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迩轻手轻脚地回到了所住的地方, 房间暖融融的空气扑面而,她飞快地蹬掉了靴子和冻得冷冰冰的衣服,钻进了被子里。

夜已半, 乔迩蜷缩成了一团。这个晚上,接二连地发生着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半梦半醒间, 她的身体微微抽动,梦见了自在某处不断坠落, 又一次摔入了那个梦里。

……

梦境中, 四面皆是阴森的瓦罐,中间是一个约有半米深的炼虫池。水被抽干了, 池中密密麻麻地涌动着油光发亮、翘着尖尾的蛊虫,扔一只羊下,怕是不到半息就会被啃光血肉。

在鬼哭狼嚎声中,一个身着外疆服饰、不清脸的男人, 像是拎着小鸡一样,将六岁的她一群同龄的孩子中拽出,提到了池边:“到了,下。”

她一边哆嗦, 一边惊恐地摇头:“不要!”

男人森森道:“不下?也罢, 那就让的弟弟代下吧。”

“不要。”乔迩缩了缩肩膀, 嗫嚅道:“不要找弟弟, 下, 这就下。”

她脱得只剩下亵衣裤, 啜泣着坐进了蛊虫之中, 半柱香时间才被提上。哭得差点儿晕厥的她被面无表情的男人拎起,察货物一般,数着身上被咬了多少处。

她与弟弟, 原本是两个在街头沿路行乞的小孩,有乞丐头子压榨,吃了上顿就没下顿的那。某日,一个自于外疆的怪人乞丐头子的手上挑走了十多个孩子,将他们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男人给他们饱饭吃,却不教他们读书写字,也不打算让他们为奴为仆,而是教他们防身的仙功,教他们如何纵蛊辨蛊,似乎想将他们训练成某工具。

在最初的一年,每,她就被迫浸泡一次外疆奇药,每次泡完,都冷汗直冒,皮肤又麻又疼,得缓一个晚上才缓得。经年累月,即可改变体质,蛊虫也会对他们视若无睹。

为了观察浸泡的效果,每十五,她都会被扔进虫池中。不管是撕心裂肺地大哭大闹,是哀求他放自和弟弟回行乞,都没有。

长大后的她学会了很多本领,但是,幼时的这段记忆早已深入骨髓,刻在了脑海里。尽管炼虫池已经空了,再也没有人会把她扔进,但她是一到那个密室就腿软。

六岁时,被潮水一样的虫刺钻入肌肤的钻心恐惧,一边抽噎一边被按在药液中,全身犹如火灼滚油的滋味,此生此世都无法淡忘。

……

“……乔小姐,乔小姐?”

乔迩的心脏遽然收缩,眼睫一颤,惊醒。

窗外日光灿烂,一个晚上已经了。

一张圆脸立即上空缩开,小莹松了口气:“乔小姐,您终于醒了。刚才敲了好久的门,您都没应,又听见了里面有怪声,以为您出了么事呢。”

乔迩一怔,警惕道:“怪声?说了么梦话吗?”

小莹摇头:“这倒没有。进就到您皱着眉头,满头是汗,手脚也在抽动,像是在做噩梦。”

“的确是做了个噩梦。”幸好没有在睡着时胡说八道,乔迩支起一条腿,扬了扬被汗浸湿的衣襟,接小莹递的水,喝了一口,才状似不经意地道:“对了,小莹,平时姬家的仆人变动得多不多?”

小莹想了想,道:“这个嘛,每隔一段时间,岁邪台都会招揽新的侍女。既然有人,那就肯定有人走了。只是,一时之间,您要说出是谁不见了,也说不出。”

乔迩托腮:“哦,没事,就随口一问。”

依昨晚所见,纵蛊者应该是一只裹着人皮、极其凶残的魍魉。一出手就连害两人,也足以印证其凶悍。岁邪台的侍女那么多,偶尔消失几个,再捏造好请辞的信件,是不会惹人怀疑的。怪不得这东西会这么有恃无恐。

这个姬家,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

而且,她刚才问的是“仆人变动”,小莹说的却是“招揽新的侍女”。这变相说明了,只有女人的数量在减少。即是说,那只魍魉一直以都专挑女人下手。

这是为么?

有,玉柝的乔家小姐惨死一事。硕大一块蓝巾被丢在了现场,是很直接的提示,也因为直接而显得刻意,不禁让人怀疑这是真正的凶手故意留下的线索,为的就是让后者把怀疑的目标锁定为劣迹斑斑的蓝巾贼。反正他们犯的事够多了,多背一口锅也没么。

若这个猜测是真的,这躲在背后的凶手,不仅提早知道送亲会走哪条路,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选在婚礼前夕下手,恐怕一开始就是抱着破坏这桩婚事的目的的,而且,采取了最极端的方式。

玉柝的乔迩好好的一张脸,被刀子划得面目全非,凶手对她的恨意之浓烈可见一斑,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若这是男人求而不得的情杀,那么,凶手多半是玉柝乔小姐认识的人。若是女人嫉妒成狂的仇杀,那么,凶手必然见姬钺白。结合此人提前知道送亲的路线,可知她很可能就是姬家中的某个女人。

在姬家作恶的魍魉,与这个凶手,会有联系吗?

如果这个凶手真的藏身在姬家中,那么,现在冒充新娘的她,恐怕已经处在了危险的境地里。

乔迩低低一叹。

说到底,再怎么推论,没有真凭实据,也都是空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越是在姬家晃,凶手说不定就会越着急,越容易露出马脚,也一定能找到纵蛊者留下的蛛丝马迹。她就不信自揪不出这二者的身份。

翌日,是婚宴正式举办的日子。

寅时,亮前最冷的时刻,睡得正酣的乔迩就被几双手被窝里硬生生地挖了起,神志不清地喝了碗口味奇怪的粥后,是沐浴更衣,抹粉、描眉、画唇、梳头。

侍女们鱼贯而入,合力将五六个箱子抬入房间。箱盖一开,满是深深浅浅、不同颜色的婚衣。乔迩眼角一抽。她是听说仙门婚礼流程到服饰都很繁琐,但是光衣服就这么多……

乔迩干笑道:“这些——全都要穿?”

“当然不是。”一名年长的侍女笑容满面地回答了她,乔迩松了口气,侍女又接着说:“最外层有一件纱衣,最后要加上纱盖头呢。”

乔迩无奈地说:“好吧。”

她放弃了抵抗,昏昏欲睡地任侍女们摆弄了好长时间,终于大功告成,妆娘掩嘴笑道:“夫人,可以更衣了。”

窗外的色一点点地亮起,她顶着沉重的头饰,立在了镜子前。婚服被轻轻抖开,沉沉地落下。束腰带,披纱衣,红衣层层加叠,外层罩上轻软飘逸的纱,流苏缀着碎玉,金璨的丝线细密精致。这么价值连城的隆重服饰,却没有压下她的半颜色,反衬得她鲜艳如花,晔晔照人。

小莹红着脸,赞道:“少夫人,您真好。”

“谢谢。”乔迩凑近镜子,忍不住数了数头上插了多少根簪子。一二四五六……怪不得没开始脖子就酸了。这些东西加起得有十几斤重了吧?

据说婚礼要亮一直进行到黑,难道她要顶着这堆东西一整吗?救命啊!

侍女们掩嘴笑,一一退出了。乔迩眼珠一转,找了个借口支开了小莹,待房中无人时,她低声念了道法诀,被藏在被褥下的软剑飞了,裙摆下钻入,柔若无骨地卷住了她的小腿。

今的婚礼,可以见到非常多的人,说不定有机会接触到那只魍魉。

清晨开始,她就与姬钺白开在宗祠祭祀祈福,之后是一环环的繁琐仪式,根本没有闲下的时候,肚子一直饿到了晚上。

唉,豪门媳妇真不好当,虽说这婚礼是挺有排面的,但也折磨人了。换了是个体质孱弱的姑娘,恐怕连仪式一半都撑不下,就要当场晕倒了。

色变暗,冬雪飞舞。蝶泽的人们跑到街上,趴在窗台,一边议论二公子的婚事,一边憧憬地朝夜幕下发光的岁邪台望。至于岁邪台上,行礼的大厅早已人声鼎沸。

原装的乔迩的父母不在世了,弟弟今年才七岁,爷爷奶奶又年迈,经不起舟车劳顿的颠簸,所以,不会出席这次的婚宴。成百上千名在座的宾客,皆自于蝶泽姬氏所结交的不同家族。

这些人中,不乏抱着好奇或好戏心态的人。玉柝乔家败落多年,那位新娘乔小姐又无才名或美名在外,犹如遍地的明珠中最不起眼的砂砾,个字:不相配。他们真想她的庐山真面目。

吉时已到。乔迩被两位喜娘引着走到了大厅前,两边坐着或站着黑压压的宾客,无数目光聚于她的身上。宾客间泛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各怀的是么心思无得知,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一夜后,玉柝乔家之女的艳名,恐怕会传得下皆知了。

乔迩并不在意他们,只一眨不眨地着红毯尽头的人。

到这里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自的“夫君”长么模样。

高烧的红烛前,姬钺白玉冠束发,华衣若枫,身姿挺拔,正静静地等她走近。

无双的风华与淡淡的风流,于他身上缭绕相融,那样的艳丽,仿佛能践踏世间一切的风霜。柔情蜜意的尽头,又暗藏着刀刀见血的冷冽锋芒。

迎着他的目光,乔迩不闪不避地执起了红绸的另一端,镇定地与姬钺白比肩而立,心底却泛起了浓重的不安,甚至汗毛都竖起了一小片。

为么她突然会一搬起石头砸自的脚的感觉?姬钺白起,可一点也不好糊弄。

冒充他的新娘,和他朝夕相处,她真的能瞒住这个人吗?

乔家的先祖,是外疆迁徙到九州玉柝的,经好几代,□□生意混着做,演化为了世代以炼药为生,是仙门中一支特殊的派系。虽然败落了,但是根基底蕴在。子孙只懂歧黄之术,家教甚严,人人循规蹈矩,压根儿不会舞刀弄枪。

姬钺白一定也听乔家的家风。,为了不惹他怀疑,这段时间,她只能尽所能,收起动辄就支腿叉腰的歹气,尽可能装得像名门淑女一点了。

拜礼成,乔迩松了口气,姬钺白也直起身,不偏不倚地望着她。于一众或惊艳不已、或心怀鬼胎的客人之中,他由始至终容至极,没有新郎官该有的激动,更辨不出喜怒,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么。

乔迩手指微微一蜷,衣裳轻擦的肌肤泛起了一阵轻微而古怪的热度。

拜以后,就是进入后厅,给族中长辈行礼敬酒的时间了。

姬家的上一任家有二位夫人。大夫人姓钟,出身名门,端庄稳重,早年也是因为一纸婚契嫁入姬家的。可惜强扭的瓜不甜,对这位夫人,前任家始终喜欢不起。在二人的第一个孩子——即是姬大公子出生后没多久,家就歌伎坊带回了一个女人,即是后的二夫人。

二夫人的出身不光彩,没读么书,可娇烈刁蛮的性情,却很合前任家的心意。自她了,前任家就更加冷落大夫人。直到五年后,大夫人又怀上了一胎,即姬钺白,夫妻感情才有所回暖。

大夫人出身好,又有两个儿子。无论怎么,姬家母的位置都是她的。只可惜,在姬钺白出生后不久,这位大夫人就染上了怪疾,此后就一直疯疯癫癫的,很少出门见人。某次异常凶险的除祟中,她的夫君与长子双双意外身亡,大抵是受不住刺激,这位大夫人彻底咽了气。

就这样,原本不具任何优势的二夫人顶了上,成为了姬家的母。

由于不喜欢被人在称谓上压一头,在大夫人死后,这位原本的二夫人,就让其他人一起改口,换成她原本的姓氏称呼她——聂夫人。

今日一,这位聂夫人果然十貌美丰满,算算年纪,也有近四十岁了,外表上却像二十出头。可惜,美则美矣,终究少了些底蕴,端坐在高位上,也没有世家母的雍容气度,略有些跋扈浅薄。

乔迩借着喝酒的动作,飞快地偷了一眼,这才屈膝,低头行礼。

一下,她都没吃几样东西,这一低头,被沉重的头饰一坠,乔迩忽然眼冒金星,眼前黑了黑,晕乎乎地晃了一下。失衡是一瞬间的事儿,没跪倒在地,乔迩已经警铃大作,意识到不妙了。

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旁伸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不动声色地扶住了她,止住了她身体前倾,总算不必跪倒在地,当众出丑。外人根本察觉不到其中的惊险,一场风波就这样化解了。

乔迩一个激灵,鼻端擦了姬钺白的袖子,她忽然嗅到了一阵幽幽微涩的梅香。不是她这几闻的那蝶泽甜腻奢靡的熏香,倒像是在梅花中待久了,才会染上的微醺的香气。重新站稳后,她抿了抿唇,抬头了他一眼。

姬钺白已经将手收了回,神色淡淡地目视前方,仿佛刚才那个动作,是再理所当然不的了。

乔迩的心里暖了暖,对这个陌生的人的亲近之意,忽然多了几。她低头,小声而不含糊地冲他说了今晚以的第一句话:“谢谢。”

她根本没指望姬钺白会回答。谁知,他却瞥了她一眼,轻笑道:“不客气。”

乔迩:“……”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她好像感觉到有么脑子里飞出了……

这他妈不就是前晚上,在梅林里那个死活不让她脸、说要挖她眼睛的男人吗?!

完了,她那为了脱身,对他胡说八道了一通,么“孤枕难眠”、“深夜寂寞”……完犊子了,这下她要怎么继续装,世上根本不会有她这么口无遮拦、这么奔放的“名门淑女”的吧?

乔迩欲哭无泪。第二杯酒递到了跟前,她机械地接了,机械地低头行礼。聂夫人身旁一位作已婚打扮的女子就温声道:“好了,快起吧,也累了。”

乔迩一顿,好奇地抬眼。

这个说话的女子,年约二十四岁,五官清雅,眼若秋水,气质温婉。想必就是姬大公子的夫人,宝山灵定的卫家小姐了。

如今世道民风开放,她这样家世好相貌好,丈夫早亡、膝下无孩的女子,是很容易改嫁的。她却谢绝了旁人的劝说,选择了留在姬家,足见对大公子情之深,夫妻感情甚笃并非传闻。

当年的大公子是姬家少,这位卫小姐也被唤作“少夫人”。如今少已经易了位,“少夫人”这个称呼是乔迩的了。于是下人都学着那位聂夫人的叫法,唤她为“卫夫人”。

聂夫人站起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让乔迩尽快为他们家“开枝散叶”、“年抱俩”之类的词。礼成后,姬钺白得留下待客,乔迩先行被送到了新房。

既然是新婚夫妇,就不可能住在两处。岁邪台的房间没么特色,就是大。故而以后她就要住到姬钺白的房间里了。

到现在她才知道,原姬钺白所住的地方,就是在前晚上的雪白梅林之中,是一座独门独院的宅邸,周边很空旷,屋与屋间离得很远。也就是说,那个晚上,她是撞到人家的花园里了……

不,话又说回,她那晚上明明是追着被下了蛊的两个侍女跑的。为何她的剑会将她引到姬钺白那边?就算是偏差,也偏差得了吧,奇也怪哉。

姬钺白的房间十宽敞,简洁而雅致。香炉的所散发的是淡淡的檀香气。若是没有窗户上的“囍”字的剪纸和红烛,她真不出这是个婚房。

下人都不会进屋,给她关好了门。离开前,一个侍女微微躬身,道:“少夫人,二公子方才在喝酒前吩咐下,让少夫人您不必等他膳。”

乔迩一愣,那侍女就走了。

既然姬钺白都这么说了,乔迩也不客气了。先将满头叮叮当当的东西都摘下,再把缠在腿上的软剑抽出,念了句法诀,将藏在了房梁上。

这剑一下也没反应,但也很正常。毕竟,在这遍地是修士的场合,那只东西一定会好好地穿着人皮。当魍魉有皮囊伪装时,泄露出的邪气是微乎其微的。

把剑藏好后,她就一屁股坐在了矮几旁,大快朵颐。吃得差不多时,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姬钺白回了!

下人们退走,雕花大门在背后合上了。姬钺白站得稳,却像是有点醉了,立在月下,眼眸中氤氲着醉人的朦胧之色。

应该没人敢灌姬钺白的酒,但是宾客那么多,就算每次只沾一点,都喝进不少了。

今晚承了他两次的情,发现他准备脱下外衣时,乔迩十动地道:“喝醉不清了吧?帮脱吧。”

这可是她挽回奔放的形象,表现自的贤淑的好机会。

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姬钺白一怔,眼眸闪了闪,微微一笑:“也好……那就有劳夫人了。”

“没问题,这些事最会了。”乔迩说完,定睛一,就有点后悔了。

男式的婚衣和普通衣服不一样,衣带又细又密,不知道今是谁帮姬钺白穿婚衣的,那结打得很死,乔迩掐得指甲发白也掐不开,一下力,只听一声“刺啦——”,两条打了结的绳索已被她硬生生地撕了出。

乔迩:“……”

姬钺白挑了挑眉,揶揄道:“夫人的手劲儿,真不小。”

乔迩辩解道:“不是故意的,其实平常的力气没这么大,刚才只是激动了头。”

话音刚落,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话是有歧义——怎么说得自好像很猴急、很期待脱他衣服一样?

姬钺白却没有给她重的机会,低低一笑:“知道。”

乔迩:“……”不是这样的!

欣赏了她无地自容、窘迫的神情须臾,姬钺白眼中闪了几玩味,大发慈悲放了她,于屏风后换下了衣服,这才转头道:“们休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脑洞小剧场】

1、姬钺白:夫人从今晚开始,就不用孤枕难眠,辗转反侧,深夜寂寞,所以很激动,我知道。

乔迩: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啊!w(Д)w

2、乔迩:我一定要藏好我那脱缰草泥马一样的谐星本质……藏好,藏好……

姬钺白:这个女人~因缺思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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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喵咪团子、薄荷姑娘的地雷,么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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