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川弘治上午十点左右离开枝理子的家,今天下午要开董事会,他决定先回自家休息一会儿。事后琢磨,此举可说是受一种预感驱使。往常,他都是从这里驾车直接去银行上班。在他驱车吹风的瞬间,女人的气味、触觉就都从身上褪掉。他本来就不是只对女人感兴趣的性格,而是在事业上野心勃勃。

回到家中,不见信子。她到L大学去听课了。弘治想到自己房间阴凉处的安乐椅上小睡一会儿。幽会之后便要享受孤独,这是他的癖好。但他却在回自己房间之前,鬼使神差地窥视了一下妻子的房间。虽然明知妻子不在,却无端地生出了看看那个房间的念头。这一看,就见朝向窗口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包。不像是邮寄的,可能是商店直接送货上门。包装纸上贴着发票之类,收件人是信子,寄件人却也是“本人”。

这倒也没什么,但商品却是由“丸善”商厦送来的。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买东西?再看品名栏,写着“耳饰”,边角还写着经营者店员的名字——小野。信子买了耳饰?真稀罕。他先想到那可能是信子送给别人的礼品。可是,既然信子跑到丸善去买,这种小物件用不着过后特意委托店家送货上门,装在提包里不更省事吗?

真不可思议!首先,信子从未去“丸善”买过东西,那里离自己的银行不远。她什么时候去的呢?耳饰也很奇怪。在那种商厦买耳饰不是信子的风格。是不是弄错人、送错门了?可是,发票上明明写着妻子的名字。弘治托着小包掂了掂,很轻。不过他并非掂量物品的重量,而是在揣摩它的来由。想了一会儿,弘治喊道:“青木,过来!”

“是。”青木澄子用围裙擦着湿手探进头来。小个子,圆脸,眯缝眼,老实八交的小保姆。

“这个,什么时候送来的?”弘治伸出小包。

“是先生回来之前刚送来的。”

“夫人说过‘丸善’要送来这个小包吗?”

“没有。夫人没有吩咐过。”

“是吗?”弘志点点头。“没事儿了。”

“是。”澄子眼中掠过一丝疑惑,随即退出房间。

弘治走上二楼,躺在通风良好的阳台上,还在考虑耳饰的事情。他闭上眼睛,可今天却无法很快入睡。三十分钟过后,他放弃了小睡,披上外套下了楼。

“啊,您这就出去吗?”在门厅撒水的澄子抬眼看着他。

“小包的事情,”他说。“夫人回来后,不许说我问过此事!”

“是。”澄子满脸惶惑地鞠了一躬。

弘治又驾车驶向市中心,很开心的表情。经过丸内区自己的银行前时他没停车,径直钻过电车高架桥下驶向日本桥。一波车流高峰刚过,没有拥堵,来得及在车中盘算一番。到店前广场,他停好车后步行前往。

怎么会到“丸善”这个怪地方来?弘治想道。怪不得,一楼是进口女式用品卖场。从前这里以经营进口男式用品著名,近来除了外国图书又扩大经营这些商品。大学时代曾到这里过买外国书,后来便与此绝缘。虽然经常路过,这却是头一次进来。

送上门的是耳饰,所以弘治来到这类商品的柜台前,满眼都是花里胡哨的东西。

“有个叫小野的人吗?是你们这儿的店员。”一位长着可爱面孔的女子略施一礼,指了指正在接待中年顾客的二十岁左右的同事。弘治等着她们说完话。这是一位额头宽阔,看起来很聪明的女孩,应对顾客干脆麻利。中年妇女走后,弘治接着过去询问。

“我叫盐川。”弘治还说出了住址。“今天你为我内人送去了耳饰,我内人名叫盐川信子。”

“是的。确实是昨天来买的。我们马上委托了送货部门……有不合适的地方吗?”女孩记得名字,眼神透出担心。

“不,没有。名字确实是内人的,寄件人也是本人。可是,内人却说没有这回事儿。也就是说,不是她自己买的。”

“啊?”女孩瞪大眼睛看着弘治。

“所以我想,也可能是有人使用内人的名字送了礼。我看过发票,是小野经手的,所以来问。”

“是的。确实是我经手的。”

“我倒有点儿线索,可能是哪个亲戚想起内人的生日,于是寄去了礼品。哦、生日已过,那就可能是因为错过了日期过意不去,所以隐瞒了名字。”弘治想解除女孩的戒心。

“哦。”果然真有些担心,听到这里,女孩才松了口气。“那位顾客不是女士,是位男士。”

“哦。”弘治现出果真如此的神情。然后,又抢先说出那人的特征,这样会使女孩完全解除戒心。描述长相不难,昨天刚在××俱乐部见过他。先是与某银行副行长和监理一起去了客厅,看到副教授是位很有魅力的男子。当然,这并非盐川弘治能够接受的面孔。既不帅气,也没有敏锐感,这种类型的人根本不可能出人头地。不过,他却是那种非常认真、孜孜不倦地读书的类型。面容有些忧郁,没准儿是因为近来正倾心于某位妙龄女郎。

听了一会儿副教授的讲演,从说话的方式来看,他心眼儿不太灵活。比起以前讲演者的游刃有余、幽默诙谐,这位副教授古板得就像对着学生在讲课。不过,这才是最符合信子兴趣的类型,符合她的学习欲望。

弘治说完之后,女店员确定买耳坠的就是那个人。

弘治走出银行。这一天他的工作效率最高,所以见人也很开心。不过,无论是工作还是会见客人,他都在不停地考虑着什么。一半在考虑工作,另一半在为别的事情牵挂。当晚,弘治又去了那女子的住所。

“哎哟!你这几天连着来啊!”枝理子迎进弘治。“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儿!”

“骗人!你从没有天天来过。”

“只要想见你,我就每天来。”

“净说好听的……”枝理子望着弘治的神色,像是要读出些什么来。

然后弘治去洗了澡,换上和服,与枝理子面对面喝起啤酒来。这女子在酒吧呆过,海量。

“可是,枝理子,我有点儿事要你帮忙。”

“帮什么?”

“我说过要跟你结婚,对吧?”

“是呀!啊?怎么像在说别人的事?一点儿热情都没有。”

“我有热情,所以你也要协助我。”

“什么事儿?说吧!”枝理子顿时两眼发光。

“明天,我老婆不去学校。你给我老婆打个电话。”

“啊?给你夫人?”

“嗯,就用浅野这个名字。是L大学的老师。你就说是替浅野传话,明天下午三点钟……”略微思索一下。“在购物中心,有家‘桑恰高’茶厅。你打电话说‘有急事,赶快来一趟’。”

枝理子瞪大眼睛望着弘治。

“然后再给浅野打个电话。此人应该到学校去的,所以打到学校……就说是盐川信子的代理,转达夫人的口信。”

“我扮做什么人呢?”枝理子咽下口水问道。

“是啊,就说是亲戚。”

“可是,他们会不会过后打电话确认?那不就露馅儿了吗?”

“不会的。老师知道她是有夫之妇,不会给她打电话的。而且,我老婆也不是往学校打电话找老师的主儿。”

“恐怕有风险!”

“过后还有你的任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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