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玛戈在五层楼之下的办公室里拿起话筒拨号。史密斯柏克的心情少见地好。玛戈先解释说莫里亚蒂发现了被删除的存取记录,然后不那么详细地描述了在佛洛克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史密斯柏克越听越髙兴。

玛戈听见他咯咯笑道:“我没说错里克曼吧?居然敢隐匿证据。现在轮到她从我的角度看待这本书了,否则——”

“史密斯柏克,你敢?”玛戈警告道,“这不是让你泄愤的。我们不清楚日志背后有什么故事,这会儿也不是担心它的时候。我们必须进去査看那些板条箱,而且只有几分钟。”

“好的,好的,”史密斯柏克答道:“在昆虫学部外面的楼梯平台上碰头。我这就出门。”

“没想到佛洛克能有这么激进,”史密斯柏克说,“我对老先生的敬仰顿时上升了两个级别。”他一边说,一边沿着长长的铸铁楼梯往下走。他和玛戈走的是后门,因为每个电梯间都设立了警察检查站。

“钥匙和密码没忘带吧?”他站在楼梯尽头问。玛戈打开拎包看了看,确认后跟上。

玛戈顺着走廊左右张望两眼:“你知道安全保管区外面走廊的照明壁龛是怎么布置的吧?你走在前面,我隔一分钟跟上。你跟警卫说话,想办法把他引进一个照明较好的壁龛,就说要让他仔细看看申请表什么的。让他转过去几分钟,我开锁进保管区。别给他机会分神,你反正很能说。”

“这就是你的计划?”史密斯柏克嘲笑道,“好吧。”他转身走进走廊,拐个弯,消失了。

玛戈等待着,数到六十,然后一边走,一边戴上乳胶手套。

没多久她就听见了史密斯柏克的说话声,史密斯柏克义愤填府地大声抗辩:“表格上有主任的亲笔签名!你居然告诉我……”

她探出半个脑袋。五十英尺开外是两条走廊相交的路口,另外一条走廊通往警察设置的路障。过了交叉口是安全保管区的大门,警卫在门的那一边。警卫背对玛戈,手里捏着那张申请表。

“很抱歉,先生,”她听见警卫说,“但这必须通过行政科……”

“你看错地方了,”史密斯柏克答道,“咱们找个有灯光的地方,让你看个清楚。”

两人顺着走廊走远,进了一个照明壁龛。他们刚从视野里消失,玛戈就绕过拐角,快步前行。跑到安全保管区的门口,她把钥匙插进锁眼,小心翼翼地一推。铰链上过油,门很容易就打开了。她趴在门缝上左右看看,想确认里面没人;房间黑洞洞的,似乎空无一人,她进去后轻轻关上门。

玛戈心跳加速,耳朵里听得见怦怦的脉搏声。她屏住呼吸,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前方左右两边,许多个保险库一字排开。右手边第三道门上贴着写有“证据”二字的黄纸,她伸出一只手抓住密码盘,另一只手掏出佛洛克给她的那张纸。56—77—23。她深吸一口气,开始拨号,回忆起高中的储物柜,用来存放音乐课用的双簧管。右,左,右……听见响亮的咔哒一声,她立刻抓住门把手向下压。门开了。

进了保险库,对面墙边有几团模糊的影子,那就是她要找的板条箱。玛戈打开灯,看了一眼手表。三分钟已经过去。

必须尽快完成任务。她能看见较大一个板条箱上参差不齐的缺口,木板被扯断拉散,缺口的痕迹让她背脊发凉。玛戈在较小的板条箱前跪下,掀开盖板,伸手探进填充材料中,分开硬邦邦的草秆,找出里面的器物。

她的手抓住了什么硬东西。玛戈把它拽出来,发现是一块小石头,雕有怪异的花纹。不太可能是她要找的东西。她取出一组像是玉石唇盘的东西,然后是燧石箭头、几个尖锐物体、一根吹箭管和一套吹箭,吹箭长而锋利,发黑的尖头是某种坚硬物质。我可不想被这玩意儿戳中,她心想。还是没什么值得拿走的。她向更深处挖掘。接下来的一层里有个小型植物标本夹,上了螺丝拧紧;有损坏了的萨满摇铃,刻满光怪陆离的花纹;还有一块用女人衣服和羽毛做的美丽方布。

心血来潮之下,她拿起包在填充草秆中的植物标本夹塞进拎包,接着是石碟和摇铃。

最底下一层是几个大口瓶,装着小型爬行类动物。五花八门,但没什么非同寻常的。

已经过去六分钟了。她坐起来,侧耳倾听,随时准备听见警卫返回时的脚步声,但外面悄无声息。

玛戈飞快地把其余的器物放回板条箱里,用填充材料裹好。她捡起顶盖,注意到衬里有些松脱。出于好奇,她剥开衬里,一个泡过水的易碎信封掉在大腿上;她赶忙捡起塞进包里。

八分钟。没时间了。

回到中央房间,她听了一会儿,努力辨认外面发闷的声音,然后把门拉开一条狭缝。

“你的员工号码是多少?”史密斯柏克吼道。

玛戈听不清警卫是怎么回答的,她溜出去,关好门,飞快地剥掉手套塞进拎包。她直起腰,上下打量自己,抬脚走过史密斯柏克和警卫所在的那个壁龛。

“喂!”

她转过身,警卫涨红着脸瞪着他。

“嘿,比尔,可找到你了!”她的脑筋转得很快,希望警卫没看见她走出那扇门。“我迟到了?你已经进去过了?”

“这家伙不让我进去!”史密斯柏克抱怨道。

“你给我听好了,”警卫扭头继续对史密斯柏克说,“我跟你说过一千遍了,我是不会让你进去的。申请表首先要上头批准,然后我才能放你进去。懂了没有?”

大获全胜。

玛戈回头张望,远处有个瘦高男人正在走近:伊恩·库斯伯特。

她抓住史密斯柏克的胳膊,“咱们得走了。忘记还约了人吗?换个时间再看藏品吧。”

“哦,当然记得,好的。”史密斯柏克劲头十足地胡扯道,然后对警卫说:“回头再来找你理论。”

快到走廊尽头的时候,她把史密斯柏克推进一个壁龛。

“躲到那些柜子背后去。”玛戈悄声说。

他们刚藏好,就听见背后响起了库斯伯特的脚步声。脚步声忽然停下,库斯伯特响亮的说话声回荡在走廊里。

“有人想进保险库?”他问。

“是的,先生。有个男人想进去。他们刚走。”

“谁?”库斯伯特追问道,“就是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两个人?”

“是的,先生。他有申请表,但没有得到过批准,所以我没有放他进去。”

“你没有放他进去?”

“没错,先生。”

“申请表是谁签发的?佛洛克?”

“是的,先生。佛洛克博士。”

“你没问来的人叫什么?”

“好像叫比尔来着。那女人我就不知道了,可是——”

“比尔?比尔?唉,真是他妈的棒极了。见到生人,第一件事情就是问身份啊。”

“很抱歉,先生。只是他一直坚持——”

但库斯伯特已经气冲冲地掉头走开了,走廊里的脚步声逐渐消失。玛戈对史密斯柏克点点头,蹑手蹑脚地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回到走廊里。

“嘿,你们俩!”警卫大喊。“过来,我要看你们的证件!等一等!”

史密斯柏克和玛戈拔腿就跑,拐过一个弯,钻进楼梯间,冲上宽阔的水泥台阶。

“咱们这是去哪儿?”玛戈气喘吁吁地说。

“我怎么知道?”

两人上了一层楼,史密斯柏克小心翼翼地摸进走廊,左右张望两眼,然后拧开一扇标有“哺乳动物部,猿科储藏室”的门。

躲进室内,他们停下来喘气。房间静悄悄的,很凉爽。玛戈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看见黑猩猩和大猩猩的标本如哨兵般成排站立,木架上垒着成堆毛皮。一面墙边是几十个架子,摆满灵长类的颅骨。

史密斯柏克贴在门上听了几秒钟,然后转身对玛戈说:“看看你都找到了什么。”

“没多少收获,”玛戈还在喘息,“我拿了几件不怎么重要的器物,就这样。不过我发现了这个,”她说着伸手进拎包,“嵌在板条箱顶盖里面。”

信封没有封口,上面只写着“雨·C.蒙塔古,NYMNH”。

黄色信纸有着漂亮的双箭头图案水纹,史密斯柏克站在她背后,玛戈小心翼翼地举起信纸,就着光亮开始读信。

蒙塔古:

我决定派卡洛斯带最后一个板条箱回去,自己单独继续寻找科洛克。一方面,卡洛斯信得过,另一方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想连累这只木箱。萨满的摇铃和其他仪式性物品值得关注,看上去颇为独特。放在箱子里的小雕像是本人探寻目标的存在证据,是我们在考察地的一个荒弃茅屋里找到的。请注意它格外夸张的钩爪、爬虫类特征和两足生物的细微特征。科索伽真实存在,姆巴旺传说并非完全虚构。

笔记里有全部的现场记录和探险队分裂的详细经过。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已经知道了我们的遭遇……

上欣古

1987年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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