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小的时候,和小健、由野一样,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到高中毕业,一直在公寓里住。

虽然我们家不是单亲家庭,但是由于妈妈在超市打工,我小时候也总在脖子上挂着一串钥匙。所以,从小学开始我就会自己开门锁门,一会儿回到没人的家里也不会害怕。

小说中的人物,每一个人都反映了作者——我的某一部分性格和特点。实际上,少年时期的我,在一些方面和小健非常像,在另外一些方面跟由野又很相似。

比如,我特别喜欢骑自行车,只是当时的自行车没有现在的山地车那么高级。我家小区的旁边,也有一个比较陡的高坡,我经过尽情地从高处冲下来,享受像飞一样的快乐。偶尔,也练习一回大撒把,但是现在反而没有那个胆量了。

小健是个足球迷,我也一样。但是当时足球并不流行,最受欢迎的运动还要数棒球。我特别没有运动的才能,所以从来也没有梦想过成为专业棒球选手,自己连个球也不曾拥有,只不过偶尔在公园的三角地踢踢球罢了。

尽管如此,有时候我还是挺想体验一下玩球的快乐。有一天,在路上捡到一个破旧的乒乓球,突然有了玩兴致,一个人在停车场的空地上,对着水泥墙练起了乒乓球。这里车来车往,明知是个危险的地方,还是玩得不亦乐乎。直到被旁边一个阿姨大声训斥一顿,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我还喜欢在安静的夜晚,坐在窗户上,手抓住窗户的护栏,两只脚伸到外面去,悠闲地看外面的夜景。“公寓的外面可真黑呀”,这是少年时的我最真切的感受。当然我不敢在窗户上倒立,不过站在上面的时候倒是有过,那是为了体会一下特殊的感觉,当然,是一种非常恐怖的体验。

我还曾经爬上屋顶伸着头看下面,供水的水罐也曾上去过,公寓的男孩子们,都做过这样的事情。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不知什么时候,通向屋顶的栅栏门上了锁,孩子们就没有机会再去冒险了。

现在回想起来,每一件事都很危险,都不是好孩子的行为。我在这些方面和小健一样,是个调皮莽撞的孩子。

另一方面,我很像由野,常常一个人待着,读自己喜欢看的书。黄昏的时候,我常常蜷着身子靠在墙上,夕阳的光芒照在我的书上,妈妈会在一旁训斥道:“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

可能妈妈是有些担心,我这个小学生,却总看一些大人的书。在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我就开始读一些文坛名家的作品。知识足够丰富,所以脑子里有一些傲慢的想法,对于给小孩看的书根本就不屑一顾。所以我写的这本小说可能也并不完全适合孩子。

因为讨厌去学校,我也经过逃课。狡猾的我常常装做去学校的样子,出了家门,就躲在楼后面,等到妈妈上班之后,再偷偷溜回家,盖上被子美美地睡上一觉。但是不幸的是,一不小心睡得太久,就被下班的妈妈发现了,她可不像由野妈妈那么温柔,所以最后的结果往往是我被狠揍一顿。

我还喜欢在傍晚的时候,一个人去看火车,我家的附近有铁道线,经常可以看得到疾行的列车和装满货物的火车。

火车快要开过来的时候,路两旁的信号灯由红灯变成绿灯,漆黑的铁道线上传来低低的轰鸣声,渐渐地响声越来越大,变得震耳欲聋,火车终于出现了,但它很快又以迅猛的速度驶过,向遥远的黑暗中奔去。

夏天的傍晚,在橘红色的晚霞中,无数蝙蝠飞来了,有一次,一只蝙蝠突然撞到火车上,立刻像张纸片一样落到地上。火车过去之后,我跑到铁道上去看,小蝙蝠浑身是血,只有翅膀还在微弱地颤动。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它可怜的样子。

我看火车的地方,距离火车很近,大概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吧。可是突然有一天,那里拉上了铁丝网,我再也无法近距离地和火车“亲密接触”了。大概是大人们觉得危险的缘故吧。

给我留下诸多美好回忆的公寓生活,从我上大学起逐渐远离了。读大学的时候我一直在名古屋的宿舍住,之后又在东京工作,公寓生活距离我越来越遥远了。

十年之后,重回小时候住过的公寓,我大吃一惊,记忆中公寓的样子已经全变了。

首先,楼增多了,我原来住的时候只有十五座楼,现在猛增到二十六座,快多一倍了。朋友们玩草地棒球的公园没有了,新建了令人陌生的大楼。公寓的空地并没有变化,但是楼距变小了,楼跟楼之间变得很窄,几乎是肩挨着肩。

小时候觉得像世界那么大的广阔的公寓,现在看起来是那么小,简直小得让人窒息。原来高大的建筑物,也好像变得矮小破旧。过去崭新的令人羡慕的15号楼,现在墙皮脱落,破旧不堪了。

这时我才由衷地感到:自己确实长大了。

这部小说,正是由这种惊叹和感慨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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