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学生已经熄灯就寝,保安不知在哪个角落打瞌睡,林荫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唐紫月在水迹里拾起一个东西,对我说她知道逃跑的人是谁了,这好似把迷雾拨开了一层。奇怪的是,唐紫月没有马上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而是眉心紧锁,微吸一口气,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这时,不停地有夜鸟飞过,猫头鹰的怪叫回荡在夜空,叫人一阵心寒。彝山师院的鬼故事不比渡场的少,我看见有的路灯闪个不停,便说如果想不起来就算了,叫唐紫月快点回去休息。唐紫月并不是想卖关子,她好像自己也不相信,可刚要对我开口,有一个人就从对面走出来。

“唐老师?你怎么还没睡?”那人是学校的保安。

唐紫月立刻问:“王叔,刚才你看到谁跑过去了吗?”

“你看见了吗?”被称为王叔的保安反问,“我听到有声音,走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这是你男朋友啊?”

我脸一红,忙摆手道:“不是,不是。”

唐紫月没解释,而是继续问:“你听到声音?什么声音?”

“就是有人跑过的声音,闹得好大声,好像踩翻了什么,吵醒了我。我以为有人偷东西,所以就来转转。”王叔回答时,一直打量着我,让我浑身不舒服。

“那没事了。黄丁意,你送我回家吧。”唐紫月对我说。

“啊?”我愣了愣,结巴道,“噢……好……”

等我们走开时,唐紫月就在路上告诉我,她刚才捡到的是一张学生证。那张学生证是陈十万的,可他已经在水库溺死了,还把唐二爷给害了。起先,唐紫月真以为见鬼了,可转念一想,兴许是别人弄掉的,因此刚才她没敢胡乱猜测。王叔说没看到人,这就说明逃进来的一定是学校的人,知道如何躲开保安。问题是,哪个学生胆子这么大,晚上敢去彝江下水?

我对彝山师院的学生不熟悉,除了陈十万,只知道余雨雨和毛猫猫两个人,但他们声称不会水,看他们胆子跟芝麻一样小,肯定不会夜里玩水下冒险。这还牵涉一个问题,就是唐紫月之前提过的,即是这么做的必要性。下水大可以等白天,为什么要等晚上,难道那个学生真是挖日志的人?过了这么久,那个人应该早上岸了,不会这么巧被我们撞见,也许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谢谢你送我回来。”走到了教职工楼下,唐紫月就对我说,“刚刚我真以为见鬼了,不好意思。明天你要去送唐二爷吧?我们系的学生也要去看陈十万的妈妈,大家还凑了钱给他妈妈治玻对了,那本日志我会尽快想办法翻开的,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不用客气。”我笑了笑。

唐紫月回以莞尔一笑,转身就走上了楼,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路灯下。等我赶回渡场,岳鸣飞没回自己的房间,居然在我床上睡着了,连门都没关。天气已经热起来了,江边蚊子多如牛毛,蚊香熄灭了,岳鸣飞一样睡得香。我苦笑着把人推醒,催着他回去睡,可他迷迷糊糊地,就是不肯下床。迫不得已,我只好由着岳鸣飞,挤着他往里边挪了挪,然后就躺下去,一觉到天亮。

“喂!醒醒!”

我睁开沉重的眼皮,岳鸣飞正骑在我上面,吓得我弹起来,忙问:“你干什么?”

岳鸣飞不觉尴尬,很自然地下床了,随即说:“有学生昨晚被淹死了,有个人今早去打渔,把尸体捞上来了。现在正跟学校和那学生的爸妈要钱呢!”

我惊讶地道:“谁死了?”

“说了你又不认识,师院那么多学生。”岳鸣飞哼哼地道,“那群烂渔民就知道靠捞尸混饭吃,他妈的,我们捞过那么多尸体,如果也要钱,早就买房买车……”

我哪还有心思听这些话,当下穿好衣服就跑出去,想要看一看那学生是在哪里淹死的。这时,院子外站着一个短发女人,穿金戴金的,活脱脱一个贵妇,和破烂的渡场完全不搭调。这女人就是副场长苗梨花,大家都叫她苗姐,不过她总觉得胡嘉桁低她一级,因为她是由于性别关系才一直当老二。

苗姐见我和岳鸣飞一前一后出来,摘下墨镜就咳了一声,叫我们快去准备,一会儿就送唐二爷的遗体去火化,明天她还要和老公去南宁赶飞机去度假。苗姐守在那儿,我不方便冲出去看情况,只得忍耐下来。幸好,金乐乐来了,把苗姐请进了办公室,嘘寒问暖地聊了好一会儿。我瞅准机会,溜了出去,江边哭天喊地的,站在渡场门口就看见樟树林那边的河崖有艘渔船,很多人围在旁边争吵着。

“昨晚有人从那里爬上来,跑进学校里,难道……”我心中生疑,跑过了樟树林,挤进人群之中,一看渔民捞上来的尸体,整个人就震住了。

“余雨雨?”我诧异地望着江上的渔船,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其他学生叽叽喳喳,有人说余雨雨昨晚没回宿舍,肯定是晚上淹死的。大家议论着,余雨雨不会水,怎么敢夜里到江边,一定是自杀的。我脑袋一片空白,总觉得这事不对劲,难不成昨晚我们路过那里,余雨雨就沉到水底了?如果我走到江边看一眼,而非追进学校,是不是能救她一命?

这事轮不到渡场负责,学校方面与渔民僵持不下,请来了警察,并封锁了消息。我看见秦望赶来时,他还问我怎么愣在这里,渡场不是安排今天火化唐二爷的尸体吗?我什么都没说,悻悻地离开了,心中很明白,这又将是一桩自杀案。可能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老有警察判定自杀,除了他们的侦破率要好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溺亡案件是最难侦破的。

首先,尸体泡在活水里,就算有犯罪证据留下,也被水流冲走了。尽管彝江比不上长江,但要打捞细微的犯罪证据,这绝对是大海捞针。其次,尸体坠入水中时,本身就会留下外伤及内伤,水底还有礁石等物,尸体滚动时会撞伤,这就难以判断死者生前是否与人争斗过。尸斑在溺亡案件上同样很难成为尸检证据,因为那个人不管是自杀还是被推下去,死者的姿势会随水流改变,水流还会让尸体远离第一案发现场,水温的影响亦是一个因素——更关键的是,小山城的警察没那个刑侦技术。

本来,我想告诉秦望,夜里曾看见有人爬上岸。可当时唐紫月也在场,要是学校方面知道了,这会不会影响她?搞不好,死者家属认为,我们见死不救,那就弄巧成拙了。我良心和私心挣扎了很久,一下子作不出决定,只好等从火葬厂回来了,再问问唐紫月的意见。

我走回渡场时,苗姐看我出去了,立刻催我快去准备,其他人可都穿好衣服了。我撇了撇嘴,苗姐说的“穿好衣服”是指穿得正式一点,就像西方的那种葬礼上穿的黑色西服。除了我,其他人都参加过某位打捞员的火化与下葬,苗姐那时帮所有人定做过一套衣服,男的穿黑色西服,女的穿黑色长裙。我是半年前来的,这半年过得很太平,苗姐就没想过要帮我定一套,搞得我这一次就像一个另类人物。

一路上,我都感觉很别扭,如同对唐二爷不敬。不过话说回来,苗姐还是有点眼光的,金乐乐穿上了那身裙子,比平常漂亮了许多,连韩嫂都年轻了好几岁。胡队长带着岳鸣飞和贾瞎子,帅得一塌糊涂,连医院的小护士看见了,都忍不住流口水,搞得大家像是去看时装展一样。我心情低落,只好开导自己,唐二爷才不喜欢那样的穿着,关键有那份心就够了。

折腾了一天,我们从火葬厂回来时,带了一罐骨灰。大家穿着那身衣服,不愿意弄脏了,便一致让我抱着。我对此倒没意见,只是在想大家亲眼看见唐二爷被火化了,他不会再变鬼来吓我了吧?就在这时,唐紫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还在回去的车上,于是就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余雨雨的事。

其他人一齐看过来,我呆呆地与他们对望了一眼,便小声地问:“到底怎么了?”

“你早上听说余雨雨的事了吗?我问过学生了,他们说余雨雨的男朋友就是陈十万,大家都传她是为情自杀的。你说,会不会我们昨晚路过那里,正好遇上了……”唐紫月在电话那头问。

“我和你想得一样。你觉得,我们要不要跟警察说一说?毕竟,这可能会让案子从自杀案变成凶杀案。”我商量。

“当然啊,这是一定要跟警察说的。”唐紫月没我想得那么多,回答得很快。

“等我回到渡场可能已经很晚了,你现在一个人去找秦望他们也不方便,不如等明天……不过明天是五一劳动节了,估计只有值班的警察在吧。”我头疼地道。

“不用管那么多,明天我们一起去就是了。”唐紫月对我说,“这样吧,我现在先去找毛猫猫问一问,他们三个以前是好朋友,经常混在一块儿,也许毛猫猫知道点儿事情。等你回来了,再联系我。”

我“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岳鸣飞就挪了位置,跑到我旁边来问谁打电话来了。直到现在,岳鸣飞还是很担心,生怕塞纸条的人不会轻易罢休,要把他在外面捞尸的事捅出来。我看岳鸣飞担心的样子,就告诉他是唐紫月找我,不是别人。岳鸣飞怀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手搭在我肩上,偷偷地问我,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塞纸条的人已经拿那些事威胁我了。

“你有病!”我横了一眼,答道,“真的是唐紫月,你看我的通话记录。”

我一面说,一面拿出手机,调出了通话记录,想让岳鸣飞看一看。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我握着的手机就又震又响。可我和岳鸣飞看了一眼号码和联络人名字,两个人就愣住了,同时我抱着的骨灰罐也摔到了座位下。

这是唐二爷打来的电话!

我吓了一跳,怀中的罐子滚了几圈,幸好没碎开,不然祸就闯大了。可唐二爷确实死了,火化遗体时,我全程在场,他怎么还能打电话过来?我和岳鸣飞吓得够呛,手机响了好一会儿都没接,其他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像是在看神经病一样。岳鸣飞会意地去抱起摔下的骨灰罐,我就对自己说,没事的,一定是别人偷了唐二爷的手机,想要吓唬我。

铃声持续了约半分钟,我刚要接电话时,特地设置了录音,没准儿能当做呈堂供证,至少秦望不会以为我脑子有问题。当岳鸣飞捡回了骨灰罐,我就接通了电话,那一刻我手心都冒汗了,犹如跟本·拉登通电话一般。我还没问你是谁,电话里就窜出一声女人的尖叫,不停地大喊救命,恐怖的感觉甚至能传到我这边。

“喂?你是谁?你在哪儿?”我急问。

“救命!救命!啊!啊!蔼—”女人凄厉地长叫,一转眼声音就没了,电话随即断掉了。

我再打过去时,唐二爷的手机已经关掉了,怎么都打不通。岳鸣飞就坐我旁边,虽然没完全听清楚,但女人最后的惨叫,他听得脸都变色了。我心想,事态紧急,不能再玩什么侦探游戏了,必须马上把通话录音交给秦望。也许,某个女人的生命危在旦夕,我们动作快一点,还能救她一命。

岳鸣飞看我激动起来,他就压低声音地道:“你别急!偷走手机的人是不是塞纸条的人,谁都不清楚。你报警了,我的秘密怎么办?”

“救人要紧!”我坚持道。

“你……”岳鸣飞争不过我,一气之下就放下骨灰罐,坐到另一头去。

其实,我左右为难,并不想让岳鸣飞的秘密晒在太阳下。秦望要是拿到证据,这几日的经历铁定要记录下来,缺一环都无法讲清楚。我听不出那女人是谁,不知怎么地,渐渐地担心起唐紫月来。那本日志现在在她手上,会不会像电影那样,有人潜入她住所偷走,然后将她杀害?这种不安的情绪将我笼罩着,小巴车刚开进彝山镇上,我就拨了唐紫月的电话。

“喂?黄丁意?有什么事吗?我和学生正在陈十万家里,不方便说话。”唐紫月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听到后,松了一口气,忙道:“没事,没事。那你先忙,我们晚上再见。”

唐紫月很快挂了电话,之后我就一声不吭地坐着,来回地望着渡场的其他人。这一次,苗姐也在车上,每个人都在场了,大家都没有打手机,这可以证明偷走手机的人不是自己人。可如果不是自己人,谁能出入渡场如无人之境,不被别人发现呢?何况,唐二爷的房间没有被撬开,外人怎么会有他的钥匙?除非……

我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没用,想来想去,居然又想到鬼怪的方面上了。就这样过了十分钟,车停在彝山师院侧门了,我们就走了进去,准备绕到渡场那边。苗姐赶着去南宁搭飞机,匆匆地与我们告别了,然后其他人要去买东西,随后也分道扬镳了。只有岳鸣飞留了下来,好像他觉得自己刚才过分了,当只剩我们俩了,他就跟我说对不起。

我能体谅那种心情,谁都不想名声变臭,于是在路上就承诺,尽量把纸条的事省去。岳鸣飞对我说了谢谢,并问我要手机,想要再研究那通录音,也许能听出女人喊叫的地点在哪儿。这时候,我们已经

穿过了樟树林,我准备回去放好骨灰罐,接着就先去找秦望这些警察了,救人的事缓不得。可岳鸣飞执意要再听一次,我就不怎么情愿地递了过去,哪知道他一拿到手机,忽然就把我的电池给拆了下来,并把内存卡取出,扔到了彝江里。

我愣愣地望着,没想到岳鸣飞会来这一手,当即气得大骂:“他妈的,你干什么!你这样会害死那女人的!”

“你别怪我!”岳鸣飞自知理亏,摆出一副歉疚的神情。

我气坏了,大步地走进渡场,放好了骨灰罐就一个人离开了,没有再看岳鸣飞一眼。我出门时,时间已经是下午4点整了,为了救人和赶在警察下班放假前,几乎是跑过去的。好不容易,我在警察下班前赶到了公安局,并找到了秦望。在把原委讲明后,秦望先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问我有证据吗?我的手机录音内容都设置存放在内存卡上,证据是拿不出了,那么小的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打捞不上来。

逼不得已,我在秦望的办公室里拿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让秦望过目。办公室还有其他警察,他们都当我是小丑,好像我在捉弄他们一样。我看他们不信,想叫他们学电影里的那样,通过技术手段查唐二爷的手机定位。可秦望告诉我,要做手机定位,这得通过移动手机运营商,而且必须经过机主本人同意。虽然现在唐二爷死了,他也没有其他亲属,用不上机主同意了,但必须把死亡证明办下来才行。中国就是这个样子,等你把手续办齐,人家都投胎去美国了。

我听到这话,心想现在不能查,以后总能,算是一线希望吧。哪想到,秦望竟冷冷地对我说:“你还是别闹了。是不是唐二爷死了,你不肯承认,心理有问题了?要去办手机定位是很容易,就算他关机了,手机在关机前也会发一个信号到附近的基站。可你师出无名,我们拿什么理由去找移动电话运营商?你又没有证据?你说唐二爷的手机丢了?谁看见了?也许是你的同事在恶作剧!你说了那么多,空口无凭,我怎么相信你?”

“这……”我看其他人都在笑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的确。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唯一录下的证据被天杀的岳鸣飞扔到江里了,那么小的内存卡,怎么可能捞得上来。唐紫月拿着的日志只是间接证据,拿到秦望这里,他一样会说与案子没关系的。我想了想,把昨晚看见有人爬上河崖,跑进学校的事提前讲了出来,没有与唐紫月先商量口实。

话一出口,我马上后悔了,唯恐警察会追究唐紫月的责任。可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我们是唯一的人证,要是秦望再不相信,那真的是没办法了。果然,秦望跟我说,余雨雨的尸检本应等到下个月才能完成,可为了赶五一假期,已经提前完成了。余雨雨是溺亡的,不是在坠河前就死亡的,这种案子在彝山镇就是悬案,永远侦破不了。这些年,每年都有人不明不白地淹死,镇上的人都知道。

“我劝你快点回去休息吧,是不是累坏了?余雨雨的家人怕医院不上班,今天已经办好手续,把尸体领回去,这几天就要下葬了,你不要让她的家人再伤心了。那女学生是本地人,他们可以土葬,但丧事要马上办,未嫁出去的女儿都要立刻埋到土里。”秦望跟我解释。

“可是……”

我一肚子的话要说,此时却无从说起,如同在骗大人的小屁孩一般。秦望看我还不走,脸色就变了,小声地说刚才是给我面子,换作普通人,这就是假报警,少不了要吃苦头的。我又争辩了几句,见大家都不相信我,只好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秦望的办公室。

如今,警察不相信我,手头又没证据,这该怎么办?好在,秦望答应了,如果接到失踪人口的报告,他会再联系我。我听到这话才肯离开,如果真有哪个女人失踪了,那一定是在电话里喊救命的人。我一无所获地走出公安局,穿过师院时,唐紫月刚好和政法系的那些学生从陈十万的家里回来。

“黄丁意!你今天打我电话,有什么事吗?”唐紫月把我叫到一旁,坐在学校树林里的石桌上。

我把今天遇到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唐紫月替我生气:“那个岳鸣飞真是的,为了掩盖秘密,居然要害死别人!不过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警察不相信也是能预料到的。你可能不知道,我有一个妹妹叫唐九月,她曾经在广西的一所山村教书,遇到的事比我们的要复杂许多,一开始很多人都不相信她,包括警察在内。”

“你妹妹?那后来呢?”我惊讶地问。

“我妹妹还算有头脑,后来查出了真相,不过被赶出了那个山村小学。所以,有时候真相不被挖出来反而好些。”唐紫月开导我。

“可人命关天,现在没人相信我们,那我们怎么救人?时间过去那么久了,那个女人估计死掉了。”我恨恨地道。

“你先想一想,会不会是人家放录音给你听?真的是有人在喊救命吗?唐二爷的手机被偷了,怎么会落到一个女人的手上?而且,她怎么恰恰拨了你的电话,而不是其他人的?”唐紫月分析道。

我被问得答不上话了,先前自己没想那么多,只急着救人。现在一想,这事确实古怪,为什么只拨了我的电话?有人曾拿唐二爷的手机给唐紫月发过短信,骗她去老渡场,怎么不打给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巧合?

这时候,晚霞映红了天空,大有春去夏来的势头。蚊子横行在树林里,唐紫月被咬了几口,我就站了起来,说先回渡场了。这几天学校要放假了,唐紫月没有课了,她就约我明天一起来研究那本日志。我点着头笑了笑,随即走出了师院,回到了渡场。

天快黑了,渡场的人还没回来,我这时才想到,因为去火葬厂,韩嫂没时间准备晚饭了,大家都要自己解决。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岳鸣飞还在,他看见我回来了,不停地道歉。我闷闷不乐,想要发火,可一下子就泄了气。岳鸣飞为了弥补,竟从金乐乐的办公室里偷了备用钥匙,打开了唐二爷的房间,叫我一起进去找线索。

我看着那把钥匙,忽然问:“金乐乐拿了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那她要进出我和唐二爷的房间,岂不是易如反掌,难道都是她干的?”

“这话就不对了!有人拿唐二爷的手机打你电话,或者发短信,金乐乐都在你身边,她怎么打呀?”岳鸣飞不同意。

“也许她有帮手。”我说完这句话,脑海就响起秦望的说辞,于是没有再胡乱猜测,就怕自己真的心理有问题了。

“好了,打开了。我们动作快点儿,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

岳鸣飞说完就打开了门,迅速地溜进去,我犹豫了几秒,也跟着进去了。唐二爷被认定为自杀,房间的封禁就失效了,不必担心警察会追究。我首先查看了唐二爷的衣柜,这柜子原先上锁了,现在锁头却放在衣柜里,这事萦绕我心头很久了,我翻了翻,里面只有衣服,其他什么都找不到。看来,先一步打开衣柜的人,已经拿走了重要的东西。

岳鸣飞看我很失望,于是就鼓励道:“别丧气,这房间肯定还藏了其他东西。唐二爷不是说有机密文件吗,说不定就藏在……”

“怎么了?”我看到岳鸣飞掀起唐二爷床上的草席,话头打住了,便知道有发现了。

草席下压着一堆生日贺卡,还有许多信封,可都只写了名字,没有写地址。我拿起那些信封和生日贺卡看了看,两眼就亮了起来。每个信封和每张贺卡都写了一样的名字,全是“李小爱”,这个名字最先出现在断臂水神的底座,只不过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李小爱”究竟是谁。

“又是李小爱?这女人是谁?”我奇怪地问。

“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是女的,万一是男的呢?”岳鸣飞故意缓和气氛,怕我还在生气。

我不想开玩笑,正经地道:“这名字一听就是女的,你看,这些生日贺卡都写了日期,看来李小爱是在6月24日出生的。”

岳鸣飞立刻凑过来,靠在我旁边瞄了一眼,每张生日贺卡的落款日期都是“6月24日”,当中还有一些简单的祝福语,可无法从中猜出李小爱的真实身份。岳鸣飞握着那些信封,猜测唐二爷只写贺卡,不寄贺卡的原因。我也很好奇,既然买了生日贺卡,为什么不寄出去?除非不知道李小爱身在何方,或者她已经……

“不对!你看,这里有一封寄给唐二爷的信,邮戳是上个月的,信封右下角没写寄出的具体地址,只有一个名字——李小爱!”岳鸣飞大声道,同时把已经撕开的信封倒了过来。

这时,我听到金乐乐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于是叫岳鸣飞快点拿着信跑出来。好不容易瞒天过海,避过了陆续回来的众人,我和岳鸣飞就关起宿舍的门,两人忐忑不安地拿出了李小爱寄来的信。一开始,我不想偷看唐二爷的信,他的骨灰就在我的桌子上,这是对他的大不敬。可岳鸣飞觉得谜底就在眼前,或许李小爱是最重要的关键,他不等我反对,抢先倒出了信封里的东西。

紧接着,“哐啷”一声,我不由得咽下了反对的声音,和岳鸣飞一起低头看向裂缝满布的桌子上。

“这……”顿时,岳鸣飞语结了,“这是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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