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都疯了,”埃德蒙·德卡洛斯先生气得大叫,“别挡住我。”

“怎么回事?”博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埃勒里。

“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要叫人把你抓起来!”

安格斯船长摸摸自己瘦削的下巴,试图以此来掩盖他嘴边的笑:“这看起来像是一场内部纠纷。所以,如果先生们不介意我离开——”

奎因先生擦擦笑出的眼泪:“请您一定留下来,船长,”他喘了一口气说,随后又大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博咆哮道,“大家都会把今晚发生的事当成笑柄!”

“是的,哦,是的,博。的确是一个大笑柄。而且我就是那个被嘲笑的人。”奎因先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擦了擦眼睛,“我希望你也能留下来,德卡洛斯先生。”

“我看不出为什么我该留下!”

“因为我请求你留下,”奎因先生微笑着说,用眼睛盯着德卡洛斯,后者不安地把假牙弄得咔哒直响,“请坐,先生们,请坐下。我们应该像文明人一样,讨论一下这个可笑的失败。想喝点什么吗?”

安格斯船长脸上露出喜色:“哦,那就另当别论了。”

埃勒里从写字台抽屉里拿出一整瓶苏格兰威士忌和几只杯子。船长把外套和帽子扔到一边,拉过一把椅子,然后友好地接过一个杯子。

“你也请吧,德卡洛斯先生,”奎因先生说,“噢,别放在心上了,伙计!即使是最好的侦探事务所也会出错。”他笑得如此令人放心,而那酒瓶在灯光下发出的光又是如此地诱人,使得德卡洛斯也坐了下来,接过了杯子,尽管他仍然板着脸。

“博?”

“难道我这样子还不像是需要喝一杯吗?”博恨恨地问。

“以你的样子而论,你应该喝上一整瓶。先生们,让我们为逻辑干杯——永远不要小看了它!”奎因先生喝了酒,然后朝大家微笑。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博忧心如焚地咕哝,“凯丽又回到牢里了,而我们仍旧找不到答案,像以前一样。”

“并非如此。”奎因先生往后一靠,用敏锐的眼睛打量着他们,“并非如此,博。这次小小的经历给了我一个教训:永远应该只服从理性的支配。我头脑中理性的小声音就曾警告过我,而我当时很无礼,我完全置之不理。我应当感到惭愧。”

德卡洛斯突然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猛地一饮而尽。

“我告诉你,博,”奎因先生继续说,同时眼睛看着德卡洛斯,“当时我们掌握的一系列事实中有一个漏洞,它困扰过我。这位可怜的德卡洛斯老伙计被我们确认是卡德摩斯·科尔,这个确认结果看上去是如此地不容置疑,它使得我犯下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在尚未掌握全部案情,还不到可以最后摊牌的时候,就允许幕布落下。这不仅使德卡洛斯难堪,也很让我难堪,至于奎因警官,我那慈爱的长辈,”他扮了个鬼脸,“等着瞧吧,等到我在我们充满爱心的家中被他单独逮住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他离开时脸上的表情?”

“我看到了,”博呻吟似地说,“但是,埃勒里,看在上帝份上,我们怎么会出了错呢?我还是看不出——”

“我们的结论是,德卡洛斯其实就是科尔。我们得出这个结论基于以下三点:其一,他持有科尔的钢笔;其二,一旦去掉假牙、假发、眼镜和胡子,他外貌酷似三个月前拜访这间办公室的那个人;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两人笔迹完全一样,这个不容争辩的事实。”

“你们真的需要我呆在这儿吗?”德卡洛斯喃喃地问道,“我还是——”

“再来一杯吧,德卡洛斯先生?”奎因先生看了他一眼问,而德卡洛斯则飞快地又把手伸向酒瓶,“现在说说第一点,那支钢笔,当时看来是三点中最无足轻重的一点……现在却成为最重要的或最基础的一点。然而漏洞就恰恰是出在这里。”

“什么漏洞?”博大声问道。

“嗨,钢笔帽上面那些独特的痕迹只能是牙咬的。你当然看出这一点了,博?那些弧形凹痕?那些印在硬橡胶制品上的深深的凹痕,很显然这些痕迹是由一个习惯于咬他的钢笔的人留在笔帽上的。”

“怎么,当然了,”博说,“那又怎样?”

“那天在我们办公室使用这支笔的人被我们假定为笔的主人,而这支笔的主人又毫无疑问地有咬笔的习惯。然而,那天使用这支钢笔的人,那个自称是卡德摩斯·科尔的人,嘴里却连一颗牙都没有!

“这就是漏洞。我问过我自己,不只一次,而是几十次,最终我却以忽略这个问题而收场:一个没有牙的人怎么能在钢笔帽上留下牙印呢?”

安格斯船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但是看到了德卡洛斯的脸色之后,他突然把杯子让给了这秃顶。德卡洛斯接过来,带得某种绝望的神色一饮而尽,而船长那冰冷的目光则变得更加冰冷。

“但德卡洛斯是戴假牙的呀,”博抗议道,“难道那些痕迹就不能是假牙留下的吗?假牙也像真牙一样能咬啊。”

“事实上,”奎因先生反驳说,“它们不可能是假牙留下的——至少不可能是德卡洛斯先生的假牙留下的。”

“为什么不可能?”

“先跳过它。让我们考察一下,或者不如说重新考察一下第二点:我们把德卡洛斯确认为科尔是基于容貌和体格的相似。”

“但是我们弄错了。船长已经证实德卡洛斯就是德卡洛斯,不是科尔。”

“没错,”船长点着头说,“他的确是德卡洛斯。”

“我是德卡洛斯。”德卡洛斯挑衅似地说,瞪着眼往四下里看。

“你是德卡洛斯,”奎因先生语气柔和地说,“千真万确。但是同样毫无疑问,三个月前拜访我们的那个人看上去与你一模一样。所以,我要更改我们以前的结论。原来我们说,因为那天来的是科尔,又因为你长得与科尔一模一样,所以你肯定就是科尔。而现在我要说,因为你是德卡洛斯,又因为三个月前来拜访我们的人长得与你一模一样,因此,三个月前拜访我们的那个人就是德卡洛斯!”

“你是说,”安格斯船长用洪亮的低音说,“德卡洛斯三个月前来到这儿,而且还冒充是科尔先生?”

“完全正确。”

“我真该死。”博喘着粗气说。

“还是让我们回到这一点上,”奎因先生低声说,“这就是更改过的结论,而且是正确的结论。它还解开了困扰我的另一个问题。

“那个自称是卡德摩斯·科尔的人来这里是想雇我们为他服务。当我问他——这样问并非不合情理——雇我们做什么的时候,他不肯说。

“后来我们发现我们是被雇来做最简单不过的工作——只是寻找几个失去联系的继承人。这更加深了其神秘色彩。为什么科尔先生起初不告诉我们雇我们的目的,如果其目的只是寻找两个继承人呢?但现在,”奎因先生咧嘴一笑,“请注意我的推理所要证实的是什么。科尔在为什么雇我们这一点上制造了一个悬念,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雇我们!但是科尔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只有一种可能:如果他不是科尔,而是另外一个人!”

德卡洛斯颤抖着又饮下一杯酒。他的脸颊上,在刚被刮去胡子的地方,是死人一般的苍白,但他的鼻子和颧骨却是鲜艳的红色。

“所以他终究还是个骗子,”安格斯船长若有所思地说,“我一直有所怀疑。鬼鬼祟祟的家伙,不敢正眼看人。”他突然对德卡洛斯吼道,“你那一次是搞的什么鬼,你这骗子?”

“我想,我能猜得出来,”奎因先生缓缓地说,“三个月前他假冒科尔的这件事与他的性格有关。他能够出色地执行命令,他能够高效率地完成由别人制订的计划。但是,像大多数被训练得只知唯命是从的人一样,每当他单打独斗的时候,都以惨败而告终。难道不是这样吗,德卡洛斯先生?

“你知道科尔已经写好了遗嘱,也知道他有心脏病。科尔甚至可能告诉过你他觉着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了,甚至可能不会从西印度洋环游中活着回来。所以他派你进城把封好的遗嘱交给古森斯,并命令你顺便到我们的事务所来一趟,聘请奎因先生进行一项未说明内容的调查。这事使你很担心,德卡洛斯先生。什么调查呢?——但你太怯懦了,不敢问科尔。你之所以担心,你之所以没敢问科尔,是出于同一个原因:你自己策划了一个小阴谋。而这个阴谋使得冒充你的雇主成为必要,是不是?”

德卡洛斯大声叫道:“你只知道有此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此事!船长可以告诉你——他像我一样地了解科尔。他是一个魔鬼,是——是一条毒蛇,那个人!……”

“他的确有过这种时候。”安格斯船长板着脸点头承认。

“在他死前的好几年里,”德卡洛斯声嘶力竭地说,“他一直拿我寻开心。他常告诉我说,他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忠心耿耿地追随着他——为什么我会一直过着海上那种可怕的生不如死的日子。”他的脸色现在变成了统一的紫红色,充满强烈的愤恨,“他说那是因为我希望在他死后能得到一部分他的遗产。然后他就会大笑着说他打算留给我一大笔钱。然后过一阵子他又会装成改了主意的样子,说他一分钱也不会留给我。他就是那样把我像条鱼一样吊在钩上耍来耍去,一直耍了好几年!”

奎因先生用询问的目光看了安格斯船长一眼,船长点点头:“这是真的。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后来情况变得更糟了,”德卡洛斯喊道,“最后几个月里他只唱一个调子——他什么也不会留给我。我猜他是喜欢看到我拚命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那老魔鬼!等到他立遗嘱的时候——那是他的第一份内容不为我知的文件,他让安格斯替他执笔。他不肯让我呆在船舱里,所以,我甚至都不知道遗嘱上说了些什么。”

“是这么回事,”船长说,“科尔先生把我叫进去并口述了他的遗嘱。我把它用笔记下来,然后进行修改直到他满意为止。这时他又让我用打字机把它打出来。他命令我烧掉手写的草稿,然后他开怀大笑。”

“我气得快要发疯了,”德卡洛斯说,不停地握紧和松开他的拳头,“多少年来,我独自陪伴他,听从他的命令,对他卑躬屈膝,忍受他的坏脾气,还必须一直装模作样——我看到我这么多年的时光和辛苦白废了,全都白废了!正因为他不让我执笔写遗嘱,甚至把我赶到了船舱外面,我确信他已经把我排除在遗嘱之外,一分钱都不会给我了。他把封好的遗嘱递给我,让我送到岸上去的时候,竟然对我说了这种话:‘别打开它,约翰。记住!我在这里面附上了给律师的指示,让他收到文件后仔细检查封口——看看是否完好无损。’然后他就纵声怪笑,好像他说的是个多好笑的笑话似的。”

“那个给律师附指示的话当然不是真的,”奎因先生说,“他只不过是在戏弄你,想要使你感到不安罢了。”

德卡洛斯点点头,又拿起了酒瓶。他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把酒瓶“嗒”的一声放下:“就是在那时,我制定了我的计划、”他挑衅似地说,“当时那计划还不很明确,因为我当时几乎是处于半疯狂状态……有谁认识科尔本人呢?我问自己。除了安格斯、我和水手们以外,十八年里没有人见过他。如果科尔死在海上,而安格斯又愿意与我合作,嗨,我们可以收卖那些水手。这样我们两人就可以回到岸上对别人说,那死在海上、葬在海上的人是德卡洛斯。因为我可以扮演科尔的角色!没有人会知实情,于是安格斯和我就可以平分那约五千万美元的财产了。”

他突然截住话头,被安格斯船长脸上的表情吓坏了。

那海员一把抓住德卡洛斯的领子,用压低的嗓音对他说:“你这个肮脏的恶棍,告诉这两个人,我这是第一次听说这套见不得人的计划。告诉他们,否则我就让你后悔你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不,不,我并非想要暗示——”德卡洛斯急忙分辩道,“奎因先生,鲁梅尔先生,我向你们保证……船长一点也不知道我这些想法,我从来就没有对他提起过!”

“这还差不多,”船长怒气未消地说,他坐下,默默地又喝了一杯酒。

“我明白了,”奎因轻声说,“那么这就是你剃掉头上那一圈头发,摘掉眼镜和假牙,假冒科尔的原因了。经过那样一番化装,你的模样就与科尔相差无几了。你盘算着等科尔在海上一死,你散布了死者是德卡洛斯的消息以后,你就可以自称科尔再回到此地,到那时将有至少三个人会赌咒发誓地证明你就是科尔——你曾假冒科尔去拜访过的那三个人:古森斯、鲁梅尔和我。这似乎是一个绝妙主意,德卡洛斯先生,只是有点过于乐观了,是不是?”

“后来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德卡洛斯喃喃地说,勉强挤出一个怪怪的微笑,“后来,等我回到船上,科尔亲手粉碎了我的一整套计划,尽管他本人并不知道。他给我看了那份我刚刚交给古森斯的遗嘱的副本——我在遗嘱里看到,他留给了我一百万美元。一百万!——我松了一口气,放弃了我的——我的计划。”

“但是你的麻烦还没有结束呢,”奎因先生说,“因为当你自称为科尔的时候,古森斯、鲁梅尔和我都见过你秃头、无牙、没胡子、没有戴眼镜的模样——的确有点像是被扫荡一空。显然,在你放弃计划以后,你必须又要计划如何以完全不同的面貌重返我们的社会!你必须买一顶假发——在古巴买的,是不是?——重新戴上假牙和眼镜,而且在科尔告诉你他给你留了一百万美元以后,你立即开始留起了胡子。”

“等一下,”博皱着眉说,“还有一件事我没弄明白——那笔迹是怎么回事?这家伙的确是给我们开了一张支票,签了科尔的名字,而银行居然也认了账,为什么会这样?甚至遗嘱上的签名——”

“哦,”奎因先生说,“那是整件事当中最精彩的的部分——这个部分看上去是如此的完美,如此的巧妙,以至于我们在它上面建立了完全错误的推理。笔迹问题是你假身份的关键,是吧,德卡洛斯先生?它使得这一整套异想天开的计划成为可能。当我们亲眼看到这个人在支票上签了科尔的名字,而支票又被银行毫不迟疑地认付了的时候,谁会想得到这个拜访者不是科尔呢?”

“但是安格斯船长已经给了我们这个谜底。”此时德卡洛斯颓然倒在椅子上,一副醉态,满面愁容,“科尔有关节炎!变形性关节炎是一种导致关节畸形、丧失功能的疾病。这种病一旦发展到晚期——而且它发展得很快——就无药可救了。它还会带来很严重的疼痛——”

“疼痛?”船长做了个鬼脸,“科尔先生过去常常被它折腾得要发疯。从我认识他以来,他每天要吃60至120粒阿司匹林,以减轻疼痛。我曾经告诉他,他应该停止海上生活,因为湿气只能加重他的病痛。但我猜他对自己的残疾太敏感了,不可能再回到岸上,融入社会了。”

埃勒里点头:“据船长说,他的手变形得很厉害,必须由别人喂饭——甚至连刀叉都拿不住。那么显然他也不能写字。

“但是如果他不能写字,那么笔迹之谜也就迎刃而解了。科尔是个非常富有的人,而且尽管他已经退了休,要管理他那庞大的财产,偶尔也会有必要签署一些法律文件。当然签支票就更是家常便饭了。他总不能把他的财产都变成现金随身携带吧。有解决办法吗?有,忠心耿耿的‘星期五’,那个跟随了他二十五年的人。

“可以肯定,在科尔发病的时候——也恰好是科尔战后在华尔街发大财之前——德卡洛斯早已成为深受科尔信任的属下了,足以替代科尔自己的残废了的双手。

“因此他开始授权德卡洛斯在一切文件上签署‘卡德摩斯·科尔’这个名字,也包括支票。长话短说,由于他对自己的残疾十分敏感,正如安格斯船长所说的那样,他希望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保密。他命你在其他的银行另开账户,是不是这样,德卡洛斯?所以,从他的隐居生活之初,用你的笔迹签他的名字就从来没有引起过别人的疑问!”

“你是说,”安格斯船长问,“德卡洛斯没告诉过你们这事?”

“他漏掉了。”博冷冷地说。

“可是我看不出——唉,是他替那老人在遗嘱上签的字呀!必须由他签,因为科尔先生甚至连笔都拿不住,就像奎因先生说的那样。我把遗嘱打好以后,作为证人,我在上面签了名,然后把它拿到发报员的船舱,斯巴克在那儿也签了名。然后我把遗嘱又拿回到科尔先生的舱中,他让人叫德卡洛斯进去。我猜在我离开以后,德卡洛斯在遗嘱上签了名。在我离开那里以前,我注意到,”船长抿嘴笑着说,“科尔先生没有让德卡洛斯看到遗嘱的内容,把玩笑一直开到了最后。”

“那还不是一样,”博拖着长腔说,“在我看来,尽管科尔聪明绝顶,但是他让德卡洛斯这个小人物替他签支票,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呀!”

“并非如此,”埃勒里说,“我猜科尔把你看得很紧,是吧,德卡洛斯?很可能监督着账目,而且你基本上总是呆在海上,在那儿你即使想要捣鬼也不成。”

“停!”博说,“停,还有一件事。这只猴子曾经企图买通我们停止调查这个案子。为什么?”

“问得好,”埃勒里表示同意,“为什么呢?”——德卡洛斯显得局促不安——“那么让我来告诉你。因为你已经失去了科尔遗赠给你的大部分钱财。你赌博,投资失败,泡夜总会,讨美人儿欢心,到处喝酒鬼混……那一百万美元的税后部分你没过多久就花光了,是吧,德卡洛斯?所以,那时的你,几乎破了产,但又有一大座宝藏就在你手边。于是你又想出了另外一个绝妙的主意。”

“你简直是料事如魔鬼。”德卡洛斯口齿不清地说。

“请别这样说,”奎因先生抗议道,“这样对老伙计公平吗?现在冒充玛戈·科尔的女人死了,凯丽·肖恩,那另一位继承人,也进了监狱,而且——你热切地期望——几乎注定要被定罪、判刑,留下巨大的科尔遗产无人继承,完全由受托管理人管理。而受托管理人又是谁呢?古森斯和你本人!这不是很启发人吗,德卡洛斯先生?”

博瞪起眼睛:“可别对我说,耍聪明先生又打算做另一笔交易来揩科尔遗产的油了——这次是和古森斯!”

“一旦把埃勒里·奎因事务所这块拌脚石搬掉以后,”奎因先生嘟嚷道,“我敢说那就是他的大致的想法。而且我丝毫也不怀疑,古森斯先生现在对你的第二个计划还毫不知情,就像这位好船长对你的第一个计划毫不知情一样。”

德卡洛斯挣扎着站起来:“你一直很聪明,奎——奎因先生——”

“顺便说一句,”奎因先生说,“你的忍耐力令我非常佩服。你当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博·鲁梅尔不是埃勒里·奎因,因为你三个月前见过我们,当时我俩都是以自己的本来面目出现的,而你当时则在假扮科尔。但如果你要想揭开我们的假面具就不能不说出你是如何知道实情的。所以你对此事缄口不语。你的这种处境活像切斯特顿的小说里描写的那种处境!”

“你打——打算如何处理我这件事呢?”德卡洛斯问,斜眼看着他,“唔,奎因先生?”

“目前,还不打算处理。”

“我想也是这——这样!”德卡洛斯轻蔑地说,“全是空穴来风,口说无凭。告别了,先生们。改日——到家里来看我!”他摇摇晃晃地出了门,不见了。

“我想,”安格斯船长表情严肃地说,“我现在就接受他的邀请,帮你们监视着他。我反正也没有什么事要做。”

“那就太好了,船长,”奎因先生热切地说,“我们可不能让他突然跑到印度支那观光去,是不是?”

船长抿嘴一笑,抓起大衣和帽子,急急匆匆地去追德卡洛斯了。

“现在我们又回到了起点,我们该怎么办呢?”博将一把裁纸刀向对面的墙上掷去。刀子颤动着插入墙里。

“好刀法,”奎因先生心不在焉地说,“噢,我们打算干了。”

“干什么?”

“坐在这里,投入紧张的思考。至少我打算这样做,而且我建议你也这样。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向爸保证过要在二十四小时以内把犯人交给他。这也就是说,我们只剩下从现在到明天中午这一段时间了。”

“别开玩笑了,”博发牢骚道。他把自己朝皮沙发上一扔,皱着眉着看着天花板,“可怜的凯丽。”

“我不是开玩笑,”

博一下子坐起来:“你的意思是你真的认为有可能解开这个谜?”

“是的。”

“可是这团乱麻现在比以前更乱了!”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时候,每一团乌云的边上都透出光明:等等,等等,”奎因先生嘟嘟囔囔地说着,“有成堆的新情况,成堆的。我们需要做的只是筛选,博——筛选,排列和综合。所有事实都在这儿了,我感觉得到,你感觉不到吗?”

“不,我没有,”鲁梅尔先生粗暴地说,“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痛苦。我真想一拳打在某个人的鼻子上!现在凯丽又回到了监狱,伤心欲绝……”他抓过酒瓶怒气冲冲地说,“你还等什么?赶快开始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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