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警长在他办公桌后面怒目地看着我说:“坐下来。”

我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施警官远远地也找了张椅子坐下,把腿架在一起。

建筑物之外天刚破晓,东方天边云彩镶上了一条橘红色的金边,给沙漠更美的金黄色,但给警长脸上增加的恰是铁锈的样子。室内灯光反比应有的为灰白,有雾状。

葛警长说:“你的名字是赖唐诺,你自己说是私家侦探。”

“完全正确。”

“你管柯氏私家侦探工作。”

“对的。”

“你是昨天下午乘飞机来的。”

“没错。”

“你一来就惹了很多麻烦。”

“没有。”

他抬起眉毛,讽刺地问:“没有?”

“没有,很多麻烦惹到了我。”他看看我,看我是不是在玩小聪明。

“你把施警官引进一场打斗,和仙掌斑管吃角子老虎的人大打出手,又和一个姓耿的人在大街上闹事。”

我说:“仙掌斑俱乐部的侍者挥了我一拳,他报了警。施警官只好去调查,至于大街上的事。一个家伙无理由的攻击施警官和我。警察十分勇敢,但那家伙出手太快。”

我偷偷用眼角看看施警官,他在微笑,显然他满意打架的场面如此解释。

葛警长另换一个方向问:“你昨天曾拜访荀海伦?”

“是的。”

“你哪里得来她的住址?”

“侦探社一位雇主交给我的。”

他想说什么,改变主意,看看桌上的备忘录,突然抬起头来说:“耿哈雷是她的男朋友,是吗?”

“我怎么会知道。”

“看起来像不像呢?”

“我怕我没有资格来做决定。”

“你是乘9点20分车去洛杉矶的?”

“是的。”

“你好不容易赶上,差点赶不上吧?”

“谁说的。”

“你几点钟上的车?”

“车上进站我就上车了。”

“你说你早在车站等,车上进站你就上车?”

“正是如此。”

“赖,你仔细想一想,我们要的是真正的答案。”

“我看不出我什么时候上车对你有什么关系。”

“你还认为你上车时间没有错?”

“没错。”

“你不是火车快开你才赶到?”

“不是。”

“你赶到车站,不是火车已进站相当久之后?”

“不是。”

“火车一进站,你立即上车?”

“当然我先要等几个旅客下车,这可能要1、2分钟。”

“当时你就站在月台上,等候这些旅客下车吗?”

“没有错,我就在月台上,火车旁。”

“你说你9点零5分到的车站?”

“我9点到的车站。”

“在车站哪里?”

“我站在月台上,相当凉。”

“喔。”他说,好像抓到什么把柄似的:“你不在车站里面?”

“我说过在车站里面吗?”

他不悦地说:“你在站外等着?”

“没错。”

“等了多久,火车才进站?”

“没太注意,5分钟—一也许10分钟。”

“见到什么熟人吗?”

“没有。”

警长对施警官说:“把巫家人请进来,皮尔。”

施警官走向通到南道的门,我向警长说:“我已尽量答复你的问题,是否请你也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通向南道的门打开,住在荀海伦隔邻公寓的那位太太走进室来,走在后面的是她先生,他们看起来一晚未睡,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警长说:“你认识巫先生,巫太太?”

“我见过他们。”

“你最后一次什么时候见到他们?”

“昨天。”

“几点钟?”

“不太记得。”

“昨晚8点半以后,见过他们吗?”

“没有。”

警长问:“这位先生说他在车站徘徊,等候9点零5分的火车进站,你们有什么意见。”

问题是由巫太太来回答的:“绝对不可能,我告诉过你他不可能先在那,他唯一能乘这班车离开的方法是死赶活赶,最后一秒赶上,火车快启动前,我们还未离开月台。”

“你们可以确定他没有先到那里?”

“绝对可以确定,我们谈到过他,他要是先在那,我会看到他的。”巫太太确定地回答。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车站?”

“我想是9点差5分或10分,我们约须等10分钟火车才进站,火车进站是准时的。”

葛警长对我说:“你看。”

我说:“我可以抽烟吗?”

他非常不高兴,施警官微笑着。

葛警长对巫太太说:“这人说他在车站外凉凉地站着,等候火车进站,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站内一会儿,而后走到外面在月台上等候,我们看火车上下来的旅客,我们也看到上车的人。不是我在管闲事,只是看看什么人上下车,我只是用我的观察力而已,没别的意思。”

葛警长转向我说:“怎么样?”

我擦一根火柴,把火点着香烟的一端,深深吸口烟。

巫太太急于自动提供意见:“荀海伦对这位年轻人非常有兴趣。假如你问我,我正好知道荀海伦为了这位年轻人,昨晚上和她男朋友大吵了一架。”

“你怎么知道是为了他?”葛警长问。

“在我公寓听隔壁说话清楚得很,何况他们彼此喊叫,都把声音提得很高,他说她对这个人太好,她说要对他好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她又没有卖给耿先生。耿先生要给点颜色给她看看,说她实在不应该泄漏太多消息给赖先生。然后他用了一个奇怪的名词——说她是什么特别东西。”

巫先生补充了她没听懂的名词:“叫她是个‘瓜仔’,也就是出卖同伴的告密人。”他不太有兴趣地说。

“你听到了?赖。”警长问。

“听到了。”

“有什么话说?”

“没有。”

“你不否认?”

“否认什么?”

“他们为你吵架。”

“我怎么会知道?”

“你还说你在车站?”

“我告诉过你我在车站。”

“这些人证明你不可能在车站等候,不可能火车一到你就上车。”

“我也听到了。”

“那怎么样?”

“他们有权说他们的,如此而已,我可是在车站等车来。”

巫太太说:“我是绝对确定的。”

施警官说:“等一下,巫太太,你到车站目的是去见乘这班车途经这里的几个人?”

“是的。”

“从东来的朋友?”

“是的。”

“你们急着见他们?”

“当然,否则我们何必去车站。”

“他们很兴奋?”

“不见得。”

“你们知道火车什么时候到?”

“是的。”

“几点钟离开公寓?”

“9点差20分。”

“走到车站?”

“是的。”

“如此会比火车进站早15分钟?”

“没错,所以我告诉你,我们先到车站,要是有人先在车站我们会见到。”

“为什么那么早去车站?”

“我们要确定见到老朋友。”

“你知道会在车站等15分钟,我看你们为了要见老朋友太兴奋了。”

“期待很久是真的。”

“火车一进站你们开始找他们?”

“我们在人群中望来望去没错。”

“你们朋友呢?”

“就站在车厢口。”

“你们大家就一在车上,一在月台,来个久别重逢?”

“我们是聊天,互相问候。”

“你们朋友不能在这里住一夜?”

“不行,他们因公去洛杉矶,还有其他人团体行动。”

“你们一直聊到车站通知火车要开了?”。

“是的。”

“于是他们回进车厢。”

“是的。”

“你看到火车离站,还是就走了?”

“我们走了,但是火车也立即离站了。我们出车站时听到火车开动的声音,我们站着看到服务员关车厢的门。”

“那是指你朋友那节车厢的门?”

“是的。”

施警官看着警长,没说什么话。

警长蹩眉看看我又看看巫太太,眼光又扫向巫先生问:“巫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罗伯,四维罗,伯爵的伯。”

“你昨天和太太在一起?”

“是的。”

“她说的每~件事你都同意吗?”

“嗯,嗯,也差不多是这样。”

“那些地方又不尽相同呢?”

“喔,我同意她所说的,没错。”

“你个人意见,会不会这位先生是在车站,而你们没有看到他?”

“当然,还是有一点点可能性,一点点。”

我说:“我有没有权利问一下,你们忙了半天是为了什么?”

巫太太说:“什么呀,你难道还不知道,他们——”

“可以了,巫太太,这里没你事了。”警长说。

巫太太怒视他道:“你也不必过河拆桥,我只想告诉他……”

“我会告诉他。”

“他也会从报上看到,这又不是特别机密,我——”

警长对施警官做了个手势,警官巨大的身躯站起来,对巫家夫妇说:“好,两位可以了。”

“让他们回家。”警长说。

施警官对他们说:“你们可以回家了。”

“我看也应该放我们回家了!把人家半夜三更拖起来,弄到这里—一”

“叫他们走!”警长喊道。

施警官推着他们一起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警长看着我说:“赖,看起来对你大大不利。”

“显然是有人被杀了,什么人死了?”

施警官开门进入,又把门关上。

葛警长低头看桌上的笔记本,拿支笔做了些记号,又把笔插回口袋,对我说:“耿哈雷昨天晚上被开枪杀死,时间是9点差一刻和9点25分之间。”

“真是不幸。”

他们两个人同时注意看着我,我再也不多开一句口,也不给他们看到任何脸部变化。

“那个和他同居的女郎溜得无影无踪。”葛警长自动说。

“那女郎和他同居吗?”

“至少他经常在她公寓里。”

“差别很大呀!”我说。

“耿先生被杀前不久——我们算它不到两个小时之间好了,你去拜访那女郎。耿先生和你不太愉快,吵了一架。你离开后,耿先生说女的爱上了你,他妒忌。他说女郎想要外出和你相会,她赌咒没有这会事。她外出,她和你相会,耿跟踪她,你们为女郎打了一架。我想你们说好逃离耿先生到洛杉矶见面,她可能还在你们说好幽会的地方等你。”

“我对你的推理,没多大兴趣。”

“你在办理一件案子,你的雇主也在这里,按理你至少还要在这里2、3天。”

“什么人说的?”

“理当如此,柯太太也在这里。”

“我在办的案子是找一个自洛杉矶失踪的人,线索是从洛杉矶开始的,我当然要回洛杉矶。”

他没理会我。“你昨晚突然宣布要第一班车回洛杉矶,你离开到火车站很近的旅馆那么早,你有动机,有理由,也有机会去杀耿哈雷,你倒说说看,我这样想有理由吗?”

“他在女郎的公寓被枪杀的吗?”我问。

“是的。”

“你怎么会把时间算得那么准,但是还在相当长的差距。”

“巫家人始终在家,直到他们去车站和车上来的朋友见面。他们离开车站也直接走回公寓。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没有邻屋公寓的任何声音。他们连吵架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当然有枪声一定会听到。所以枪杀发生时间,一定是他们不在家,去车站的时间。”

“除非巫家人在说谎。”

“他们为什么要说谎?”

“也可能他们不喜欢这个姓耿的,早想等个机会做掉他。尸体什么时候发现的?”

“午夜之前不久。”

“也许他们回家。当时耿哈雷也许在女郎的门口,他们吵起来,也许他们进女郎家找他,把他杀掉。假如你把他们也算成嫌疑犯的话,谋杀时间不就是20点前任何时间都有可能了。”

“听起来不顺耳。”

“你说是我杀死他,我也不太顺耳。”

“你在接近这女郎?”

“我在接近几百个漂亮女郎。”

“这一个甚至为她打一架也愿意。”

“我是办案。”

“我知道。”他用指尖摸着下巴:“你责任感很重。”

“我要接一件案子,就希望能侦破。相信你也如此。”

“当然,目前这件也是一样。巫氏夫妇与本案无涉。换言之,凶杀时限是可靠的。赖先生,我们对你无成见,假如你和女郎说好见面,我们反正会知道的。假如只有这一点,我们就不管。事实上你我都知道,你是为此要去洛杉矶,是不是?”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你安排好让女郎在洛杉矶和你见面。”

“没有。”

“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你把我从火车上拉下来对你总不太利。”我说:“我只是个私家侦探,当然由不得我来告诉你怎样把工作做好。可是你跟踪我,见到我和那女郎在一起,你就多少有了点线索。至于现在,你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我去洛杉矶为的是和那女郎见面呢?”

“公平的推断。”

“有用吗?”

葛警长说:“另外还有一点对你不利,施警官曾问你知不知道耿哈雷住哪里。你说不知道。”

“没错,我是不知道。”

“但那时你已去过公寓。”

“耿哈雷又不住那公寓?”

“他女朋友至少住那里。”

“施警官问的又不是他女朋友。”

“太咬文嚼字了吧。”

“他问我是否知道耿哈雷住哪里?”

“你知道他指什么?”

“因为我知道耿哈雷女朋友住那里,因为我没有告诉施警官,你说我有嫌疑。”

“没错。”

“我觉得姓荀的女郎与此事无关。”

葛警长说:“目前放过你。”

“我可以走了?”

“是的。”

“我要回萨儿萨加夫旅社。”

“你去你的。”

“我凭什么自己走回去,我付钱买好了票要到洛杉矶,是你把我从车上拖下来。睡也没睡成,这损失怎么办?”

葛警长想了一下,冷冷地说:“凉拌(办)。”

“我要回洛杉矶。”

“在侦查结束前,你不能离开。”

“侦查什么时候能结束?”

“我们尚不知道。”

我说:“我会向柯白莎报到,只要她说走,我就走。”

“我反正不会同意。”

我说:“把我关起来,我就不走。你不关我起来,我有权走。能不能麻烦这位警官送我回旅社?”

葛警长说:“别痴想,一起不到两条街距离。施警官说过你不好对付,我可——”

“废话,我已尽可能和你合作,我可以要求你送我回洛杉矶,当我和柯白莎研究后,很可能我会提出这个要求的,目前我要求送我回旅社。”

施警官从椅中站起说:“赖,我送你去。”

警车就在大门外,上车时施警官对我微笑。

“怎么说?”我问。

“我建议他让你去洛杉矶,请洛杉矶警方跟踪你,看你有没有和那女郎会面,如此可以一下找到两个人。否则就不要惹你。他说有可能是你杀了这个人。各方情报显示份是头颈细细的小家伙。只要唬一唬就心肝五脏都会吐出来,所以一定要我把你从火车上拖起来,把你飞回来,而且一路不难我和你说话。”

我打了个呵欠。

施警官的车平稳地走在街上,停在萨儿萨加夫之前。

“你在做什么?警官。”我问。

“你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8点3刻到9点25分钟之间,你在做什么?”

“我在找耿哈雷。”

“找到他了吗?”

“滚你的。”施警官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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