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野晴菜的化妆台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手镜,朔子把它拿到了卧室里。这个时候盛夏的阳光,还不能从面向南方的窗户照射进来,空调使得室内的温度,十分清爽适宜。朔子坐在铺着薄薄地毯的地上,用手遮着阳光,把镜子放在眼前。

很长时间没有这么近地看自己的脸了,看上去镜子里的自己,仿佛是另外一个人似的,样子十分地憔悴——原来就松弛的眼睑,现在更加明显了,眼角和嘴角也出现了几道细细的皱纹;连额头的发际,也可以看见几缕白发了,想来是因为在这次事件发生后,自己食欲不振,常常夜不能寐。

在“鰺幸”鱼菜馆上班的时间里,自己这张圆圆的脸庞、和白皙的肌肤,使得许多客人都说,自己比实际的年龄要小,而且是一副爱娇的样子,所以,他们对自己照顾得最多。自己看上去也觉得比已经46岁的年龄,还要小上10岁呢……

朔子一边把脸正过来,一边抬了抬眉毛,这样的话,眼睑就可以向上提一些,而且,眼睛也变得稍微大一些了。接着她又绷紧了嘴,尽可能地把嘴角也向上提,这样一来,嘴唇就成了月牙形,即使不笑,也会出现一副笑盈盈的效果。

朔子聚精会神地摆着姿势,不觉“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喂喂喂!……”

“上午好!”

“对不起!……”

朔子突然止住了职业的声音,她的面容又出现了衰弱的表情……

7月30日,朔子从西伊豆,又回到了百合丘的公寓,因为女婿沟口辉男说,要尽快把晴菜的骨灰带回来。

“已经七七四十九天了,可是我觉得:怎么也不像已经过了三个月的呀!……”

不仅母亲朔子这样想,连辉男也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在进入8月的前一天——7月31日,他们决定在板桥区、晴菜婆家附近的菩提寺,举行一个简单的法事,然后再把日野晴菜的骨灰,送到沟口家的墓地去。

这些都结束了,朔子打算把晴菜的私人东西,全部带回西伊豆。从晴菜放内衣的抽屉里,找到的那个手机,还放在朔子的手提包里,她多次拿出来,看一看里面的短信。她已经把那些内容,都刻在脑子里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了。

4月的星期日,从“望”那里给晴菜发送来了短信,好像是他们两个人,去什么地方远足去了。

4/4/21:09

发送者:望

标题:今天真的好高兴

玩得太高兴了。心情愉快地走在绿色的草丛中,我们有许多许多的话说。

儿童时代、在学校上学,晴子兴高采烈的样子,真让我吃惊,而我也回忆起我以前的事情。我当了药剂师,就不必担心生活,双亲也不会经常操心了。

我们俩的事情,是那样的相似。我渐渐地喜欢上晴子了。

4/4/21:21

发送者:望

标题:我们的约会

真的不可思议。连我们在孩子的时期,各自做的梦都一样。世间里有这么多的人,但是,我们还是相会了。我们肩并肩地走着,亲密地交谈着。

我们都在为下次的见面,能早一点而努力。

晚安,晴子

这个“望”在短信里,总是提到“相似”、“相会”的词句,看上去是故意装作无意识的样子,对晴子说的,而晴子没有保留给这个“望”的回复,也许只是这个“望”单方面发送来的吧,而且几乎每天晚上都有。

4月份里见了三次面。只限于星期六、星期日和节日的约会。从“望”那里发送来的短信,时间都是很晚,也有他说“工作离不开”的时候。

“看来这个人,也是正常的上班族。”朔子是这样推测的。

3月20日的约会后,大致都是这个“望”开车来接她的;但是,也有不是开车来的时候。

4/23,21:51

发送者:望

对不起,耶天,我的几个朋友要借我的车。所以,这次就不能开车兜风了。不过这次我要带晴子,到涩谷去看她喜欢的电影,然后我们两个人慢慢地散步。

晴子,我真想早点见到你。

涩谷和新宿的地名,出现过好多次。晴子住在小田快车线附近的地方,也许这个“望”,就住在离晴子不远的地方吧。

相反,如果“望”选择去平时,他不怎么经常去的偏僻地方,就可以避开熟人的视线。

朔子认为:自己的推测大致是对的。但是,这个“望”到底是什么人,仅从手机上留下的这些内容,是无法得到具体线索的。

首先从年龄上看,晴子今年24岁,那么,对方就应当大致和她的年龄相当,或者要大一些。

两个人的短信,看上去还都有些幼稚;但是,在使用手机这样的私密通信方式时,恐怕谁也会多少表现出,纯情和幼稚的情调,甚至还会使用幼儿的语言。这是朔子从什么刊物看到的。实际上,在晴菜给自己发送的短信里,不也经常充满了孩子式的撒娇语言吗?……所以,从晴菜的短信里面,根本看不出她已经是个主妇了,看上去还是个高中生或者20岁、30岁的独身姑娘。只有和对方的语言一致了,他们才会有共同的情感交流基础吧。

唉,手机短信真是一副令你看不透的脸啊!……

通过和网友联系,达到约会的程度,也许其中的危险就更进了一步。作为男性企图勾引女性,就要发送女性喜欢的语言。

所以,如果仅从这些短信的内容上看,这个“望”也还是个年轻的男性。

但是,他到底有多大了?……当然,也不能排除他是个19岁以下的未成年人的可能性。

最近的孩子们,特别爱胡乱地折腾恶作剧,有些就是品行非常坏的孩子,有的甚至成了罪犯,这些在日常的报道中,经常可以见到。而且,如果罪犯是个少年的话,就算是杀了人,也只能送到少年院,保护性地监护起来,这和不判刑没有什么区别。

在这样的考虑中,朔子不觉在心中,又升腾起了怒火和焦躁不安。但是这个“望”有汽车的驾驶执照,那么,他就不能太年轻了……在黄金周的时候,两个人好像因为机会不合适而没有约会。

4/28,22:02

发送者:望

明白了。晴子拒绝也是没有办法的了。我再忍三天吧。

4/30,21:37

发送者:望

对不起,4日和5日因为公司有急事,不能去旅行了。这是不能不办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了。

5/1,23:12

发送者:望

如果晴子自由了,那我就阿弥陀佛了。因为我想知道,晴子经常去什么地方,那么,我就准备出两、三天的时间,说好了啊!……

因为久违的朋友来了,所以很遣憾,我的心里没着没落的。这次又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和你见不了面了。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听从晴子的安排的。

晴菜的短信是从5月8日星期六下午,开始把每天的短信保存起来的。包括特别值得关注的内容,比方说6月20日10点41分,“晴子快点”的最后的短信,一共有100来条。

5/8,17:04

发送者:晴子

标题:黄金周的连休

在明天就结束了。对晴子来说,是个好寂寞的漫长连休啊!……

星期一还得去打工。休息结束后,工作就特别忙,公司许多转账事情都积存着,可是银行和邮局里人特别多,要花好长的时间。因为还有其他的急事,我就所谓回来了,可是部长看见了一脸的不高兴。哎呀,我是越想越有气啊!……

GW也很忙了吧,真想5月见面时多说说话。

朔子移动着按键,果然在5月1日,夜里11点12分那个“望”的短信,又出现在了显示屏上。

久违的朋友来我家里了,还打算把家里人也……

家里人?……

在这个“望”的短信里,说出这些字还是第一次。那么,“望”到底有什么样的家人?

大体上一直是两个人的短信往来,尤其是看不出这个“望”任何的私人事情。朔子认为,这个男人在刻意地回避这一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望”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有没有妻子?……从文字上看来,他像是一个没有妻子的独身男性。

今天,朔子的目光,久久地盯着洒满了盛夏阳光的阳台外面,可是她什么也看不到。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这是朔子最想知道的。

最后,朔子下定了决心:首先要听到他的声音。从他的声音,是不是就可以判断出他有多大的年龄?……这是先决条件。

从“望”发出来的短信,可以查到他的手机号码。但是,他也不会轻易地接收陌生的电话吧。

朔子从手提包里,取出了笔记本和钱包,又把它塞回了放在抽屉里的被子中。上午10点左右的时候,沟口辉男要去公司的。朔子背着女士坤包,打着遮阳伞走出了公寓。

穿过小田快车线的交叉路口的不远处,有一个很小的公园。朔子常常去那里的超级市场买东西。

沐浴在盛夏太阳笼罩下的公园里,看不见一个人影。朔子来到公园里的小道旁边的一座电话亭前,收起了遮阳伞,用手绢擦拭着脸上的汗水。虽然她站稳了,但是,心跳还是十分的剧烈。

朔子迅速地推开了电话亭的玻璃门。

她打开了记录着“望”的手机号码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以前就准备好的电话IP卡。

朔子拿起了电话话简,把电话的IP卡插了进去,里面传出了蜂鸣声。然后,朔子用颤抖的手指,拨动着“望”的手机号码。

090……话筒里传来了持续忙音。

两声……四声……在第五声的时候,持续音中断了,马上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喂喂!……”

“……”

“喂!……喂喂!……”对方的声音有些大了。

“啊,是山中先生吗?”

“什么?”

“您是不是山中先生?”

“你打错了!……”对方回答道,但是没有马上挂断的意思。

“什么,号码错了?……对不起。”

对方沉默了两、三秒后,挂断了电话,朔子发了一会儿呆。

她突然醒了过来,放上了话筒,心跳比刚才更剧烈了,浑身打着寒战。

刚才听到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又清晰地在朔子的耳边响起:“喂喂”的声音对方出现了两次。不高也不低,声音显得稍微粗一点儿,但是,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男性声音。

自己说出“山中”这两个字时,故意发的是不常见的汉字的发音。于是,对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问了一句“什么”。自己再次对他讲了这个两字的发音后,他马上说“你打错了”,而且有点儿生气的样子。

但是,他没有马上挂断电话。从常理讲,如果听到对方打错了电话,并且生气的话,应当立即挂断电话才是,但是,对方等了一会儿才挂断。难道这个“间隔”,正是反映了他具有戒备心理?

这时,一名老师领着一队幼儿园的儿童走过电话亭,朔子等他们走过了之后,也悄悄地走出了电话亭。她打开遮阳伞,朝着来的路走回去。

那个男人的声音不像“少年”,也许是高中的学生。反正朔子认为,大致是18岁到25岁的样子。

会不会是35岁到50岁呢?……

对于年龄来说,声音并不是绝对的判断依据,而且,朔子针对这一点,也没有足够的判断信心,仅仅听了两、三句,是不能判断出一个人的年龄的,而且,更不能以此判断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那么,下面还有一个手段。

进入8月以后,每天都是酷署难熬。

朔子在新宿和涩谷散步。这是她认为晴子和那个“望”,多少次约会的两条大街。

东京十分繁华热闹的地方,朔子也是非常熟悉的。晴菜在上两年的短期女子大学时期,女学生宿舍就在世田谷区的赤堤。她毕业以后,就职在武元制药公司后,住在了惠比寺的公司单身职工公寓式宿舍。朔子曾经帮助她搬过家,后来也来看过她两、三次。那时她和晴菜一起去买东西的时候,大致都是去的涩谷。自从晴菜在百合丘有了新家后,大多是乘小田的快车线,去新宿购物了。

朔子一个人走着,对于这里的一切记忆,在突然之间复苏了,而且,仿佛完全又是和晴菜一起,在这里购物似的。晴子说她要稍微方便一下时,自己就等在道路的一旁。

朔子恍惚了,她不

希望还回到寂寞的现实中来……

在她平均两天来一次后,她终于明白了:就是这个地方,可以确定无疑,但是,对方是乘车来的。

新宿车站太大了,而涩谷车站对于朔子来说,是十分熟悉的地方。这个时候,他们肯定是在一起开车兜风呢,这会儿,他又和晴子在看她喜欢的电影呢。这是从那个叫做“望”的男人的短信里知道的。在他们没有开车的时候,那个“望”就向晴子解释。

是不是他根据伙伴不同,在白天时就不开车来涩谷呢?……

朔子在涩谷车站附近,找出了好几个她认为他们有可能约会的地点,而且还确定了一个点。

随后,她又每天对着镜子练习发声。她必须练得十分熟练。在事情发生后的一个半月以来,朔子失去了和人对话的实际感受。7月底的时候,她在西伊豆见到秋元康介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发声有些迟钝了。

安放好了女儿的骨灰后,自己整日里无所事事,那时连女婿沟口辉男也对自己,产生了明显的异样眼神。

“如果妈妈想把晴子的东西,拿回去的话也可以。”朔子认为他实际上,就是在催促自己赶紧离开这里。朔子回答说“在晴子死后的第一次盂兰盆节后我就……”她也只能这样暧昧地回答。

但是,就在这天的夜里,朔子在睡梦中感觉痛苦异常,便睁开了眼睹。她的全身汗水淋淋,额头和胸口像火烧一样,闷热难忍。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挣扎着量了一下体温,结果是39.8摄氏度。

后来,每天都是持续的高烧和剧烈的头痛。我是不是真的病倒了?在沟口辉男的劝说下,朔子在第四天的时候,去附近的一家诊所看了大夫。但是大夫说她不是感冒,而是太疲倦所致。

想来这是因为女儿死后,已经将近两个月了,自己的身心,没有一刻安宁下来过,特别是看到女儿隐藏的第二部手机后,自己的脑袋里,整天转的就是这些短信,绝对是由于一直处于紧张和异样的兴奋之中的原因。

最后她终于恢复了正常体温,也可以起床了,但是,过了盂兰盆节,无论是躺在床上、还是能够起来了的时候,朔子的心唯一有所“收敛”的,就是“仅仅在思考着晴菜的事情”。

不久,朔子就感觉到,自己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

8月28日星期六,朔子决定实施这个计划了。好像晴子和那个叫“望”的男人,通常都是在星期六或星期日约会的,所以,对方大概在休息日的时候,比较方便行动吧。

这天的上午11点,朔子走进了卧室,拉上了带花边的窗帘,但是室内还是十分明亮的。

她坐在了地毯上,把晴菜的那部手机放在了膝上。

朔子情不自禁地双手合十,把这部手机握在手掌里,静静地闭上了眼睛,虔诚地祈祷着。

晴子,给妈妈力量吧!……

然后她睁开眼睛,打开手机,查到了“望”的手机号码。

耳机里传来了等候的声音,朔子的心,却跳得比那个声音还要响。她紧紧地把耳朵贴在耳机上,生怕听漏了声音。

在响了三遍后,终于有人来接了。

“喂喂?……”

“喂哏?”朔子也这样说道,然后就沉默下来。

“喂喂?……”对方好像很奇怪的样子,提高了声音。

还是那天的声音。没有错!

“你是……阿望吗?”

说完这句话后,朔子强作欢颜般地笑着。她有意表现出明快、亲切而又很随意的口气……

对方没有回答。朔子也听不到耳机里面的任何声音。

“啊,很是冒昧。刚才我捡到了一个手机,是浅粉色的。不知道是谁掉的,于是我就试着打一下。”

“……”对方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应当交给附近的交通警察,但是,正好警察没有在……”

“……”对方没有说话。

“要是知道了失主是谁的话……”朔子紧张得声音已经嘶哑了。

“其实我还是想直接还给失主,然后我打开了手机,就看到了阿望先生的号码……”

对方还是在保持着沉默,但是,朔子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声音有些慌乱了,自己的这个“通知”,看来已经触动了对方紧张的神经。

当朔子想再说话的时候,对方突然也说话了:“你是在哪里捡到的?”

“川崎市的百合丘那儿的公寓垃圾场……”

“什么?……”对方微微感到吃惊。

“是啊!……因为今天我正好有事到那边去,在路上看到的。是在一个垃圾袋里,还有女人的内衣、小的盒子、和一些不值钱的破烂混在一起。我还真没想到会是手机,于是,我就从里面挑了出来……”

这就是朔子苦思冥想出来的“捡到手机”的原因。

晴菜的事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一般是家人开始清理死者遗物的时候了。而且,给对方的印象是,晴菜的“第二部手机”在家人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当做垃圾处理掉了。朔子希望对方也会这样认为。

叫做“望”的那个男人,在杀死了沟口晴菜并抛尸后,把晴菜随身的手提包,和她那部银色的手机,全都留在自己的手里。

一般说来,凶手要扔掉手机的时候,自然要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没有。于是他只看到:在这部手机里面,都是死者和家人、朋友的通信和短信记录,而没有一条晴子和“望”的短信记录。那么,他就会想到,晴子是不是还会有另外一部手机,而“第二部手机”的下落,应当正是他所非常担心的吧?

而且他也会想到,在这个事件之前,自己不知道在和晴子交往的过程中,已经向晴子暴露了多少,自己真实身份的线索,警方会不会沿着这些线索找到自己。

而这个捡到了手机的人,在第一时间“通知”了自己,这是不是个挽救的机会呢?……

对方再次沉默了。

“如果你可以通知失主的话,我就把这部手机,直接送到你那里去。要不然,我还是交给交通警察吧……”

“不!……”对方突然急切地说话了,“我认识失主,还是由我交给她吧!明天我正好有机会见到她。”

但是,这次朔子沉默了,她想让对方感觉,自己不太愿意,直接给他的样子。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给我打电话呢?”

“我在公司里。”

“你的公司在什么地方?”

“是在涩谷……今天我加班。”

“那么,我一会儿去找你吧!……”

“这个……”朔子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噢,别的辟方也行……要不你说地方吧。”

“啊,也许有个最简单的办法……”

朔子做出了有些着急的样子。

对方终于露馅了,他想尽快取回这部手机,什么明天他有机会,见到失主……朔子的胸中怒火在燃烧!

“你真的是阿望先生吗?”

朔子变成了严厉的声音。对方顿了顿后低声,答道“嗯”。

“那么,你能不能把你的邮箱告诉我?”

“啊?……什么?……等一下,你干吗突然问这个……”

朔子听到对方的话筒里面,传来了几声汽车的喇叭声,过了几秒钟后她答道:“我以后再告诉你。”

对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后,说出了几个字母加@和住址码。其中还说了晴菜手机上,“望”的手机号码和邮箱地址。朔子迅速地记在笔记本上。

对方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因此,朔子感到了胸口,发出一阵剧烈的冲击。

混帐东西,这个人就是凶手!……

“那么你的名字呢?”

“我叫田中,田中望。”

“失主呢?……这部手机的失主是谁?”

“中川春子……”

“啊,那就是网名叫晴子的小姐吧,我好像是在手机里见过这个名宇。”

对方一定会认为:失主的手机里面,会留着“晴子”的名字。

“那么你看我去那里好呢?”

“嗯,我下午还有一个会……2点怎么样?”

“好吧。”

“好,那就下午2点。在涩谷车站南口,有一座涩谷的‘南方都市’大厦你知道吗?”

“啊,知道。”

于是,朔子指定在那座大厦的一层的花店前见面。在这次朔子发烧之前,她曾经来回走了两遍,才选定了那个地点。

“啊……这样吧,田中先生的手里,拿着一本周刊杂志可以吗?然后我向你打招呼。”

“啊,可以的……万一我找不到的话,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利用邮箱联系吧!”

“……”对方好像还要问什么,但是,朔子只是记上了他的邮箱地址,就挂断了手机。

朔子在下午1点15分左右到达了涩谷。给对方指定的时间是2点,但是,朔子也把自己从百合丘到达涩谷的时间,和等车的时间都计算进去了。

涩谷车站南口广场的每个角落,都被盛夏的太阳照射着,所照之处的金属都熠熠闪着光。从站内一出来,面前就是一排都市银行的大楼,“南方都市”大厦也在其中,它是一栋十层的大楼,一、二层和地下是商店和快餐店。

朔子推开了大厦的金属玻璃旋转门,迈步走了进去,里面不大的店堂右侧,就是朔子所说的花店,在店前摆放了许多的盆栽花卉。店堂的里面是咖啡店。

咖啡店前的通道和商业街连着。朔子用目光扫视了一下,确认自己已经进到了最里面,而没有看到手拿周刊杂志的男子后,她在商业街上转了一下,就进了卫生间。

一点半的时候,她回到了咖啡店里,里面的客人大多是一对对的公司职员。

朔子选择了一个座位,这里可以全面地观察到大厦的旋转门、店堂和花店。椅子稍微向后撤一下,则可以把自己巧妙地隐藏在背影里,从外面就不容易发现自己。

然后,朔子就到了服务台,要了一杯咖啡和一份油炸酥饼,付了钱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她从布制的手提包里,拿出了带花边的“道具”。她一边在手里玩弄着,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外面。

广场的正对面就是涩谷车站的南口,前面停了不少等客的出租车。在汽车停车场上,却看不见有什么停车。附近大厦附设的收费停车场,在白天好像都停满了,这是那几天朔子在转悠的时候,随便发现的。如果对方要来的话,只能把车停在这个停车场里了。

墙上挂的大圆钟,指示快到下午2点时,朔子的心跳又加剧了。虽然她的手里,还在看似悠闲地玩弄着那个“道具”,但是,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到,双手有些不听使唤了。幸好附近的客人们,都在埋头看着自己的文件和材料,并不注意周边的事情。

2点差五分的时候,一名头戴一顶棒球帽和太阳镜的男子,推开金属玻璃旋转门,走了进来。他站在店堂里驻足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来到了花店前,一边向花店里张望着,一边不停地变换着姿势,四下观察着。他的右手里,果然拿了本卷成筒状的周刊杂志。

朔子的心跳更加剧烈了,仿佛就要跳出胸口了。那个男子十分注意地,看着通行于店堂的人流,眼睛并没有向朔子待的咖啡店这边看来。而朔子一边在手里把玩着那个“道具”,一边用充满了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男子。

他的身高大约有1.7米左右,穿了一件偏蓝色的短上衣,里面是一件条纹的运动衫,脚穿一双休闲的茶色皮鞋。那顶棒球帽是白、灰色相间的时髦颜色。

看上去他的体形稍微肥胖,肩膀很宽,但是脖子短一些。

他的脸看不清楚。他头上戴了一顶帽檐压得很低的帽子,和一个颜色也很深的太阳镜,而且。从朔子的方向看。还是逆光的。

从他的装束上来看,像是一名休息日的公司职员,但是,加上了一顶帽子和太阳镜。朔子明白,这是他为了掩蔽自己,而进行了伪装。朔子最想知道的是他的年龄,但逆光的脸,根本就看不清楚。

时间正好到了2点。

这个男子不时地看着手表,并且,用卷成圆筒的周刊杂志,不停地打击着手掌。他在向后看了看花店,看了看广告牌子后,就不停地来回扭动着身体,观察着四周。朔子觉得目前,他正处在心神不宁的状况中,后来他索性肆无忌惮地,盯着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女性,似乎是在焦急地等待着朔子的出现。

朔子又等着时间过了一会儿,在让他等到2点15分的时候,朔子才站了起来。她手里拿着那个装着手机的编织口袋,把咖啡的杯子、和没有吃的油炸饼放在托盘里,送回到了服务台。

像在手提包里找东西的样子,低着头走出了咖啡店。她从那个男子的视线相反的方向,拐了个弯,走进了商业街里的商店,她来到了蛋糕店的陈列柜台前,就进入了那个男子视线的死角了,这时朔子拿出了那个手机,靠在了通道的墙壁上。

她调出了“望”的手机号码,并按动了“发送”,她等待着那个男子接电话。

“喂?……喂喂!……”

“啊,是田中先生吗?”朔子用手围着话简说道。

“是……”对方显然有些警戒的样子。

“我就是用捡来的手机打电话。”

“哎呀,我一直在这儿等着哪!……”对方果然突然生起气来。

“对不起,会议刚要结束,又有客人来了,现在我出不去了。”

“出不来了?”

“是啊,不过马上……”

“那得到几点?”

“这个……我得带着客人去参观一下……”朔子上次流露过,自己是从事房地产业的。

“现在就从公司走?”

“是啊!……”

“那么。我马上赶到你的公司去,要不你就把东西。放在传达室或什么地方吧!……”

“哎呀,那可不行,实在对不起了。”

这个男子着急了:“大体上,什么时间能够结束?”

“啊,这个……要不我回来的时候,把手机交给涩谷车站的交通警察吧,你找他们……”

这个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大声地说道:“我看还是直接交给我的好。这样我也放心嘛!……”

“可那就很晚了……”

“要不你工作完了,再给我打电话?”

“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呀!……”朔子故意装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不要紧,我可以等!……”

“这个嘛……”

“真的,我可以一直等。”

“好吧,那就这样。”

然后,朔子就挂断了电话。

这时的朔子,已经浑身瘫软无力了,她就势蹲在了现场,但是时间不多了。

朔子朝着店堂的大门走去,正好看见了那个推开金属玻璃旋转门的男子的背影。

他出了大门后,过了马路,然后,朝着涩谷南口方向走去。他在通过车站公共汽车始发站的时候,顺手就把手里的那本周刊杂志,扔进了脚边的一个垃圾桶里。

等空了手的男子进了南口后,朔子这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开车来。要是大白天在东京的街头,跟踪一辆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个男子穿过了JR的电气火车车站的剪票口,然后去了东横线的候车大厅。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卡片,从自动刷卡机前,穿了过去。他拿的肯定是公共交通一卡通。现在的东京都内,都是使用着这样的公共交通一卡通。

他开始上台阶了,左手又伸进了裤子的口袋里,好像是在考虑什么似的低着头,但是脚步更快了。从他的身材来看,像是二、三十岁的样子。朔子用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公共交通一卡通,也从剪票口穿了过去。这时,有几条电车进了东横线的站台。那个男子站在了开往横滨方向第二号站台上,上了第三节车厢,朔子则上了第二节车厢。

当朔子走到第二和第三节车厢的连接处时,就看到了那个头戴棒球帽的男子,坐在了三人座的座位上。朔子马上站住了脚,幸好对方根本没有朝这边看。于是,朔子又返回了第二节车厢,在通道的一侧坐了下来。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那个男子的裤子和脚。车厢里坐了大约七成的乘客。不一会儿,发车的铃声就响了。

中黑目、学艺大学、自由丘……电气火车一一驶过了这些站台。朔子从自己坐的位置上,只能看到那个男子深蓝色的裤子、脚和茶色的鞋,以及他的双手。他的裤子很脏,而且有很多的皱褶,鞋上沾满了尘土和泥点儿。

他坐在那里不怎么动,但是,朔子不认为他是睡着了。他按着预定的计划来取走手机,却让他非常失望,他肯定十分恼火和生气。放在交通警察那里,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因为如果自己告诉警察,这部手机捡到的地点,那么,警察马上就会联想到那起案件呢!

电车离开涩谷,大约30分钟后,车厢里传来了这样的广播:“下站就到菊名了。”

这时那个男子的脚打开了,好像他伸了伸身子,朔子又紧张起来了。

电车的车速下降了,那个男子站了起来,而且摘掉了帽子。这时,朔子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了:他梳了一个小平头,但是太阳镜还是戴着的。

那个男子在菊名下了电车。在车站的一侧,还有好几个车站,但是他没有换乘,径直走在站台上。他也好像并不是十分注意周围的情况,于是,朔子也赶快跟了上去。

他通过自动扶梯上到了地面,然后离开了扶梯。他走过了换乘电车的剪票口,来到了横滨的站台上。

这个男子站在了开往横滨、大船方向的1号站台,然后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手机。好像他在给什么人打电话吧,这时电车进站了。于是他一边收起了手机,一边上了电车。朔子也紧紧地追着,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跟踪着。

电车里只有六、七成的乘客。这时的时间已经是下午3点15分了。这次朔子在那个男子的同一侧、间隔着五、六个人的地方坐了下来。第二站是“东神奈川”。有许多人站了起来,那个男子也下了车。从站台上可以看到楼群,广播里还传来了提示:在这里还可以换乘其他的电车。

那个男子出了剪票口,向西口走去。

他下了台阶,朝商店排列着的大街走去。他的脚步很快,使朔子觉得他习惯这样走路,而且,他仅仅有一次向后看了一眼,除此之外,看不出他有什么戒备的心理。朔子也取出了一把不太显眼的米黄色的遮阳伞,撑开在头顶上。

那个男子渐渐地朝左拐了,他走在这条五、六米宽的道路左侧。这条小道的两侧,都是高低不等的楼房,24小时的营业店、诊所和冷饮店。行人很少,朔子不得不和那个男子拉开了距离。

他们来到了交叉路口,那个男子穿过了路口后,朝右走去。他就这样走着,很快就在朔子的视线中消失了。朔子急急忙忙地也穿过了路口,一溜小跑地追了上去。当她再次发现那个男子时,正好他走进前面的一栋楼房里。

朔子来到这栋楼房前,这是一栋有八层的建筑,正中间有一扇门。朔子走了进去,看到在二、三层的台阶两侧,安着管状的楼梯扶手。

朔子站在了门口,又看到了那个正在上楼梯的男子的背影。于是,她马上躲在门口的一块指示牌的阴暗处。

那个男子一直上到了二层,然后他向身后看了看,朔子吃了一惊。他摘下了太阳镜,又稍微向楼梯下面看了一下,就向走廊右侧的一扇门走过去,朔子看到那个男子的脸,只是一瞬间的事。在他那张被太阳晒黑的脸上,有一对闪着“贼光”的眼睛。他的嘴唇很厚,面部有一种倔强的神色。

他的年龄大概在二十多岁的样子,不过也许有三十来岁吧。他推开了房门,朔子突然感到了一阵眩晕,几乎站不住了。朔子终于走到了公共汽车站了,然后一下子就坐在了候车的长凳上,全身就像虚脱了一样软弱无力。

混蛋,自己终于看见了凶手的脸!……

原来以为是个未成年人。如果凶手是少年犯,就算被逮捕了,也不会判多么重的刑期,甚至很快就会被释放的。这正是朔子所担心的。要是凶手已经三十多岁了,朔子就不会有这样的担心了。

但是,另外的一种愤怒,又从她的心底里冲了出来。难道是他吗!连自己也被他骗了……

朔子看到女儿手机里的短信留言,感到对方是个年轻人,偶然从他那幼嫩的文宇上看,他的年龄也和晴子差不了多少。

但是,对方竟然会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他的年龄比晴子大了很多!……是的,如果冷静地想一下,的确有这样的可能。

这些人,也就是现在人们所说的“约会老手”,专门杀害和侵害年轻姑娘事件中的凶手,大多是三十或四十多岁的男子。其中就有一名住在大阪的、四十多岁男性凶手,残忍地杀死了一名住在九州的20岁女大学生,然后把死者埋在了山里。

那个名叫“望”的男子,也是会虚构自已的年龄,然后通过网络寻找网友,而后巧妙地“钓”上了晴子。而晴子还认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情投意合的网友,于是就产生了和对方见面的愿望。

见了面之后,晴子被那个老于世故的情场老手的花言巧语所欺骗,掉进了对方的陷阱。自己那年轻的身子,被那个色鬼无情地玩弄,最后成了他下一个猎物的障碍,而被他杀死了!……

晴子的尸体,被丢进了冰冷的湖水里,埋葬在黑暗之中。

对,就是像带自己去桂山湖的警察说的那样:“听说过去死在这个湖里的人,都没有浮上来过。”

晴子就是被那个人类的渣滓、与禽兽无异的30岁男人欺骗杀害的!

下午5点20分,那家事务所的灯光关闭了。室外还残留着盛夏的夕照。朔子拿出准备好的意大利面食,和冰咖啡的代金券,从座位上匆匆站了起来。在服务员来结账期间,她的目光一直盯着离快餐小店大概有10来米远的、大厦楼梯口附近。

那个男子在二层的房间里消失后,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她在盯了一会儿那栋楼房后,坐到了这个地方。那栋外面贴着浅橙色瓷砖的八层建筑里,每层都设有很大的阳台。那个男子就进了面向大街一面的房间里。看上去一、二层都是办公的事务所,三层以上才是住户。

当时朔子踮着脚上了楼梯。在二层的走廊上,共有三、四个房门,其中的一间,就是那个男子进去的房间。那是面朝大街的房间。再向上的楼梯被堵住了,因为再向上走,就是住户的房间了。

朔子来到了那个男子消失的房间门口。

门上挂了一块写有“NAGASAWA·统一·保险”的牌子。朔子看不懂这是什么业务种类,但是,起码像是一所公司的事务所。

如果是休息日,那个男子是从自己家里来到涩谷,还是他回到他的家,朔子认为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但是,她并不想贸然闯进这个,自己还不能肯定的“事务所”里。

她下到街面上以后,这才注意到这家事务,里面所还亮着灯光。一、二层的办公室都没有亮灯,所以十分醒目。

难道那个男子是星期六,来事务所办事的吗?……

从大街上看不到房间里的一切。

在这栋楼房的斜对面,有一座同样大小的楼房,是杂居性的。二层有一所“牙科诊所”的广告牌。朔子上了这座楼房的楼梯,来到了那所牙科诊所的门口。

诊所已经关门了,但是从走廊的玻璃窗户里,可以看到对面那家事务所里的一部分情景:里面有几张桌子和文件柜,在桌子上有电脑和文件夹。没有其他的特征,所以,看上去和事务所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朔子没有见到人影。

朔子在那里伫立了片刻之后,又下到了街面上。刚才自己观察事务所的时候,已经消耗了时间了,于是,朔子又来到了快餐小店。

“也许,那个男子在办公室处理完事情,应当尽快回家吧……”

等那个房间里的灯光熄灭后,和朔子所想的一样,那个男子从楼梯上下来了。这次他没有戴帽子和太阳镜,服装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只是手里提着一只文件袋一样的东西。

他向车站方向走去。朔子在自己刚才穿的浅紫色的T恤衫的外面,又套上了一件米黄色的外衣,尾随那个男子而去。他进了神奈川车站。他来到了横滨线的站台。他上了和去横滨相反的八王子方向的髙速电车。

车厢里的乘客,要比来时多了许多,而且站着的人也多了。朔子进了和那个男子同一节的车厢里,背冲着伸手拉着车厢上方吊环的他。车厢里大多是外出游玩回来的,家庭主妇和年轻的伴侣。他们喋喋不休地说笑着。对年轻姑娘们的尖笑声,朔子尤其感觉十分刺耳。

这些乘客在每站都有下去的。20分钟以后,电车到达了町田站,车厢里马上空了许多。由于那个男子坐了下来,朔子也找了一个他看不见的座位,慢慢地坐了下来。

广播报站说,再过10分钟就到桥本站了。

那个男子看到了站台后,就迅速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他正好从朔子的面前通过,这是朔子在最近的地方,看见这个没有换衣服的男子。他不胖不瘦,身材结实,短平的头发很黑,被太阳晒得发黑的圆脸上,一对大眼睛目光炳炯,厚厚的嘴唇,牙齿有些向前突出,而且,还流露出倔

强的神色。朔子不禁联想到,他是个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别人的人。这些印象在刚才跟踪他的时候,朔子的心里就感觉到了,这会儿不过是更加深了这种感觉。只是年龄看上去,比刚才还要大一些,也许过了40岁吧。

桥本站到了,车门打开了。在他出车门的时候,朔子也站了起来,并及时下到了站台上。漫长夏季的傍晚,西边呈现出夕阳的橙红色和天蓝色的融合色彩。

朔子和他间隔了两、三个人,向剪票口走去。出了车站北口,朔子看到的是和东神奈川一样的风景。她紧紧地盯着这个男子的后背,穿过了银行和商店林立的大街,又穿过了几个宽大的十字路口。他们从一座玻璃幕墙面的高层建筑右侧,迅速向左拐去,这里的行人明显减少了。由于偶尔还有车辆通过,所以,朔子还不至于感到十分紧张。

穿过了一所小公园,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年抱着足球,迎面走了过来。这个男子斜穿过马路。这儿又有几个脚上穿着旱冰鞋的孩子们,髙喊着什么来回滑动着。

前方就是下坡的路了。在这条有10来米宽的路的两侧,建有同一种样式的两层建筑,都被灌木丛和很矮的围墙相隔开来。

无论哪家都亮着灯,虽然行人很少,但是,还可以时时见到推着购物车的年轻主妇,和上了年纪、身穿运动装的夫妇在散步。在前方是一处隆起的土丘,这时可以看到土丘的上方,还残留着夕阳的红色晚霞。

那个男子用很有规律的步履行走着,看来前面就是他的目的地了。当朔子打算放慢脚步时,对面来了一个高中女学生模样的姑娘,和她的母亲两个人一齐结伴而行。好像他们很熟悉的样子,相互点了点头。

“谢谢您经常关照她啊!……”那个母亲说道,姑娘也笑着向他点着头。

“啊,不用客气。”这个男子也礼貌地回答道。

朔子在和这对母女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男子已经停在一个住户门口。他从门柱上的报箱里取出报纸,朔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过了5分钟后,朔子又返了回来。那个男子已经进了家,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这家也是两层的建筑,漆黑的石瓦屋顶和白色的墙壁,构成了现代气息的建筑风格。它的旁边,还带一座简易车棚,里面停着一辆汽车。

朔子在看到没有了行人的时候,走近了这户人家的大门……啊,门柱上挂着一块写有“永泽”两个汉字的姓名牌。这就是刚才那个男子的姓。

这时,朔子想起来刚才在那家事务所的门上,挂着的“NAGASAWA”的牌子。难道那是他的公司?

这时候,从远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朔子连忙离开了那里。她又最后一次看了一眼那个简易的车棚。里面车头向外,停着一辆很新的黑色还是深蓝色的汽车。这辆汽车的后部,是宽大的车厢部门,一看就知道是十分适合家庭外出的、旅行兜风车的样式。但是,朔子同时又吃惊地注意到了一件事:这个男子在事件后换了一辆车!

以前在报纸登过,有目击者看到像晴菜的年轻女子,在百合丘公寓的附近,上了一辆白色的小轿车。

在电车里看到的“永泽”的脸和他的眼神,又浮现在了朔子的脑海里。胸中的怒火和憎恨,使朔子感觉浑身都在燃烧。

那个男子在星期六的时候,去了自己的公司,傍晚回到了家里。他还和那对母女俩进行了交谈,也许他也有孩子。他用一张伪装起来的脸,和邻居和平相处,在社会中生存着。

即使逮捕了这个“永泽”,像他那样强硬的神色,也绝不会承认自己杀害了别人,他还会把晴菜说成是勾引自己的坏女人。

无论他受到了什么样的惩罚,他还是会回到这个社会中来的。另外,他还可以用钱来赎罪。当这个事件过去了以后,他还会在这个世界里,过着同样平静、安详的生活。

但是,自己女儿日野晴菜的人生,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本应当幸福的生活、生儿育女的生活,被这个男人残酷地剥夺了!

“混蛋,我不也是同样被他剥夺了幸福的生活吗!……”朔子如此自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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