方悦子的名字。现在,这件事就不能算是向门田“告密”了。

探长接着问:“星野,我对你的话挺感兴趣。当时就是你一个人看见的吗?”

星野加根子露出置信不疑的神色:

“与其说还有目击者,倒不如说是受到藤野信任,代办戒指退货的人,她就在这儿,就是坐在门田先生旁边的土方。”

星野加根子飞眼射向门田和广岛之间,紧挨着江木奈歧子座位空席坐着的“助手”。

会场响起了一片更为激烈的叹息声。团员们和记者们的眼光一下子集中到了土方悦子身上。伊恩哥尔顿警长注视她的视线中似乎含有某种红外线般的东西。

休兹探长对纤小的土方发问;“土方小姐,对刚才星野加根子的发言,你是怎么认为的?”

土方悦子站起来。担任日本人方面翻译的江木奈歧子的表情现出了微妙的难言之隐,好象是在担心徒弟的窘境似的。广岛亦有同感,仰头望着旁边的土方悦子,又把瞪大的眼移向门田。

“刚才星野加根子说的全都是事实。我受藤野由美的委托,把她刚才买来的红宝石戒指退还给了商店。”

土方悦子的回答刚结束,参考人席的妇女之中又一次传出了叹息声。探长问:

“那你为什么至今还全部隐瞒呢?”

伊恩哥尔顿警长配合着这一讯问,他前倾着上身凝视着她。

“那是藤野由美要求我对大家保密的。藤野由美买了那么贵的东西,马上就后悔了,说要是退货的事让大家知道了,也挺难为情的。”

“可是,当事人已经死了。你完全可以说出真实情况来吧?”

“探长先生,说出真实情况的机会到处都会有的吧?那丢失戒指的话题消遁之时,再特意把它提出来就大可不必了。但现在藤野由美既然已经死了,过于恪守死者的信约也是用不着的。”

探长撑着臂肘交叉起双手手指,问:

“土方小姐,你对门田先生讲过那些情况没有?”

“没告诉过门田先生。”

“为什么呢?门田先生不是团员,难道不是导游吗?带队人也可以说具有团长身份。而且,你不还是他的合作者?”

休兹探长的质问,实际上也就是门田听到星野加根子的“告密”以后想问土方悦子的话。对于土方悦子的沉默,他是狐疑满腹的。刚才,她虽然对探长说明这种沉默是和死者恪守的信约,但也只适用于一般的团员,可一直瞒着自己实在难以容忍。同时,也开始感觉到土方悦子的复杂性格。

“是的,门田先生是这个团体的负责人。本来也可以讲给他听的。”土方悦子立刻说出姑且同意的话来,“不过,隐瞒那件小小的事件,是为了维护死去的藤野由美的名誉。说明白些,是为了维护她的虚荣心。就是这个意思……何况,戒指之事和莱本湖畔的杀人案也没有什么关系。如若我考虑到这件稍微有些关联的话,我还是会和门田讲清楚的。”

伊恩哥尔顿警长伸头和站立着的休兹探长及陪审的格林·爱邦兹助理探长在说着什么话。短时间的商量结束以后,伊恩哥尔顿警长立刻回到原先的座席上。

休兹探长又轻轻地清清嗓门说:

“应该告诉土方悦子,无论在这个旅行团体里发生什么样的小事故,都应在这儿说出来。至于是否和杀人案件有关,我们会判断的。”

伊恩哥尔顿警长好象对休兹探长讲的就是这些内容,这表明了审查的绝对性。

为此,探长环视着参考人席问:“还有其它类似的事故吗?也许会成为我们重要的参考线索。”

大家都没发言,回答的是沉默。

伊恩哥尔顿警长向休兹探长要求发言。

“我从刚才土方悦子小姐的发言中感到某种兴趣。为什么呢?关于被杀害的藤野由美的行动不是自发性的,而是有其它因素,根据星野加根子的发言,土方不得已才讲出来,她始终还对这个旅游团的负责人门田先生保持沉默。她说隐瞒安科雷季商店退还戒指,是为了维护藤野由美的名誉。我觉得这种说法多少有些不自然。由于藤野由美不知是被谁杀害的,她至少应该将这件戒指的事告诉门田先生,引起他的注意,这难道不符合正常的感情吗?显然,土方小姐在我们于莱本湖搜查之时,也没提起那件事。”

土方悦子在翻成日语之前,就明白了伊恩哥尔顿这席话的意思,立即目不转睛地凝观着变换表情的大胡子警长的脸。

伊恩哥尔顿无视这些,接着又侃侃不绝地说下去,“我刚才已经谈过莱本湖畔的杀人案侦破过程,还想指出一些其中若干疑点。”

他那“张伯伦”的相貌看来相当精神。

“我考虑杀害两个人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可以认为这个人在这个团体里有着特殊的地位。因为相互关系紧张的藤野由美和梶原澄子两个人都信任凶手。也就是当夜十点钟凶手还滞留在莱本湖畔,肯定是受到这两个人的信任。出于藤野由美的过于追求虚荣的特殊性格,不会轻易和随便同哪个团员表示好感。另外梶原澄子出于相反的那种闭锁的内向性格,她似乎也不会和团员交往过密。梶原澄子是医院院长的寡妻,有着一种自命清高的优越感,加之性格孤僻,有着难以亲近的性格。

“这两名被害者共同亲近的人物,对谁都不会偏颇而取平衡,想象得出,可以说是个不偏不倚的中立人物。这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身份呢?我想,譬如担任率领这个旅游团的导游任务。导游出于其义务或是职业性的原因,能够接触任何一个团员,自然也受到每个团员的信任。

“这个凶手从服务台取走了藤野由美和梶原澄子房间的钥匙。如上所述,取走钥匙的时间看来比两人死亡的时刻至少要早一个钟头。在这里提请诸位注意,服务台的事务员虽然已经记不清交付钥匙对方的脸,但那不是男性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要是有男性要求取两个钥匙的话,事务员知道那些钥匙是日本妇女团体旅客的,当然会盘问对方,肯定在交付钥匙之前要问清楚的。这样,对方的脸就会给事务员留下印象。现在情况正相反,冈为对方是日本妇女,事务员过于忙乱而习惯性地交出钥匙。

“照此推理,受到两名被寄者信任的导游之类的人不是男子汉,按说就是女性。假如具有导游身份的人就是凶手的话,其有利之点就是出于职业上的关系,可以以联系业务为理由,自由出入三十名团员的房间,或是通知时间安排,或和团员们交谈个人私事,随时能出入任何一个房间,即使第三者看见也不会感到奇怪。16号房在鳟庄别墅的楼下,而34号房则是它顶上的二楼房间。被认为是凶手的人物,不拘在楼下楼上都能自由进出。假如罪犯要把藤野由美和梶原澄子留在湖畔很晚的话,这个人在这之前,得到两个人的房里去访问,并肯定会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

“而这个人,即使团员的类型不同,同样会受到各自的信任。A和B虽然不和,但都会对担任导游工作的人有信任感,对导游说的话,也不会有什么疑窦地亦步亦趋。甚至会将自己的私事去告诉那个人的。照这么考虑的话,那个人物从条件方面自然就被限定了。我在这儿不得不指出,具有这种资格的应该是土方悦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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