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卡泰丽娜·格蕾小姐吃早饭的时候,桌子上放着两封信,其中一封是一个女人的字体,别外一封是用很讲究和庄重的信封寄来的。

第一封信的内容是这样:

“亲爱的格蕾小姐:请允许我们对您为我们那可怜的堂姐所付出的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她的死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虽然我们早就知道了,她长期以来已经是不省人事了。我们听说,她立了一个很可笑的遗嘱。当然世界上决不会有一个法庭会承认那样的遗嘱。我们相信您那非凡的智慧会立即领会这个事实。我的丈夫说,在我们私下之间了结此事是最好不过的了。您如能接受我们热忱向您推荐一个合适的职务,那对我们来说将是莫大的欣慰,我们并且希望,您不会拒绝接受我们的这份薄礼。

忠实于您的

玛丽·安娜·哈尔费德

卡泰丽娜看完这封信后,神秘地一笑。她又拿起了第一封信。大略看过之后,就把信放在桌子上,凝视着前方,陷入了深思。假如当时有一位目睹者在场,也很难猜透她的心思。

卡泰丽娜·格蕾小姐今年三十三岁,她本是名门闺秀,由于她父亲失去了全部产业,因此她从小就不得不自力更生。她在二十三岁的时候便到哈尔费德女士家里当养女。

哈尔费德女士十分挑剔,尽人皆知。她的养女换来换去已不止一人。她们满怀希望而来,饱含泪水而去。卡泰丽娜来的那天正值风和日丽,人们都说有一位降魔的人出世。卡泰丽娜有一套本领,她能使老太婆、狗和孩子都乖乖地听话。

她二十三岁的时候,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姑娘,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到了三十三岁,她就变成了一位喜欢思考的妇女,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楚楚动人,并用一种不大在乎的、但绝对坚定的目光观察世界。除此之外,她还有一种幽默感,依靠这种幽默感,她在这个世界上成功地保护了自己。

早饭还没吃完,门铃就响了。侍女说哈里松先生来了。

这位医生身材高大,体魄健康,他紧紧地握了握卡泰丽娜的手。

“早上好,格蕾女士!”

“早安,哈里松先生!”

“我这么早来打扰您,”医生说,“因为我估计哈尔费德那些可爱的亲属们会来串门的。这位哈尔费德女士可是一条有名的毒蛇。”

卡泰丽娜一声不响地把哈尔费德女士的来信递给医生,并看着他带来的那只惊恐不安的小狗。

“卑鄙龌龊的毒蛇!”他叫道,把信扔到桌面上。“您不要怕她,孩子,完全是无稽之谈。那时老夫人头脑很清醒,同她和我一样。她所讲述的法院之类的话完全是吓唬人的,您不要生疑,您将对继承这笔财产。”

“对此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人同哈尔费德女士已故的丈夫稍有点儿沾亲带故,女士活着的时候,他们谁也不没有关心过她。”

“您是一位很明智的人。”医生说,“我比谁都了解,近几年您是多么不容易。您最有权利得到老夫人的这笔财产。”

卡泰丽娜深思地微笑了一下。

“医生,您说说,您是否知道这笔财产的数目?”

“嗯,我想年利是五百镑。”

卡泰丽娜点了一下头。

“我也是这样估计的,”她说道。“现在请您读一读这封信。”

她把那封封面考究的信递给了他。

医生看了一遍,惊奇地喊了一声:“不可能,简直是不可能!”

“她是考淘尔德人造丝公司的股东,这个公司一直生意兴隆。四十年来,她的年收入都在八千到一万镑之间。据我说知,这些钱她一笔也没动用过。您是知道的,她很俭朴。我总是那样看她,她花每个铜板,都得算计算计。”

“另外,这些年来她的财产一直有增无减。亲爱的孩子,您将是一位非常富有的女士。”

“是的。”卡泰丽娜肯定地回答道,“我将会是这样的。”

“我衷心地祝贺您!”医生说,“请您不必为那些敲竹杠的人操心。”

格蕾小姐却很大方,她说:“我认为她的举动还是可以理解的。”

“有时我对您倒是不太理解。”医生摇晃着头说道。

“怎么不理解?”

“您的所谓‘是可以理解的’怎么解释?”

卡泰丽娜只是笑着。

吃过午饭时,哈里松医生把这条消息告诉了他的太太,她极为激动。

“是的,哈尔费德女士是一个十分富有的女人,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钱。我很高兴她把这笔财产留给格蕾女士。这个小姐是个圣女。”

医生做了一个鬼脸。

“同圣女打交道,我感到很不舒服。作为圣女,卡泰丽娜太人格化了些。”

“她的幽默感使她成了圣女。”太太说,“如果你不是这样认为的话,可以简单地说,她长得很美。”

医生似乎不以为然,他说道:“是的,她的眼睛很美。”

“噢,你们这些男人,简直是什么也不懂。卡泰丽娜若是穿上得体的衣裳,那才算美丽呢。”

“可是,我认为她的穿戴十分得体。”

下午三点钟光景,医生太太去看望卡泰丽娜小姐。

“我多么为您高兴啊,孩子!”她热切地说,“整个村子肯定都象我一样为您高兴。可是,您有什么打算吗?”

“可以说还没有。”

“您不会长期地留在这里吧?”

“是的,我想去旅行。我对世界了解的太少了。”

“这一点我相信。您在这里呆了整整十年,这期间您几乎没有什么空闲。”

“说得明确一些,可以这么说,我想体验一下生活。这就是说,我不想局限于个人的一得之见,而想到外地去看看那里发生的事情,看看有哪些令人振奋的事,当然啦,如果这一切都允许我去见识见识的话。这这里,在玛丽麦德村,实在是太平淡了。”

“您说得对。”医生太太说。

“我首先去伦敦。”卡泰丽娜说,“在那里我要同律师谈一谈。然后我将去国外旅行。当然在这之前……”

“怎么?”

“我要穿戴一下。”

“您看,这正是要紧的事。我同我丈夫刚才还得到这件事。您知道吗?卡泰丽娜,若是您在穿戴上多少费点神,您会更漂亮些。”

“从我身上产生不了什么美。”卡泰丽娜笑着说道:“当然,如果有几件新衣裳,我也会高兴的。可是我发现人们没完没了的议论我。”

“可是这对您来说是新鲜事啊!”哈里松医生太太干巴巴地说道。

傍晚的时候,卡泰丽娜到维妮夫人那里去告别。这是一位比哈尔费德女士大两岁的老妇。老妇总以为,哈尔费德女士比她先死是她的一个胜利。

“我对燕妮不知说过多少次:每餐喝上一小杯酒,就能活到一百岁。如果燕妮不是那么顽固地忌酒的话,那她今天还会活在世上。”老妇微笑着,流露出满足和得意的神情。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噢,您现在将得到一大笔财产,亲爱的,太好了。可是您得留心点,别被人偷走了。您不打算结婚吗?您到底多大年纪了?”

“三十三岁。”

“还不成问题,可是总有点……”

“但这是无法改变的。”卡泰丽娜风趣地说道。

“总而言之您是位好小姐,”老妇友好地说,“有些男人劝您结婚,都是一片好心。同您结婚比同那些贱货好多了,那些人整天只知道卖弄她们的大腿,一直到人们看腻味了为止。再见,我的孩子,您可别把我忘啦。”

在火车站上,几乎是全村的居民都来同卡泰丽娜告别。那个小侍女哭得格外伤心。

“这样的人现在可不多。”她呜咽地说。这时火车已经缓慢地移动了。“那时当查理为了牛奶厂那个姑娘离开这里,她对我是那样的爱抚,简直是没说的。她主动地承担起清扫的重活;可是她自己呢,一旦发现别人累了,就劝人休息。我真愿把一切都给她!真是个好人,直的。”

这就是卡泰丽娜离开玛丽麦德村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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