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仇恨和道德彼此交缠,当梦魇和现实不分彼此,当谎言和真实相伴而生。

当崩溃的心里充满了悲伤的罅隙,恶魔总会呼啸而入,神明沉默着叹息,没有人能数清黑暗。

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拥挤的空间里,彼此碰撞,彼此伤害。人间就像是水,从零度到一百度不等,有人心冷似铁,有人温情脉脉,还有人胸怀烈火。

究竟是谁抛弃了什么?

究竟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

姜湖转身就要走,盛遥赶紧叫住他:“你干嘛去?”

“回去换衣服逃走。”姜湖理直气壮地说。

盛遥觉得热血沸腾,逃走啊!

这么多年来,姜湖这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同志还是第一个敢在大魔王黄医生眼皮底下开遛的!这真是地球转晕了不分左右,太阳要从西边升起来了。盛遥立刻把风度和分寸全给抛诸脑后,从病床上一跃而起:“等等英雄,跑路带我一个!”

直到他们一起坐上了安捷的车,盛遥仍然觉得这事有点虚幻。

显然跑路这件事,姜湖是早有准备的,换下来的衣服,低调撤退的路线,选择的时机,要是写出来,估计能凑一部胜利大逃亡指导手册……盛遥无比汗颜地问姜湖:“说实话,姜英雄,你是不是打进医院那天开始,就在预谋这件事了?”

姜湖:“我枕头底下有一份黄医生的值班安排表,回来可以借给你复印一份。”

“还让我当从犯,”开车的安捷幽幽地说:“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很多钱。”

盛遥拍拍姜湖的肩膀:“英雄真人不露相,小的以后就跟你混了——不过老黄做完手术之前,我们赶得回来么?”

姜湖只是看着他不说话,莫名地,盛遥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某种破釜沉舟的思想感情。

盛警官颤颤巍巍地问:“你的意思是,我们赶不回来对么?”

姜湖默默地点点头。

盛遥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垂死挣扎:“那他做完手术肯定很累,没准会直接下班回家是吧?”

姜湖推了一下眼镜:“不,黄医生是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他下班之前一定会把病房巡视一遍,放心了才走。”

盛遥:“……”

姜湖安慰他:“你跟都跟出来了,现在回去也不现实,不过你可以假装他不会巡防。”

一股悲愤之情涌入了盛遥的内心,他骤然仿佛明白了什么——姜湖分明是故意在他面前提起逃跑计划,故意把他拐带出医院,因为黄医生一定认为是自己把他拐出来的。

安捷一边开车,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后座的两个人分析案情。

盛遥对灭门案更挂心一点,他说:“为什么你刚才说两件案子的嫌疑人不是一个?”

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姜湖精气神明显差了一些,他手肘撑在车门上,头靠着一边的车窗,说:“砍杀别人是一种非常极端的行为,比你经历过的任何与人对抗的经历都要激烈,甚至超过开枪杀人,绝大多数的嫌疑人都是男人,而入室杀人更是一种行为上的升级,一般人到了别人家里,潜意识中就会失去安全感,因为不是他的地盘,以行凶为目的的入室杀人犯一方面有‘自己能轻易杀死’别人的自信,一方面极端的……”

盛遥替他接下来:“凶残。”

姜湖:“嗯。”

“你推断公交车投弹犯是个细心、神经质的女人,很大可能性就是郑玉洁本人,所以和灭门案的凶手特征不符——那有没有可能分别是一男一女两个嫌疑人,他们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或者干脆就是一伙的?”

“我不能肯定,”姜湖轻声说,“我没跟过灭门案,一些细节不大清楚,只是个大概的猜测,偏差可能很大。”

“我知道!”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的宅男盛遥立刻正襟危坐起来,把他从苏君子安怡宁那里挖来的信息一股脑地和姜湖说了,细致地描绘了现场的情况。

姜湖一开始表情还算平静,却越听越皱眉。

盛遥:“怎么?”

“像你说的,成年受害者几乎被剁碎了,墙上的血字也说明,凶手处在极度愤怒的状态中,你想想如果是你,这种状态闯进一个人的家门,会怎么做?”

盛遥拼命想了想,没想出来,反而是安捷从后视镜里扫了他一眼,缓缓地说:“如果是我的话,会急切地寻找一个可以发泄情绪的地方,有些人在精神混乱的情况下会非常有攻击性,在我手里有刀的情况下,我会首先攻击来开门的人。”

“没错,”姜湖说,“如果现场像你描述得那样混乱,说明凶手处于一种极端的精神状态下,完全失去理智的人,他会先冷静地用麻醉针先把所有人弄晕吗?”

安捷说:“有没有可能当是在现场的是一个团伙?女的那个骗开了门,用麻醉针弄晕了受害人一家,然后男凶手进来行凶?”

“有可能。”姜湖冷静地说,“但是问题回来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需要他瘦小懦弱、几乎毫无攻击力的同伙去骗开房门,放倒受害人?”

“这个问题很简单,比如凶手做不到,比如是个残疾人?”盛遥接话说。

“可能性并不大,”姜湖说,“如果我是凶手,我不会带郑玉洁那样的同伙去杀人,她有一点神经质,非常敏感,容易犹豫不决,甚至不大敢当着别人的面表达自己的看法,假设凶手是个需要她辅助的残疾人,那就是说他在做什么事的时候,她可以阻止他,这种组合极其不稳定,很可能连一个案子也做不成。”

盛遥:“如果受害人让郑玉洁联想起她自己的孩子的话,她也许会把仇恨转移到他们身上。”

“杀人成功之后,她的勇气降到最低,她的愤怒和仇恨也会被恐惧代替,绝对不会狂欢一样地在受害人身上乱砍,更不会布置现场。”安捷说,“小姜,是这个意思吗?”

“唔,”姜湖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汽车爆炸案和灭门案同时进行,爆炸案并没有升级,理论上投弹犯不应该参与灭门案,可是……”

盛遥越发一头雾水,经过姜湖一分析,他反而整个事件更加蹊跷、甚至有点诡异了,他顺口说:“还能怎么样?难不成这个犯人是个三头六臂,可男可女,可老可少,一会慈眉善目一会又面目狰狞……”

姜湖眉尖突然一跳:“安叔,能快一点吗,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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