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不是很硬,但仍然让我的脑袋感觉一阵疼痛。我觉得额头上有些湿湿滑滑的东西——是血吗?是他们用东西砸破了我的头吗?

我有些郁闷。要是我苏幕遮被几个土人砸破了头的事,以后传进我那些朋友的耳朵里,一定会被当作一个永久的话题来尽情嘲笑我。

我伸出手来,摸了摸额头。我并没有摸到头顶上有什么伤口,但的的确确摸到一把滑腻的液体。我把手伸到眼前一看,立刻就怒不可遏地叫了起来:“难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尊贵的客人吗?”

砸在我头上的,竟是一个鸡蛋!

不过我的怒吼并没让他们收敛一点,相反,他们还高声地欢呼起来。

我都忘记了他们根本听不懂我说的到底是什么,我们之间本来就是语言不通的。

这时,又有很多东西从缸口上方扔了进来,砸在我和丝儿的头上。砸在我们头上的东西并不通,还有些软软的,黏在了我的头发上。我抓起了黏在头发上的东西一看,不仅仅有鸡蛋,还有西红柿,还有黄瓜。这是在干什么?难道现在他们又将我们当作了敌人?

这时,又有更不好的情况发生。我突然感觉到水温在慢慢发热,甚至还有微小的气泡从缸底冒了起来。摸了摸水缸的陶土壁,竟有了些烫手。

“啊——”丝儿尖叫了起来,“他们在给水缸加温!”

这一下,我终于明白了他们正在干什么——他们在做人肉汤。而我和丝儿就是这锅汤的主料,那些扔下来的鸡蛋、西红柿、黄瓜,正是人肉汤的配料。

丝儿绝望地哭道:“苏幕遮!我们怎么办啊?你快想想办法啊!我不想这么被煮成一锅人肉汤!”

这时,我忽然发出“哈哈”的声音,狂笑了起来,笑得极度猖狂肆意,就连我的肠子也快笑断了。而头顶上的那几个踩着高跷的土人也愣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丝儿停住了抽咽,用略带希望的眼神看着我,凄楚地问道:“苏幕遮,你有办法逃脱这里了?”

我还是不停地笑着。

丝儿一把抱住我的颈子,歇斯底里地叫道:“苏幕遮,你到底在疯笑个什么啊?”

我终于停住了笑声,脸上的眼泪都被笑了出来。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哈哈,我在想,他们要煮我们做人肉汤。如果现在我在水缸里撒一泡尿,那这锅汤就算被我们毁了!”

“啪”的一声,我的脸上被丝儿结结实实抽了一巴掌。

“你这变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她大声斥骂道。

我睁着一杀无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丝儿,说道:“我说的是实话啊!”

她又是一巴掌想要抽过来,我微微一闪身,躲过了她的袭击,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在她的手腕中,是那柄我曾经在山丘上扔掉的刮胡刀。我的手指略一使力,她的手就松开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承受我手上的力道,丝儿也不例外。不过对于她,我只使用了不到两成的力度。她的手松开后,刮胡刀落到了我摊开的手掌之中。

我一蹬腿,在水缸里翻了个身。我得抓紧时间,否则水温会越来越高的。如果动作慢了,我和丝儿都会被煮熟透,我可不想变成土人盘子里的一道主食。

我以最快的速度用刮胡刀片割断了右边鞋底的鞋跟,从里面拿出了我藏在那里的几件东西。

在这个鞋跟里,我藏了一个可以切割玻璃的金刚钻。我将金刚钻捏在手里,然后潜到了水缸底部。我用力地捏着金刚钻使劲划着陶土水缸的底部,金刚钻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矿物之一,连玻璃都划得开,就更别说这土人做的陶土水缸。

“划拉”一声,水缸被我用金刚钻划开了一个破洞,水缸里的温水汩汩地向外涌去。只听到“嘶嘶”的声响,我知道那是外面烧的火已经被倾泄而出的水给浇灭了。

我又浮到了水面,笑着对丝儿说道:“真是可惜了,土人得挨饿了,我们也洗不了鸳鸯浴了。”

“呸!”丝儿啐了我一口,但是脸上已经洋溢起了笑意。

就算我们不会被煮成人肉汤,但是我们还没有恢复安全。水缸外还有这么多土人,他们手里还有煨了剧毒的长矛。我们还需要想办法脱困。

这时,水缸里的水已经倾泻得差不多了,缸中只剩下了我与丝儿,还有数不清的鸡蛋西红柿与黄瓜。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那几个踩着高跷的土人会向缸里扔长矛。

我立刻纵身跃起,两只腿叉开踩在了两边的缸壁上。我不停地交换着两只腿的重心,在我的动作作用下,水缸开始摇晃了起来。丝儿也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她也做出了同样的姿势,竭力摇晃着水缸。水缸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当摇动的角度超过临界点的时候,水缸轰隆一声倒在了草坪上。

我们所在的世界顿时倾倒了,从缸口再也看不到湛蓝的天空了,只看见几根粗壮的木棍,那是高跷的脚。

丝儿重重地摔在了水缸壁上,而我则努力保持了重心的平衡,依然站在了缸中。

于是,我在缸中奔跑了起来。是的,是奔跑。我一步一步重重地将全身力量踩在了缸壁上,这水缸是圆的,在我的力量下,它开始了滚动。

在土人的惊呼声中,水缸像个怪兽一般滚动起来,向周围的土人冲了过去。土人诧叫着向两边闪开,在草坪边缘是个斜坡,水缸滚动的速度猛然加剧。本来是我的奔跑带领着水缸翻滚的节奏,而此时则是水缸的翻滚引领着我奔跑的速度。幸好我曾经习练过二十余年的国术,奔跑的速度也远远超过常人,这点苦头我还是受得了的。只不过却苦了丝儿,她可怜地在缸中翻滚着,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就如狂风中的一片叶子。

我在狂奔的空当中,将身体移到了丝儿身边,一把拎起了她,将她背在了背上。唉……她也够重了。我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时,又听到轰隆一声巨响,水缸的翻滚停住了。我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头撞在了前面的缸壁上。硬碰硬的电光火石一瞬间,自然令得我的脑门一阵疼痛。幸好我习武多年,立刻在第一时间就恢复了清醒。

我拽着丝儿从缸口里钻了出来,一看到外面的情形,我立刻就灰心了。

一大群土人正站在缸口,所有的男性土人手里都拿着长矛,矛间闪烁着绿色的光芒。而所有的女性土人,手里都拿着筷子与碗,眼巴巴地望着我们,嘴角滴下了口水,眼里全是饥饿的眼神。当然,还有愤恨的眼神,因为她们在恨我毁掉了她们的晚餐。不过,从现在的形势来看,好象她们并不介意吃一顿生食。因为所有的土人正一步一步向我和丝儿靠近,包围圈越来越小,留给我们的空间越来越少。

我急中生智,拔掉鞋跟,从里面取出了防风防水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

我举着打火机,大声向这些野蛮人叫道:“别靠近我,这是火!我是神!”

这些土人显然被我的举动给吓着了,他们看着火,露出了敬畏的模样,忽地一声向后连退了几步。

我一见自己的计策起了非同寻常的作用,心里大喜,又从鞋跟里摸出手电筒,打开。一道光柱向他们射去,土人们纷纷恐惧地用手遮住了眼睛。

我学习着以前在教堂里听到教士的语音,无比庄重神圣地叫道:“你们全都跪下!我就是你们的神……”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所说的话,对于这些野蛮人来说,没有一句能够被听懂。

这时,从他们当中走出了一个身体粗壮的土人。这个土人相当粗壮,但又不同于拉着藤条的那几个土人。他的粗壮是全面的,而不只是手臂粗壮。他就像是曾经在健身房里训练过一般,胸膛下方整整齐齐排列着六块腹肌,手臂上的肱二头肌就如用水泥浇铸的一般。在我目瞪口呆中,他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离我只有一米远。我清楚地看见在他的脖子上,系着一根项链,链子上镶嵌着一颗一颗白森森的牙齿。我一眼就看清了,是人的牙齿!而在这牙齿项链上,还有一颗坠子,坠子上的那样物事竟是一根颈椎骨,刷了一层清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当他离得我如此之近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厉声喝道:“你要干什么,你不知道我是神吗?”

其实我说这些一点用处都没有,因为我知道他们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吓人,我就是需要这样的效果。

但这个土人走到我面前后,并没有理会我的话。他缓慢地抬起头来,嘴里吹出了一口气。在这一口气的作用下,我手里的防风打火机顿时熄灭了。

我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土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可以吹熄打火机的。

这时,他忽的咧嘴一笑,说道:“你真的以为我们都像原始人那么笨吗?”

我哑然失笑,不由自主反唇相讥,脱口答道:“难道你以为你不是原始人吗?”

不过一说完,我就浑身一个颤栗。

这个人在说话,而且说的是英语,字正腔圆的伦敦口音。

一个土人?!

一个会说英语的土人?!

一个会说纯正伦敦口音英语的土人?!

我哑口无言,一股冷汗从背心渗了出来,将我的体恤与皮肤贴得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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