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成年轻时脊椎受过伤,长途跋涉的辛劳使他的脊椎病发作。背部肌肉痉挛,痛得彻夜难眠。医生诊断说是因为扁桃腺的脓毒所引发,决定切除扁桃体。可是切除了扁桃体后,又引发了牙周炎,满口牙齿疼得吃不下任何东西,甚至连水都不能喝。医生又拔掉了他满口的牙齿。半年多时间里,疼痛使他不能在床上平卧,日夜半躺半坐在一张帆布椅上。医生怕他服用过量的止痛药产生药物依赖,建议他做些手工,以分散注意力。坐在躺椅上能做什么手工呢?徽因找出家人的袜子来,让他学着织补。

徽因觉得思成的病痛比自己生病还难受,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减轻思成的痛苦。她承担起了全部家务,买菜、做饭,洗洗涮涮。她变着法子做可口的饭菜,只想让思成多吃一口。过去女佣做的所有事情,如今她一一亲历亲为。思成、徽因当初决定来昆明,是想能早日安定下来,重新开始营造学社的工作。可来到昆明后,许多问题依然无法解决,没有经费,没有图书资料和起码的设备,没有从事研究的任何条件。同时,生计问题也同样严峻。

为了维持生计,徽因接受了去云南大学为学生补习英语的工作,每星期六节课。课虽说不多,但云南大学离他们的住所很远,每次去上课来回要翻四个山坡,路上要用很多时间。昆明海拔高,爬坡上山走得快了,徽因感到胸闷气短,特别是下课回家,更觉得有些累乏。一个月下来,徽因得了40元钱的课时费。领到薪水,徽因在回家的路上走进了卖日用杂货的商店。

徽因早就看中了这店里的一块扎染布,她喜欢那布的质感和图案的新奇别致。掏钱的时候,徽因又犹豫了。好看是好看,买回去做什么用呢?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该给娘买顶帽子,她早晚一受凉总是头疼。该给小弟买双鞋,孩子的脚长得快,又爱到处跑着玩儿,他早就说想要双球鞋。还有,要把这个月的房租留出来,还要买点肉,孩子们几天没见荤腥了。最后,徽因买下来一种皮尺,那是外出考察古建筑必不可少的工具。皮尺要23元钱,是她这个月收入的一半多。徽因一点也没有犹豫,她想,思成见了这皮尺一定也会很高兴。

走到回家的那条街拐角处,徽因又花了几角钱为孩子们买了一块核桃糖、一包糖炒栗子。核桃糖是昆明的特产,把核桃仁和熬化的蔗糖在盆里混在一起,凝结成冻状后扣在案板上,买多少切多少,像北京的切糕似的。娘爱吃,孩子们更爱吃。糖炒栗子也让徽因想起北京,不过昆明的糖炒栗子比北京的好吃。

思成、徽因与迁移到昆明的一些机构联系过,表示他们愿意为抗战服务。可是他们的要求没有任何回声和反响,倒有一些个人找到了他们,请他们帮忙设计住宅,设计庭园。这些事务费了思成和徽因不少心思和精力,可那些人却从来想不起思成、徽因的劳动应该得到实实在在的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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