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急等待中,越发显得慢,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几人吃饱喝足,收拾妥当,备好各自称手的兵器,静等盛世的人来带我们。

不一会,就有人敲门,门一开,进来两个人,也不说话,对黄裕文打了个手势,黄裕文点了点头,带我们鱼贯而出,下了楼,楼下早有两辆车在等候,上了车,向钟山方向开去。

钟山,又名紫金山,位于江苏省南京市东北郊,以中山陵为中心,包括紫金山、玄武湖两大区域,总面积约四十五平方公里,是中国第一批国家级风景名胜区之一。东西长七八公里,南北宽三公里,周长约二十公里。蜿蜒起伏,抛若游龙,故古人称“钟阜龙蟠”。

由于山上有紫色页岩层,在阳光照映下,远看紫金生耀,故又称它为紫金山。山共有三峰,主峰海拔四百六十八米,是金陵最高峰;第二峰偏于东南,名小茅山,海拔三百六十米,中山陵在其南麓;第三峰偏于西南,由于太平天国曾在山上筑天堡城,故又称天堡山,海拔两百五十米,著名的紫金山天文台即建于此山山顶。

文人常将钟山比作龙头,其尾拖至镇江而入海,称宁镇山脉是一条巨龙,中国近代伟大的政治家孙中山先生的陵墓即坐落于此。

车辆很快到达灵谷寺前,早有两人等待在那里,我们下了车,那两人对我们招了招手,我们跟了过去。那两人七拐八弯地带着我们前行,不一会到了一个侧门前,打开侧门,让我们进了寺庙。

进入寺庙,又过来两人接应,我们跟随那两人直入寺内,一路上丝毫没有遇到盘询查问,想来守卫之人都已经被支开了,看来盛世这个潜伏在李光荣身边的人,还深得李光荣信任。

这两人带我们一直到了一座塔前,用手指了指那塔,则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之中。我抬头看了看,见此塔造型优美,庄重典雅,第一层的正门楣上,楷书阴刻三个镏金大字“灵谷塔”,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我们终于到了。

塔内有光,显然里面有人把守,从我们已知的消息上来看,应该是那齐威远,我看了看马四哥,马四哥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他是小辣椒的表哥,一向疼爱小辣椒,只怕焦急之心,不在我之下。

“既然来了,为什么还不进来?放心好了,这第一层就我一个人,只要打败了我,就可以通过。”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塔内传了出来,我苦笑了一下,我们已经尽量放轻脚步了,想不到还是被发觉了。

塔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大汉当门而立,看了看我们,退后几步道:“看样子李老板所交代的需要注意的几个人全来了,进来吧!群殴还是单挑,我齐某人都接着就是。”

这种情况,我们也用不着客气,一齐涌进了塔内。塔内挂有照明灯,倒也看得真切,扶梯就在左手边,那大汉正站在扶梯口,拦了个结实。

那大汉身高体魁,面色刚毅,剪着板寸头,目光转动之间,隐现狠色,穿的一套红白相间的运动装,脚踏牛筋底云尖头的运动鞋,双拳分别缠了块白色绷布,相当的利索,举手投足之间,隐有大家风范。

那大汉双手又一抱拳道:“各位兄弟的事情,我也听范前辈说了一些,对各位的为人,齐威远敬佩得很,今夜与各位为敌,实在非我所愿。我先把话说在前面,齐威远和各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纯粹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存在故意和各位过不去。”

“我也知道各位今日来,是为了救人,按道义来说,挟持一女人确实算不得好汉,但我即拿了人家钱,就得做做样子,不然也说不过去。所以,各位不管是群殴还是单挑,只要赢得了齐某人一招半式,齐某立马让路,这样既不会和各位兄弟伤了和气,我对老板也好有个交代,还请各位手下也留点情面。”

这齐威远一上来给我们的印象就不错,礼数也全是按道上的规矩来,再加上他这么一说,我们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好办多了,只要马四哥能赢一招半式,这一关就算过去了,既不伤和气,也不会有危险,是最好不过的了。

当下马四哥也双手一抱拳道:“多谢齐兄弟,齐兄弟这番情义,马正刚必牢记于心,待此处事了,马正刚必有厚报。至于齐兄弟说的走个过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马正刚就来陪齐兄弟过几招,还请齐兄弟多多指教。”

说完走上前,两人对面而立,互相又一抱拳点头,算是做足了礼数,分别拉开了架势。这两人几乎一般的魁梧,一样的威风凛凛,只是马四哥略显粗豪,齐威远更为刚毅,这往一起一站一拉架势,当真是一时瑜亮,难分伯仲。

两人礼数一毕,双方刚一拉开架势,齐威远就猛地冲了上来,左右双拳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砸向马四哥,什么直拳、勾拳、摆拳,花样百出,招招不离马四哥的面门。

马四哥倒也不慌,连拨带挡,连消带打,也守了个水泄不通,还不时还上几手,顿时场中只见拳影如飞,只闻拳风呼呼,两人不断挪换身形,你来我往,激战迅速上升到白热化。

两人都是速度奇快,转眼间已经数十个回合,仍旧不相上下,当真是拳逢敌手将遇良才,斗了个旗鼓相当。马四哥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这齐威远竟然能和马四哥斗了数十个回合未露败象,这一身本事,也当真了得。

马四哥拳随身走,身形围着齐威远越转越快,齐威远则不住跳跃双脚,调整角度,这样一来,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我一见大喜,虽然我对这齐威远印象不差,但心里还是希望马四哥赢的,眼看齐威远慢了下来,当然心中欢喜。

果不出我所料,马四哥围着齐威远又转得几圈,绕到齐威远背后,忽然大喊一声:“中!”猛地挥出一拳,直击齐威远后背。齐威远猛然转身,拳头已到了胸前,哪里还来得及格挡,只好气运前胸,准备硬挨一记。

马四哥的拳头岂是好受的,这一拳如若实打实地击了上去,这齐威远必受重伤无疑。但马四哥却只将拳头递到了齐威远的胸前,就硬生生收住拳势,只是在齐威远胸前轻轻一碰,立刻后退两步,双手一抱拳道:“承让,承让。”

齐威远本就是大行家,哪里不知道这是马四哥手下留了情,也给他留了颜面,当下也双手一抱拳道:“马兄弟不必谦虚,齐威远输得心服口服,如此甚好,我也好交代了。”说完一伸手,向扶梯处一比画道:“各位请吧!齐威远任务已尽,就此告辞,但愿日后相见,能和各位把酒言欢。”

说毕衣衫一整,就向塔外走去,走得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对我们道:“各位,此塔防守除兄弟以外,尚有山东范中恒范前辈和其高徒海东青海大哥以及一个叫付海的黑道人物和一个全身都罩在一件金袍之内的神秘人物。”

“山东范前辈和海东青海大哥,都有难言之隐,还望各位能手下留情。至于驻守第三层的付海,此人出手狠辣得紧,为人也不讲什么道义,各位还需当心一点。那全身金袍的神秘人物,听说是林五通林老板重金请来的,李光荣对其都十分的恭敬,各位千万小心。”

“另外,兄弟曾听见李光荣和林五通密谋,欲借今夜之机,将各位一网打尽,似乎你们内部有内鬼泄露了你们的行踪,所以各位只要一得手,此地千万停留不得,还是尽快离去为宜。”

说完又一抱拳,也不等我们回礼,即转身步出塔门,悠然而去。待到齐威远走远,叶红衣即一挑大拇指道:“好汉子!”赫连百病也赞道:“此人倒也是一条好汉。”

我们几人一齐点头附和,我们虽然认识齐威远这人时间不长,前后总共不过二十分钟,但此人行事光明磊落,倒是极对我们几人的胃口,尤其是叶红衣、马四哥和赫连百病三人,更是赞不绝口。

黄裕文却一挥手道:“走!齐威远说我们的行踪已经泄露,想来李光荣已经设下了埋伏,此地不宜久留,用最快的速度冲上九层,救了秦姑娘后迅速离开,越快越好。”说完率先踏上扶梯,向第二层冲去。

赫连百病边跟了上去边说道:“我刚才就已经觉得奇怪,按我们事先商量好的计划,我们一冲进灵谷塔,外面盛世的兄弟就该动手,清除了李光荣留守在这里的人手,再来接应我们才对,怎么马四兄弟和这齐威远打了十几分钟,也没听到外面有个声响呢!”

黄裕文沉声道:“我们能在李光荣的手下安插眼线,他也能在我们盛世之中安排内鬼,我们的计划即已经泄露,李光荣何等样人,怎会不做出反应,只怕我们的兄弟已经遭了李光荣的算计,能否逃得了性命尚且难说,哪里还能来接应我们。”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冲上了宝塔第二层,奇怪的是,第二层塔室之内,竟然空空如也,别说守卫了,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我心中记挂小辣椒,一见第二层没人,想都不想,直接奔向扶梯,向第三层冲去。

赫连百病喊道:“老七慢点。”但我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就直上九层,救出小辣椒,哪里听得进去,“噔噔噔”一口气爬到三层,刚一露头,眼前就寒光一闪,一把单刀对着我的脑袋就直劈了下来。

我可没有赫连百病等人的身手,只是本能地将脑袋一缩,但这哪里躲得过去,那单刀可是对我的脑袋直劈下来的,就算我再缩头,也免不了挨上一刀,脑袋准被开了瓢儿。

就在此时,腰带上忽然被一股大力一抓一扯,整个人“哧溜”一下被拉了回来,顺着扶梯滑了好几阶,又被马四哥一把抓住,一带劲一提,站了起来。我这才看清,原来是紧跟在我身后的叶红衣,在紧急关头,将我扯了回来,不然我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叶红衣一把将我拉了下来,反手一甩,一把短刀已经顺着扶梯口疾射出去,另一只手单手持刀,挽出数道刀花,双脚一顿,身形向上一纵,已经顺着扶梯口蹿了出去。

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叶红衣在上面沉声道:“出来。”大家知道叶红衣已经控制了场面,急忙顺着扶梯鱼贯而出,进入了塔室第三层。

一进入第三层塔室,就看见叶红衣正和一精壮汉子对峙着,不用问准是付海了。这付海头秃无毛,虎目狮鼻,面露狂傲之色,上身没穿衣服,就打着赤膊,一身腱子肉闪着油光,下穿一条僧裤,脚穿千层底的布鞋,乍看上去还真有几分武僧的味道。

一见我们都进来了,那付海就叫道:“怎么?一个不行想要群殴吗?你们这群丧家之犬,就一起上吧!海爷一个人全都接着。”

马四哥几人见他刚才偷袭于我,心中本就火大,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冲上去一顿乱拳打死,要不是叶红衣挥手示意大家不要动,只怕早就有人冲上去了。

付海见叶红衣阻止了众人,心知叶红衣是要独力对付他,目露喜色,单手持刀,也不说话,缓缓向叶红衣逼了过来。叶红衣静静地看着付海,冷冷地道:“你不配用刀!”

付海乍闻之下,猛地一愣,随即狂吼一声,一刀向叶红衣的脑袋劈去,快若疾风,势沉力猛,这一下要是被劈着,任是谁也难逃活命。

叶红衣却不躲不让,对着迎面扑来的付海走了过去。众人一齐大惊失色,叶红衣这是什么打法?分明是在玩命嘛!自己的脑袋再硬也会被劈成两半。付海却是大喜过望,目带狠毒之色,手中单刀直劈下来。

但我们都错了!就在付海一刀即将劈中叶红衣的脑袋之时,叶红衣及时将身形一移,手中长刀飞起,一刀对准付海的前胸扎了过去。付海顿时大惊,再想收刀回防,已经来不及了,手中单刀一刀劈在叶红衣的肩胛之上,而叶红衣的长刀,则一刀将付海扎了个透心凉。

付海至死都没明白过来,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怎么会有这种打法?抬头看了看叶红衣,又低头看了看插在自己胸前的长刀,一脸的不相信。叶红衣肩胛上被劈了一刀,伤得也是不轻,却丝毫不管不顾,将手中长刀一拧,付海如遭雷击,嘴角顿时流出血来。

叶红衣依旧静静地看着付海,冷冷地说道:“我说了,你不配用刀。”抬起一脚踹飞了挂在长刀上的付海,虚劈一刀甩去长刀上的血迹,才反手抓住镶嵌在自己肩胛上的单刀,一用力取了下来。

苏色桃早就扑了上去,双目含泪,手忙脚乱地帮叶红衣包扎起来。我心中却是震撼无比,一招,仅仅一招,叶红衣仅仅一招就杀了付海,自己也中了一刀,如果时机把握得稍微慢一秒钟,现在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这哪里是高手过招,分明是拿命在赌。

赫连百病沉声道:“以血拼血,以命搏命,一刀在手,生死无惧,这才是刀的精髓所在,付海虽然可能刀法耍得不错,但缺少了这股狠劲,他确实不配用刀。”

叶红衣正在让苏色桃包扎伤口,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冲赫连百病点了点头。虽然我不懂什么刀剑,但我却不能赞成叶红衣的这种做法,刚想说话,塔外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不由得身形一顿,转头向塔外看了看,但塔外一片黑暗,哪里能看见什么。

黄裕文身形一振,轻轻叹了口气道:“是齐威远的声音,想来是遭了李光荣的毒手了,赶快走!迅速上五层。”说完转身踏上了扶梯。马四哥一顿足,也跟了上去,其余几人个个面色沉重,低头不语,默默跟在了马四哥的身后。

说实话,刚才我对那齐威远的印象就挺不错的,没想到这转眼之间,那么龙精虎猛的一条汉子,就遭了毒手,想来是因为我们的事,遭到了李光荣的嫉恨,心下惋惜不已,但眼下情势危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疾步跟了上去。

有了刚才的教训,我不敢再冲在最前面了,虽然心里仍旧焦急如焚,但好运气不是每次都能降临到我头上的,刚才要不是叶红衣及时出手,别说救小辣椒了,我自己现在都已经完了。

按照我们的计划分工,马四哥对阵齐威远,叶红衣拼杀付海,都已经圆满成功,第五层把守的是范中恒关门弟子海东青,应由黄裕文来对付,所以黄裕文一马当先,“噔噔噔”一口气冲了上去。

我们几人也紧跟其后,苍狼则紧随着我,我们七人一狼迅速冲过依旧无人把守的第四层,直接上了第五层。几人冲上第五层,却一齐一愣,第五层塔室依旧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海东青。

几人对看了一眼,一阵风一般地继续向上冲,片刻之间,闯过第六层塔室,直入第七层。一进第七层塔室,几人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在第五层没有看见海东青了,塔室之内,一清瘦老者和一精瘦汉子站在一处,静静地等我们到来。

老者约五十多岁,面容枯瘦,身材瘦长,一双耳朵奇大,鹰目钩鼻,满面严肃,极具威仪,正是山东范中恒。旁边那精瘦汉子年约三十出头,面色焦黄,身材矮小,双臂却奇长,站在范中恒身边,不用问,定是范中恒的关门弟子海东青了。

赫连百病上前一步,双膝刚要跪倒,范中恒已然出声道:“蠢材,这时还婆婆妈妈干什么?再拖些时候,只怕李光荣就会收拾了你们盛世的那些门徒,赶来收拾你们了,还不上去,等到何时?”

众人又是一愣,没明白这范中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海东青上前一步,立足站定,气定神闲,一抱拳朗声道:“各位,海东青一时误入歧途,贪恋名利,被林五通重金所惑,投入林五通麾下,家师更受我所累,被林五通胁迫,无奈之下答应前来与各位为难。”

“但家师数日前与师兄在雪山一遇,深感后悔,海东青也在家师一番开导之下,深感羞愧,痛改前非,决定借林五通让我师徒两人把守此塔第五层、第七层之机,与各位联手,救出秦姑娘,以补偿之前过失。”

众人闻言大喜,这范中恒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手,赫连百病如此骁勇,还是他教出来的,其厉害程度,足以证明。海东青也是一向名声在外,如果这两人能反戈加入我们的阵营,那我们的实力无疑顿时加大了许多。

我却看见范中恒老脸一红,面带羞愧,心中顿时明白了,敢情是范中恒没受得了林五通的诱惑,还拉了徒弟一块来。反倒是这海东青,深明大义,劝范中恒回了头,还把事情全揽到了自己身上,保全了范中恒的一世英名。

一念至此,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海东青,越发觉得此人个头虽然矮小,容貌也是一般,却有如此之心胸,当是个人物,而且举手投足之间,已经隐现一代宗师之相,只怕将来造诣,只在范中恒之上,不在范中恒之下。

但大家都沉浸在欢喜之中,哪里有人注意这些,我当然也不会说出来,范中恒能及时回头,自然是极好之事,哪里还会当面揭穿,让老英雄下不了台,权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赫连百病更是喜极而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不已。自从我们知道把守灵谷塔的有范中恒以来,最难过的就是赫连百病,范中恒是他的授业恩师,但我们这边却只有他能和范中恒相抗衡,所以他一直左右不得,进退两难。如今听闻范中恒不但不和我们为难,还反过来帮我们,怎么能不喜极而泣,就算让他磕一百个响头,他也是极情愿的。

范中恒大步走到近前,抬起一脚将赫连百病踢倒在地,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就只知道磕头吗?赶快跟我上去,看为师是怎么收拾那个小日本的。”说完大踏步向扶梯走去。

海东青上前一步,扶起赫连百病道:“师兄,还不快谢过师傅,师傅自称为师,那就是说他愿意把你重新收回门墙之下了。”

赫连百病更是百感交集,“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大声道:“赫连百病谢师傅不弃。”言毕爬了起来,疾步跟了上去,抢在范中恒前面道:“师傅,这些小贼怎需要您老人家动手,百病去收拾了就是。”

范中恒“哼”了一声,怒道:“怎么?你是看师傅老了,收拾不了那小日本吗?”眼角却隐现泪光,嘴角更是微颤不止,显然心中也是激动异常。在雪峰之上,范中恒就说过,赫连百病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如今赫连百病重归门墙,师徒重修于好,自是应该高兴,只是这范老头也忒要颜面了,口硬心软罢了。

海东青也一脸的高兴,边走边说道:“这第九层是灵谷塔的最后一层,由林五通重金聘来的一个神秘高手把守,秦姑娘就被关押在塔内。但前日师傅却无意之间发现那神秘人物竟然是一名日本人,而林五通也好像暗中和日本人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师傅本来是想携我一同离去,不插手你们之间的是非,现在林五通竟然勾结日本人来欺负我们中国人,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决定亲自出手,扬我国威。”

“日本人?”黄裕文眉头陡然一皱,沉声道:“林五通竟然和日本人勾结上了?李光荣呢?李光荣什么态度?”

海东青道:“李光荣?你是说那个白净秀气的小伙子吗?他好像还蒙在鼓里,林五通明着是听他的指挥,暗地里则玩的是另一套。”

黄裕文闷哼一声,不再说话,我们几人的心情也顿时跌至冰点,要知道我们虽然互相仇恨,一见面就是你死我活,但我们都是中国人,一家人关门打架不要紧,一旦有人联合了外人掺和进来,那就是本质上的问题了。

说话间,大家已经越过第八层,来到第九层,一进第九层塔室,我第一眼就看见了小辣椒,正被五花大绑着,歪倒在地上,双目紧闭。“老婆!”我眼眶一热,撕心裂肺般大喊一声,却不见小辣椒醒来,显然是昏迷了过去。

我刚想冲过去,却被范中恒一把抓住肩头,顿时半边身子一阵酥麻,半点动弹不得。范中恒沉声道:“年轻人,沉着点儿,别让外国朋友看了笑话。”我这才注意到,在小辣椒旁边,还坐着一个身穿和服的日本武士。

这日本武士看上去极为年轻,最多三十出头,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如女子,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呼吸极细,异常平静,身旁放着一把带鞘武士刀,全身上下,丝毫感觉不到半点杀气。

“你们来了!”那日本武士缓缓睁开双眼,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国话说了一句,随着站起身来,对我们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继续用那大舌头一般的中国话道:“日本黑龙会第一高手柳下龙寺,请多指教。”

老六“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说道:“这日本人都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的吗?我觉得自己脸皮就够厚了,没想到今天终于见到一个比我脸皮还厚的,竟然自己称自己是第一高手,不知道谦让。”

海东青却道:“不然,这人说话不温不火,外修形态,杀气内敛,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既不张狂也不自谦,好像是天经地义一般,想来是有些手段。师傅,你先歇着,我先上去探个底儿。”

说罢身形一矮,就要纵身而上,却被范中恒一把抓住肩头,按捺了下来,他不解地看着范中恒。

范中恒冷哼一声道:“此人在我们这么多人面前,依旧劲气内敛,气定神闲,光这份修为,你还要再练几年才能赶上人家,没想到我范中恒到老了还能遇上这等高手,当真是一喜事。”

说完单臂一振,将海东青推到身后,赫连百病刚喊一声“师傅”也被他挥手止住,大踏步走上前去,双手一抱拳道:“山东七星螳螂拳范中恒,前来领教。”

那日本武士看了看范中恒,点了点头,继续用那生硬的中国话问道:“范老师,我曾听林老板说你是当今中国数一数二的拳师,早就有领教之心,今日一战,甚为兴奋,范老师,请亮兵器吧!”说完单脚一挑,将地上武士刀挑了起来,一把抓住,持在手中。

刀把一入手,那日本武士单手一振,甩去刀鞘,亮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武士刀来,刀身碎锻暗光花纹,云形龙吞的鲤口,刃口闪着一抹幽幽的青光,一看就知道适合用于切、削、砍、劈、刺、挑、扫、撩等。

“好刀!”叶红衣脱口称赞了一句,那日本武士微笑着看了看叶红衣,又看了看叶红衣手中的长刀,说道:“看样子阁下也是爱刀之人,如果柳下龙寺战死于此,此刀即赠君,望君妥善保管。”

“好,多谢!”叶红衣老实不客气地答应了,看得出来,他对这小日本的这把刀,倒是真心喜欢,不过也不能怪,他号称刀王,本就极爱刀具,今日见到这等好刀,自然见猎心喜。

范中恒又向前踏了一步,沉声道:“武器就不必了,这双手就是老夫的武器,如果你的刀能切下老夫的这双手来,就是你赢了。”言毕身形一定,头也不回道:“东青,如果为师死了,七星螳螂门由你接管,百病虽然在拳法上可能会略胜你一筹,但他游荡惯了,受不得拘束,脾气又过于刚烈,就让他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赫连百病双眼一红,嘶声道:“师傅……”那海东青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头道:“弟子谨记师傅教诲,一定不会让七星螳螂拳的名头砸在我的手上。”说罢站起身来,出奇的平静。

范中恒“哈哈”狂笑道:“好!好徒儿,有你们在,我就可以安心地放手一搏了。”说完身形一矮,双手叼弯如钩,腰盘摇晃不已,摆出了架势,活像一只大螳螂。

那日本武士见范中恒已经摆开了架势,也不废话,双手持刀,高举过头,“呀”的一声,冲了过来。冲到范中恒近前,双足一顿,身形凌空弹起,手中刀势若奔雷一般向范中恒的头上劈去。

范中恒身子一侧,躲过刀锋,不等那日本武士换招,双手已经缠了上去,顺着那日本武士的手臂,连续叼击。那日本武士也确实不赖,两个虎跳,跃出范中恒的击打范围,手中刀一挥,又扑了上去。

两人迅速地缠斗在一起,日本武士手中刀大开大合,劈、扫、撩、挑、刺,招招不离范中恒身上要害部位。范中恒则挪、跳、缠、叼、啄,连消带打,进退有度,双手一旦缠上那日本武士,更会连续叼击,有时都能连击数十下之多。两人刚一接手,战斗就上升到了白热化。

一个回合、两个回合、三个回合……

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直愣愣地盯着场中激战,一方面刀光赫赫,青光疾闪,如同一道闪电一般,上下翻飞,势若奔雷。另一方面跳跃腾挪,见缝插针,进也打,退也打,攻也打,守也打,灵巧凶狠,连环如飞。

局面凶险异常,两人也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丝毫不敢大意,不管是谁稍一疏神,都有可能血染当场,一命归阴。两人也是棋缝敌手,将遇良才,双方激战了数十个回合,谁也没有丝毫落于下风的迹象,而且看这个情势,不管是谁一落于下风,输掉的都会是自己的生命。

两人又缠斗了十数个回合,仍旧不见胜负,那日本武士手中刀越来越快,范中恒的动作已经快到看不清了。我们几人个个都看得提心吊胆,一见那日本武士得利,个个都紧张到喘不过气来,一见范中恒扳回局面,又不自觉地会松一口气,思绪跟着战局的变化而不停变化。

就在此时,塔上忽然亮起数盏灯光,响起嘈杂的人声,我急忙走到塔外,站在围栏处向下看去,只见塔下不知何时聚集了数十条大汉,已经将整个灵谷塔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急忙回到塔内,范中恒明显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不自觉地有些慌乱起来,那日本武士本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趁机猛打狂劈。如此一来,此消彼长,范中恒明显落了下风。

与此同时,塔下面已经传来“噔噔噔”的爬扶梯声,而且听这声音,人数还不少。黄裕文脸上一变,叫上马四哥和叶红衣,分别守住扶梯出口,持械戒备。

不一会,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从扶梯口探出一个人头来,马四哥暴喝一声,一脚踢在那人的面门之上,那人估计都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脚踢得翻滚了下去,还撞倒了跟在他后面的几个人。

但这根本阻止不了下面的那些大汉冲上来的劲头,那个大汉刚被踢下去,又有人企图突破扶梯口,不过这次这家伙很不幸,因为他遇上了叶红衣。叶红衣等那家伙一露头,随手就一刀,正好劈在那人脑门上,随后一脚给踢了下去,引起下面一片骚动。

这一下再也不见有人企图冲上来了,显然全都被震住了,这扶梯口就这么窄,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再说了,他们只要守住扶梯口,我们也跑不掉,没必要硬上来送死。

我见扶梯口暂时安全了,又急忙去看范中恒和那日本武士的战局,谁知一眼看去,一颗心顿时又揪了起来。只见那日本武士越发神勇,周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杀气,手中武士刀狂风暴雨一般,或砍或刺或扫或削,招招不离范中恒全身要害之处。而范中恒虽然还能勉强支撑,也没有受伤的痕迹,但跳跃之间,明显缓慢了许多,喘息声也粗重了起来。

旁边赫连百病一双眼睁得如同铜铃一般,两只拳头捏得“咯咯”直响,恨不得一步冲上去将范中恒替换下来,但又怕毁了范中恒一世的英名,毕竟两打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更何况双方都是中日两国的武术高手,关系到的不仅仅是个人的名声。

终于在范中恒惊险躲过那日本武士一刀横扫后,赫连百病忍不住叫道:“师傅,让弟子来收拾这家伙吧!”谁知他这话一出口,海东青就面色一变,顿足道:“不好!坏事了!”

海东青话还没落音,场中范中恒忽然一声长啸,整个人凌空跃起,全身空门大露,竟然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飞身扑向那日本武士,双手如钩,直取那日本武士的咽喉要害。

那日本武士也是高手中的高手,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双手一抱武士刀,刀尖斜指,直向范中恒的前胸刺去。

我这门外汉都惊出一身的冷汗,范中恒凌空跃起,在空中丝毫没有借力点再改变身形,势必会直接扑在刀尖之上,那把刀可不是好玩的,这一下要是刺扎实了,准会被刺个透心凉,这简直就是自己往刀尖上扑,和送死没什么差别。

谁知道范中恒根本不避不让,“扑哧”一声扑在刀尖上,借着身形下冲之势,用力向前一冲,刀尖刺穿了他的身体,从背后露出一大截来。但这样一来,范中恒也终于突破了那日本武士长刀所能防御的范围,冲到了那日本武士的面前。

那日本武士哪里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范中恒的一只手已经递到了他的喉头,只听“喀”的一声,喉头已经被击得粉碎。几乎是同时,范中恒的另一只手也搭上了他的咽喉之处,单手一钩一抓一扯,“噗”的一声生生撕断了他的喉管,扬起一阵血雾。

我心中的震惊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以前我觉得豹子那种玩命的打法就已经够疯狂的了,今天我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疯狂。豹子那是逼人回防,趁对方手忙脚乱之时致人于死地,就连叶红衣在第三层塔室火拼付海的时候,紧要关头也是避开了要害部位。而范中恒却是出招之前,就算计好了敌人的每一种反应,故意用身体来控制住对方的武器,并拉近攻击范围,确保一击得手,真正的是以命搏命。

那日本武士至死都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松开握刀的双手,抱住自己咽喉部位,喉头“咯咯”作响,双目充满不信、疑惑和敬佩,许久方“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不再动弹。

日本武士一死,赫连百病和海东青就扑了上去,左右扶住范中恒,齐声嘶喊着:“师傅!”满脸悲愤之色。范中恒却面带笑容,单手捂住胸前,不让长刀颤动,另一只手指着塔顶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赫连百病和海东青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是不住哽咽,范中恒又笑道:“这灵谷塔原名叫阵亡将士纪念塔,又叫灵骨塔,其中有无数的英灵是因为抵抗小日本而阵亡的,今天这小日本不知死活跑到这里来嚣张,我如何看得下去。”

“可这小日本确实有两手,我毕竟年纪大了,年岁不饶人啊!拳怕少壮,论体力,我还真熬不过他了。不过,他却忘了一件事,这是在咱中国人的地盘上,我可以死,但绝对不能输!他有可能输得起,但死不起,所以,他输了。”

海东青和赫连百病早就泪流满面,不住地点头,我心头热血,也沸腾了起来,不管范中恒以前是对是错,这一件事,足以弥补他一生所有的过错,他维护的不是自己的颜面,而是全部中国人的尊严。

此时范中恒嘴角已经开始流出一股股浓稠的鲜血来,眼看着出气多入气少了,仍旧断断续续着说道:“你们两个,记住了,咱们中国人在一起,不管起了什么内讧,都无所谓,一旦有外人企图染指属于中国的东西,一定要将他们弄死!”

言毕最后一口气吐了出来,头一歪,就此西去,这个手段狠辣、性格刚烈、纵横一生、老而弥坚的英雄,终于为自己画上了一个光荣的句号。

海东青和赫连百病这两个顶天立地的汉子,顿时痛哭失声,这两人都是范中恒一手教出来的弟子,师门恩如山,自然是痛心异常。

黄裕文却留下马四哥和叶红衣两人看守扶梯入口,跑过来跪在范中恒的尸体面前,拜了三拜,沉声道:“二位兄弟,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被困在了这里,敌人占据了塔下,还请两位兄弟暂止伤悲,随我们杀下去才是正事。”

我也急忙过去拜了三拜,跑过去一把将小辣椒抱在怀中,拼命喊着老婆,老婆喊得几声,小辣椒缓缓睁开双眼,终于悠悠醒来。

我喜极而泣,一把将小辣椒紧紧搂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在小辣椒失手被抓的这几个日夜,我都快急疯了,今日终于将小辣椒救了回来,今后就算是死,我也再不要和小辣椒分开了。

苏色桃早拿了匕首挑断了小辣椒身上的绳索,见我仍旧紧紧抱着小辣椒,嗔道:“马上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了,还不快让她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只要活得过今天,还怕以后没有机会搂搂抱抱吗!”

我这才急忙松开小辣椒,简短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当然,为了避免让小辣椒担心,我急恼攻心,昏迷了三天三夜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她。

小辣椒也一边活动手脚,一边将她被捉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那天她失手被林五通擒住,我们仓皇逃走之后,没一会李光荣也就赶到了米林。要按林五通的想法,原本是要将她杀了,李光荣却不同意,认为将她关押起来更好,说是以后可以用她来要挟我。

就这样,小辣椒被李光荣打昏之后,醒来已经被带到了金陵,关押在这塔顶之上,每日有人送来饮食,除了手脚被绑住,活动不能自由之外,其余倒也没受什么苦。

同时,小辣椒还带来一个令人悲愤的消息,小辣椒在还没有被李光荣打昏之前,听见李光荣和林五通的谈话,林五通提到了豹子,说豹子一个人阻挡了他几十个人,还杀了十几个,最终浑身受伤三十余处,战死在雪峰脚下。

几人一听,顿时悲愤异常,豹子一直是我们之中最机智的一位,一直对我们有情有义,一路走来,已经和我们积累了深厚的感情,更何况他还是为了我们而死。

豹子是为了给我们争取逃亡的时间才死的,在他独自回头去阻拦林五通的人马之时,就没想着再活着回来,说会回来和我们会合,只不过是哄我们脱离危险之地的托词罢了。

豹子,是个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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