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罗伯特·吉斯卡尔的出身,有人说是诺曼底的农民,也有人认为是诺曼底的公爵,前者出于一位希腊公主的倨傲和无知,后者是意大利臣民的无知和谄媚。他真正的家世是出自领主私下颁授的次级或中级贵族,属于下诺曼底的库唐斯教区一个valvassors或bas家族,欧特维尔城堡是感受光荣的政治中心。他的父亲坦克理德在公爵的宫廷和军队里颇有声望,率领10名骑士在军中服役。两次门当户对的婚姻给他留下了12个儿子,这些孩子都在家中由他的第二个妻子视同己出加以教育。然而一块面积狭小的产业不足以维持人口众多而又兴旺的家庭,他们看到附近地区的贫穷和对立所引起的争执,决心要从对外的战争中获得可以传之久远的产业。留下两个人使家族可以传宗接代、看顾年迈的老父,其余10个兄弟在成年以后相继离开城堡,越过阿尔卑斯山到阿普利亚的军营加入诺曼人的队伍。年纪较大的兄长受到民族精神的激励,他们的成就也鼓舞着年幼的弟弟,其中年长的3位是威廉、德罗戈和汉弗莱,有资格成为民族的领袖和新共和国的创始人。

他们的父亲第二次婚姻生了7个儿子,其中以罗伯特的年龄最长,具有军人和政要的英雄气质,就是他的敌人也忍不住要加以赞美。他高大的身材在队伍中间真是鹤立鸡群,四肢长得强壮而又健美,直到暮年还一直保持精力充沛和令人起敬的形象。他的肤色红润,有宽阔的肩膀、长长的头发和亚麻颜色的胡须,目光炯炯有神。他的声音就像阿喀琉斯一样响亮,在喧嚣的战场可以令人服从,也使敌人闻之油然而生畏惧之心。在骑士制度盛行的粗野时代,这种出众的风格受到史家和诗人的注意,他们刻意描绘罗伯特可以同时右手舞剑,左手挥矛,且同样熟练自如。他在奇维特拉会战中曾经三度被打下马来,在那令人难忘的一天结束时,两军的士兵全部一致评定他夺得勇者的桂冠。他有不受约束的雄心壮志,奠基在自我肯定具有卓越价值的觉悟,追求不朽的伟大事业过程中,从不考虑是否合乎正义的要求而稍有犹豫,也不会产生恻隐之心而有所动摇,虽然他并非不在意于个人的名声,但考量采取公开或秘密手段时,永远以当前的利益为依据。

“吉斯卡尔”这个称呼专用于这位精通政治智慧的大师,只是现在成为伪装和欺骗的同义词,与之完全混淆在一起无法分别。阿普利亚的诗人赞美罗伯特比奥德赛更机智,比西塞罗更善辩。但他这种技巧被军人的坦率外表掩盖,在他气运最好时,战友感到他的待人热忱和平易近人,即使他沉迷于新臣民所具有的偏见,却尽量在穿着和言行方面加以伪装,保持民族固有的古老风格。他用贪得无厌的手法攫取财富,也用慷慨豪迈的气量大力施舍,从小过着贫穷的生活使他养成节俭的习惯,就连任何一个商人的收入也逃不过他的法眼。他的俘虏会受到缓慢而令人发指的酷刑,迫使他们交出私藏的财宝。

根据希腊人的说法,他在离开诺曼底时只有5名骑士和30名步卒追随在身边,甚至有人认为这一人数规模也过于夸大了。他是欧特维尔的坦克雷德第六个儿子,装成朝圣者越过阿尔卑斯山,从意大利的亡命之徒中招募第一支队伍。他的兄弟和同胞瓜分了阿普利亚最富饶的土地,但彼此带着警惕和贪婪之心看管到手的财产。这位志向远大的青年被迫进入卡拉布里亚的山区,最早的冒险行动是对付希腊人和当地的土著。我们很难分清楚这到底是英雄行为还是强盗行径,像是袭击一座城堡或是一所女修道院、设陷阱诱捕一名有钱的市民、抢劫附近的村庄去搜寻必要的粮食,这些不光彩的活动可以塑造和磨炼他的精神和体魄。许多来自诺曼底的自愿者投效到他的阵营,那些卡拉布里亚的农民在他的指挥之下也都成为诺曼人。

罗伯特的才华和财富日益增长,使他的兄长产生嫉妒之心,在一次短暂的争吵以后,他的生命受到威胁,行动受到限制。等到汉弗莱过世,留下几个儿子,这些儿子的年龄过小无法发号施令,野心勃勃的监护人兼叔父将他们送到一处私人产业,吉斯卡尔独自被擢升至高位,被尊为阿普利亚伯爵和共和国的将领。他在获得更大的权力并拥有更多的军队之后,再度征服卡拉布里亚,很快就开始渴望获得居于同侪之上的职位。他犯下了某些抢劫或亵渎的罪行,曾经被教皇逐出教门。但尼古拉二世很容易被说服:只有双方不带有成见才能恢复破裂的友谊;诺曼人是神圣教廷忠实的捍卫者;何况与一个君王建立同盟,总比与反复无常的贵族政体结盟要可靠得多。墨尔菲召开有100位主教参加的宗教会议,伯爵中止了一次重要的冒险行动,特地前来保卫罗马教皇的人身安全,还要推行他所颁布的敕令。尼古拉二世出于感激和策略的需要,将公爵的头衔授予罗伯特和他的后裔,不仅是阿普利亚和卡拉布里亚成为他的封地,凡是依靠他的武力能从分裂的希腊人和不信上帝的萨拉森人那儿夺回的土地,无论是位于意大利还是西西里全都归他所有。经过使徒的批准他可以合法拥有军队,但是对一个自由而又获得胜利的民族而言,除非得到大家的同意,否则要想他们完全服从命令会很困难。吉斯卡尔对他的受封一事保密,直到他征服孔森扎和雷焦,接着在后续的战役中获得举世的赞誉。他在胜利的时刻召集军队,要求诺曼人认同基督代理人的裁定,士兵兴高采烈大声欢呼称他是勇敢的公爵(1060A.D.)。那些原来与他处于同等地位的伯爵,带着勉强的笑容和内心的愤恨,不得不宣誓对他永远忠诚。

罗伯特经过这次的就职典礼以后,称呼自己是“奉上帝和圣彼得的恩赐,阿普利亚、卡拉布里亚和西西里公爵”,不过真正要名实相符,还得经过20年的努力。在这样窄小的空间取得如此缓慢的进展,看来这个民族的首领无论就能力还是精神而论,都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夸耀的,但是诺曼人的数量有限而且资源缺乏,他们的服役完全出于自愿可以来去自如。公爵提出最大胆的计划,在贵族会议的自由讨论中有时会遭到否决,12位民选的伯爵暗中联合起来反对他的权威,汉弗莱的几个儿子对奸诈的叔父,要求主持正义并对他进行报复。吉斯卡尔靠着高明的策略和充沛的精力,揭露他们的阴谋也镇压叛乱的行动,对有罪的人处以死刑或流放,但是这种同室操戈的举动,无谓地浪费了他的年华和民族的实力。罗伯特打败了外族仇敌如希腊人、伦巴第人和萨拉森人以后,这些外族的残部退守到海岸地区的防卫严密而又人口众多的城市,不仅可以利用深沟高垒,而且他们精于防御作战。诺曼人惯于骑马在战场上战斗,要想达成原来的企图,必须靠着长时间毫不松懈的努力才能获得成功。

萨勒诺的抵抗持续了8个月,巴里的围攻或封锁延续了4年之久。在这些军事行动之中,诺曼人的公爵永远处于前列最危险的位置,在最困苦的环境中总是能坚持到底。他强攻萨勒诺的碉堡,一块巨石从防壁发射出来,砸毁他的一座投射机具,破裂的碎片击伤他的胸部。就在巴利的城门前面,他住在一个破烂不堪的木屋(营舍)之中,临时用干树枝搭成,上面盖着麦秆,坐落在非常危险的地点,无法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冬季的严寒和敌军的长矛。

罗伯特在意大利征服的范围,大致与18世纪那不勒斯王国的边界相吻合,他用武力所统一的国家,没有因700年的革命而造成分崩离析的局面。这个君主国的组成部分,包括原属希腊的卡拉布里亚和阿普利亚两个行省、萨勒诺的伦巴第公国、阿尔马菲共和国以及广大而又古老的贝内文图姆公国所属的内陆地区。只有3个地区免于遵守臣属地位的普通法,其中一个地区永久免除,另外两个延到下个世纪的中叶。贝内文托这座城市和邻近地区作为礼物或交换,早已从日耳曼皇帝转移到罗马教皇的手里,虽然这块圣地有时会受到侵犯,但看来圣彼得的名字,比起诺曼人的刀剑具有更大的威力。

最早建立的殖民地阿韦尔萨据有并管理整个卡普阿的城邦,使该城的王侯要在祖先的宫殿前面乞讨面包度日。那不勒斯公爵还有目前的都会地区,在拜占庭帝国的阴影笼罩下维持着民众的自由。吉斯卡尔得到新的收获以后,萨勒诺的学术和阿尔马菲的贸易可能会引起读者的好奇。

其一,对于深思博学的知识分子而言,法学是指最早建立的法规和财产权,神学或许为充分理解的宗教和理性所取代。然而无论是夷狄还是智者,同样需要求助于医药,要是我们的疾病起于奢侈的生活的话,那么在野蛮的社会中,斗殴和伤害的事件会更为频繁。希腊医学的宝贵知识早已传入阿非利加、西班牙和西西里的阿拉伯人殖民地。在和平与战争的交互作用之下,一星知识的火花在萨勒诺点燃,这座名城里的男子诚实而女士美丽,对于学术极为珍视。黑暗时代的欧洲在这里建立起第一座专门致力于医疗技术的学校,僧侣和主教的观念也能接受这种有益于世人且能带来利益的行业,大批家世显赫和遥远地区的病患纷纷邀请或是前来拜访萨勒诺的医生。这些专家学者都受到诺曼征服者的保护,吉斯卡尔尽管是武人出身,也能辨别哲学家的气质和身价。君士坦丁是阿非利加的基督徒,在前往圣地朝拜的39年以后,从巴格达回来时已经是阿拉伯的语言和学术的大师,萨勒诺也因为阿维森纳的学生在此开业、讲学和写作而发达起来。医学院长久以来都在大学的名义下沉睡,但医疗的观念浓缩为一连串的格言,出现在12世纪利奥风格的诗篇或拉丁形式的歌谣之中。

其二,在萨勒诺的西边7英里和那不勒斯南边30英里,有一座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名叫阿尔马菲,展现出勤劳的巨大作用和可获得的报酬。这里的土地肥沃然而范围狭小,但是海洋离那儿不远而且是完全敞开的,市民最早负起向西部世界提供东部商品和物产的责任,有益于双方的交易成为获得富足和自由的根源。深得民心的政府在一位公爵的治理之下,并且受到希腊皇帝权威的保护。阿尔马菲城有5万市民,没有任何一座城市拥有如此多的金银和珍贵的奢侈品。那些对于航海和天文,无论是理论还是技术都很精通的水手,聚集在它的港口。而打开地球之门的罗盘发明,也是来自他们的才智或运道。他们的贸易范围和商品产地远达阿非利加、阿拉伯和印度的海岸,他们在君士坦丁堡、安条克、耶路撒冷和亚历山大里亚的居留地,全都获得独立殖民地的特权。经过300年的繁荣,阿尔马菲面临诺曼军队的压迫,遭受嫉妒的比萨大肆洗劫,现在只有1000多名渔民过着贫穷的生活,然而还保留着一座军火库、一所主座教堂以及皇家商人的府邸,使人顿生沧海桑田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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