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天与花无缺并肩走出了花林。

花无缺忽然道:“铁心兰是往哪里走的?你也未曾瞧见么?”

燕南天道:“没有。”

花无缺仰首望天,轻叹道:“江小鱼此刻也不知是在哪里?……”

燕南天道:“他是何时落入那‘铜先生’掌中的?”

花无缺道:“昨天晚上。”

燕南天默然半晌,忽然又道:“江湖中又怎会有个‘铜先生’?他既有那么高的武功,我怎会未曾闻及?……你可知道他的来历?”

花无缺道:“在下只知他武功之高,不可思议,却也不知他的来历。”

燕南天冷笑道:“若是我猜得不错,他必定是别人化名改扮的。”

花无缺道:“但普天之下谁会有那么高的武功?”

燕南天道:“移花宫主……”

花无缺淡淡笑了笑,道:“家师为何要改扮成别人?家师又为何要瞒住我?这对他老人家又有何好处?燕大侠你可想得出任何原因来么?”

“我想不出……”他语声微顿,又道:“你想,那‘铜先生’会将江小鱼带到何处去?”

花无缺也长长叹了口气,道:“在下也想不出。”

这时小鱼儿已睡着了。铜先生乘着夜色,将小鱼儿又带到那客栈的屋子里,他实在想不出能将这作怪的少年带到何处。

小鱼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铜先生却只有坐在椅子上瞧着,他就像个木头人似的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只见小鱼儿鼻息沉沉,似睡得安稳已极,就像是个睡在母亲旁边的孩子似的,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他醒着时,这张脸上,不但充满了一种逼人的魅力,也充满了飞扬洒脱,精灵古怪的神气。但此刻他睡着了,这张脸却变得有如婴儿般纯真。

铜先生瞧着他这张纯真而英俊的脸,瞧着他脸上那条永远不能消除的刀疤,整个人突然都颤抖了起来。

他手掌紧握着椅背,握得那么紧,冷漠的目光,也变得比火还热,像是充满了痛苦,又像充满了仇恨。

只听“啪”的一声,柚木的椅靠,竟被他生生捏碎。

小鱼儿缓缓张开眼来,揉着眼睛向他一笑,道:“我睡了很久了么?”

“很……很久了。”他拼命要使自己语声平静,却还是不免有些颤抖。

小鱼儿笑道:“你一直坐在这里守着我?”小鱼儿身子虽不能动,腿一挺,就跳下床来,笑道:“我占了你的床,让你不能睡觉,真抱歉得很。”

铜先生盯着他的腿,厉声道:“你……你的腿没有伤?”

小鱼儿朝他扮了个鬼脸,就要往外走。

铜先生喝道:“你要到哪里去?”

小鱼儿笑嘻嘻道:“我有个毛病,一睡醒就要……就要上茅房。”

铜先生怒道:“不许去!”

小鱼儿苦着脸道:“不许去,我就要拉在裤子上了,那可臭得很。”

铜先生几乎要跳了起来,大喝道:“你……你敢?”

小鱼儿悠悠道:“一个人无论有多凶,多厉害,他就算能杀人、放火,但可也没法子叫别人不屙屎的。”

铜先生瞪着他,目中简直要冒出火来。

小鱼儿却还满不在乎,笑道:“你要我不拉屎,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立刻杀了我,否则……否则我现在就已忍不住了。”他一面说话,一面就要蹲下去。

铜先生赶紧大呼道:“不行……这里不行……”

小鱼儿道:“你让我出去了么?”

铜先生狠狠一跺脚,道:“你滚出去吧!”

小鱼儿不等他说完,已弯着腰走出去,笑道:“你若不放心,就在茅房外看着我吧!”

铜先生的确不放心,的确只得在茅房外等着。

他简直连做梦都未想到过,自己这一辈子,居然也会站在茅房外,等着别人在里面屙屎。

过了几乎快有半个时辰,小鱼儿才摸着肚子,施施然走了出来。铜先生简直快气疯了,怒道:“你死在里面了么?”

小鱼儿笑道:“好几天的存货,一次出清,自然要费些功夫。”

铜先生气得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扭过头去。

小鱼儿却笑道:“现在咱们该去吃饭了。”

铜先生大怒道:“你……你说什么?”

小鱼儿笑道:“吃饭屙屎,本是最普通的事,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难道从未听见过一个人要吃饭么?”

铜先生怔了半晌,突然冷笑道:“我虽不能禁止你……你上茅房,但却能禁止你吃饭的。”

小鱼儿道:“你不许我吃饭?”

铜先生厉声道:“我给你吃的时候,你才能吃,否则你就闭起嘴!”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笑道:“但嘴却是长在我脸上的,是么?所以,我要吃饭的时候,你就得给我吃,否则我就永远也不吃了。我若活活饿死了,你的计划也完了……你明白了么?”

铜先生一步蹿过去,揪住小鱼儿的衣襟,嘶声道:“你……你敢对我如此说话?”

小鱼儿嘻嘻笑道:“我虽打不过你,但要饿死自己,你可也没法子,是么?”

铜先生气得全身发抖,却只好装作没有听见。

燕南天和花无缺自然没有找到铁心兰,更找不着小鱼儿,他们茫无目的地兜了两个圈子,燕南天突然道:“你喝酒么?”

花无缺微笑道:“还可喝两杯。”

燕南天道:“好,咱们就去喝两杯。”

两人便又入城,燕南天道:“江浙菜甜,北方菜淡,还是四川菜,又咸又辣又麻,那才合男子汉大丈夫的口味。你意下如何?”

花无缺道:“这城里有家扬子江酒楼,据说倒是名厨。”

这时夜市仍未收,街上人群熙来攘往,倒也热闹得很,扬子江酒楼上,更是高朋满座,座无虚席。

江别鹤正一个人喝着闷酒。

这两天令他烦心的事实在太多,小鱼儿、花无缺……还有他儿子江玉郎,竟直到此刻还未回来。

突见一个大汉匆匆奔上楼,撞倒两张椅子,才走到他面前,悄声道:“花公子来了。就在下面,好像也要上楼来喝酒。”

江别鹤道:“他一个人么?”

那大汉道:“他还带着个穿得又破又烂的瘦长汉子,好像是……”

他话未说完,江别鹤面色已惨变,霍然长身而起,颤声道:“快……快想法子去挡他们一挡。”

但这时花无缺与燕南天已走上楼头,花无缺已面带微笑,向他走了过来。

江别鹤手扶着桌子,似已骇得站不住了。

只听花无缺笑道:“不想江兄也在这里。”

江别鹤道:“是……是……”

他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燕南天,只觉喉咙发干,双腿发软,一个字也说不出,竟似已骇破了胆。

燕南天上下瞧了他两眼,笑道:“这位就是近来江湖盛传的‘江南大侠’江别鹤么?”

江别鹤道:“不……不敢。”

燕南天道:“好,咱们就坐在一起,喝两杯吧!”

他拉过张椅子,就坐了下来,只觉桌上杯子、盘子一直不停地动,原来江别鹤全身都在发抖。

燕南天皱眉道:“江兄为何不坐下?”

江别鹤立刻直挺挺地坐到椅上。

燕南天笑道:“燕某足迹虽未踏入江湖,却也久闻江兄侠名,今日少不得要痛痛快快和你喝上两杯。”

江别鹤赶紧倒了三杯,强笑道:“晚辈先敬燕大侠一杯。”

他用酒杯挡住脸,心里却不禁更是惊奇!“原来江小鱼还未将我的事告诉他,但他……他又怎会不认得我了?这二十年来,我容貌未改变许多呀!”

他眼角偷偷自酒杯边缘瞧出去,又自暗忖道:“但他的容貌却改变了许多,莫非……莫非是……”

突听燕南天道:“江兄这杯酒,为何还不喝下去?”

江别鹤赶紧一饮而尽,哈哈笑道:“晚辈也早已久仰燕大侠侠名,不想今日得见,当真荣幸之至。”

燕南九_九_藏_书_网天大笑道:“不错,你我初次相见,倒真该痛饮一场才是。”

听到“初次相见”四个字,江别鹤心里虽然更奇怪,却不禁长长松了口气,大笑道:“正是该痛饮一场,不醉不归。”

燕南天拍案笑道:“好个不醉不归……来,快拿三十斤酒来!”

铜先生和小鱼儿走出客栈,夜已很深,长街上已无人迹,两旁店铺也都上起了门板。

小鱼儿背负双手,逛来逛去,好像开心得很,笑道:“你别着急,饭铺就算打烊,只要你肯花银子,连鬼都会推磨,何愁饭铺不为你开门。”

铜先生忍住怒火,道:“这里就有家饭铺,你叫门吧。”

小鱼儿道:“这家饭铺叫三和楼,是江浙菜,不行……嗯,这里还有家真北平,一定是北方菜,也不行。”

铜先生怒道:“为何不行?你难道不能将就些?”

小鱼儿正色道:“不行,一个人可以对不起朋友,但却万万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肠胃。因为朋友到你倒霉时,都会跑的,但肠胃却跟你一辈子。”

铜先生狠狠盯着他,过了半晌,才缓缓道:“世上人人都怕我,你……你为何不怕?”

小鱼儿笑道:“我明知你绝不会自己动手杀我的,我为何要怕你?”

铜先生霍然扭转身,大步而行。

小鱼儿大笑道:“其实你也不必生气,你明知你越生气,我就越开心,又何必定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只见前面一处楼上,还有灯光,招牌上几个斗大的金字,也在闪闪发着光。

“扬子江酒楼,正宗川菜。”

但这时扬子江酒楼上却已没有人了,几个伙计,正在打扫收拾。

几个人一抬头,全都骇得呆住——一个戴着铜鬼脸的人,不知何时已走上楼来,正冷冷地瞧着他。

小鱼儿却笑嘻嘻道:“你们发什么呆,这位大爷脸上戴的虽然是青铜,腰里却多的是金子,财神爷上门,你们还不赶紧招呼。”

那店伙吃吃道:“抱……抱歉得很,小店已经打烊了。”

铜先生冷冷瞧着他,忽然一抓揪住他的头发。

那店伙身子就好像腾云驾雾似的,直飞了出去。等他定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竟已坐到横梁上。身子虽未受伤,胆子却几乎骇破,头一晕,直栽了下来,若不是小鱼儿接着,脑袋不变成烂西瓜才怪。

铜先生冷冷道:“不管你们打烊没有,他要吃什么,你们就送什么上来,只要少了一样,你们这四个人休想有一个活着。”

四个店伙哪里还敢说个“不”字。

小鱼儿大笑道:“痛快痛快,和你这样的人出来吃饭,当真再痛快不过。”

他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道:“先来四个凉菜、棒棒鸡、凉拌四件、麻辣蹄筋、蒜泥白肉,再来个肥肥的樟茶鸭子、红烧牛尾、豆瓣鱼……”

他说一样菜,店伙们就点了一下头,四个店伙的头都点酸了,小鱼儿才总算叹了口气,笑道:“深更半夜的,也不必弄太多菜了,马马虎虎就这几样吧,但酒却要上好的,竹叶青还是花雕都行,先来个二三十斤。”

几个店伙听得张口结舌,这些菜二十个人都够吃了,这小子居然才“马马虎虎”,几个人怔了半晌,才吃吃道:“抱歉……小……小店的酒,已经被方才三位客官喝光了。”

铜先生冷冷道:“喝光了就到别处去买,三十斤,少了一斤,要你的脑袋!”

四个店伙只有自叹倒霉,刚送走了三个瘟神,又来了两个恶煞。

不到半个时辰,酒菜都送了上来,果然一样也不少。小鱼儿立刻开始大吃大喝,铜先生却连坐都不肯坐下来。

小鱼儿笑嘻嘻道:“你为何不坐下来,你这样站着,我怎么吃得下?”

他举起酒杯,又笑道:“这酒菜倒都不错,你为何不来吃一些,你若气得吃不下,饿坏了身子,我心里也不舒服的。”

铜先生根本不理他。

小鱼儿夹起块樟茶鸭,一面大嚼,一面叹着气,道:“嘴是长在你身上的,你不吃,我也没法子,但你这样,既不吃,又不睡,怎么受得了呢?”

铜先生忽然出手一掌,将旁边一张桌子拍得片片碎裂,他心中怒气实是无可宣泄,只有拿桌子出气。

小鱼儿笑道:“桌子又没有得罪你,你何苦跟它过不去……依我看,你不如还是放了我吧,也免得自己受这活罪。”

铜先生怒喝道:“放了你?休想!”

小鱼儿仰起了脖子,喝了杯酒,哈哈笑道:“老实告诉你,其实你现在就算放了我,我也不走的,睡觉有人保镖,喝酒有人付账。这么开心的日子,到哪里找去。”

铜先生瞪眼瞧了他半晌,一字字道:“我正是要你现在活得开心些,这样你死时才会更痛苦。”

小鱼儿放下筷子,瞪眼瞧着他,忽又叹道:“我问你,我和你素不相识,你为何如此恨我?你既如此恨我,又为什么不肯自己动手杀了我?”

铜先生仰首望天,冷笑道:“这其中秘密,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小鱼儿叹道:“一个人若是永远无法知道自己最切身的秘密,这岂非是世上最残忍、最悲惨的事。”

铜先生厉声笑道:“不错,这正是世上最残忍、最悲惨的事,我敢负责担保,这悲惨的命运,你逃也逃不了的,只因世上绝对没有人能揭穿这秘密。所以你现在只管开心吧,只要你真能开心,你不妨尽量多开心些。”

燕南天、花无缺、江别鹤,三个人都像是有些醉了,三个人摇摇晃晃,在灿烂的星光下兜着圈子。

江别鹤一生中从未喝过这么多的酒,但燕南天要喝,他却只有陪着,虽然到后来燕南天每干一杯时,他杯子里的酒最多也不过只有半杯。

只听燕南天引吭高歌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共消万古愁……万古愁……”

歌声豪迈而悲怆,似是心中满怀积郁。

燕南天仰天长叹道:“怎地这世上最好的人和最坏的人,都姓江呢?”

江别鹤吃吃道:“此……此话怎讲?”

燕南天叹道:“我那江二弟,温厚善良,可算世上第一个大好人,但还有江琴……”

说到“江琴”两字,江别鹤忽然机伶伶打了个寒颤,燕南天更是须发皆张,目眦尽裂,厉声接道:“我那江二弟虽将江琴视如兄弟手足一般,但这狼心狗肺的奴才,竟在暗中串通别人,将他出卖了。”

江别鹤满头冷汗涔涔而落,口中却强笑道:“那江……江琴竟如此可恶?”

燕南天双拳紧握,嘶声道:“只可惜这奴才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我竟找不着他……我若找着他,不将他骨头一根根捏碎才怪。”

江别鹤又打了个寒噤,酒似也被骇醒了一半,只觉燕南天捏着他双手越来越紧,竟似要将他骨头捏碎。

江别鹤忍不住强笑道:“晚……晚辈并非江……江琴,燕大侠莫要将晚辈的手也捏碎。”

燕南天一笑松了手,只见前面夜色沉沉,几个夜行人狸猫般地掠入一栋屋子里,也不知要干什么勾当。

花无缺酒意上涌,似也变得意气风发,笑道:“三更半夜,这几人必定不干好事,我瞧瞧去。”

燕南天怒道:“有我在此,还用得着你去瞧么?”

他纵身一掠,跃上墙头,厉声道:“冀人燕南天在此,上线开扒的朋友,全出来吧!”

喝声方了,黑暗中已狼窜鼠奔,掠出几个人来。

燕南天喝道:“站住,一个也不许跑!”

几个夜行人竟似全被“燕南天”这名字骇得呆了,一个个站在那里。果然连动都不敢动。

燕南天厉声道:“有燕某在这城里,你们居然还想为非作歹,难道不要命了!”他独立墙头,衣袂飞舞,望之当真如天神下降一般。

那几个人瞧见他如此神威,才确信果然是天下无敌的燕南天来了。

几个人骇得一起拜倒在地,颤声道:“小人们不知燕大侠又重出江湖,望燕大侠恕罪。”

燕南天喝道:“但江大侠在这城里,你们难道也不知道?”

几个人瞧了江别鹤一眼,嘴里虽不说话,但那意思却明显得很,无论江别鹤多么努力,但江别鹤这“大侠”,比起燕南天来,还是差得多。

燕南天喝道:“念在你们坏事还未做出,每个人打自己二十个耳刮子。快滚吧!”

那几个人竟真的扬起手来,“劈劈啪啪”打了自己二十个耳光,又磕了个头,才飞也似的狼狈而逃。

江别鹤瞧得又是吃惊,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忍不住长叹道:“一个人能有这样的声名,才算不虚此生了。”

花无缺却微笑道:“普天之下,有这样声名的人,只怕也不只燕大侠一个。”

燕南天轩眉道:“花无缺,你还不服我?”

花无缺微笑道:“他们若知道移花宫有人在此,只怕跑得更快的。”

燕南天瞪了他半晌,忽然大笑道:“要你这样的人佩服,当真不是容易事。”他跃下墙头,又复高歌而行。

江别鹤悄悄拉了拉花无缺衣袖,悄声道:“贤弟,燕大侠似已有些醉了,你我不如和燕南天别过,赶紧走吧!”

花无缺微笑道:“我只怕要和江兄别过了。”

江别鹤怔了怔,道:“贤弟你……你难道要和燕大侠同行么?”

花无缺道:“正是。”

江别鹤掌心沁出冷汗,道:“令师若是知道,只怕有些不便吧?”

花无缺微笑道:“家师纵然知道,我也是要和他一起走的。”

江别鹤怔了半晌,道:“你……你们要去哪里?”

花无缺道:“去找江小鱼。”

江别鹤身子又是一震,暗暗忖道:“燕南天现在就算还未认出我,就算还将我看成朋友,但再见到江小鱼,我还是要完了。”

三个人兜了两个圈子,也到了“铜先生”歇脚的客栈,江别鹤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这客栈燕大侠可要再进去喝两杯么?”

燕南天大笑道:“你果然善体人意……走,咱们进去!”

到了屋里,燕南天吩咐“拿酒来”,江别鹤却找了个借口出去,偷偷溜到铜先生那屋子。

他自然是想找铜先生对付燕南天,只可惜铜先生偏偏不在。屋子里虽还留着那淡淡的香气,但他却说不定早已离开此地。

江别鹤满心失望,回房时,燕南天又已几斤酒下肚了。他酒量虽好,此刻却也不免有些醉意。

花无缺也是醉态可掬,江别鹤心念一转,溜出去将肚子里的酒全都用手指挖得吐出来,再回去频频劝饮。

到后来燕南天终于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花无缺喃喃道:“酒逢知己,不醉不归,来,再喝一杯……”话未说完,也伏在桌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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