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看一看我们站的位置,”埃勒里没有停顿地说道,“我在这种最基本的光线下考虑一下这个事情。”

“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品阴暗的男人,蒙特·费尔德,可能是一个大的犯罪集团的头儿,他树敌很多,在罗马剧院第二场演出即将结束之际,即九点五十五分被人谋杀了。他的尸体是由一个叫帕塞的智力不特别出色的职员发现的,当时这名职员就坐在与蒙特·费尔德同一排,相距五个空坐的座位上。这个想离开的男人在出去时发现了这个男人说:‘谋杀,我是被谋杀的。’或是什么其他的话。

“一名警察被叫了过来,为确信这个男人已经死了,这名警察又从观众当中找到了一名医生,这名医生断言死者的死因是某种酒精中毒。后来,普鲁提医生,警局的助理验尸官,也证实了那名医生的诊断,同时他又说,普通的酒精中毒不可能使死者那么快死亡。因此,死因问题我们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确定,因为尸体解剖后的验尸报告就可以说明一切。

“由于观众人数众多,所以附近警局的警官们被告知前来执勤,稍后总部的人也赶来进行了迅速的调查取证工作。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凶手是否在作案后和尸体被发现这个时间段里有机会离开剧院。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官多伊尔立即就请剧院的经理派人把守了每个出口以及巷口。

“我到了之后,立即就进行了现场调查。我去了所有的出口,询问了每一个把守的人。我发现第二场整场演出过程中每一个出口都有人把守,但是我很快就发现有两个例外。现在,卖桔汁的男孩,杰斯·林奇证实,死者不仅在第一场和第二场的中场休息时还活着——他是在那个时间见到费尔德,而且还和他说了话——而且死者在第二场开始后十分钟时还活得好好的。当卖饮料的男孩给他送姜汁酒时他还活着,但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发现费尔德已经死了。在剧院内部,把守在楼厅的楼梯口的引坐员发誓说在第二场期间没有任何人上下楼。这就排除了凶手去楼厅的可能。

“刚才我发现的那两个例外就是左侧通道的门,那本来是应该由女引坐员马奇·奥康奈把守,但是,在第二场期间她并没有在那儿把守,而是坐在她的情人身边。凶手很可能就是从这两扇门当中的一个溜走了,因为这对任何一个犯罪分子来说都是很方便的。不过,这种可能性已被那个叫奥康奈的女孩的陈述否定了,我是在她被讯问之后跟她谈的。”

“你没有直接问她吧,你这滑头?”奎因盯着埃勒里问道。

“我当然没有,”埃勒里笑道,“而且我还发现了和这段调查非常有关的一个重要事实。奥康奈发誓说在她去坐在帕森·约翰尼身边之前她把门从里面锁上了,而且她还把脚灯打开了。等剧场出现混乱的时候,她跑回去时发现门还是从里面锁着的,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直到多伊尔想安抚观众的时候她才打开。如果她没有说谎的话——我想她不会说谎的——这就证明凶手并不是从这两扇门逃走的,因为尸体被发现时这两扇门依然是在里面锁着的。”

“哎,我彻底失败了!”奎因叫道,“这方面的事儿她一点都没告诉我,这个家伙!等我收拾她吧,这个小女子!”

“请你理智点儿,我的警官先生,”埃勒里笑道,“她之所以没有告诉你锁门的事儿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问她。她觉得她今天已经受够了。”

“不管怎么说,她的话可以帮助我们排除凶手从那两扇门逃跑的可能性。我也得承认,这里面还会有许多其他的可能性,比方说,马奇·奥康奈可能就是罪犯的同伙。我提到这一点只是想说明一种可能性,不是什么确定的东西。无论如何,凶手是不会冒着可能被发现的危险从边门逃跑的。还有,在第二场那么高潮迭起的时刻离开也太引人注意了,因为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人离开。再有,凶手并不知道那个叫奥康奈的女孩的职责——如果她不是同伙的话。由于这次谋杀案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各种迹象表明了这一点——凶手应该已经放弃了从边门逃走的计划。

“这样,我觉得逃跑的途径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正门。而这里,收票的人和外面的看门人也非常确定地证实在第二场期间,除了那个卖饮料的男孩,没有任何人出去过。

“所有的出口都被把守住了或是被锁上了,而巷子里从九点三十五开始林奇、埃琳娜、约翰尼·蔡斯——那个引坐员——他之后就是警察——一直都在那儿,这些如果都是事实的话,那么通过讯问和调查,先生们,”埃勒里用严肃的语气说道,“结论就是不可避免的,那就是,从谋杀被发现开始,直到整个调查的进行,凶手都一直在剧院里面!”

埃勒里讲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

“我再补充一句,”他很平静地说道,“当我问及引坐员们在第二场开始之后是否有人换了座位,他们都不记得了。”

奎因悠闲地吸了一下鼻烟:“很好——非常出色的推理,我的儿子——这推理非常符合情理。假如凶手真的一直在剧院里,那我们怎样才能找出是谁呢?”

“他也没说能找到,”辛普森笑着插话道,“别这么敏感,老伙计。没人会说你工作做得不好。从我今天所听到的一切来看,你今天晚上处理的相当出色。”

奎因笑了:“我的确是对自己没有对门的问题考虑周全而生自己的气。不过罪犯极有可能在谋杀之后就溜走了,否则我也不会那么做,谁想到他还留在剧院里。”

“那当然,爸爸!”埃勒里严肃地说,“你今晚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而我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四处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

“那讯问的结果怎么样呢?”辛普森好奇地问道。

“哎,结果怎么样?”埃勒里挑战似地说道,“就根据他们的言谈和举止我们当然无法做出决定性的判断。我们拘留了帕森·约翰尼,一个无赖,他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不务正业就没什么别的了。还有那个马奇·奥康奈,一个很可疑的人物,就是因为她,我们对好多事都无法做出结论性的判断。她可能是同谋——可能是无辜的——她也可能仅仅是玩忽职守——她各种可能性都有。然后就是那个发现了费尔德的威廉·帕塞,你难道没看见他智商低下的那个样子吗?还有本杰明·摩根——就他还能提供一点破案的可能性。可是他今天晚上的表现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没错,他说的邀请信的事听起来很奇怪,因为那样一封信任何人都可以写,包括摩根本人。不过我们还要记住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费尔德的威胁,还有他们两个人之间近两年来的矛盾。最后,还有弗朗西斯·伊维斯·波普小姐。非常遗憾,在讯问的时候我不在场,但事实却是不可改变的——难道这不是个有趣的发现吗?——那就是她的手袋是在死者口袋里发现的。你能解释一下吗?你看,我们的结论就到这儿了。我们今天晚上整个就是怀疑过多,证据不足。”

“你说的都很正确,儿子,”奎因很随意地说,“可是你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那就是那几个可疑的空座位。还有更让人吃惊的就是,费尔德的票根和我们惟一发现的票很,就是左LL三零那张,根本就对不上。这就是说,这两张票根并不是同一场的!”

“好的,”埃勒里说,“不过我们暂时先把这件事放一放,还是来说说费尔德帽子的事儿吧。”

“帽子——好,你怎么认为?”奎因好奇地问。

“是这样的。首先,我们已经确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帽子不是偶然丢的。第二场开始了十分钟之后杰斯·林奇还看见他拿着呢,可是现在却不见了,那惟一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凶手把帽子拿走了。现在,我们先暂时忘记帽子在哪里的问题。帽子被拿走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这帽子本身就有问题,如果谋杀者不拿走的话就可能暴露身份。而作案动机我们目前还无法猜测;第二,那帽子里也许有谋杀者想要的东西。你可能会说:为什么不拿走想要的东西,然后再把帽子留下?可能,如果这种假设成立的话,那也可能是凶手没有足够的时间取出他想要的东西,或者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取,所以只好把帽子拿回去,等时间富余时再从容取出。到目前为止你同意我的推断吗?”

地方检察官慢慢地点了点头。奎因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里呈现出迷惑不决的神色。

“我们现在猜测一下帽子里可能藏了什么东西,”埃勒里一边擦眼镜一边继续说道,“根据这帽子的尺寸、形状、空间可以断定这东西不会很大。什么东西能够藏在帽子里呢?我能够想到的只有以下几种东西:某种纸张、珠宝、存折或是什么小的值钱的东西。很显然,这种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放在帽子里的,否则帽子一摘下来就容易丢失。因此我们可以相信那东西一定是藏在帽子边里。这样就缩小了范围。体积很大的固体物质可以排除。珠宝可能会藏在那里,银行存折也可以藏在那里。从我们对费尔德的了解,我们可以排除珠宝的可能性。如果他藏着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的话,那东西一定是和他的职业有关。

“我们的初步分析里面还要考虑的问题是帽子的丢失。男人是我们这个案子的重点怀疑对象。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是我们要考虑的,那就是凶手是否事先就知道他是否必须拿走帽子。换句话说,凶手是否事先知道帽子的重要性,那重要性又是什么呢?我可以推论,那就是凶手事先并不知道。

“请跟着我的思路想……既然蒙特·费尔德的帽子丢了,而现场又没有再发现任何帽子,那毫无疑问帽子是被拿走了。就像我以前指出的,我们不得不承认是凶手拿走了帽子。现在,我们不管帽子为什么会被拿走,我们现在面临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凶手事先知道他必须把帽子拿走;另一种是他事先根本就不知道。我们先按照第一种可能推测。如果他事先知道,那他一定会拿一顶帽子来换走费尔德的那顶,而不会给侦探留下死者帽子丢失这么一个线索。拿一顶替换的帽子要安全得多。凶手要是事先知道帽子的重要性,他就应该知道费尔德帽子的尺寸、外形,这样藏起来就更加容易些。但是却没有替代的帽子。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推断出凶手事先并不知道帽子的重要性,否则他一定会事先准备充分的,这样警察就永远不会知道这帽子有什么重要了。

“还有一点需要证实的是,即使凶手是出于什么阴暗的原因,他完全不想留下一个替代的帽子,那么他也可能会把帽子割开拿走里面的东西。他所需要准备的无非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比方说裁纸刀什么的。被掏空了的帽子和丢失的帽子所引起的后果是一样的。如果凶手事先知道帽子里东西的重要性的话,他是一定会那么干的。但是他却没那么干。因此我认为,在凶手来罗马剧院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帽子里东西的重要性。”

地方检察官紧抿着嘴唇盯着埃勒里。奎因警官好像是得了嗜睡症,手横在鼻子和鼻烟壶之间一动不动。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辛普森问道,“你知道凶手是不是事先知道帽子的重要性有什么用呢?”

埃勒里微笑了:“就是这个。罪犯是在第二场开始后作案的。我只是想确定,如果凶手不知道帽子的重要性的话,他就不会利用第一场的休息时间来做什么周密的计划……当然,费尔德那不知去向的帽子给我留下了这么多前提,所以找到它是非常重要的。不过,我并不认为……”

“你的推理可能还不够完善,孩子,但我觉得已经够有逻辑性了,”辛普森赞许地说道,“你真该去当律师。”

“你是不能击败老奎因的脑子的,”老人突然笑道,他的脸由于笑容的出现显得皱纹密布,“我将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说帽子的失踪问题。你注意到,埃勒里,费尔德的大衣上已经缝上了他的名字吗?”

“说得还不如做得快呢,”埃勒里笑了,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在书的空白页上记的东西,“布朗·布鲁斯牌,男式。”

“就是这个,我明天早上就让维利去查一下,”警官说道,“你肯定也注意到了,费尔德的衣服质地相当不错。如果他花了钱的话,那晚礼服要三百美元呢。而布朗·布鲁斯是有名的艺术家,他设计的东西收费一定很高。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死者的衣服都是一个厂家制作的。这对一个有钱人来说并不奇怪。布朗提供各种服装的设计……”

“很可能费尔德也戴着同一品牌的帽子!”辛普森叫道,语气里带着有了重大发现的喜悦。

“完全正确,”奎因笑了,“维利的任务就是调查一下那个厂家,最好能把费尔德那天戴的帽子的复制品弄来。我非常想看看是什么样。”

辛普森站起身来咳嗽了一下:“我想我真该上床休息了,我来这儿的惟一原因就是看看你们是不是把市长给拘留了。天,我的那朋友气坏了!我再也不想知道这种事了。”

奎因带着奇怪的微笑抬起头看了看他:

“你走之前,亨利,我想请你告诉我我在这个案子中的位置。我知道我今晚管得太多了,但是你要知道那是很必要的。你打算派一个你的人来插手这个案子吗?”

辛普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怎么会以为我对你今晚的调查工作不满意呢?你这个讨厌的老鸟!我不会干预你的,我现在可得走了。如果你都不能处理好这件事,那我相信没人能了。我亲爱的老Q,接着干吧,如果你觉得必要,翻遍半个纽约我都没意见。我给你做后盾。”

“谢谢你,亨利。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现在,既然你这么信任我,那就瞧好吧!”他站起身走到外间,把头探出去喊道:“潘泽先生,请来一下好吗?”

他笑着走了回来,经理紧跟着也进来了。

“潘泽先生,来认识一下地方检察官,”奎因说道。两个男人握了握手,“现在,潘泽先生,在你回家之前,还有一件工作需要你来做。我希望把剧院紧紧地关闭。连一只老鼠也不能进来!”

潘泽脸色苍白了。辛普森耸了耸肩,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他早已洗手不干了似的。埃勒里赞许地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我们有困难!”经理说道,“这很必要吗?”

“非常必要,亲爱的先生,”警官回答说,“我会派两个人守在这儿的。”

潘泽握了握手,求助似地看了看地方检察官。辛普森背对着他们站着,正在欣赏墙上的一副油画。

“这太可怕了,警官!”潘泽带着哭腔说道,“以后还会有人到我这里演戏看戏吗,不过,你说要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好了,朋友,别那么难过,”警官很友好地说,“这件事会提高你的知名度。等案子结了以后,你的剧院还得扩大呢。不过,我只是想让你关闭几天。我会告诉守在外面的人怎么办。等你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就把一切交给我的人,然后你就回家去吧。几天之后我会通知你什么时候再次开放。”

潘泽悲哀地垂着头,双手颤抖着离开了。辛普森立即转过身来对警官说:“我的天哪,你为什么要关闭剧院呢?你毁了这个剧院了,不是吗?”

“哎,亨利,那帽子还没找到呢。所有出去的人都被搜查过了,每人只有一顶帽子。那难道不意味着我们还得在这里找一找吗?如果帽子还在这里,我是不允许任何人来拿走的。如果有任何办法可以破案,我都会做的。”

辛普森点了点头。当三个人走出差不多空了的正厅时,埃勒里依然紧锁着眉头。到处都是弯腰搜查每一个座位的忙碌的人。有几个人忙着进进出出。维利警官站在正门口低声和皮格特还有海戈斯托姆说着什么。福林特侦探正指挥着一些人在正厅前部忙碌。几个清洁女工正拿着吸尘器在吸着地板。在后面的角落里,一个女警察正和那个叫菲利普斯夫人的女人说话。

三个男人向大门走去。当埃勒里和辛普森正查看四周的情况时,奎因低声对维利发布了命令。最后他说道:“好了,先生们,今天晚上就到这里吧。我们走吧。”

人行道上一些警察已经用绳子围出了一块空地,把好奇的人们留在了外面。

“即使是凌晨两点,百老汇还有些夜游神啊,”辛普森说道。奎因婉转地谢绝了搭地方检察官的便车,辛普森挥了挥手钻进了车里。一些记者冲过了绳子的拦截包围了奎因父子。

“嘿,嘿,这是怎么回事?”老人皱着眉头说。

“今晚工作的进展情况如何?”一个记者急忙问道。

“你要想知道情况,就问还在里面的维利警官。”他说着走了出去。

埃勒里和理查德·奎因默默地站在路边,看着警察在驱散人群。然后老人很疲惫地说道:“好了,我们走一段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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