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厨师为这场宴会准备的是自助餐,有冷拼肉、水果、蔬菜沙拉、浓汤和烤的牛排、小羊肉、鲑鱼、鳕鱼和少量当地特产魔兽,总体而言兼顾了美味和健康。但是农神的厨子就不一样了,健康理念搁神身上有个毛用,就是要上大油大糖,足够的油脂才能带来足够的香味!

白抓起鲤鱼,利落地剖腹去腮,洗净血水和腔子里的黑膜,先是一刀斩断鱼下巴,又顺着脊骨在腹腔里两侧肋骨上各斩一刀,斩断肋骨。三刀下去,把鱼肚皮朝下往案板上一拍,瘦长的河鲤就被拍成三棱体造型,然后拎着尾巴滑进油锅里大火炸。

热油遇到凉鱼,顿时发出刺剌剌的清响,烟气和炸鱼的焦香弥漫在整个厨房里,让习惯了少油清淡口味的本地厨师纷纷侧目。炸完了再翻个面儿,露出焦黄的鱼肉,反过来炸带鳞的那面,炸到鳞脆了骨头也酥了,这鱼就算炸好了。

农神殿用于战斗的魔法不多,用于食品加工的可是花样百出,光保温就能分出一档二档三档来。白不用吝惜神力,出手就是最高等的封印魔法,鱼从锅里捞出来那一刻,整个风味就被封印住了,热度既不散失也不会继续加热鱼肉,只等待完整上桌端到农神面前那一刻。

一条尾巴弯弯、造型鲜活的罾蹦鲤鱼趴进盘子里,接下来,它可怜的同伴鳜鱼鱼就遭到了更加惨烈的伤害。好歹鲤鱼不必去鳞、不打花刀,鳜鱼却连完整的鱼身都没能保持住,先是断头剖腹,剃去骨头,两半儿身子还像凌迟般打满了十字花刀,炸得不成鱼形才捞出来摆成一盘。

白切第一条鱼时,厨师担心的是他切鱼伤了自己的手,炸到第二条,从主厨到清洁女佣就都开始估量这些菜品的味道了。然而做菜的那位完全不理调味的事,也不给大家一个品尝的机会,把鳜鱼也用神术封住,就接着折腾第三条鱼。

第三条用的是草鱼,却不像平常那样切片做水煮鱼,而是剖成两片,一半儿带着脊骨,一半儿不带,只留背部相连,整只地扔进滚开的热水里,一面浸一面舀起滚水从背上浇下去,把鱼肉烫熟。满室的油烟散开,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的厨师和仆人们一边庆幸,一边又觉着遗憾——烫鱼的香味儿就没有炸的那么浓了。之前那两条虽然也吃不着,至少可以通过香味儿脑补,现在这条没有脑补素材啊!

三条勉强还有个原形的鱼进碟儿了,接下来那条鲢鱼就连身子都保不住,只剩下两片一刀两断的大头上屉蒸熟,还铺了满满一脸泡椒。剩下的身子被剖去两侧肋条,从皮上剃下来,砸成细细的鱼泥,挤了一大碗鱼丸。

看起来真好吃。

他为什么不配酱汁?

居然每条鱼的做法都不一样。

这个厨师为什么不尝味道,这样我就有借口跟着尝尝了!

厨师的怨念都快写在脸上了,一边看着白做出来的鱼一边尝自己做的罐闷牛肉解馋,一不小心就尝了半罐子下去。这下儿也没法往上糊面皮了,只好把其他罐里的倒出来重匀了一下,然后裹上面皮推进烤箱里毁灭偷吃的痕迹。

教主亲自下厨做菜之际,这座临时租来的教学楼里就来了一位真正的贵客。魔教未来的分坛主,公爵府的管家亲自把他引进大厅;负责安排座位的未来副坛主兼本地连锁餐厅老板莱斯特朗则是惊喜地起来迎接他:“想不到公爵阁下竟亲自莅临此地,真让魔教蓬荜生辉。难怪教主阁下提前准备了贵宾席,原来就是为了等您来的。”

贵客解□上的黑色长斗篷,露出一头灰色短发,和永远饱含着水光的双眸,微笑着答道:“我没有得到邀请,也没有提前预约。如果那位阁下能想到为我留位子,或许就是我们两个的心灵相通,都觉着有必要见对方一面了吧。”

副坛主殷勤地点头:“您说得是,这座城里还有谁比您更值得见呢?教主阁下大概因为自己的身份不足以求见您,所以才不敢登门请求您光顾,而是留下了位子,好让塞尔斯管家在会后替他转达心意吧?”

公爵雾蒙蒙的双眼眯起来,那种幽怨哀愁的神色稍微褪去,倒显出了几分锐利:“是吗?但愿那位教主像你说的这么懂事吧。我一向喜欢和聪明人来往,如果他不够聪明的话,就要多费些手笔了。”

他重新用兜帽罩了头,跟着自己的管家往楼上那个独立于大厅里宾客席位的贵宾席走去,并让副坛主通知教主自己已经到了,好在正式讲座开始前和那位神秘出现的魔教教主谈一谈。

那个贵宾就在二楼楼梯旁,摆上了巨大的桌子和单人沙发,桌上并不像其他座席那样摆了传单和手册,而是铺着雪白的餐桌布,排着一套杯盘和几副刀叉,桌边摆着红酒、白酒和一白瓷杯装着的各色调料。

公爵矜持地看着那些调料,一面慢悠悠地解下自己的披风,一面问身边的管家:“这些就是你们卖的调料?教主·诺贝尔在桌子上摆放调料让顾客们亲自品尝,然后他的主顾们就挑出自己喜欢的大批订购?真是有趣的销售手段。”

打算合作的对象是个聪明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好消息。他的管家兼魔教未来分坛主答道:“您说得没错,一会儿讲座结束之后,这里会举办一个自助餐会,餐会上的食物都是用这些新调料调味的。也有面包和白煮肉,可以自己蘸调料吃,这样更能尝出调料的原味。我已经替厨房订购了两箱海鲜酱油,据说又要出新口味的芝麻沙拉酱和鸡油辣酱,我会替您拿过来品尝的。”

他一边说一边替公爵解下披风,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掸掉鞋上沾的浮土。就在杜克公爵的外表整理好,正要就坐的时候,他们面前忽然走过来一个古铜色肌肤,穿着华丽的白色丝绸长袍、乌发缠成松松的辫子垂在左胸前的桑德康翠人,脚下踩着一双高底金拖鞋,啪哒啪哒地走到二人面前,当着他们的面坐在了贵宾席上。

卧槽!这人是哪儿来的!

“你是什么人,怎么能坐在公爵阁下的位子上!”公爵本人是不可能失礼地和人争吵架的,做管家的必须担负起维护公爵府尊严的重任。哪怕他马上就要当上魔教分坛坛主,现在也得冒着得罪大客户的风险斥责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

那个看着像沙漠贵族的男人连头也没抬,更不用提抬屁股了。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好像那里天生就是给他准备的,自己拿起红酒倒了一杯,晃着透明的玻璃高脚杯,透过没盛上酒的杯身看了他们一眼。

然后一语不发地喝下了那杯酒。

塞拉尔瞬间暴怒了,强抑怒火,代替自己的主人问道:“阁下恐怕坐错了,这个贵宾席是为杜克公爵准备的,请您离开这里到下面坐,可以吗?”

霍桑饮尽美酒,撂下杯子,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停在空中某处,似笑非笑地问道:“这里不是我的位子吗?”

“当然不是……”

“自然是。”分坛主含着怒意的声音刚刚出口,就被一道带着淡淡无奈的回答打断。他心里一惊,顺着声音看去,便见到一名穿着黑衣、脸上带金面具的高大男子拾级而上,到了桌前一挥手,雪白的桌布上便多出了十来个盘子。

“教主……”

今天才出场的魔教教主对他点了点头,再一伸手,掌中便握着一个直径30厘米的弧形底铸铁锅,从锅中舀出一勺热腾腾的酱色汁水浇在农神面前一盘烫熟的草鱼身上。

“西湖醋鱼,草鱼做的,刺儿有点多,您吃的时候小心点。”

介绍完这一道,他一抖手又换了口锅,舀出橙红色的酸甜酱汁浇到炸成菊花状的鳜鱼身上。炸酥的鱼肉和酱汁一接触,就发出清脆的响声,只听声音就能想象出脆嫩的口感。

介绍完了松鼠鳜鱼,他又换了口锅,把色泽更浅淡透明的糖醋汁泼到罾蹦鲤鱼身上,然后抽出筷子自己夹了一口,尝罢才撤掉菜上附着的神术,安心地说道:“没问题,外脆内软、甜酸适口,您肯定爱吃。”

霍桑并不怕鱼刺这种东西,立刻伸筷夹了一块醋鱼,蘸上酱汁尝了尝,终于舍得开口:“味道不错,肉很嫩。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酸甜的口味?以前你烤肉和做炖菜时都不是这个味道的。”

外国人最爱吃的中餐都是酸甜口的,要不是没有卖菠萝的,我还打算做个古老肉给你吃呢。白自信地笑了笑,又给农神盛了碗鱼丸汤搁在手边,边尝边说:“那是我天性聪慧、观察入微,您的喜好我一看就知道。不过真想不到您今天打扮得这么整齐,我还以为您得光着膀子就来呢。”

早知道霍桑打扮得这么拿得出手,就不给他安排到二楼了,直接往自助餐厅一呆,会也开散了他也吃完了,客户们再过去吃,不是更不惹眼吗。

农神嚼着酥脆的鱼肉,轻笑了一声,并不把他的话当真。出来这么久才给他供奉了一顿美食,这样的神眷者,哪怕是太阳神这么爱在大陆上发展神眷者的神都不能要了,也就是他这样宽厚仁慈的神祗才一再地给他机会。

公爵被甩在一边看这两个人讨论菜品口味,羞恼得脸都青了,终于忍不住放下矜持主动开了口:“教主阁下,我是本地领主杜克公爵,您到我的领地上宣传这些食材,难道不打算和我打个招呼吗?”

白撂下筷子,作恍然大悟状对他躬了躬身:“原来阁下就是霍林城的主人,我只是个普通商人,实在不敢妄想攀上您这样的大贵族,一实没认出来,劳您久候了,望请见谅。”

公爵轻哼了一声,脸上多了几分血色,看着走廊上的画像,矜持地等着魔教教主诚恳陪罪,再跟他去房里献上点政治献金一类无伤大雅的小礼物。可惜白一直拿他当boss,并没有结好他的觉悟,虽然也笑容满面,身子却不动不摇,支使分坛主:“塞拉尔坛主,请代我照顾好你的主人,我这里还要讨好投资商分不开身,魔教能否在霍林城立足,就看你的了。”

投资商?没错,砂之国度的确有许多富豪,眼前这个男人的衣着也十分奢华,像是会做投资生意的人。可这个外国人再怎么有钱,也不是像他们公爵这样高贵的人物,教主阁下的脑子如果没有出问题的话,现在就该讨好公爵大人,而不是围在那个桑德康翠人身边——万一真的激怒了公爵,他们魔教的分坛就没法在城里建起来了!

他小心地劝说公爵到房间里先休息一下,扶着公爵离开时,脖子扭得都快超越了人类极限,拼命挤眉弄眼,叫他快点跟上来哄哄公爵。那两人进了房间,农神才漫不经心地问道:“他身上有魔族气息,你养的那个魔王已经跟他接触过了?”

不愧是神祗,小boss这点道行完全瞒不过他啊。

白叹服于他的敏锐,摇头道:“谁知道他接触的是谁呢。反正我们在这儿也呆不了几天了,分坛坛主都选好了,以后让他们主仆自己搞去吧。”

“嗯。”农神用白手帕沾了沾嘴角,轻瞟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骨子里是那种看重普通大众的安危胜于自己性命的人呢,想不到你就这点胆量?真不像太阳神那些神眷者啊,他们都是正义感爆棚的殉道者呢。”

“所以我才是您的神眷者。”白毫不客气的把自己侍奉的神也拉到道德标准线下:“您的另一位神眷者也跟我一样不爱在外面惹事生非吧?我这也是为了留着有用之躯侍奉您。”

“……”

农神沉默了一会儿,果断地打破了他的妄想:“他跟你不一样,他读书多,会撰写解释神意的经文。”

……

呵呵。

今儿晚上的饭后甜点没了!

白撂下筷子,擦了擦嘴,向农神告辞:“我去探探那个公爵的底,一会儿就要做报告了,您吃完饭就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农神一时没想起甜点的事,挥挥手就让厨子先下去了。

白起身直奔公爵的房间,推门进去对还在生闷气的公爵问了声好。“刚才我的投资商对您有些失礼,我来代他赔礼了。可他不仅是投资商,更是一直资助我家族的恩人,所以我不得不先安抚他,请您见谅。”

公爵终于盼到了他的道歉,端着架子不咸不淡地讽刺了几句,但被刺的人就像听不懂一样毫无反应,那些刺激就都憋回了他自己心里。公爵实在没办法,挥手让塞拉尔先离开,关起门来,终于开始说人话。

“教主阁下,我想跟您要一个人——不,一个精灵。”

白静静地站在门口,微微垂眸,眼中复杂的光芒被染成黑色的长长睫毛阻挡在后面,完全看不出神色。公爵以为他是在等着自己开价,便从空间指环里掏出一枚黑色的晶石托在掌心:“这是能吸纳各系魔法,抵消一切魔法攻击的虚无之石,在黑市上已经卖到了4万金币一克。这块石头足有20克,每次使用能抵消三个魔导师级的魔法攻击,足够买10个最美丽的贵族处丨女了。”

白掩在长袖里的双手微微颤抖,咬着牙问道:“您是要向我买那个精灵?可他是我的外勤兼顾客,并不是我的奴隶,我没有权力……”

“你有权力!我是这片土地的领主,在霍林城,我就是权力,我允许你做这样的事!”

妈蛋!这就以权谋私欺负到本座头上来了?本座最恨的就是你这样的装b犯了!买卖人口在中国是杀头的罪过知道吗?买卖珍惜动物也能判死刑知道吗?还贵族处丨女,你以前是干过多少这种非法勾当啊这么有经验!看小说的时候不觉着,轮到自己身上真恨不得把老东西的蛋踩爆了!白强抑怒火问道:“战狼佣兵团就住在城主府,阁下自己不就能抓住他吗,何必用我魔教?”

公爵的头高高昂起来,神情冷淡,一向湿漉漉的灰色眼珠里也闪动着冷酷绝决的光彩:“正因为他们住在城主府,我才不好动手。精灵族的报复太过烦人,我不愿意沾手这样的麻烦。而且我的女儿和她来往得很密切,我更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你是她的教主,由你出手她不会多加防备,更隐秘也容易得手,不是吗?”

我不仅是他的教主,我还是他本人呢。不过这个“她”是怎么回事?那张面具或许有点像女人,可他的身材是标准的男精灵身材吧,这公爵眼瘸吗,这也能看错?

呵,他本来不想搀进主线剧情,杜克公爵既然不长眼,那他也不客气了——是他自己主动要求魔教教主搀合进来的,就别怪本座这个正义之友背后捅他一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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