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玲赶紧冲老支书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着急,然后她回过头对孙老太太亲切地说道:“孙奶奶,我就是想问一下关于您孙子的一些事情——您要是为难的话,就算了。”

“没什么为难的,记者同志有什么话你就问吧。”老太太很爽快。

“听说您在孙子高考那一年得了病,是什么病呢?”

“俺的眼睛失明了。”

“啊?”林玲一面对老太太的病感到震惊,一面对一个封闭的小山村中的老太婆能说出“失明”这样文绉绉的词来,感到惊讶。

“大夫说是白内障,给动手术才能治好!那可是需要一笔数目很大的手术费。”

“到底要多少钱呢?”

“具体多少俺也不知道,反正是俺们农村人一辈子恐怕都挣不到的数吧!”

“钱是您筹到的?”

孙老太太摇了摇头,“都是俺那个儿媳弄来的,要不是俺那儿媳妇啊,俺现在恐怕已经是个瞎子了。其实为了俺这个连脖子都埋在土里的糟老婆子花这么多钱治病,何必呢?”

“您手术后的视力怎么样?”

“也看不太清楚,俺现在只能勉强看出姑娘你的人影来,但总比瞎了要强!”

林玲和孙老太太相距不足两米,这个距离她也只能勉强看到人的轮廓,说明她的视力已经到了很差的地步。

“您知道您的儿媳妇到底怎么弄到给您治病的这笔钱吗?”

孙老太太又摇了摇头,“这个俺真的不知道,不过为了这件事,俺儿媳妇到城里去跑了好多天呢。”

“您孙子那时正在高考吧?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从俺的眼睛治好之后,俺就再也没有见过俺孙子了。但我觉得他应该知道。”

“为什么您没有再见过他呢?上大学后,难道他真的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吗?”

“其实俺知道,俺媳妇去筹钱的这段时间一定出了什么事!这笔钱肯定不是容易筹到的,而俺孙子一定也知道这里边的事,所以他才会不回村子来的。”孙老太太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俺推测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他是您的孙子啊,怎么说也应该回来看您才是啊!”

“其实,俺不是他的亲奶奶!他爹也不是他的亲爹!”孙老太太平静地说出了这句无比心酸的话来。

“孙婆子你这咋还唱上《红灯记》了?你咋知道他不是你的亲孙子啊,不是亲孙子你养了他这么多年?”老支书急切切地插话,似乎是想帮她掩饰家丑。

林玲知道老支书是个戏迷,孙老太太这句话又和京剧《红灯记》里的唱词十分相似,他难免会联想到那里去。林玲也知道老支书在为孙家掩饰,但她觉得孙老太太既然说出这话来,她的话就是有根据的。

“这种事情老支书你是不知道的,俺家儿媳妇是带着身孕嫁给俺家那个不争气的混账的,这个事俺是知道的。”

“那当时您没有反对吗?”林玲也顾不上问题的尖锐了。

“没有,干吗要反对!这么好的儿媳妇,还给俺带来个白饶的孙子,俺干吗要反对呢?”

“孙婆子,你真不介意那个孙子不是你们老孙家的苗?”老支书也对孙老太太的表态非常奇怪。

“这里边当然是有缘由的,俺实话跟你说吧,俺儿子孙绍根本就生不出孩子来!俺根本就不可能有亲孙子!”

林玲和老支书又是一惊,孙老太太的爆料是越来越多,两个人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们不用惊讶!这个事也不是啥好事,所以俺从没跟谁提过。不过现在俺媳妇已经死了,今天记者同志又来调查俺孙子的事了,俺才会把这些事一五一十地跟你们说清楚。”

“您是怎么知道您儿子那方面出了问题的?”虽然一个姑娘家,问这种男性生殖问题不太合适,但是为了能更加接近真相,林玲还是硬着头皮问了。

“他小时候顽皮,总爱把凳子倒过来当木马骑。俺们家老头子在他出生后不久就故去了,家里也没有人,俺就常常吆喝他干这干那的。有一次去叫他干活,帮我拿东西,结果他慌慌张张的,也不知道咋就摔倒了,结果他那个东西正好磕在一个椅子腿上,当时他就喊疼,我也知道要坏事了,但因为医院在村外很远的地方,村里也没有车,出去非常不方便,所以俺就想在家里先看一晚上再说。一晚上之后他就说不疼了,俺就以为没有什么事了。唉,谁又想到呢?等他长大后,俺才知道还是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虽然林玲知道这个问题很尴尬,还是忍不住追问。

“他那个玩意,到了岁数之后,从来不会变大!所以,我就知道他的蛋出问题了。”

林玲脸上一红,虽然孙老太太说的话很糙,但是她能理解。

“那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柳老师怀孕的?”

“俺儿媳妇下乡后,一直住在俺家,俺知道她喜欢那个高大帅气的青年,这个事女人是瞒不住女人的。但高凤军来了不到两年,就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调回城里了,他走时谁也没通知,就连俺儿媳妇也不知道。俺儿媳妇知道他走了后,就跟丢了魂一样,整天坐立不安的。高凤军走后大概一个月吧,那一天俺儿媳妇跟着俺下田去劳动,突然她就说自己肚子疼,俺一看,她裤裆上有血迹,俺就知道,她这是怀孕了,而且是有流产的迹象。女人怀孕了一定要小心,不能做太多的运动,这是常识,这也说明俺儿媳妇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

“孩子最后没事?”林玲非常关心这个问题,但话一出口,自觉又问了一句废话。

“嗯,她在家里养了两天,就没事了,孩子保住了!”

“问个不该问的问题,您知道这个孩子,也就是您的孙子孙其名是谁的孩子吗?”

“不知道!”孙老太太说得很简单。

“那孩子是高凤军的!他昨天已经承认了,而且要领着那个忘恩负义的小子认祖归宗!”

“是吗?哼哼!这恐怕又是一个悲剧的开始啊!”孙老太太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林玲觉得孙老太太的眼神很怪,虽然她的眼睛并没有完全康复,但是她对光是有感觉的,而老支书用愤恨的语气说出高凤军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眼神里却闪烁出了奇怪的光芒来,不是愤怒,也不是怨恨,而像是隐藏着一个更深邃的秘密。

“孙奶奶,那您是怎么劝说柳老师嫁给您儿子的?”林玲继续追问,当然她听得更加认真了。

“俺实话实说呗!”

“实话实说?”

“俺就说你这大肚子没几天别人就能看出来了,赶快找个医院做流产吧!我儿媳妇当时想过做流产!但是这事很快就被她拒绝了,原因还是俺们村离医院实在是太远,她自己根本去不了。”

林玲在想,这恐怕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柳艳芳不想把自己的亲骨肉做掉,那时的人跟现在的人想法不一样——打掉个孩子跟切个西瓜这么简单——那时候的人对于新生命是有憧憬的,特别盼望能够看到自己的骨肉降生。而现在女性对于婴儿的降生大多会有一种恐惧感,这种恐惧感来自孩子未来的养育成本尤其是教育成本的压力,更来自孩子给自身生活带来的压力。

“在那个年月,不做流产,未婚生子,跟死罪差不多!俺跟她说保住两条命的唯一办法,是赶快找个男人结婚。俺当时就跟她说了实话,说俺儿子是个没蛋的男人,也上不了她,你就嫁给他算了!”

“柳老师当时怎么说?”林玲听了孙老太太的话,感到这确实是一个女人最难做决定的时刻。

“她哭了一宿!”

林玲能够想象,当时的情景是多么地悲凉,女人的悲哀莫过于此。

“原来是这样啊!孙婆子,这话为什么你当初不跟我说呢!”老支书在一旁听得唉声叹气。

“那个年月谁能相信?再说,那年你还在村头整天蹲牛棚呢!”

“你记得可真清楚啊!”老支书一阵感慨,“你儿子对这个事是个啥态度?”

“当时,俺什么都没告诉他!就说柳姑娘要是嫁给你当个媳妇!你愿意不?”

“你儿子咋说?”

“他美啊!这么水灵的一个城里姑娘,嫁给他。他当时就跟我说,娘啊!俺以后再也不游手好闲了,娶媳妇养活家!还说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俺!”

“您儿子当时不知道自己没有生育能力吗?”林玲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俺们农村,这方面的认识比较落后,也没有个婚前检查啥的。俺儿子在结婚前,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毛病,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两个人到村委会去登了个记,就算结成夫妻了。”

“就算哪家人得了这种病,也不会到处去说的。俺说怎么孙绍这小子吃、喝、赌,而唯独女人这方面他没犯过错误呢!”老支书补充道。

林玲想,其实孙绍脾气暴躁,坏事做尽,可能也跟他的生理问题有关系。不过这样的话,当着人家的母亲,她是说不出口的。

“可是婚后,就出事了。”孙老太太脸色越来越阴沉。

“那事干不了,媳妇的肚子却一天比一天大!所以,后来你儿子才会打媳妇!”

“这是一个方面,还有另一个原因,俺儿子一直认为这个孩子是高凤军的!因为我儿媳妇打来村里插队,就和高凤军好,一直都好。”

“听说原来您儿子就和高凤军有过节,而且高凤军还打过他!”这是林玲昨天晚上听到的,所以向孙老太太确认一下。

“是的,那时候高凤军是村里最受女人们欢迎的男人,俺儿子没法跟他比。村里的小青年那时都想跟他较量一下,想通过打败他,让高凤军丢面子,然后树立自己的威信。俺儿子那时也不例外,当时他就找了好多一块玩的小青年,跟高凤军打了一架,结果那些人竟然都不是高凤军的对手,都被打跑了,而俺儿子最惨,他被高凤军抓住狠狠揍了一顿。绍儿是俺家独苗,虽然挨打这事怨他自己不好,可是那高凤军下手也忒重了。那一天,俺儿子是嘴里淌着血回来的,俺这个做娘的,看得那个心疼啊!可是绍儿没有别的兄弟,想找高凤军算账也不能指望俺这个老婆子去吧?”

“所以,后来他就把对高凤军的所有仇恨,一股脑都撒在了柳老师的身上了?”林玲终于明白了问题的症结。

对林玲的话,孙老太太没有接茬。

“你这时对你儿子说实话了吧?”老支书插话道。

孙老太太点了点头,“俺把他子孙根断了的事告诉他了,说让有孕的儿媳妇嫁给他是给孙家传宗接代的唯一办法。乡下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想要不让村里人戳俺们老孙家的脊梁骨,就得想方设法有个孩子。”

“他当时什么反应?”

“哭了!俺儿子其实是个胆子很小,也很经不起什么事的人。但是,俺当时也知道是儿子受了委屈,俺没有责怪他。”

“后来据说您儿子总是殴打柳老师,这事您知道吗?”林玲的眼神里充满了关切。

孙老太太点了点头,“孩子没有生下来前,俺是寸步不离俺家儿媳妇的左右,怕俺家那混蛋儿子伤害她,但是孩子生下来后,俺就没有理由再把儿媳妇留在身边了,怎么说他们也是两口子,要到一个屋子里睡觉的。”

“后来问题就来了,对吧?”老支书从口袋里掏出了烟,抽出了一支在鼻子上闻了半天,也没有点燃。

“后来就常听到他们吵架。俺也知道,他们的文化层次差得太多,再加上俺儿子是个那方面有病的人,恐怕任何女人都不能容忍。俺也一直在想,撮合他们在一起是不是一个错误?”

“造化弄人啊,高凤军和柳老师也算是天生一对,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两个人在结婚前就有了孩子。要是放在现在,也不是个事儿,可那时不行啊!不过,那个高凤军也真是个禽兽,玩女人出了事,就一拍屁股走了。这都是什么事啊!孙婆子你当时绝对没有错,如果不那样做的话,就是三条人命啊!柳老师、高凤军还有你孙子,他们谁都活不了。”老支书很显然没有避讳某些刺激性的言语。

孙老太太对老支书的言语也丝毫不介意,继续说道:“后来,由于儿媳妇老是受到虐待,所以她和孩子住在我屋里的时候多,住在绍儿那就没有多少时间了。唉!儿媳很孝顺!对俺那是没话说,白天做饭,晚上给俺洗脚,从来不让俺累着一点。俺知道她这是想报答当年的救命之恩,可是俺对她有什么恩哪,俺是彻底害了她啊!”

林玲看到在孙老太太那本不清明的眼睛旁渗出了眼泪,于是又把话头岔到孙其名,“后来呢?孙其名怎么样了?”

“那孩子一天天地长大,但是问题也来了——无论怎么教他,他就不管绍儿叫一声爸爸!”

“为什么?是您儿子老

打孩子吗?”

“没有,他从来没有打过孩子,而且一开始他也是很疼小名的。”

“是柳老师让他这么做的吗?”

“不是!这个俺知道,儿媳多次教过他,让他喊绍儿爸爸,但是小名就是不叫。后来儿媳妇还为了这事打过小名,可是那孩子倔得很,就是不叫。”

“孙其名管您叫过奶奶吗?”

“叫的!他跟俺很亲。可能是俺从小很疼他的缘故吧!”

林玲想,有时血缘关系真是一道难以说清楚的鸿沟,即便常年生活在一起,血管里的鲜血也不会流淌在一块。

“您儿媳是什么时候开始做村中老师的?”

这个问题被老支书抢了过去,“文革结束后,孙家的农活也不多,所以柳老师就找到我,说想给村里的孩子们上课。我当时也想,孙绍那个家伙恐怕也干不了什么农活,让两个女人一个孩子怎么支撑这个家呢,我就找县里面申请,设了这个教学点,而且县里也答应每个月都给柳老师发工资,但是教师编制一直没下来。”

“我听说,孙其名从小就让他妈妈送到村外去上学,这是为什么啊?”

“很多原因,孩子跟他爸爸合不来是一个,还有柳老师也想让这个孩子有出息,因为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了。”老支书又抢了孙老太太的话。

“因为有人资助他!”孙老太太没理会老支书的话,不紧不慢地说道。

“资助?”

“像俺们家这样的条件,如果没有外人资助,怎么能供得起一个孩子在外面从小学读到大学呢?”

林玲觉得,孙老太太虽然眼睛看不清楚,但是心里非常明白,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有铁一样的证据作依托,“那您知道是谁资助了您的孙子吗?”

孙老太太摇了摇头,“不知道,不知道。”

“会不会是高凤军?”老支书显然也认同了孙老太太这种推测。

“不是他,他曾经来过,送来过钱,儿媳妇把他轰走了!这事你们恐怕也是知道的,俺想儿媳不会去找他吧?”

“可是他是孙其名的亲生父亲啊?”老支书有点着急,显然是在指责孙老太太的想法太过固执。

孙老太太好像在故意回避高凤军的问题,一问到这里,她就一言不发了。

“柳老师在外还有其他什么熟人吗?”林玲似乎认同了孙老太太的一些判断,把话题引向了其他方面。

“有的,当时跟他们一起插队来了不少人呢!现在不都回城去了吗?俺想儿媳有可能是找他们帮过忙!”

“您有那些人的名字吗?”

“名字?那你得问老支书。”

老支书叹了一气,“那些人的名字我都有,而且那些人中确实有一些人已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比如那个高凤军已经是大老板了,还有宋黄现在已经是洪甫县的县长了,都是名人!”

“老支书能不能把这些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给我看看。”林玲对这些发现很在意。

“联系方式不好说了,但是名字、籍贯俺都有,一会可以给你,还有他们当年来俺们这做的登记,俺也都留着了,希望能给你带来点帮助吧。”

林玲感激地冲着老支书点了点头,又向孙老太太问道:“孙奶奶,能不能给我一些您孙子的东西?比如照片,他写过的东西啥的。”

孙奶奶摇了摇头道:“相片一张都没有。”

“为啥?”林玲知道虽然农村很穷,但是也不至于连一张相片都没有照过。

“这个俺也不清楚,就在我动完眼手术之后,再回到家中,我发现家中好多东西都没了,特别是相片。”说完,孙老太太一指墙上。

林玲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已经灰黄的墙上,有着一个长方形的白色区域。林玲瞬间明白,这里曾经挂着过东西,从位置上看很有可能就是一个相框。

“这里原来挂着好多小名的照片,可等我再回来的时候,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我问过儿媳妇,照片哪去了,她说跟俺儿子打架时弄碎相框了,就都给扔了。”

“扔了?”

“俺知道她在说谎,这事俺也问过绍儿,绍儿说,俺病的时候根本没有见过媳妇回家,他也根本没有和她吵过架。俺想一定是这里边发生过什么事情。”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除了照片,小名从小到大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都有什么不见了?”

“小名从小到大的作业本、奖状、成绩册,这些东西都不见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你孙子都上大学了,这些东西有可能是柳老师觉得没用,就都拿去扔了吧,留着些破烂有啥用,不当吃不当喝的。”老支书显然认为这个事并不属于不正常的范围。

“不会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在儿媳妇那,而是一直在俺这,是俺替孙子保存的,儿媳妇是翻了俺的柜子后,把这些东西拿走的。”

林玲此时的想法和孙老太太是一样的: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这事您没问过吗?”

“问了也是谎言,她怕是不会告诉俺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想小名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肯定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真的是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吗?”

“也不是完全没有留下。在俺这里,还留着小名的两篇作文。”

“啊?”林玲和村支书一同惊呼起来。

“孙婆子,你这不是开玩笑吗,拿俺们找乐子,是不是?”村支书的急脾气又犯了上来。

“这两篇作文跟别的作文不一样,小名写作文从来都是高分的,但这两篇他都得了零分,一篇是小学时写的,一篇是高中时写的。媳妇看到这两篇作文后都生气得把作文撕了,是俺一点点把这些纸片又捡了起来,拼在了一块。”

“孙奶奶您认字吗?”林玲对眼前这个谈吐不凡的老人发出了疑问。

“认识,你别看俺老太婆在农村里足不出户,俺家原来也是大户,俺爹原来也专门请过私塾先生教过俺的。不过俺认识的字都是繁体字,所以,好多用现在字写的东西,俺也就懒得看了。”

林玲想起了村支书说的他们村大户家的女孩小时候都读《烈女传》的事,说不定他就是在说孙老太太。

“那这两篇作文现在在哪?您都看过吗?”

“小学时的那篇我看过,我早就把它拼起来粘好了;高中时写的那篇,因为我的眼睛已经不行了,所以也没有把它粘起来,自然也就没看过了。不过碎片我都捡起来了,一片也不少。这两篇文章我怕媳妇再看见会生气,所以都一直藏在我放手镯的小盒下边,媳妇根本不知道。”

“孙奶奶,这两篇作文能给我看看吗?”

“炕对面的那个柜子上,有一个很好看的小盒子,你去把它拿过来。”

林玲顺着孙老太太的指点,走到柜子前,果然看到上面有一个精致的小盒。这个小盒异常精致,红色的盒顶,黑色的盒身,盒身上涂着一层蜡一样的东西,显得异常光滑。小盒子的美丽精致,与这个房子的简陋,显得十分不搭调。

林玲打开盒子,里边并没有镯子,而是一堆纸片,还有叠成四方、已经发黄的作文稿纸。稿纸上有明显的裂纹。

“这件东西是俺娘家的陪嫁,里边的镯子早卖了,给俺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去还赌债了。最后只留下这个盒子,俺就用它装了孙子的作文。俺想,就算小名的作文写得再差劲,也应该留着才是啊!况且我并不认为俺孙子的文章写得就这么差。”

林玲知道,这些年网上流传着各种所谓的高考零分作文,是人们情绪的一种发泄,这两篇文章不会是孙其名为了发泄情绪而写的吧?

“孙奶奶,能不能把这两篇作文借给我看看?”

孙老太太没有迟疑,“给你看就是想把它交给你,要不俺就不提了。记者同志,请您受累帮俺查一下,俺孙子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俺一面。难道她真的不认俺这个奶奶了吗?俺不信那孩子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说着,孙老太太的眼泪夺眶而出,混浊的眼里这才露出了一些神采来。

“这个您放心,我会尽力的。我也不相信您的孙子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孙老太太点了点头,“俺老婆子是个快要死的人,没想到遇上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来。儿媳照顾了俺这么多年,俺也绝对不相信她会自杀。”

林玲点了点头,看来她也知道了案件的一些实际情况,“孙奶奶,我最后问您一个问题,您知道柳老师为什么要到城里去吗?”

“这个不知道,她突然说要走。俺问她,她也什么都不说。她是个充满了秘密的人,一般人是触碰不到她的秘密的。不过这事,你倒可以去问一个人?”

“谁?”林玲急切地问道。

“宋县长。”

“宋县长?”

“对,就是刚才老支书说过的那个宋黄,他家就在县城,他当初和我儿媳、高凤军他们都是一起来的。他在文革结束前就返城了,走得比高凤军还早。他当初跟我儿媳妇和高凤军都好着呢。”

林玲眼前一亮,这似乎又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这时门外的雨越下越大了,而事件的谜团也像这场雨一样,变得愈发模糊不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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