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中团员的大小事务都得依靠向导。由于参加者都是妇女,所以导游又差不多是她们的保护人。

诚然,其中年轻的女性占多数。

“我是本田雅子的母亲。”横滨的公司职员夫妇向门田鞠躬敬礼。

“雅子在学生时代就向往去欧洲一游,但一直未能实现,这次算是下了决心参加女性旅游团。她从来没有独自在国外旅行过,清多照拂。雅于是个腼映的孩子,又挺怕生,不知道出了门会不会感到孤独寂寞?”她不仅对门田,还望着导游助手土方悦子,一并托嘱叮咛着。

“当学生时随着团体旅行出国游览一下,倒真不错。我想,这次旅行可以增长许多知识的。”土方悦子回答。

“是呵,我女儿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报了名。她在S女学院念书时喜欢画画,会讲英语。”

“s女学院的英语水平相当高吧?”

“是的,和朋友们打电话都可以用英语对答。”母亲得意地说着。

“那好极了!在旅途中我们可能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希望您女儿帮忙好吗?”门田插进来机敏地说。

“不行吧,我想她没有那种本事。这孩子生性内向,也不懂事,请多包涵吧。”

那位本田雅子正和来送行的老同学们握手交谈着,看来犹存少女的风姿。

同是学生的千叶裕子,则由她的未婚夫伴随着向门田寒喧:

“小裕还是个孩子,真不放心,我又不能随行,会不会在哪儿走散呢?她从小娇惯,身边没人跟着,自己什么事都干不了。说真格的,我要能一起去就好了,可惜没有资格。”

门田微笑着对这位未婚夫说:“请放心吧,还有这位土方小姐同行,一路上会帮助裕子小姐的。”

“实在谢谢您,那是小裕的室友浜野太太吧?在这本小册子里看见过。”

“是浜野久子,从熊本那儿来的。因为千叶小姐是福冈的,同属九州,所以被编成一组而成室友。”

“小裕的父亲在福冈就职,可她原来是东京人哪!”蓄着长发,身穿鲜红毛衣,面色白皙的大学生,由于未婚妻被当作乡下佬看待而愤怒地抗议着。

“小正你就别当一回事吧。”戴着眼镜的千叶裕子在旁边笑着说,的确是纯正的东京话,“……我和谁在一起都不在乎。”

“不,那样不行。你需要多照料呀!嗯,浜野在哪儿呢?”青年为未婚妻去打听那位室友。

“门田先生,晚安!”

一个身穿西装的女人走过来说。因为戴着一顶宽帽沿儿的帽子,门田一下子认不出来,听到她的声音想起来了。

‘噢,梶原太太。”

营业部的杉山原子看见她的时候穿着驼色的西装,而现在帽子和西装都是黑色的,就象丧服一样,但在各个边缘都镶配着鲜红的颜色,双联式的珍珠就象要把陈列橱窗的效果呈现出来一样。可是她那尖削的脸型却没变,她就是札幌的妇产科医院院长的寡妻。

“我报名以后又增加不少人吧?”

门田回想起来她来报名好象是三月初,当时还略有寒意。

“是的,托您的福,是挺兴旺的。”

“那敢情好。”梶原澄子用不太欢悦的表情说着,“……我还是在牵挂着室友的事。”

“嗯,”门田在印出的名册上看到了藤野由美的名字,“是藤野呀,挺不错的。我想您会和她合得来的。”

她还是用纯粹事务性的语调问:“这位藤野多大年纪?”

“嗯……”藤野由美身份证上年龄是三十七岁,梶原澄子是四十三岁。不用说,妇女之间年龄即使相同,也不会说心里话的。“大概和您差不多年纪吧。”门田含糊其词地说。

门田一桩桩地回忆起藤野由美的印象。她来报名时那可爱的脸蛋、眼眶略施青色的大眼睛和微翘的嘴唇。在美国顿巴住过一阵子,英语说得挺流利,被人称为“美容设计师”。

“那个人恐怕不会有职业吧?”院长的遗孀用轻蔑的口气说着。

“不,说是美容设计师哪。”

门田说着,梶原澄子的眼睛立刻在宽边的帽沿下闪出一下光来。

“即使是美容设计师也得有个名称。”

“现在的新词儿实在太多了。”

“总而言之是个梳头的吧?”“美容设计师”的称呼好象触怒了梶原澄子,作呕般地说道,“门田先生,刚才您所说的我都听到了,但是在这次旅行中,室友是不是绝对不能变更的呢?”

“是的,希望是那样。嗯,我想虽然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但在二十五天里,互相之间要发扬友好协作精神……”

门田想着这个梶原澄子刚来时,就问过倘若万一和性格不相投的人共处一室的话,能否调换满意的人。那时曾慎重地回答过,这次当然不能叫确地表态。

“可是,您在我来报名时不是说过,假如和对方合不来,可以调换编组的吗?”

果然,她用那天记录在笔记本里的话当作了许诺之言。

“不,我好象没有明确地跟您说过吧……”

门田搓着手,显得十分狼狈,为着被记录下来的话感到很不好受。

“不是吧,的确是我从您那儿听到而记在笔记本上的。那时……”说着,梶原澄子的视线瞥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土力悦子,“有个和这位不一样的女人站在柜台里听到的,除了笔记本,那个人可以作证。”她激动愤昂地说道。

“好了好了,请冷静点。”门田屈服了,“那么,倘若分到的室友实在格格不入的话,那时可以用特殊理由重新分组的。但这对其他的人请务必保密。否则大家都会抱怨不满,就会象捅了马蜂窝一样,我们将难以收拾这副局面了。请您能理解我们的处境。”

幸而旁边人声嘈杂,没有理会到这低声耳语的秘密交易。离登机的时间愈来愈近了,再次和送客互致离别之词的人,检查着随身行李的人,手拿深蓝色封面盖着金色印章旅行券徘徊踯躅的人等,不由得都流露出出发时刻的激动兴奋来。

梶原澄子满足于那个密约而离去了。

门田长叹了口气:“哎呀,这个女人可真缠得叫人受不了啊!”唠叨着把自己的皮包等随身行李收拢在一起。在那个四方的公文皮包里:鼓鼓囊囊地塞满了团体旅客在旅行中需用的书籍纸张。

正在这当儿,SAS航空公司的广播,用清晰的女声不断播送通知旅客检票登机,候机厅里显得越发慌乱喧杂了。

这时,土方悦子被轻轻地拍了下肩膀。回头一看,一个年约五十略显肥胖的绅士露出雪白的牙齿,和蔼可亲地笑着。最初的印象就是雪白的牙齿与红润的脸庞,灰白的头发形成鲜明的对照。他的容貌相当端正。

“您是这个旅游团的导游吗?”那位绅士眯起眼睛看着悦子说。

“是……”

“这是我的名片。”

绅士带着关西方言。递过来的名片上印着:高轮住宅建设公司经理原野三郎。

“您一定忙得很吧,十分过意不去。请问尊姓大名?”

悦子回答后,经理又嘱托道:

“实在对不起,请多关照这个旅游团的多田真理子,我是她的亲戚……希望在这次旅行中她的行动能向我报告。当然我也关注着。麻烦您托每天的航空班次,按这个名片写好寄来。请不要用明信片,而要用封缄的信封。譬如她在单独活动的情况下,晚上几点返回旅馆,在旅馆里有没有引诱外国或日本的男人;另外,假如在旅途中离开旅游团到哪里去的话,亦请预先告知目的地和天数。若是每天写信麻烦,约每隔三天也就可以了……这些事希望能办到。送上这笔礼金算是少许心意。里面有美钞纸币一百美元。”经理悄然把信封塞给了悦子。

“不能做这种事。”

“嘿,别那么说,谁都不会知道的。哎呀,快点吧,大家都紧跟着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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