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防切割手套,全封闭防护面罩,隔音耳罩,3G上网手机,氯化油,蓖麻油,硝酸甘油,钛合金群钻,切割机,锡箔纸,渔网,小号水龙头,伸缩水管,花家山庄的主卧室衣柜里灰色的钓鱼马甲……

“你确定他们需要这些东西?”程主任看完手上的奇怪采购目录,质疑地问,硝酸甘油可以用来做心血管急救药,但也是极度危险的易爆品。

“没错,他们说一样也不能少。”手下人毕恭毕敬地站着,想了想,又凑近程主任的耳边轻声说,“他们还说,东西齐备的话,最多三天就可以动手了,有百分百的把握。”

“好吧,就照他们说的去买。”程主任挥挥手,不耐烦地将下人打发走,忙换上一副虚伪的笑脸,跟坐在他对面的白峰羽攀谈起来,“咱们刚说到哪儿了……”

“刚说到小雷的前男友,那小子可是……”白峰羽不动声色地笑笑。

当晚,一大堆奇怪工具被装进大箱子送到了傲龙公司地下室里的秘密囚笼。周昆保在程主任的陪同下,全身上下被厚实的隔离服包裹着,亲自下到地下室检查二人的准备工作。

“二位,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就算被抓住,也不能说出我们之间的关系,否则的话,不仅你们两人都要死,就连你们的家人也全都要死。听清楚了吗?”周昆保的声音闷在口罩中,听起来瓮声瓮气。

“你们就准备好解药等着我们凯旋吧。”陆钟的口吻就好像对方只是请自己做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小子,好大的口气。可以请教尊姓大名吗?”周昆保心里一直在怀疑,这小子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就是真有本事的大能人。

“你当然可以问,我也可以不说。”陆钟与花不毁对望一眼,爽朗地笑了。

“你先别得意,我们已经请了六哥过来帮忙。你们吃江湖饭的,这个名字应该听说过吧,要是敢耍我们,就等着六哥来收拾你吧。”程主任得意地说。

“六哥?”陆钟还真有些意外,什么时候又冒出一个六哥。

“害怕了吧,过两天他就到了,你好好等着。”程主任只当他是害怕了,更加得意。

一行人留下两套黑色的特警作战服,还有靴子,然后就离去了。

等到他们走远,花不毁忽然担心地问了一句:“兄弟,你说的那种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一切准备就绪,陆钟和花不毁换上黑色作战服背好满当当的背囊就准备出发了。

午夜两点,天黑得像涂了墨,晚风也比平时更凉。几名保镖把陆钟和花不毁押上一辆没有牌照的商务车,走出地下室,他们终于闻到了久违的清新空气。

上车后,陆钟才发现周昆保和程主任居然都坐在里面,程主任面前摆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把像耳钉枪一样的东西。陆钟和花不毁刚坐下,旁边就有人来按住他们的手臂,注射器里有一个黄豆大的银色颗粒。

“对不起,让二位受点疼,为了不让你们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不得不这么做,待会儿把东西拿回来后马上帮你们摘下。”程主任皮笑肉不笑地说完,帮他们在耳朵上抹了些麻药。

啪!啪!两声,陆钟和花不毁的耳朵上便被钉上两颗圆形的耳环一样的东西。

陆钟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倒不是怕疼,而是联想起这玩意像足狗耳朵上带的那种牌牌,看来对方把自己当成出去找骨头的狗。

“还请多加小心,有状况随时联系。”周昆保面无表情地递过两个无线耳机,让陆钟他们别在耳朵上。

除此之外别无他话,开车前周昆保和程主任下了车,他们要留在这里,随车的还有三名周的心腹保镖和一位司机。

外面开始下雨,不算小的雨,似乎积蓄已久,很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也好,雨水会洗刷掉许多痕迹,还会让保安缩在值班室里,让监控录像变得更朦胧,看来这个夜里的确很适合做点什么。

两个全副武装的黑影翻过高墙,进入威云制药的厂区。

离开周昆保手下的视线范围后,陆钟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摘掉耳机,从舌根下拿出一枚黄豆大小的入耳式耳机塞进耳蜗。这可是梁融花高价搞到的新产品,效果跟蓝牙耳机一样,能听能讲,声线从声带发出振动时就可以被感应到并传递出去,这几天多亏了这玩意才能跟兄弟们保持联系。

“胖子,听得到吗?”陆钟试了试效果,不过不敢太大声,毕竟花不毁的耳朵上还挂着个耳机,万一被那边听到可不好。

梁融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话,原来他正忙着跟艾米联系,艾米那边已经有了收获。周昆保在陆钟他们离开后开启了电脑,守候多时的艾米马上利用后门进入,因为留有木马,所以现在周昆保做的一切都能看到。周昆保正在进入加密文件,艾米甚至不用急着自己解密,只要等上一小会儿就能坐享其成了。

“胖子,你让师父带着花不如前辈马上离开昆明,等我这边完事后大家去大理汇合。”陆钟选择大理是有原因的,两地相隔三百多公里,坐火车至少六七个小时,自己开车的话虽然会快一点,但一路上全都是盘山公路,危险系数较大,而且不通飞机,就算周昆保寻到了线索也要慢上好几拍。跑路这回事,时间至关重要,有时候能多争取几分钟都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交代完后,陆钟还是不能喘气,他把头上的帽子完全拉下来,遮挡住整个脸,开始打量起面前的一切,今晚的一切刚刚开始。

威云制药跟傲龙制药虽然一个城南一个城北,格局却差不多,都是数栋厂房一栋办公大楼,外加宿舍若干。这些早在周昆保提供的地图上就看过,两人都不觉得陌生,反而有种置身傲龙制药的错觉。翻墙前已经算过位置,那栋藏有秘密保险箱的小楼就在他们三十米开外的地方。

现在过去简直轻而易举,可花不毁刚冒了个头,远处就有一束刺眼的白光射来,两人只好赶紧压低了身子,朝光源处瞄去,两名穿着雨衣的保安正手持强光电筒出来巡逻。雨越下越大,好在衣服防水,两人猫成一团,藏在墙角的几丛万年青的树影中。

两名保安边走边相互埋怨,大概是一起值班的人刚才在玩牌,此二人本打算自己做做小动作互相帮忙的,结果其中一人记错了口诀弄巧成拙,不仅输了钱还得冒着大雨出来巡逻,一肚子的不甘愿。

他们走得比女人还慢,让人好不心焦。正好梁融传来艾米刚发现的消息,原来威云制药的老板跟周昆保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所以两人的厂区设计才如出一辙,可自从三年前母亲死后家产分配不均兄弟俩就闹翻了,原本合作多年的威云和傲龙变成了竞争关系。

足足三分钟,两个保安的埋怨声才渐渐消失。花不毁和陆钟赶紧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往前方那栋小楼冲去。时间已近三点,现在整个厂区都是睡眠状态,除了雨声,什么也听不见。虽然如此,两人还是一前一后地谨慎前行,几分钟后,两人来到了小楼地下室的暗门前。这里和傲龙厂不同的是,暗门的旁边还有一扇小门,门缝里还透出一丝光来。

这可不在地图上!陆钟心道不好,难道威云厂安排了专门的人手看守这扇门?

心里刚想着,门就开了,里面探出一张毛乎乎的脸,还有一长条夸张的红色舌头。那是一头半人高的铁包金藏獒,正用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瞪着门前的两位不速之客。

麻烦大了,一条藏獒可比三五个成年人还难对付。难怪那几个保安对这里那么放心,原来还另有设置,现在时间逼人,怎么办?

“是你?”就在陆钟开始担心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冒了出来,一张清秀却惊诧的脸出现在门中。

“你是……小芸?”陆钟记得这张脸,正是前几天在大峡谷温泉遇到的女子。

“恩人,你们这是……”虽然陆钟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他的眼睛小芸记得很清楚。

“来不及解释了,我们有点事,必须要进去。”陆钟赶紧把遮住脸的帽子翻折上去,露出整张脸,也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你们进去吧,我什么都没看见。”不用说,小芸身上的制服已经表明她是在这里工作的。

“那你怎么办?”陆钟知道,如果自己就这么闯进去,肯定会给小芸带来麻烦。

“没关系,啸虎是我从小养大的,只听我的。”小芸牵紧手里的獒,机灵地一笑。

“好。姑娘,待会儿你把门关好,把这支烟放在窗口点燃,就会没事的。”花不毁虽然不知道小芸跟陆钟究竟什么关系,但只要她肯帮忙就好。他掏出一支貌似普通的香烟,递给小芸又吩咐了两句,行事稳妥的他总是会多做些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小芸是个聪明人,点点头,接过那支烟然后拉着那条狗进屋去了。

这扇门跟傲龙厂的那扇门一样,只是少了指纹确认的电子锁,看来老板对里面的安全措施比较自信。反倒让陆钟他们的行动更少了障碍,花不毁把自制的解码器接驳上数码锁的接口,屏幕上的数字就开始飞快地闪烁起来。陆钟也没闲着,他用手机登陆QQ,把进度通知梁融。

几秒钟后,艾米的QQ头像亮了,他通过手机上的摄像头看到监控摄像头的驱动型号后,很快就从那边传来一个文件包,解压后,出现在屏幕中的就是个配合该驱动的延时二十分钟显示程序。按照艾米的吩咐,陆钟把手机跟门口的内外摄像头总线连上,这么一来,二十分钟内里里外外的监控图像都会自动延时,确保保安们在监控机房里不会看出名堂。

时间刚刚好,陆钟把手机用宽边胶布粘在墙上后,花不毁手里的解码器屏幕上一颗接一颗的星型标记出现,密码被破,啪的一声,大门开启,门缝里露出紫色的光线。

这里的布局和构造完全不同于傲龙厂的地下室,穿过紫外光灯的消毒地带,有上下两层。第一层密室就是跟傲龙厂一样的实验区,同样安置了许多实验室和动物,下到第二层,眼前就只有一间不超过五十平米的屋子,那只一米左右高度的超级保险柜安稳地坐落在距离大门最远的那面墙前,柜门上夸张的机械锁和特殊型号的电子锁格外引人注目。陆钟和花不毁相视一笑,他们压根就没打算去破那么麻烦的锁。

距离地面五公分的位置上排列着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绿色激光束,只要有人碰到,马上会引发警铃。大门一旦开启,不论是否触发激光和开启保险柜,十五分钟后不从外面关闭大门并加密的话,也会引发警铃。周昆保说过,一旦引发警铃,最多只有三分钟时间逃生,因为最近的派出所就在威云公司对面五十米远的街口。

时间逼人,从他们进入的那一秒开始,十五分钟的倒计时就开始了。陆钟和花不毁同时掐下电子表上的倒计时,虽然没有秒针行进的滴答声,但二人都能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紧张。

陆钟把背囊挂到胸前,掏出一卷伸缩软管递给花不毁:“大哥,水源就拜托你了。”

花不毁带着软管出去了,陆钟又从背囊里取出一卷锡箔纸。截取三四十厘米的两段,逐个对折成九十度像书立一样的造型,然后小心地同时平放在地上。奇迹发生了,激光报警没有引发,投射在锡箔上的激光束就像被切断一样,分别朝着各自两端的墙角射去。

道理其实很简单,平整的锡箔对激光有反射作用,只要角度和手法得当,就不会引发报警。说来轻巧,但陆钟头上还是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傲龙的地下室做不了实战演习,他计划的一切都是理论上来说行得通的,究竟能不能成功还得接受现实的考验,万一出现错误,后果不堪设想。

有了第一步的成功,接下来的速度就可以加快些了。陆钟尽量把锡箔纸截取的长度放长,但折叠时还得千万小心,不能弄出一丝褶皱,否则很可能引发错误反射而引发警铃。

他就这样走一步折一步,大概三分钟后,一条直通保险柜的安全通道就顺利完成了。花不毁也拖着伸缩软管回来了,他的背包几乎空了,这卷软管的确很长。软管头上配置了开关,随时可以开闸放水。

有人帮忙,速度更快。花不毁蹲在地上帮忙把那些锡箔纸推往墙根,让整个地面都变成安全地带,因为待会儿要做的事必须要保持地面安全才行。

陆钟爬上保险柜,从背囊里掏出防切割手套,全封闭防护面罩,氯化油,蓖麻油,钛合金群钻。戴好手套和面罩,他开始在保险柜的顶上打钻。切削产生的温度很高,钻孔后回弹大,钻屑长而薄,易粘结而不易排出,容易造成钻头咬住和扭断,所以这个钻头已经提前被陆钟和花不毁加工过了,而且一共带了三根,一根不行马上就换。氯化油,蓖麻油不仅润滑作用大,而且还是极压可溶性油,钻孔时用作切削液最好不过。

一时间火光四溅,花不毁不时添加两种油进行润滑和降温,可就

是这样,那块合金板的硬度还是超过了陆钟的估计,手里已经改装过的麻花钻头还是一次次被咬死,甚至折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钟的眉头越皱越紧,只剩下最后一根钻头了,可手下还没见底。这怎么行,待会儿钻完孔后还得扩,否则待会儿水管接不上计划就不能继续。

“老弟,别担心。”花不毁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从自己的背囊夹层中又掏出三根钻头,“这几天你睡着后我干了点儿私活。”

陆钟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由衷地笑了笑,好兄弟之间不用多说,一笑足矣。

又折断了两根钻头后,终于钻出一个烟头粗细的小洞,陆钟又用了两分钟时间把最后一根钻头也用在了扩孔上。光是打孔就用了整整八分钟时间。接下来还是手脚不能停,花不毁把水喉固定在扩孔上,把水开到最大,让水注入整个保险箱。水管接在外面的一个消防栓上,水压强,流量大。

陆钟则忙着用最后剩下的半截钻头在天花板上打了个洞,嵌入一个膨胀螺丝钩,钩子上挂上一枚吊环,花不毁取出陆钟背囊里的渔网,把保险柜包裹起来。

打钻前,陆钟已经通知梁融是时候行动了。

原来梁融就在墙外的一辆吉普车里,与傲龙制药的那辆保镖车相隔不到二十米,他从白天开始就提前在这里守着了。接到陆钟的通知后,梁融赶紧套上长卷发造型的假发,裹上女士外套,还以最快的速度抹了点口红。

一分钟后,一个扭着腰的胖女人撑着伞来到傲龙公司的保镖车外。她敲开车窗,捏着嗓子问道:“帅哥,云南印象两百块一条要不要?我男人偷来的,保证正货便宜卖了。”

这深更半夜的哪里冒出个女人?没有人看清她究竟是从前面来的还是从后面来的。保镖心道对方不是什么好人,正准备关窗,没想到胖女人手脚麻利地扔进一个罐头样的东西,还嘶嘶地冒着白烟,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瞬间充满整个车内。

“不好,中招!”坐在驾驶室上的保镖来不及喊出,嗓子眼里就像塞了一团棉花,憋闷起来。大家手忙脚乱准备打开车门跑,没想到车门全被从外面锁死,越着急吸进的毒气越多,一分钟不到,车里的人全都晕菜了。

“六哥,你赶紧的,外面我搞定了。”梁融一边扔掉假头套一边说着。

“你发动车吧,最多三分钟,我们就出来了。”陆钟在耳机里说道。

没错,的确只需要三分钟了,保险箱里的水眼看就要满了,花不毁关掉水龙头,揪渔网的拉绳,跟陆钟一起站到了保险箱上,把拉绳穿过屋顶上的吊环,自己又跳回地上。最危险的部分来了,陆钟从背囊里取出硝酸甘油,小心翼翼地倒进那个小洞,然后布置好超长引信,跟花不毁一起离开了房间,退到紫外灯消毒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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