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塔纳修斯之所以受到迫害,就跟许多德高望重的主教一样,是因为他们坚持自己的信念,要凭着良心去做正直的事。那些盲目献身于阿里乌斯教派的人员,在所有基督徒之中引起愤怒和不满,这使他的作为成为基督徒追求正义的目标。人们为失去忠诚的本堂神父而感到惋惜,更痛恨于尊敬的主教刚受到放逐随之就有外人侵占主教的职位,于是他们大声抱怨,认为他们选举的权利受到了侵犯。要是有谁服从一位图利的篡夺者,就会受到教徒的谴责,因为他们并不认识这位新人,对他秉持的原则抱着怀疑的态度。罗马正统教会向世人表示,可以公开举证对国教有异议的行为,如若不然就将其全部驱逐出教会团体。运用这两种方式,可以证明教会的管理者并未涉入罪行和异端。最早是在安条克采用,事实证明获得了很好的成效,之后马上就将此法传布到整个基督教世界。

荣耀颂或者是圣诗集用来赞美三位一体的荣名,文体固然要文雅典丽,更重要的是音调要抑扬顿挫。正统教会或是异端派系的信条,实质内容用反意或联系词的些微变化来加以表示。弗拉维阿努斯和狄奥多鲁斯虽然虔诚而热心,但都是不懂音乐的外行,他们信守尼西亚宗教会议的信条,并将“交互应答”和正规的赞美诗,运用到公开的礼拜仪式上。经过这两位的安排,来自附近沙漠地区的一群修道士以及安条克的主座教堂配置的受过良好训练的合唱团,用欢欣鼓舞的声音唱出“荣誉归于圣父、圣子和圣灵”。

罗马正统教会用堪称典范的纯洁,羞辱阿里乌斯派的主教,指责他篡夺了年高德劭的优斯塔修斯的宝座。充斥着宗教狂热的歌声,唤醒了正统派信徒中那些犹豫不决的人员。他们要自行组成分散的集会,暂时交由长老治理,直到被信徒遗弃的主教离去后,选出并任命一位新主教,担任本堂圣职为止。

宫廷的变革使得觊觎者的人数增加,君士坦提乌斯统治的时代,这座城市经常有两个、三个甚至四个主教发生争执,在精神上对各自的追随者进行统治,教会的暂时所有权在他们之间相继失去或获得。基督教的滥权对罗马政府而言,是产生暴政和叛乱的最新起因,受到约束的平民社会因为宗教派系的怒火而被撕得四分五裂。位卑言微的市民冷眼旁观着皇帝的兴起和没落,根据预判和经验,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事业前途与教会的利害连接在一起,特别是众望所归的教会。罗马和君士坦丁堡这两个都城就是很好的例子,可以用来说明在君士坦丁的诸子统治时期,帝国的状况和人心的倾向。

其一,罗马主教长久以来,在众多人民忠义之心的护卫下,能保持崇高的地位和行事的原则。他们用蔑视的态度反对持异端思想的君王,无论他是在恳求、威胁还是奉献。当宦官私下宣称要放逐利贝里乌斯时,事先就考虑到了会发生动乱的情况,尽力做好防备措施,使本案的判罪能够顺利执行。宦官派重兵包围都城的四周,在统领的指挥下逮捕主教本人,不论是用计谋诱骗还是公开运用武力,都已无关紧要。等到他们奉命达成抓人的任务后,还要在民众的惊愕转变成暴动之前,深夜把利贝里乌斯迅速运到罗马人民势力所无法抵达的地方。很快大家都知道了主教被放逐到色雷斯的消息,就召开了一次盛大的集会。罗马的教士为了约束自己的行动,公开进行庄严的宣誓,绝不背弃自己的主教,承认菲利克斯。这位篡夺者受到宦官的庇护,在一座亵渎神圣的宫殿里,进行选举和授任圣职。

过了两年,那些忠诚的教徒的虔诚之心毫无动摇,当君士坦提乌斯巡视罗马时,受到他们不断的请求而感到极为困扰。罗马人民还保有古老自由权仅剩的部分,就是有权用无礼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君王。很多元老院议员和体面的公民受到妻子的压力,被要求出面为利贝里乌斯说项求情。丈夫劝说她们组成一个委员会,不仅减少危险,也更容易获得成效。皇帝彬彬有礼地接待女性代表,她们穿着华丽的服装,戴上贵重的饰物,显出富家豪门的气势和风采。皇帝钦佩她们有不屈不挠的决心,要追随敬爱的主教到世间最遥远的角落,答应要让利贝里乌斯和菲利克斯这两位主教,和平地管辖各自的会众。但是这种宽容就那个时刻来说,无论是付诸实施还是从情感上考量,都会引起民众极大的憎恨。当君士坦提乌斯的答复在罗马的赛车场被公开宣读时,如此合理的调解构想被民众用轻视和讪笑的态度加以拒绝。观众在赛车紧要关头表现出的激情,现在却直接对着不同的目标,重复不断地喊叫:“一个上帝!一个基督!一个主教!”罗马人民为了利贝里乌斯所引发的宗教狂热,并不只限于争吵而已。在君士坦提乌斯离开以后,很快就激起危险和流血的叛乱,让皇帝决定接受全民的条件,将菲利克斯放逐,同时将没有划分的都城全部归还给利贝里乌斯。经过一阵无效的抵抗以后,利贝里乌斯的敌手在皇帝的核定下被逐出城市,连带对立党派的势力全部瓦解。菲利克斯的党羽在大街小巷、公共场所、浴场剧院,甚至在教堂里,都遭到惨无人道的谋杀。罗马在主教归来的那段期间,像是恢复了马略的大屠杀和苏拉发布“公敌宣告名单”那种恐怖的景象。

其二,基督徒人数虽在弗拉维家族统治时代急速增加,但在罗马、亚历山大里亚和帝国其他重要城市,非基督徒的党派仍据有很大势力。他们对基督教的繁盛感到嫉妒,甚至坐在剧院里时,还在讪笑教会的神学争论。只有君士坦丁堡享有不一样的优势,它孕育在基督教信仰的腹地,得以茁壮成长。东部的都城从未受到偶像崇拜污染,全体人民都深入吸取基督教的理念、德行和激情,在那个时代使自己有别于其他人类。

亚历山大去世后,保罗和马其顿尼乌斯争夺主教宝座,从宗教的奉献精神和能力来说,两人都够资格也都对获此职位势在必得。若说马其顿尼乌斯在品格方面没有非议之处,那么他的对手的优势在于先当选且以正统派自居。保罗坚定支持尼西亚教条,使他在教会节日表中,名字得以与圣徒和殉教者并列,也因而受到阿里乌斯派憎恶。在长达十五年的任职期间,他曾五次被赶下主教座位,总靠着民众强烈抗议才恢复原职,倒不完全是君主的恩准,所以只有对手的死亡才能确保马其顿尼乌斯的权力。不幸的保罗拖着锁链从美索不达米亚的沙漠,跋涉到托鲁斯山最僻远的地点,被囚禁在黑暗而狭窄的地牢,被关在里面六天不给食物,最后被绞死,这些都是菲利普下的命令,他是君士坦提乌斯皇帝的主要大臣之一。

帝国的新都城第一次被鲜血所玷污,同时也暴露了教会的斗争。在人民狂悖而顽强的暴动中,双方都有很多人被杀。保罗被判处的惩罚是放逐,监督执行的任务最早被交付给骑兵主将赫莫杰尼斯,结果他因而送掉性命。正统教会的信徒起来反抗,要保护他们的主教,赫莫杰尼斯的豪华住宅被烧得片瓦不覆,帝国最高阶将领被脚镣手铐拖过君士坦丁堡的街头,死后尸体还受到示众的污辱。赫莫杰尼斯的下场使菲利普得到教训,禁卫军统领为了应付同样的状况,先期完成很多准备工作,之后卑辞相求,伴随保罗前往宙克西普斯浴场。这里有便道与皇宫和海边相通,并且已在花园阶梯的下面准备好一艘船,很快可以扬帆远航。人民根本没有想到有这种亵渎神圣的事情发生,主教已经被押上船开往帖撒洛尼卡。他们立刻惊讶而气愤地看到,宫殿的大门打开,篡夺者马其顿尼乌斯在一辆高大的战车上,坐在统领的旁边,一队卫兵拔出剑在四周保护,军队的行列向着本座教堂前进。阿里乌斯派和正统教会的信徒情绪高涨,冲过去抢占这个重要的据点,在混乱的暴动中有3150个人丧失生命。马其顿尼乌斯在正规部队的支持下获得决定性的胜利,但他的统治受到骚乱和暴动的干扰。即使与争论主题最无关的原因,也足以酝酿和点燃引起社会混乱的火焰。存放君士坦丁大帝遗体的小礼拜堂很可能受到破坏,主教就将庄严可敬的骸骨移到圣阿卡西乌斯教堂。这种审慎而虔诚的措施,被坚持主张“本体同一”教义的宗派描述成最邪恶的亵渎神圣行为,于是他们立即全面备战,奉献给神的地面被当作战场。有位教会历史学家提到了一件真实的事件,绝非修辞的比喻:教堂前面有一口水井,从柱廊和邻近庭院流进的鲜血,都从井口满溢出来。作者把暴乱归于宗教缘故,等于透露出没能够充分了解人性,但必须承认,动机能够误导宗教狂热所具有的诚挚,借口可以掩盖私心自用而产生的激情。被镇压下去的仇恨在另一个案例中再次爆发,成为君士坦丁堡基督徒愤怒情绪的接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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