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川常务并未如约出现在会场。德山还很镇静,他说交通拥堵造成了宫川迟到。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开始坐立不安。开会时间已经过了三十分钟,等烦了的报社记者们,已经厌倦了打发时间的闲聊,将责怪的目光投向董事们。

“德山先生,”盐川弘治走上前去耳语。“宫川先生有联系吗?”

“十分钟前,我叫部下给他们公司打过电话,对方说差五分五点离开的公司。”

“他到这里最多也就用四十分钟,可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就算半路堵车,也不能耽搁这么长时间啊!可是,也想不出什么其他原因啊!”德山像是在给别人打气。

“有这么重要的事,他绝对不会到哪儿去闲逛的。”

这是明摆着的事,今天的主角不是德山,而是是土公司派来的宫川常务。宫川就等于是土,到场的记者们也想听宫川亲自明确表明,是土将向东方旅游公司注入资金。

胸前佩戴徽章的职员们也终于面露忧虑,董事们也忧心忡忡地望着德山,整个会场弥漫着难以拂去的紧张感。

又过了十分钟,德山走向职员们,低声下了命令。三、四个人陆续跑着出去,看样子是去打电话了。

“我叫他们打电话联系有可能去的地方。”德山向弘治耳语道。“他是个大忙人,总会因为办什么事情耽搁时间。也就是说,他先去办别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哦,对方可能不像咱们这样着急,他是大公司的人物,所以总是从容不迫。”德山笑了笑,但表情中的焦虑却掩藏不住,他说此话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担忧。

盐川弘治的脑海里浮起一个黑影,然而,他立刻又打消了这个难以置信的猜测。德山反复强调过了,弘治也见过几次宫川,听过他充满自信的表白。

“德山先生,”一个报社记者忍耐不住站了起来。“宫川先生怎么迟迟不来?他真的会来吗?”他的话代表了其他伙伴的心情,大家的视线一同转向德山。

“没有问题。让你们久等实在抱歉,宫川先生也可能因为其他急事而迟到,请大家再等等。”德山堆起和善的微笑着道歉。

又过了二十分钟,无聊透顶又惴惴不安的二十分钟。此时,去打电话的职员们回来报告,宫川可能去的地方都联系过了,没有找到。

“德山先生,”弘治迫不及待地走近德山。“这么晚了。”

“嗯……”德山暗自瞅瞅手表,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

“再拖下去,记者们要抗议了。”弘治责备道。“这事太离谱了!”弘治压抑着不祥的预感,但脸上已没了血色。

但是,德山却意外地泰然自若。当然,如果他慌了神,整个场面将无法收拾,也许他在故作镇静。

此时,一个组织者快速走近德山。“专务,宫川来电话了。”

“什么?电话?”终于取得了联系,德山笑逐颜开。但弘治感到岂有此理,本人不到会场,此时打来电话是何用意?要是因为堵车或故障,那还情有可原。但仅此而已吗?他的心跳加速。

德山转向无精打采的记者们。“刚才宫川打来了电话,很快就到。请稍等。”扔下这句话,便急匆匆地向走廊的电话走去。

弘治也等不及了,跟在德山的身后。宾馆的电话装在走廊一侧的服务站,一个职员将电话递给德山。

“我是德山,我们等你很久了……啊?什么?”德山顿时神色紧张起来,使劲将听筒按在耳朵上,歪着脑袋。“啊?……哦……嗯。”

好像宫川在不停地说着什么,德山的表情急剧地变化着。

“可是,那……宫川先生,现在说这些话也……啊?是土?怎么会……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在哪里?……啊?不能说?……那怎么行?我们准备好了在等你来呢!有情况你得到这儿来自己说,要不然会场准出乱子,没法收拾。一定要来!”德山的嗓音渐渐带上了哭腔。

弘治只听德山断续的词语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外边天色已经黑透。

德山放下电话,木然呆立在那里。

“德山先生,”弘治伸手摇摇他的肩膀。“宫川先生说了些什么?”

“……”德山闭口不语,咬着嘴唇怔怔地望着前方。

“他说的什么?啊?德川先生。”

“不行了。”德山吐出一句话。

“啊?不行了?”弘治急了。

“宫川说不能出资。”

“啊?不能出资?可是,那……事到如今……”

“他说是土庆次郎不允许。”

“是土?”弘治感到当头一棒。“那、那到底……”他双手按住苦着脸垂着头的德山的双肩。“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为什么?以前就没说清楚吗?”

“以前从未说过不行,我想是土确确实实要出资的。”

“宫川怎么说的?”

“他也一直相信会出资的。我真服了,那个老爷子表面装糊涂,其实是笑里藏刀。”

“就算他是笑里藏刀,可咱们的公司怎么办呢?啊?德山先生?”

“……不管怎样,是土一锤定音,宫川也束手无策了。是土在最后关头变了卦……是土的资金不到位,我们的公司只有倒闭。”

“倒闭?那怎么行?你该不会是为了引进是土的资金才开公司的吧?”

“嗨!差不多都一样!”德山空虚地笑了起来。“摊子搞得太大了。宫川说没有问题,我就靠他这一句话买下了开发区,而且出的是市价的三倍。合同全都办完,钱也几乎交齐了。”

“那、怎么办?今后怎么办?”弘治口舌也不听使唤了。就在今天早上,刚把六千万日元换成了公司的股票。公司倒闭,他也一文莫名。公司消失,股票形同废纸。

“怎么办?无法可想。”德山大声笑了起来。“盐川先生,你也死了心吧!”

“……”

“我们被是土骗惨了。”

“但是,应该把宫川常务叫到这里给个说法。只打了个电话,你怎么能说……”

“那当然,”德山说道,但已经没有了底气。“刚才在电话上说三分钟后就到……不过,盐川君,即便他来了也于事无补。除了道歉,他还能说什么?他本人又没有什么实力,是土一发威,他只能服服贴贴。名为常务,实为小卒。”

盐川弘治感到天塌地陷,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德山却稳如泰山。若说打击巨大,德山应该比自己承受的打击更大。可是,他表情看似痛苦,态度却镇定得极不自然。弘治抓住了德山的肩膀。“德山先生,这里面有什么背景吧?”

“背景?”德山转眼盯着弘治。“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奇怪了!你经验丰富,不可能对宫川变卦没有察觉。你怎么补偿我?今天早上,我的六千万灰飞烟灭。你怎么补偿我?”

“你净说傻话!”德山挣开弘治的手,将他推开。“好了,冷静点儿!我理解你为什么激动……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是宫川言而无信,没有我的责任嘛!而且受害最大的不是你,而是我。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好了,盐川君,这是世上常有的事。今后你再创业,这不就是很好的经验吗?”

“德山!”

弘治扑向德山,被年轻职员们隔开,弘治被其中一人猛戳一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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