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从箱根返回东京已是下午,他对银行打招呼说自己要去同东方旅游公司谈判。家里空空如也,澄子灰头土脸地出迎。妻子不在家时,屋子空落落的。弘治进屋看邮件,没有妻子来信。

“先生,你出去后有人来过电话。”青木澄子站在门口。

“谁的电话?”

“成泽的电话。”这是枝理子。

“就这事儿吗?”

“是的。”

弘治在琢磨信子的去向,她离家出行已过数日,预感今晚会回来,但又觉得可能会更迟一些,但决不会一去不返。说实在的,信子不回来他很麻烦。如果不能从岳父家拿到贷款,他就不能赶走妻子。昨天看信子父亲那个样子,像是下定决心出资了。在那笔资金到手之前,信子必须还是他的妻子。

弘治又想到浅野副教授的事情。听说信子离家出走的消息是枝理子设计转达给浅野的,这样的话,枝理子的行动就有些过早。本来这不是他的支使所为,但促使妻子与浅野适当接近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他去长岗之前,听枝理子说浅野匆忙出行,但不能肯定信子与浅野有过预谋。枝理子告诉浅野信子出行,于是浅野也追随而去,但浅野根本无法推断信子去往何方。不过,既然告诉他信子去了长野一带,浅野也会朝哪个方向找去。

浅野在大学还有工作,不可能无休止地休假。弘治最担心的是浅野在旅途中偶遇信子。他当然不是真心想让妻子与浅野接近,而只是他完成计划的一个有利条件。

“喂,帮我打个电话!”弘治叫来澄子。“就说这里是L大学的大村代理,请浅野老师接电话。如果他不在,就问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澄子按照吩咐打了电话。“对方说出去旅行还没回来。”澄子回来转达说。

“去哪里了?”

“对方说不清楚。”

“什么时候回来?”

“今早从上诹访打来电话,说今晚回来。”

从上诹访打来电话,说明浅野还是在长野旅行。此时必须考虑的是,浅野是在上诹访旅馆截住信子一起住下了,还是形单影只地游荡。但是,浅野的母亲不会了解这些。

弘治又揣摩着信子的心理。夫妻感情中已经出现了无法弥合的鸿沟,但是,信子不能轻易与他离婚的唯一理由,就是长岗的二老双亲。娘家是地方上的老住户,信子一离婚,立刻就会传遍这块弹丸之地,会令恪守传统道德的父母悲伤不已。尽管他俩同在一个屋檐下,但几乎与分居毫无区别。信子甘愿如此,不想在双亲健在时离异,弘治最清楚这一点。

因此,他厚颜无耻,为所欲为,目空一切。因此,他确信尽管信子不顾一切地离家出行,终究仍会回到家中。不,正因如此,信子肯定不会向娘家人透露任何情况。弘治决定,如果信子因重重顾虑而不敢离婚,他就要残忍地利用这张王牌,这也是对抛弃爱情的妻子的无情报复。

“有电话。”澄子对倒在长椅睡觉的弘治说道。“成泽打来的。”

又是枝理子的电话。

“你说我在家了吗?”

“刚才还打来过一次。”

弘治懒洋洋地起身,来到安放电话的走廊上。

“哎呀!你在家呐?”枝理子兴奋地问道,但有点儿嘶哑。

“我刚刚到家。出差去了。”

“去哪儿啦?”

“箱根。”说实在话,弘治真的正在回忆那个从昨夜到今早跟她在一起的艺伎。

“不会吧?”对方说道。“你去追寻夫人了吧?”

“我老婆还没回来。她走时也没说到哪儿去,我怎么找她呢?”

“如果是出差,你不妨告诉我嘛!……昨晚我等你了!”

“我又没说要到你那儿去!”

“哼!真冷漠!”听筒传出年轻男女的说话声,有一种很遥远的感觉。

“有人在旁边吗?”

“昨晚我发火了,十二点左右叫来朋友打麻将。”

“你好悠闲啊!怪不得嗓子哑了,熬通宵了吧?”

“是啊!不玩痛快心头不爽……哎,那个大学老师也不在家。”

“你也打电话问了?”

“这么说你也打过电话?真是不打自招。所以你就随口撒谎说到箱根出差,其实是到长野去了。”

“绝对没去长野。”

“不过,我现在开始感到我被你利用了。你让我打电话叫夫人和大学老师莫名其妙地会面,这回又该捉弄我了吧?”

“旁边有人听呢!别胡说八道!”

“我弄不懂你的花花肠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戏?”

“我什么都没搞,就像以前说的那样……但是,男人有男人的事,偶尔也有无法脱身的聚会,计划赶不上变化。”

“那你今晚来吧!”

“这个……”他在话筒边打了个哈欠。“现在银行出了点儿麻烦,我拿不准是否能去。你熬夜打麻将也累了吧?”

“是啊!”枝理子突然粗声大嗓起来。“那就算了,你别来了,我跟别人玩个痛快!”随即挂断了电话。

弘治从鼻子里哼笑了几声。枝理子叫来的伙伴大不了就是附近的大学生和年轻职员之类,抑或是在酒吧喝酒时认识的玩伴儿。反正跟那帮人交往,不出几天准保囊中羞涩。

不过,这也许正好是摆脱她的时机。以前在大阪时,莫名其妙地为这女人的逞强好胜神魂颠倒。想到如今事业重大,又奇怪地感到对她毫无留恋。是否因为男人的本性就在于事业?或者事业成功,就能得到更出色的未知的佳丽。可以说,胸怀更大的梦想才能下决心摆脱枝理子。

但是,弘治并不打算主动提出,而是将去留自主权交给枝理子,这是最聪明的做法,最好是由女方自己提出分手。如果她愿意就这样凑合下去,倒也可以暂且忍耐一时,以后她自然会提出分手的条件。枝理子相信自己还很年轻,对自己的容貌也很自信。这一点,她与前途无望的半老徐娘不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就给东方旅游公司的德山专务打了个电话。

“专务出差了。”

“去哪里了?”

“他去甲府了。计划今晚迟些回来。”

“谢谢。”弘治盘算着,通过德山专务向其后盾是土庆次郎靠近。是土重视启用年轻人才,他听说过很多这类奇闻轶事。这一点,在旧财阀机构官僚化、机制僵化的时代,只要能得到新兴财阀是土垄断集团独裁总经理的赏识,他就会全面支持自己。

弘治有朝一日将驱逐现在的行长派,将东都相互银行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中。然而,只凭自己单打独斗则难上加难,没有是土这样的靠山不可能成功。所以首先必须充分信赖东方旅游公司的德山。德山这种人都能得宠,是土不可能对自己视而不见。

相互银行的贷款有限,弘治情愿自己竭力筹措弥补也是为此目的。他想把妻子的娘家当作牺牲品,据他推测,岳父母了解女儿女婿关系不和一定苦不堪言,希望他俩重归于好,所以不会拒绝给弘治贷款。他根本没打算贷款到手后将来返还,他已经想好这样做的理由,或者说他原先就企图巧取豪夺。

不想返还的理由,就是后来给妻子制造无地自容境遇的计划。但这事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长期准备以待时日。他发现浅野副教授的存在并将其当作工具来利用,就是出于这个原因。然而时机不容错过,如果妻子现在就落入“无地自容”的境遇,最要紧的财产争夺便无法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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