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栀低估了陆嘉珩。

他岂止有独立办公室,这办公室还挺大,尽头的一间,大落地窗,光线明亮,靠门口的地方有张双人小沙发,一张茶几。

这个公司的实习生为什么工作环境这么好啊。

初栀觉得这人八成是走了什么后门了,没准儿他爸爸是个管事儿的,部门总监什么的。

这群万恶的走后门的有钱人,实在是太让人羡慕了。

其实初栀确实误会了陆嘉珩,就在两天前,陆嘉珩还坐在外面大办公室的豆腐块里,这间办公室也是刚搬进来的,刚好就被她赶上了。

初栀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怀里还捧着她的小饭盒。

等陆嘉珩人过来,她才慢吞吞地把饭盒放在茶几上,从保温的袋子里拿出来,打开,一个一个小盒子摆在桌面上,三个菜,下面盛着熬得白白的汤,米饭单独放在一个小盒里,晶莹绵软。

陆嘉珩有一种被投喂了的感觉:“这都是你弄的?”

初栀捧着脸,老实巴交地:“我妈弄的,我不会做饭,我只翻了翻。”

她手往脸上那么一撑,手背上创可贴从袖口漏了个边出来。

陆嘉珩视线落在上面,停了停,夹了块排骨放在米饭上:“你不用会了,以后我弄。”

初栀显然不太相信的,认真的看着他:“陆嘉珩,你是想饿死我吗?”

“……”

陆嘉珩下午要开会,初栀本来想着等他吃完就走的,结果不知道他从哪里抽了块小毯子出来递给她,又把办公室的百叶窗全放下来了:“困了就睡一会儿,我今天早点下班,送你回去。”

天光被遮了个干净,办公室里光线昏暗下来,中央空调暖气很足,沙发和毯子都柔软,空气里仿佛都充满了昏昏欲睡。

初栀靠在沙发里,拽了小毯子盖上,软趴趴地趴下了:“你几点开会啊?”

“下午三点。”

初栀闻言又爬起来了,强打起精神,瞪大了眼睛:“那我再陪你玩一会儿。”

陆嘉珩舔着唇角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捞着人把她抱过来,毯子盖盖好,哄小朋友似的拍了拍:“睡吧。”

初栀也非常上道地,迅速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鼻尖蹭着他衬衫衣料小脑袋往里拱。

有那么一瞬间,陆嘉珩有点恍惚。

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几个月前,他们在从苍岩山回来的车里,小姑娘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身上睡觉,身上香香的,小动物似的蹭着他拱。

那个时候他的心思朦胧又模糊,小心而谨慎,会因为她突然的靠近不自觉想笑,自己却也没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

现在这个姑娘已经是他的了。

脑袋埋在他怀里,整个人像个大娃娃一样被他裹着抱在怀里,从头到脚都是他一个人的。

陆嘉珩无声地勾起唇角。

下一秒,又想起之前陆老爷子对他说过的话。

陆嘉珩笑意缓缓敛了,垂下眼,看着怀里的少女长长覆盖下来的浓密睫毛,抬指,指尖轻轻碰了碰,低声道:“初初,你平时晚上要睡几个小时。”

初栀觉得有点痒,用手背揉了几下眼睛:“要睡十二个。”

陆嘉珩笑出声来,安静了。

过了两分钟,他又抬手碰了碰她的眼皮。

初栀不高兴地皱起了眉,睁开眼睛含糊地看了他一眼,小脑袋一歪,脸埋进他怀里,往更里面拱了拱,朦朦胧胧地发出了一声抗议似的嘟哝。

陆嘉珩舌尖舔了下唇珠,微微俯身垂头,亲了亲她的耳垂:“午安,小懒猪。”

等到初栀睡醒睁开眼,陆嘉珩已经走了。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百叶窗拉得严实,光线昏暗略黑,一时间让人有点混沌,分不清楚是白天还是晚上。

初栀打了两个哈欠,打得满眼的水汽,直直躺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才爬起来,抓过茶几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将近五点钟。

陆嘉珩开会开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初栀不知道公司里开会一般要多长时间,她跪坐在沙发上,才反应过来鞋子也被人脱了。

她下地,踩上鞋子,走到窗边把拉得严严实实的百叶窗都拉开,天空霞光映照,漫天的血红,往下看是高高低低参差不齐的钢铁森林。

初栀在办公室里晃了几圈,瞧瞧这里看看那里,她没动他桌上的资料什么的,只看了看桌上的小摆件。

初栀坐在椅子里捧着桌上的地球仪玩了好一会儿,澳洲非洲大洋洲一块一块看完,终于觉得有点无聊。

她把地球仪重新放回到原位,视线一偏,看到桌边一一沓子书。

初栀楞了一下,有点犹豫,还是滑了椅子过去,悄悄看了看。

一大堆gat的学习资料和教材,还有几张国外顶尖商科大学的表格。

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是崭新的,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初栀高三那会儿,邓女士也想把她送出国去读大学。

她还特地去学了雅思,考了个七分,最后还是初父临时变了挂,死活不答应反悔,加上初栀也不想离家那么远,最后还是作罢。

那段时间初栀了解过了不少留学相关的考试,其中也包括gat和gre,都是出国读研用的。

初栀手指有点僵硬,咬着嘴唇,小心地合上了书,整理好。

她刚要站起来,办公室门把转动的声音突然响起,初栀人一僵,以为陆嘉珩回来了,顿时有一种当了小偷似的心虚感。

眼看着门要被推开了,初栀唰地蹲下了,手脚并用钻进巨大的办公桌桌底。

她刚爬进去,又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好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她刚想从里面爬出来,眼前突然出现一双腿。

一双笔直修长,裹着透明丝袜的小腿,脚踝纤细,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初栀一愣,手撑着地毯,原本想要爬出去的动作改了道了,她又往里面缩了缩。

她头顶的桌面上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放在上面的声音,初栀瞬间警惕了起来,偷偷地把低头,试图看一眼她的脸。

她在家的时候也陪着邓女士看电视剧,这种剧情一般都是那种什么趁着开会的时候偷偷进来偷资料或者工作报告,商业机密那种。

初栀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陆嘉珩在商战里被对手掌握了全部企划,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脸错愕灰败的表情。

然而越往上就是浅色套装的裙边,不盈一握的细腰,剩下的都被桌沿挡住了。

初栀脑袋都快贴在地毯上了,也什么都没看见。

女人转身走了,高跟鞋的声音淹没在地毯里,初栀等了一会儿,才悄悄钻出来,垂头看。

桌上什么也没少,而是多出来了一杯咖啡。

下面压着精致的花边杯垫,杯托里面一张纸巾,包着两块方糖。

初栀愣住了。

她站在他办公桌前,没注意到陆嘉珩进来。

直到他走过来,轻轻敲了敲桌面。

初栀抬头,表情还有点呆:“你开好会了吗?”

他办公室没镜子,她睡起来也没整理过,头发睡得稍微有点乱,发梢被压得微微翘着。

陆嘉珩抬手抓了抓她头发,又顺势揉了揉脑袋:“嗯,走吧,回家了。”

初栀没有反应,呆呆地站在那里。

好一会儿,她垂下眼去,慢吞吞“哦”了一声:“那走吧。”

走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他桌上的那一叠资料和教材。

她揉了揉眼睛,喊他:“刚刚有人进来给你送了咖啡。”

陆嘉珩正把她的外套拿过来,抖开:“嗯?”

初栀对于他现在的伺候已经很习惯了,乖乖地张开手臂,伸胳膊套上,仰着脑袋看他:“你不喝吗?”

陆嘉珩蹲下给她缠围巾:“不喝。”

“哎呀,你怎么这样,人家给你煮了咖啡,你要喝的呀。”初栀小眉毛皱起来了,教育他。

陆嘉珩拽着她围巾边缘往前拽了拽:“你给我煮吗?”

初栀眨眨眼。

“又不是你煮的,我为什么要喝。”

初栀想不到还能说他什么,只能干巴巴地说:“你这样有点浪费。”

陆嘉珩眸光微虚,突然凑近:“你看见谁来送的了?”

“看见了。”她的大长腿。

初栀垂头瞅了瞅自己的腿,感觉还没人家三分之二长。

陆嘉珩眉梢微挑:“有人给你男朋友煮咖啡,你竟然还劝我喝?”

初栀的表情挺迷茫的:“这个不是大家都有的吗?”

“……”

陆嘉珩咬牙:“不是,只有我有的。”

初栀闻言,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陆嘉珩,你如果不喜欢人家,就应该认真地拒绝她,然后道歉。”

陆嘉珩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心理疾病,受虐狂倾向什么的,她善解人意地没骂他,也不耍小性子,还一本正经教育他的样子,反而让他浑身不舒服,“我除了开会见到过她几次,没单独看见过她。”

没想到初栀竟然不负他望,忽然大惊失色,继而愤怒地开始拽围巾往他脸上甩:“你还想单独见她?!”

“……”

给她又重新把拽下来的围巾缠上以后两人下楼,正是晚高峰的时间,车子堵得水泄不通,初栀睡了一下午,清醒的不行,安安静静坐在副驾驶头靠着车窗发呆。

小姑娘中午那会儿还喋喋不休的,此时却安静的悄无声息,陆嘉珩侧头看她:“冷不冷?”

初栀摇头。

“饿了?”

初栀还是摇头。

刚摇完,她的肚子轻轻地叫了一声。

“……”

初栀鼓着腮帮子,噗的一下吐出一口气来,眨巴着眼转过身,有点小心地样子:“学长,你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称呼实在是久违了,他已经习惯了她陆嘉珩陆嘉珩连名带姓的叫,听着有点意外,回过头去:“打算等你长大,给我生个小小栀子。”

“……”

轰的一下,初栀的脸仿佛要烧起来了。

她两只手抬起来猛地捂住了通红的耳廓,结结巴巴地:“你在说什么呀!你羞不羞!我不要生小小栀子!”

陆嘉珩笑着舔了舔嘴唇,懒洋洋道:“行吧,那我生。”

“……”

这就开始放月光玲珑闪电屁了。

二月中上旬,春节将至。

腊八的那几天天气极冷,初栀原本冬天就懒得出门,这样就更懒得了。

一连好多天,初栀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就连晚上都睡不太安稳,她梦见陆嘉珩埋首趴在桌上,垂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她好奇地走过去,看见他桌子上的gat考试资料。

那些资料都活过来了,长了手和脚,正在桌子上蹦蹦跳跳地,得意洋洋看着她发出稀奇古怪的笑声,一边笑着一边说:“分手吧,你不是我们的对手的!”

这个时候,陆嘉珩终于抬起头来,也冲她笑:“我爱学习,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两个字是学习,不是初栀。”

梦里的初栀心道:这不挺好的吗。

多积极正面啊。

醒来以后的初栀吓得魂不附体,觉得自己好像魔怔了。

她纠结了好长一段时间,又想问他,又不想问。

出国读研至少也要三年才能回来,初栀觉得这算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了,他明年再开学大四,眼看着也是近在咫尺的事情,他却一点都没跟她说。

好像也没有想跟她说一声,商量一下的意思。

他是不想告诉她,还是觉得没有必要。

初栀自己告诉自己他大概是因为还没来得及,反正才大三下学期,他可能还没找到机会跟她讲这件事。

既然他没有说,那么应该就是有自己的考虑和想法,初栀想。

那么她就再等等好了。

再等等,如果开学以后,他还是没有说这件事,她就去问。

晚上九点半,初栀坐在床上,垂着眼,发了一会儿呆。

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气。

她气鼓鼓地涨着脸颊,噗噗地往外吐气,像个小河豚一样坐了好一会儿,越想越不开心,自顾自地生气。

初栀抬臂,把床头柜子上的手机拿过来,给陆嘉珩发微信:希望你明天便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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