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前夕(四)

禹司凤将东西收拾好,正要去找钟敏言,忽觉对面树丛中人影一闪,簌地一声。他急道:“是谁?”话音未落,人已追出门,只见那人影又闪了一下,朝西北方跑去,看那背影,不像是浮玉岛的弟子,更不是这次少阳派同来的参赛弟子。

他心中惊疑,忽然想起亭奴的话,钟敏言的回来未必是表面上那么单纯,说不定是乌童的诡计。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弹珠,卒卒数声,弹了出去,全被那人轻飘飘地躲开了,他猛然发觉那人的身法十分熟悉,竟像离泽宫的人。

难道宫主早早派人潜伏在浮玉岛上了?!想到这里,他更是心惊,拔腿追了上去,随着那人七拐八绕,似是朝偏僻的地方去,他突生警觉,立即止步不追。那人也不来管他,人影晃两下,便消失了。

是谁?到底是怎么上岛的?禹司凤百思不得其解。眼见对面过来一队巡逻的弟子,看到他都亲热地打招呼,他急忙问道:“各位仁兄可有见到那里有人?”他指向方才那人消失的方向。

那些人都摇头说没有,有人问道:“禹公子是看到可疑人物了吗?”

他点了点头,迟疑地说道:“岛上戒备森严,兴许是我看错了……不过刚才确实有个人影。”

那些人都道:“禹公子说看到必定不会有错,我们去那附近仔细搜索一遍吧。”说罢招手喊人朝那里搜去。禹司凤退了一步,正要走,忽听一个浮玉岛弟子说道:“方才我们从正门那里走过,褚掌门又带了几个新弟子来呢,眼生的很,倒是客客气气和咱们打招呼。”

新弟子?禹司凤一愣,旁边另一人说道:“少阳派天下闻名,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去投拜,多几个新弟子也正常吧?”

那两人感慨一番,自走远了。禹司凤愣愣地站在原地,回想从少阳峰出来,并没有谁迟来或者掉队,那“新弟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既然是褚磊领上岛,那想必不是可疑人物。

他想不透其中的奥妙,只得转身往回走,经过钟敏言的院落,正要进去找他,忽听里面传来说话声,娇柔清脆,正是玲珑的声音。这两人想必有什么秘密话要说,他不想做偷听之人,只得再转身,忽见对面一人分花拂柳,袅袅婷婷地走来,是璇玑。她一见禹司凤呆呆站在门口,也是一愣,跟着陡然笑开,花蝴蝶一样扑上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司凤!原来你也在这里!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呢。”

禹司凤见她喜笑颜开,神清气爽的模样,不由『摸』了『摸』她饱满的额头,柔声道:“有什么开心事吗?笑成这样。”

“找了你半天都没找到,突然在这里遇到,难道不算开心事吗?”她两眼亮晶晶的,像捡到宝贝的孩子。

他低声一笑,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轻声道:“玲珑在里面呢,咱们别打扰他们。先走吧。”

璇玑见到他了,自然把钟敏言的事丢在脑后,抱着他的胳膊,两人说说笑笑往回走。忽听庭院里玲珑陡然拔高了声音,厉声道:“你就是不愿告诉我罢了!你从心里就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没有用,对不对?!”

两人互看一眼,均想好容易才重逢,可别吵起来,那实在有伤大雅。这样想着,一时又不好走,只得悄悄爬上墙头,看他俩到底为了什么闹别扭,如果闹得不好看,他们也好下去相劝。

小小的庭院里放着一张石桌,两个石凳,钟敏言坐着,玲珑背对他站着,果然是在闹脾气。璇玑眼前挡着一枝槐树花,用手悄悄拨开,朝下望去,只见钟敏言急急起身,拉住玲珑的手,沉声道:“没有瞧不起!我心里是怎样想的,你到今天还不明白?”

玲珑使劲去甩,怎么也甩不开他的手,只得怒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为什么不让我报仇?!为什么不答应带我也去不周山找乌童?!”

钟敏言正『色』道:“第一,因为我不想你再卷入危险;第二,就算去了不周山你也见不到乌童;第三……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玲珑从来没被他这样冷冰冰地斥责过,当下居然呆住,话也说不出来。钟敏言叹了一声,猛然将她『揉』进怀里,低声道:“我不想再见到你被他伤害!”

玲珑一下子反应过来,涨红脸挣扎,急得直叫:“你……你这样是耍赖!你还是、还是看不起我!为什么璇玑他们可以去,我就不可以?你……”

他手指点在她柔软的唇上,将她激动的话全部点了回去。

“不要提璇玑或者别人。”他轻声说着,低下头,嘴唇缓缓贴上去,余下的话消失在她唇间,“男人只会保护自己的女人……”

玲珑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所有的火气尽数扑灭在他炽热的亲吻下。

趴在墙头的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两人对看一眼,都是脸红红,互相偷笑一声,跳下墙头。

干得好,敏言!禹司凤在肚子里对他这种对付玲珑的手段大声喝彩。果真像柳大哥说的那样,有时候对女人讲理是没用的,她们就算没理也会给辩成有理,你若不相让,她便会扯到你不够爱她身上去,这样扯来扯去,最后两人到底为了什么辩都分不清,最后的结论就是你不爱她。还不如直接抱住她,狠狠吻下去来的有效。

他回头深有感触地看了一眼璇玑,这丫头还好,傻乎乎的,从来不和人吵,她只会拔出崩玉和人拼命。有时候,倒真的希望她找个由头和自己辩上一辩,好让他试试柳大哥的话是不是那么有效……

“司凤,你怎么笑得那么猥琐?好像柳大哥哦。”璇玑奇怪地看着他。

禹司凤赶紧正了神『色』,啐道:“别瞎说!”一面暗暗心惊自己千万不要变成柳意欢那种样子,那样就太糟糕了。

“看到他们这样,我就放心了。”她忽然笑着说,“之前觉得一切都不真实,我还在想,会不会是幻觉……六师兄真的回来了吗?眼下我明白啦,他真的回来了。”

禹司凤听她声音不对,不由低头看去,她眼眶有些发红,用手扶住额头,轻道:“真的太好了,他回来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盖在她眼皮上,低声道:“璇玑。”

她摇了摇头,“我是很开心,觉得这一切像个梦。司凤,你说,这不是梦吧?”她握住他的手,急切地抬头看他,那神情,像个孩子。

他忍不住伸手将她眼角还没掉下来的眼泪抹掉,放在嘴里尝了一下,忽然一笑,道:“有时候还真的羡慕敏言。”

璇玑茫然道:“我……我没有……”

他点头,“我知道……”那一声犹如叹息。

璇玑怔怔地说道:“你们总会用他来说我,你也是,柳大哥也是。难道一定要分个谁高谁低就对了?我今天为你哭,明天不可以为别人哭?我和你一起了,以后就不能和别人说话?笑?”

禹司凤微微皱眉,没说话。

璇玑只觉头疼的厉害,实在说不下去,转身便走:“我好累,想睡一会。”

刚走了一步,忽然胳膊被他一带,踉跄数步,栽在他胸口上,被他双手一箍,紧紧抱在怀里。璇玑低叹一声,轻道:“会有人看见啦……”话音未落,只觉他的唇落在眼皮上,滚烫地。她不由自主闭上眼,将脸靠在他的掌心,想撒娇,又想狠狠大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他顺着眼皮辗转吻下来,眷恋地停在她的耳垂上,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璇玑猛然睁开眼,怔怔地看着他,“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西边的方言吗?”禹司凤微微一笑,未置可否,手指摩梭着她的脸颊,柔声道:“我就是这样自私。希望你永远只在乎我一个人,哭或者笑,都为了我。你要讨厌我吗?”

她喃喃道:“怎么会……讨厌……”

他轻笑道:“讨厌也没关系。总比被你遗忘来的强。璇玑,我要你记得我,永远也忘不掉我。”

他重重吻了下去,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吻,好似要将她吞噬一般。璇玑甚至能感觉到唇上微微的疼痛,下意识地张口欲呼,立即为他撬开唇齿,犹如搜索秘密一般,细密地寻找,彻底的颠覆。

她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后背密密麻麻出了一片汗,即使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彼此滚热的肌肤,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他抱得这样紧,全身的骨节似乎都要断裂开,痛苦之极,可是那种痛苦中还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这种陌生的感觉使她从喉咙里发出战栗的呻『吟』,两脚一软,靠在他身上,没了气力。这样甜蜜又凶悍的深吻,她第一次体会,实在是……令人心慌意『乱』……而且意『乱』情『迷』。

“因为我要你不一样。”他轻声笑起来,手指在她耳后轻轻抚了一下,“这样,你现在算是我的了。以后,会真正变成我的。”

他的话里有一种琢磨不透的玄妙意味,明明不明白的,她却脸红了,第一次羞涩得不敢抬头看他。只觉他的吻又落在脸颊上,她微微缩起肩膀,闭上眼,颤抖着别过脸,为他捏住下巴,轻轻转过来。

“不……”她心慌意『乱』,带着十二分的惶恐羞涩,一份的期待,婉转相承。

四唇甫要相接,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两人同时回头,只见腾蛇一张碍事的大脸近在咫尺,傻傻呆呆地看着他俩。

“啊!”璇玑吓了一跳,忽然觉得羞不可抑,急忙躲在禹司凤身后,把脸埋在他背心,说什么也不敢『露』面了。

禹司凤肚子里暗骂腾蛇碍事,面上只得干笑道:“怎么,有事?”

腾蛇抠了抠鼻子,哼道:“不用顾忌我,继续继续。哦,这样看着不好?那我转过身去,来吧!继续!”

继续个鬼!禹司凤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到海里,皱眉道:“到底有什么事?”

腾蛇又哼道:“是我打扰了你们的好事?那可真是抱歉啊。反正在我眼里你们这些男欢女爱只是泥土石头一样……”

“不说?那我们走了。”禹司凤揽着璇玑的肩膀转身就要走。

腾蛇急忙叫道:“是老头子说开饭啦!派人找了一圈没找到你们,正好看到我比较闲,所以委托我来找喽!哼,反正只有我最闲……你们谈情说爱的谈情说爱,叙旧的叙旧……”

禹司凤听他这话说的大有孩子气,忍不住笑出声,凑去他耳边,道:“马上开饭你就不闲了,浮玉岛上的酒菜可比外面的好上一千倍。”

他真是把腾蛇的本『性』『摸』得清清楚楚,很满意地看到他眼睛一亮,头也不回地先跑走了。璇玑也忍不住“嗤”地一下笑出来,抬头对上禹司凤的目光,她脸上红晕未退,又添上新的艳『色』。

“你……你不要这样看我啦!”她把手一甩,心慌意『乱』地,也跟着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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