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栩一直听老霍尔特说自家儿子最近状态不对,而事实上,克里曼斯的情况确实很不正常。

好莱坞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克里曼斯·霍尔特向来不是很好相处,但人家也算是恃才傲物。他拍的电影就是票房高,而且有他父亲在,没有谁能阻止他进入电影圈,只要他进入电影圈、进入观众的视野,他就再也不可能离开。

那既然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不行。

很多和克里曼斯不算熟悉的圈内人,最近发现这个导演竟然莫名其妙地开始怼自己了。参加同一场酒宴,只是出于礼貌互相打个招呼,但克里曼斯却连理都不理一下,根本不回应;那参加同一场颁奖典礼,就坐在隔壁,整场典礼下来不说一句话就算了,还一脸不悦地瞪你两眼。

“小霍尔特是不是有病啊?我又没惹他,他干什么连试镜的机会都不给我,反而让那个三线模特去试镜?我上过五大封,还参加过罗莎琳德的高定秀!”

“别提了,我也是,他到底对我有什么意见?我要去参加一个杂志采访,那杂志当期的封面人物和采访是克里曼斯·霍尔特,结果他在杂志社碰到我以后直接就说如果我当副刊封面,他就不肯接受采访。Fuck,有病。”

诸如此类的情况虽然不多,但也发生了。

连老霍尔特都不明白自家儿子怎么最近这么不给别人好脸色看,甚至有一个投资人想投资克里曼斯的新戏,按理说他一定会非常高兴,与对方相谈甚欢。但是事实上,克里曼斯冷酷地拒绝了对方的投资,连见都不肯见一面。

也就是因为他是克里曼斯·霍尔特,才敢这么得罪人,否则早就被人套个麻袋,直接扔到比弗利山庄的角落,揍成三级残废了。

老霍尔特不算一个特别称职的父亲,但必要的关心还是得有的。于是他终于忍不住找到儿子的私人住所,开口便问:“你为什么拒绝那家石油企业的投资?现在你的投资还没有完全搞定,对方很大方,而且也有想着借电影避税的目的,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吗?”最重要的是,干什么在吃饭的时候突然摆脸色走人,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克里曼斯很少在家,没想到会被父亲逮着。面对难得这么严肃的父亲,金发蓝眸的导演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我不喜欢他,为什么要接受他的投资?你难道认为我还差那一点钱么,兰斯?”

老霍尔特可不信:“你会和钱过不去?”他儿子是好莱坞著名的守财奴!

克里曼斯抬步就走:“要谁的钱,都不可能要那种恶心的家伙的钱。”

终究是不欢而散。

到最后,老霍尔特都不明白自家儿子这是中了什么邪,干什么和钱过不去,又为什么不给别人好脸色看。

然而世界就这么大,同是娱乐圈的人,能够十四年不见一面已经是难得,但当真的有了碰面的机会后,想再去忽视对方,就是难如登天。

在法国的一场音乐颁奖典礼的红地毯上,克里曼斯挽着一位日本歌坛天后,刚刚接受完记者的采访,一转身,便停在了原地。那天后有些惊讶,小声问道:“怎么了,克里?”

片刻后,克里曼斯淡淡道:“没什么,看到了一个不想看到的人。”话音落下,克里曼斯携着女伴一起进场,而不远处,林暄与楚奇正在签名墙上签名。

两人一边签名,一边互相调侃。林暄无语道:“我好不容易参加一次活动,为什么就要和你这个大男人一起走红毯啊。”

楚奇一听还不乐意了:“怎么,二木,你就这么对前辈说话的?我可是你的大前辈,按照上世纪的规矩,你该走在我后面,帮我拿笔搬椅子的,知道不。”

林暄:“那我是不是最好还扶着您老人家走红地毯?”

楚奇哈哈一笑:“没问题,来,小林子,扶朕出宫!”

在秦疯疯小组中,唯二的歌手就是楚奇和林暄——容栩这种主业演员的不算。林暄其实也只是开个玩笑,像参加这类国际音乐大奖,他经常和楚奇一起走红毯,因为如果邀请国内的女歌手当女伴,有几分困难;邀请国外的女歌手,他们自个儿又不乐意。

那两人干脆内部消耗得了,到时候顺便坐在一起,还可以插科打诨聊聊天。

不过多时,颁奖典礼就正式开始。评委都坐在第一排的中央,嘉宾们坐在其后。林暄和楚奇坐在左侧三排的边缘位置,这个位置不会有太多的镜头,也很方便两人摸鱼。但是两人聊着聊着,楚奇忽然道:“咦,原来今年邀请的导演评委是克里曼斯·霍尔特?”

林暄猛地身子一僵,他顺着楚奇的视线看去。

“也对,他去年那部音乐剧电影票房很高,效果又很不错,他担任评委也很正常。”楚奇笑道,“看来今天你拿奖的可能性不小啊,林暄。拿奖以后请吃饭知道不?”

林暄收回视线,不满道:“为什么我拿奖可能性不小?楚哥,你拿奖可能性也不低啊。”

楚奇揶揄道:“那个克里曼斯·霍尔特不是好像追求你来着?”

林暄:“……”片刻后,他握紧了扶手,脸上却仍旧是一副无奈的表情:“你从哪儿听来的八卦消息啊!”

楚奇诧异道:“难道不是?我看前几个月报纸上说得很像一回事啊。不是说他追着你的演唱会看了好几场么,还到华夏来了一段时间。”

慢慢松开了捏紧扶手的手指,林暄无语道:“小道杂志你也信?”

这件事便如此不了了之。

然而让林暄和楚奇都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法国莱斯特音乐奖的最佳外语歌获奖者还真是林暄。当那位日本天后高声念出“林暄”两个字时,拿着奖杯的金发导演也怔了一瞬,接着转身看向那位已经走上舞台的华夏小天王。

视线在舞台上交汇,十几个镜头全部对准了舞台,将颁奖者和获奖者的表情拍摄下来,进行全球直播。

林暄面带微笑,一步步地走到舞台中央。他动作顺畅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接过克里曼斯手中的奖杯,但克里曼斯却没有将这奖杯立刻交给他。林暄抬起头,看向对方,却见这位金发导演慢慢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克里曼斯将水晶杯双手送到了林暄的手中,如同每一位颁奖者一样,他自然地伸出双臂,轻轻地拥抱获奖者,然后在他的耳边说出祝福的话语:“……既然这么巧碰到了,今天晚上还想一夜情吗?我随时奉陪。”

林暄抿了抿唇,接着松开双臂,又笑着和那位日本天后拥抱。

两位颁奖嘉宾一起走下舞台,灯光照耀的地方,只剩下那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歌手开始说起自己的获奖感言。日本天后还没走下舞台,忽然听到身后响起的声音,她忍不住地感慨:“林的英语真是很好。”

克里曼斯没有吭声,只是低首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天后又道:“因为自小的语言发音问题,我们日本人想学好英语的口语,真的很难。林的英语真的不错啊,克里,你是华夏通,华夏明星的英语都这么好吗?”

克里曼斯笑了:“他的英语算好?”

那天后愣住:“不好吗?”

克里曼斯毫不在意地说道:“糟糕得无法形容,听他说话,我都觉得是一种折磨。”

天后有些皱眉:“你不该这么批评林,克里,他并没有得罪你。”

克里曼斯笑了两声,没有再回答,那天后却对他产生了几分反感,但又想到在好莱坞圈子里,这位导演向来不是很惹人喜爱,她也就释然了。毕竟人家出身优渥,和她这种白手起家的歌手不同,人家有一个好的家庭,不需要去看任何人的脸色。

颁奖典礼很快结束,楚奇虽然说着要让林暄请客,但是他们今天晚上是要参加典礼后的晚宴的。两人和几个华夏歌手走到了一起,组成一个圈子,笑着交流。到晚宴的后段,很多人都先离开了,林暄和楚奇也打算离席。

但就在两人往大门走去的时候,一个女声却在他们的身后响起:“楚,好久不见。”

楚奇转过身,看到对方时,笑道:“好久不见,藤原小姐。”

藤原悠子笑道:“叫我悠子就好了。林,恭喜你获奖,能为你颁奖,我感到十分荣幸。”

林暄点点头:“谢谢你,悠子小姐。”

这话刚落,一旁忽然传来一道轻笑声。三人不由转头看去,只见站在一旁的克里曼斯目光幽深地看着楚奇和林暄,唇边的笑意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带友善。

藤原悠子心下一惊,她刚才只想着和老朋友打招呼,却忘了自己的男伴是这位极不好相处的克里曼斯·霍尔特。再联想到在颁奖典礼上,对方对林暄极不公正的评价,藤原悠子更是后悔,只得用不算流利的英语勉强说道:“那楚,以后我们有机会再叙旧。”

“楚奇吗?”发音标准的中文忽然响起。

藤原悠子的英语不算好,但她的男伴却是一个连中文都很擅长的导演。

楚奇没想到这个小霍尔特会突然和自己说话,他没想太多,伸出手笑道:“我是楚奇,你好,克里曼斯·霍尔特。我听容栩说过你的事情,你去年的那部《名下之盟》很好看。”

楚奇伸了手,并不意味着克里曼斯就要伸手。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位年近五十的华夏一代天王,看得楚奇渐感不悦,甚至尴尬得想要收回手时,才握了上去:“我倒是没听过你的歌,你有唱过什么歌吗?”

这种说话的方式简直是在往别人的脸上抽,不给人一点台阶下。

楚奇也不是个软柿子,随便别人打脸还要凑上去。他又没想过要拍戏,根本不需要看对方脸色,于是他冷冷地笑了笑:“我没唱过什么出名的歌,霍尔特导演没听过很正常,也不需要去听。”

克里曼斯“哦”了一声:“所以今天没有能拿奖吗?”

楚奇顿时表情一冷,但他还没开口,却听旁边的林暄笑了:“霍尔特导演,孤陋寡闻并不是错,但孤陋寡闻却要彰显自己博学多才,就让人发笑了。抱歉,忘了你的中文水平只能让你进行普通的对话,并不足以知道孤陋寡闻这个成语的意思,我应该说得再直白一点。如果你无知,那就应该多去读读书充实自己,为什么要跑出来让人发笑呢?”

“你!”

藤原悠子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招手:“服务员,请帮我……啊!”

原本藤原悠子是想找个服务员过来打断对话,却没想到有个服务员就在自己的身后,她一开口,对方下意识地就向她看过来,两人立即撞在了一起。红酒一下子就洒在了她那件纯白色的高定礼服上,直接将那服务员吓傻了。

像藤原悠子这种级别的天后参加任何颁奖典礼,都不可能穿杂牌,必然是顶级奢侈品牌的高定礼服。比如她今天身上的这件裙子,便是罗莎琳德今年的高定,售价至少三十万美金。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那服务员急得赶紧想拿手帕去擦裙子上的酒渍,藤原悠子又不停躲让,知道这时候去擦污渍反而会让事态更严重。那服务员很快也想起来不能用手帕随便擦,但她又急得不知道该如何赔偿,甚至眼泪就下来了。

那服务员用法语不停地说着道歉的话语,藤原悠子的英语已经很不怎么样了,法语更是一窍不通,一开始她还能用英语说两句没关系,但到后来干脆用日语不断地重复:“我真的不用你赔偿,这件事也有我的不对,你先别哭。小姐,别哭好吗,不要哭了……”

服务员冷静下来后想用不算很好的英语与藤原悠子交流,但她的英语本身就不好,藤原悠子也一下子也听不懂,两人顿时陷入了僵局。

主办方赶紧去寻找会现场会日语和英语的人,然而现场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一时间只能去找藤原悠子的经纪人。

眼看服务员哭得双眼通红,哭到快要晕厥,林暄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她说让你不要哭了,只要你不哭,赔偿的事情都好商量。”

众人突然愣住。

那服务员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东方青年,林暄皱了皱眉,以为对方没听懂自己的话,又用法语重复了一遍:“她说只要你不哭了,赔偿的话她可以不要,先冷静下来好吗。”视线往下落在了服务员胸前的名卡上,“别哭了,丽慕斯。”

见到那女服务员终于不哭了,藤原悠子总算松了一口气:“真是谢天谢地。”

女服务员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句话,林暄转首对藤原悠子道:“她说她是愿意赔偿的,无论多少都可以。只是可能她一时间不可能凑出那么多钱,希望你能宽限她,不要将她告上法庭。”

谁都没想到,流利的日文会这样从一个华夏歌手的口中说出。连楚奇都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暄,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于是在这么一个既会日语又会法语的华夏歌手的协调下,藤原悠子与那女服务员终于可以正常交流了。不过多时,她的经纪人也赶到现场,这下子有了经纪人当翻译,林暄终于摆脱了翻译员的任务。

临走时,藤原悠子还握着他的手,认真道:“谢谢你,林,没想到你的日文这么好。”

林暄还没开口,楚奇就替他笑道:“以后随便用他,哈哈哈,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他还会日语。”

藤原悠子又用日文说道:“听你的口音,好像有点博多那边的味道。林桑,你是在博多那附近留学过吗?”

“博多?”

藤原悠子诧异地转身:“克里,你会日语?也知道博多?”

克里曼斯的眉毛慢慢地皱成了一团:“我和刘老在那附近拍过电影,但我不会日语。”

因为要解决事情,藤原悠子便留了下来处理后续事务,林暄和楚奇与她告别后,就先行离开。然而他们才走进停车场,身后就传来一道男声:“你去过博多?”

这句话用的是中文在说,楚奇反射性地就转过了头,林暄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拉着楚奇就走。

克里曼斯不悦地蹙紧眉头,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将这个小天王一把拉到了自己面前:“我都不知道你日文这么好,英语也不错。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霍尔特先生,你干什么!”楚奇当然不可能看着自己的朋友被人这么强拉着。

克里曼斯却抬眸怒视道:“你是有妻子的人,难道也想和他一夜情?原来你们华夏人的圈子都这么乱这么脏啊,你就不怕被你的妻子知道?”

楚奇瞪大眼睛:“你有毛病吧,什么一夜情,你……”声音戛然而止,楚奇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的视线在林暄和克里曼斯的身上来回徘徊,指着两人道:“难道说你们……你们……”

克里曼斯微微一笑,将人拉进了自己怀里:“今天晚上他是属于我的,以后你们想怎么玩我都无所谓唔……”脸上忽然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克里曼斯捂着脸,惊骇地看着那个竟然敢朝自己挥拳头的人。

然而林暄怒极反笑,一张无害的娃娃脸上全是嘲讽的笑容:“是啊,霍尔特先生,我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和你本来就没有关系,我就是又乱又脏。但这种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我又没什么求着你的,之前是以为你技术不错才决定嫖你试试,现在知道了你根本就是个没用的,谁还想和你上床?”

话音落下,林暄拉着楚奇就走,上了车便直接扭开钥匙。

克里曼斯气得立刻追了上去:“你给我下来说清楚!谁是没用的,我有没有用,你自己不知道吗!你居然和这种有妇之夫也搞在一起,他比你大快二十岁,你也不嫌恶心,你……”

随着车子的远去,声音渐渐消失。楚奇还沉浸在刚刚得到的爆炸性消息中没回过神,忽然一个急刹车,他被安全带绷得一痛,立刻看向驾驶座上的林暄,但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猛然愣住。

只见那个坐在驾驶座上的娃娃脸青年此刻红着眼睛,双手死死地捏紧方向盘,抿紧嘴唇没有泄露出一丝声音,但眼泪却不停地从眼眶中流下。

那眼泪仿佛无穷无尽,他一遍遍地用手抹开,可就是不断流下。

楚奇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林暄,以前容栩没加入小组的时候,在他们的小组中,年纪最小的就是林暄。当初是他去联系这个孩子进组的,他和对方又同是歌手,相处时间比其他人都多,如今看了对方这样,他喉咙有点发涩,只能拿出纸巾递过去。

“楚……楚哥,我没事……他其实听过你的歌,也知道……知道你不是个默默无闻的歌手。他很喜欢你的《钟》,他是……是在气我,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

楚奇的喉咙涩得发疼,他忍不住问道:“你是在为他道歉吗……”

这句话落下,哭声再也止不住,林暄捂着嘴巴死死地不肯泄出一点声音,但是却哭了十多分钟。等到眼泪流得再也流不出之后,他才艰难地笑了笑,转身看向这个一向照顾自己的前辈,沙哑着嗓子道:“其实我很久以前,大概是这个体型……”

双手抬起,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圆形。

唇边的笑容更加苍白起来,他认认真真地说着:“那个时候,我的体重数字比我的身高还要大,很多人都说我是猪。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楚哥,大概有十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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