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出租车停在第五大道的纽约大都会博物馆门前。整个博物馆都因圣诞节的到来而装饰一新,点缀着维多利亚式的王权徽章。你在上东区都能看到这种标识。不过,节日气氛还是显得有些低调。

查尔斯·韦斯帕西恩·黑尔从出租车里出来,尽管不太可能有警察会跟踪他,但他依然谨慎地看了看周围。他不可能被监视的。但他不慌不忙地看看四周的人,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没有发现任何麻烦。

他弯下腰,面朝出租车窗,付钱给司机——用戴着手套的手把钱递过去——然后把一个黑色帆布包挂在肩上。他登上台阶,来到类似教堂的宽敞大厅,那里人声鼎沸,大多是年轻人;到处都乱哄哄的,都是些刚放学的孩子。随处可见常青藤、金色饰品、装饰物和薄纱。竖琴演奏着巴赫的两部创意曲,在博物馆宽敞深邃的入口处回荡。

欢庆的季节已经来到……

黑尔将黑包放在衣帽暂存处,但还穿着大衣、戴着帽子。工作人员检查了一下包,里面有四本艺术书,然后就把拉链拉上,并祝黑尔参观愉快。他接过存包收据,付了门票。他朝门口的保安点头笑笑,然后从他们身边走过,进了博物馆。

“特尔斐计时器?”莱姆正通过免提电话跟大都会博物馆的馆长通电话:“展览还在进行吗?”

“是的,侦探先生,”那男人用不确定的语气回答道,“已经展出两个星期了。这是多城市巡回展览的一部分——”

“好的,好的,好的,有保安人员吗?”

“是的,当然有,我——”

“有个贼可能企图去偷它。”

“偷?你确定吗?这可是举世无双的藏品。任何得到它的人都不会公开展示它的。”

“他不是想卖,”莱姆说,“我认为,他是想自己收藏。”

犯罪学家解释说,第三十二大街那幢办公楼里的快递公司失窃的包裹,是由一个富有的艺术买家寄出的,寄往大都会博物馆。包裹里是一些关于提供给博物馆家具收藏部的古董资料。

大都会博物馆?莱姆思考着。然后他想起教堂里发现的博物馆目录册。他曾问过文森特·雷诺兹和钟表经销商维克多·霍勒斯坦,邓肯有没有提到过大都会博物馆。很明显,他曾提到过,——在那儿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参观展品——他还显示出对特尔斐计时器情有独钟。

莱姆对馆长说:“我想,他可能偷了包裹,以便私藏一些东西带到博物馆去。可能是作案工具,也可能是解除警报装置的软件。我们也不清楚。我现在也想不出来。想不出具体的东西。但我想我们必须提高警惕。”

“我的上帝……好的,我们能做些什么?”

莱姆抬头看看库柏,他点点头。犯罪学家对着话筒继续说:“我们刚把他的照片用电子邮件发给你了。你能不能把它打印出来,发给所有的员工、保安监控室和衣帽暂存处?看看是不是有人能认出他。”

“我现在就去做。你能等一下吗?”

“当然。”

很快,馆长回到线上。“莱姆侦探?”他气喘吁吁地说,“他在这儿!十分钟之前,他把包寄存在这里。一个员工认出他来了。”

“包还在吗?”

“是的,他还没离开。”

莱姆朝塞利托点点头,他拿起电话,打给紧急勤务组的波·豪曼,于是他的分队立即赶往博物馆。塞利托将最新的消息告诉了他。

“守护特尔斐计时器的保安人员,”莱姆问,“他们有枪吗?”

“没有,你认为那个贼有枪吗?我们门口没有金属探测器。他是可以带枪进来的。”

“有可能。”莱姆抬起一边眉毛,看了看塞利托。

侦探问:“让一队警察慢慢进入行吗?身着便衣?”

“他存了一只包……他精通时钟,”他问了博物馆馆长,“有人检查他的包吗?”

“我来问一下,稍等。”过一会儿,他回来说:“都是书,他有一些艺术书籍。但衣帽暂存处的工作人员没有看书里有什么内容。”

“可能是用于转移注意力的炸弹吗?”塞利托问道。

“可能是的。也可能只是烟雾弹,但那样的话,人们也会惊慌失措的。同样也会有人员伤亡。”

豪曼在用对讲机呼叫。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好的,我们的分队已经靠近所有入口,包括公共入口和员工入口。”

莱姆问丹斯:“你确定他会杀人吗?”

“是的。”

他思考着那个男人令人惊讶的谋划技巧。如果他想到自己即将在博物馆被逮捕,他是不是还会有别的杀人计划?莱姆做出了决定,他说:“疏散人群。”

塞利托问:“整个博物馆吗?”

“我想必须这样做了。首要任务——救人。把衣帽暂存处和前厅清空,然后撤出所有人。让豪曼的人检查所有离开的人。确保特警队人手一张他的照片。”

博物馆馆长听见后说:“你觉得有必要这样做吗?”

“是,现在就行动。”

“你知道这是圣诞节期间吗?这可是我们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因此更要立即行动。”莱姆告诉他。

“好的,但我只是不清楚,怎么才能偷得出去呢,”馆长说,“特尔斐计时器放在一英寸厚的防弹玻璃箱里。而且,这个箱子只有到下周二展览结束时才能打开。”

“什么意思?”莱姆问道。

“它被放在我们的一个特殊展览柜里。”

“为什么只有到下周二才能打开?”

“因为这箱子有一把计算机控制的锁,这把锁通过卫星和政府的时钟连在一起。他们说没人能打开这个箱子,所以我们都把最有价值的展品放在里面。”

那男人还在继续说,但莱姆却看着别处。总有些事情在他脑子里萦绕。然后他开始回忆。“早先发生的那起纵火案,”他喊了起来,“就是弗莱德·达勒瑞让我们帮忙的案子。发生在什么地方来着?”

萨克斯皱起眉头说:“政府办公楼。叫标准和技术研究机构,应该是这个名称吧。为什么想到这个地方?”

“查一下,梅尔。”

技术专家立即上网。他读着网页上的内容说:“国家标准和技术研究机构的新名称是国家标准局和——”

“标准局?”莱姆打断了他的话,“他们有国家的原子钟……这就是他的目的吗?大都会博物馆的时间锁和国家标准和技术研究机构相联。他可能会更改时间,把锁调至下周二,然后箱子就会自动打开了。”

“他能办到吗?”

“我不知道,但如果有人能办到的话,这个人就是钟表匠。国家标准和技术研究机构的火灾可以掩盖他的闯入,我猜……”然后莱姆不说话了,钟表匠计划的全部含义已经一清二楚。“噢,不……”

“什么?”

莱姆正在想凯瑟琳·丹斯做出的评论:对钟表匠来说,人的生命微不足道。他说,“全国各地的时间都是由美国政府的原子钟来控制的。飞机、火车、国防、电网、计算机……所有的一切。如果他重新设置时间的话,你能想到会发生什么吗?”

在一家廉价的中区酒店里,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女人坐在一张小沙发上,房间里有一股霉味和不新鲜的食物的味道。他们正盯着电视。

夏洛特·艾尔顿身材矮胖,就是她假扮了泰迪·亚当斯的姐姐——亚当斯就是昨天小巷里的“第一个”受害者。坐在她旁边的男人叫巴迪·艾尔顿,是她的丈夫。就是他昨天假扮成律师并承诺,他的当事人会在警察腐败丑闻中以最重要的证人身份出庭作证,把杰拉德·邓肯从监狱里释放出来。

巴迪确实当过律师,只是已经好几年没干了。为了实现邓肯的计划,他又重操旧业,假装是里德普林斯的刑事案件律师。地区检查官助理完全相信了,甚至都没有打电话给律师行验证这个人的身份。杰拉德·邓肯想得没错,检察官急切地想要在这桩警察腐败案中成名,以至于他会相信邓肯的一切说法。何况,谁会去查律师的身份呢?

夏洛特和艾尔顿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电视屏幕上,上面正放着当地新闻。那是一档关于圣诞树安全问题的节目。节目里的人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讲着话……有一阵子,夏洛特的注意力转移到套房主卧室里,因为她那漂亮而纤瘦的女儿正坐在那儿读书。女孩透过走道看着她母亲和继父,眼神忧郁而阴沉,近几个月以来,她一直是这种神情。

那个女孩儿……

夏洛特转回头看着电视荧屏。

“时间是不是太长了?”她问。

巴迪什么都没说。粗大的手指绕在一起,他朝前坐了坐,弯下腰,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她在想,他是不是在祈祷呢?他经常这样做。

过了一会儿,那档关于如何在燃烧的圣诞树下救出家人的节目结束了,接着屏幕上出现一行字:“特别新闻播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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