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钟英、陈宇在林徽因诗文集编好之后,拿去请金岳霖过目,金岳霖摩挲着,爱不释手。陈钟英想请他写篇关于林徽因的文字附于书中,然而金岳霖却迟迟地不开口。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陈钟英写道,“我无法讲清当时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半个世纪的情感风云在他的脸上急剧蒸腾翻滚。终于,他一字一顿,毫不含糊地告诉我们:‘我所有的话,都应该同她自己说,我不能说。’他停了一下,显得更加神圣与庄重,‘我没有机会同她自己说的话,我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有这种话!’他说完,闭上眼,垂下了头,沉默了。”

金岳霖在80年代中期,写了一些忆旧随笔,其中有一篇是《梁思成林徽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他写道:

梁思成、林徽因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从1932年到1937年夏,我们住在北总布胡同。他们住前院,大院;我住后院,小院。前后院都单门独户。三十年代,一些朋友每个星期六有集会,这些集会都是在我的小院里进行的,因为我是单身汉。我那时吃洋菜,除了请了一个拉洋车的外,还请了一个西式厨师。“星期六碰头会”喝的是咖啡冰淇淋,咖啡都是我的厨师按我要求的浓度做出来的。除早饭在我自己家吃外,我的中饭晚饭大都搬到前院和梁家一起吃。这样的生活维持到“七七事变”为止。抗战以后,一有机会,我就住在他们家。他们在四川时,我去他们家不止一次。有一次我的休息年是在他们李庄的家过的。抗战胜利后,他们住在新林院时,我仍然同住,后来他们搬到胜因院,我才分开。我现在的家庭仍然是梁金同居。只不过我虽仍无后,而从诫已失先这一情况而已。

我同梁从诫现在住在一起,也就是北总布胡同的继续。

金岳霖写这篇随笔时,已年近九旬,生活起居皆已不能自理。梁思成、林徽因与他情感延续到下一代,伴随着他走完了自己的人生。

1932年的阳春3月,梁思成的《清代营造则例》和《营造算例》脱稿了,林徽因《论中国建筑的几个特征》也在《中国营造学社汇刊》上发表。这是林徽因第一篇建筑学研究的论文,也是她对中国建筑艺术纲领性的总结。

写作这篇论文时,妊娠反应使她常常脸色苍白地离开写字台和绘图板。可整篇文章的思路、包括其中许多图例的绘制,却完成得十分顺利和流畅。

直到今天,当我们阅读这篇专业性很强的论文时,仍不能不叹服林徽因高屋建瓴、一气呵成地驾驭材料的能力。这样酣畅的笔墨仅仅用才华和灵气来解释是不够的,那实在是长期耕耘、了然于心的结果。

这是一项前无古人的事业,因为中国从来没有人写过自己的建筑史,自然也就没有古代建筑物的目录,在这样的前提下外出考察,就像是“盲人骑瞎马”,几乎完全是凭感觉,碰运气。

初次经历这一切的梁思成没有想到,在以后几年的外出考察中,他和徽因会对这样的“旅行”习以为常,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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