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伦敦的SAS客机,准时飞离哥本哈根的卡斯托鲁布机场。乘务员换成瑞典人,虽然安科雷季的那批全都是美人儿,可都不招人喜欢。

北欧的天气变幻不定,昨天还是晴天,今天早上就变得阴霾满天。飞机沿水平方向飞移时,雨在玻璃舷窗上梧着斜线流淌。

在云中飞行,机舱里如同梅雨季节的室内般昏暗。门田为要观察团员而在过道上来回踱步。他格外放心不下多田真理子,在她的座席旁停留了两次。

多田真理子夹坐在靠窗的梶原澄子和过道边的星野加根子中间的座席上。梶原澄子受门田的委托服侍多田真理子,星野加根子是多田真理子的室友。

多田真理子恢复了元气。

“谢谢,已经没有伤痛了,身体也挺舒服。”她见门田来探望,在座位上说。那仰视的眼神和身体的姿态,看来是一副职业性的魅力和娇媚。在她的喉头上,精细地贴着小巧的肉色橡皮膏。可能是梶原澄子给治疗的吧,她穿了一件立襟衣裳,遮住了脖子。

梶原澄子入神地看着从乘务员那儿借来的画报,星野加根子则用粉红色的圆珠笔,在打开的笔记本上记录着旅行印象的随笔、花销的零用钱什么的。门田最不放心的这排座位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门田回到自己的座位,在望着飞进着雨滴舷窗的土方悦子低声打着招呼:“多田的情况怎么样?”

“好象不要紧吧,挺精神的。”门田好不容易取出一支烟来。

“那倒好,今天早上的骚乱真叫人担心哪。”土方悦子舒展了愁眉。

“说真格的,我也够着急的。”门田马上又想起了当时的不安。

“到了伦敦的旅馆,是不是要向苏格兰场报告?”

“假如哥本哈根的警察没有侦捕到犯人,就不一定通知国际刑事警察机构了。看来是哪一个住宿的外国旅客,在杳无行人的走廊上看到日本女人起了歹心,猥褻未遂,总算没造成实际伤害,事情没闹大。”门田对这些情况尽量作出过低的评价。

“我想,旅馆方面是不会报警的。皇家饭店在哥本哈根,是相当于日本的帝国饭店那种格局的第一流旅馆吧?没有发生实际伤害而将事情公开,会给靠人缘维持的职业带来麻烦。”

“那是的。”门田完全表示同意。

不应当将事情公开,是出于自己的立场。此事一俟被哥本哈根的警方披露,日本报纸就会据外电消息刊载出来,问题即变得严重起来。报纸会不惜以显赫的版面报道发生在妇女旅游团里的事,紧接着团员的家属们又要涌到旅行社询问。旅行社必定会给这儿发来严厉的责询电报。但是,根据土方悦子提出的警察不可能行动的推定,使门田的情绪豁然开朗了。

基于这个原因,门田自己也巧言说服了皇家饭店的经理。

“藤野在安科雷季丢了戒指,今天多田又遭了灾。但愿大家一直到回国不要再发生这些事才好!”土方悦子闭着眼睛说。

门田亦有同感,自己也在祈愿着。虽然通过自己能处理团员之间的纠葛,但丢失了贵重物品,又发生了这次袭击事件,要是根据警察的命令,万一介入强权者,以他的力量是左右不了这个局面的。

从对团员的冲击来说,暴力袭击要比丢失戒指大得多。前者仅仅是失去他人携带的物品,和谁都没关系。倘若是有失窃之嫌,则另当别论。团员之中虽然发生了疑惑、猜忌的阴暗气氛,但藤野由美并没有具体地申明戒指是不是在洗手间里遗失的。当然,她丢失嵌宝石戒指的事,也许会有小心眼儿的人幸灾乐祸。某些人,特别是在女性之中,对于他人的不幸会有窃窃欣喜的倾向。

但是,多田真理子的情况,却是其他的人都对付不了的事。弄不清作案的人,就明白不了作案的动机。这个未遂事件不限于多田。要是一个女人独自在旅馆的走廊上,走在无人地带,就成为犯罪原因的话,那么日后大家都将惴惴不安地担心,同样的灾难会不会降临在自己头上。作案的原因要是“女人”的话,三十个团员则都是“原因”了。今天出在其他人身上,明天没准就要轮到自己,无论是谁都会和多田真理子一样成为被害者的。

然而,作为这种被害者的资格,多少还是要有条件的。同样是女人,还有个美丑的问题。不论是哪个袭击者,都会去选择瞄准的对象。确实,多田真理子是个漂亮而有魅力的女人,那种魅力,经过职业上的自然训练,会撩惹起男性的冲动。她说来是四十岁了,但外国人看到白嫩的皮肤,还以为是个娇小的日本姑娘,也许会觉得她不过才二十岁呢。

而且,总的来说,哪个女人对自己的容貌都很自信。可以认为这就使得团员们怀有被害者的意识和不安。门田这样推测。

鉴于以上原因,三十个团员都寡言无语。没有一个和邻座侃侃相谈。大家都蜷缩在座席上,显出一副孤独的神情。

随着黑灰色的厚云在窗边翻滚,有人把书摊开放在膝头,有人则在默然思索着。

门田不时跟随机内的广播,往复在过道中通知着团员们,何时通过荷兰的海面,何时来到多佛尔海峡东部。可滚滚云团遮住了大家的视线,大家都感到索然寡味,马上又网复了原先那慵懒倦怠的表情和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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