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在很多很多年以后,都忆及那年窗外的月色,也会在很多很多年以后,都忆及闯进我黑色世界中的你。

就像世界上最无畏的骑士,我亲爱的,无畏地撕开暗夜,走在光明之前。

我想化身为你的狐狸,我想……我已经被你驯化。

手脚不能动,能听到声音,有人在附近走动,大脑和肌肉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是……肌肉松弛剂么?应该好好了解一下药剂学的。

苏君子醒来以后就是这种状况,想到之前发生过什么,他的心突然沉到了谷底——金秋说门口巡逻的各位探员辛苦,如果不进来吃晚饭,就请来喝杯茶,那杯茶有问题!

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苏警官,你该醒了吧?”

苏君子睁开眼睛,他只能做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他现在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也说不出话,只能勉强地转动眼珠,他看见这是个漆黑漆黑的地方,密不透风,旁边只有金秋一个人,她正在一个一个点着的蜡烛。

女孩依旧是一身黑衣服,衬得一张脸白得像是从恐怖片里出来的。

苏君子无声地看着她——金秋,你为什么。

金秋点着了最后一根蜡烛,冲他笑起来:“苏警官一定很惊讶吧?我知道你不会怀疑我的,你是个好警察,太好了。你知道吗,我去警局的时候,看见你给我倒牛奶,又那么温柔地跟我说话的样子,让我一下子就想起他来了,当时我就想,就是你了,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苏君子的目光一直跟着她——我不明白。

金秋自顾自地说:“你们的沈队长眼睛里只有案子,一点蛛丝马迹都能让他看出些什么来,那个盛警官,他的笑容太讨厌了,表面上对人很好,其实心里不知道在转什么心思,还有……最后来问我话的姜医生,我讨厌他的眼神,那么冷漠,还非要装出一副无害的样子,太虚伪了。只有你,只有你才是真心对别人好的。”

金秋说着,脸上扬起一个有点天真的笑容:“就和他一样。至于你们那两个漂亮的女警官,我想了想,还是不要了,我已经有很多女人的标本了,再不换换样子,他会不高兴的。”

“他”指的是谁,如果苏君子现在还不明白,就枉做这么多年刑警了。

金秋夸他看着“和吴琚那个变态杀人狂一样”,苏君子觉得这句话无论正着听还是倒着听,都不像是在夸自己的。

金秋凑近他,几乎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告诉你哦,我练习了很久很久,才准备好了回来像你们复仇的,苏警官,虽然我也很喜欢你,但是我真的恨你们,是你们杀了他。”

苏君子曾经做过卧底,受过一定的药物训练,他一边听着这疯姑娘唠叨,一边注意地恢复着自己的体力——精力集中在手指上,对,被自己的身体的阴影挡住的那根手指,抬一下,抬一下,精力集中在那里,可以的,抬一下……

金秋没有注意到他,她神经质地笑了笑,站起来,准备着最后的手术用品。

盛遥把车开到金家楼下,立刻就发现了不对——之前在那里巡逻的探员们都不见了!他拿出手枪,一脚踹开金家的门,屋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人,甚至包括金秋的妈妈。盛遥小心地检查了整个屋子,没有别人的踪迹了,他摸了摸他们的脉搏,发现只是被麻醉了,看来金秋的目标不是他们……

那她的目标就是君子。

盛遥闭上眼,定了定神,深深地吸了口气,迅速地给急救中心打了电话。他一只手的手指甲狠狠地掐进自己的肉里,试图以身体上的疼痛缓解自己的焦躁。

冷静……现在需要冷静。可是君子,你到底在哪里?

桌上还放着一壶茶,盛遥用手试了一下,温的,说明他们离开的时间并不长。苏君子再怎么说,也是个身量不俗的男人,金秋一个年轻女孩子,要怎么把一个大男人拖走?

盛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突然,他的目光一缩,拐角的地方,有一个位置上有一块地方,尘土的痕迹显示,这里曾经放过轮椅一样的东西——对,金秋刚被救出来的时候腿脚不灵便,坐过一段时间的轮椅。

但是金秋家没有一辆大到足够装进一个轮椅的车子,那么金秋是亲手把苏君子推倒的,他们应该还在不远的地方。

盛遥的手脚越来越凉,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头顶——不,冷静,冷静,再想想……

这时他的手机再次疯狂地响起来,盛遥接了没说话,把听筒静静地放在耳边。

沈夜熙急了:“盛遥你在哪里?”

“金秋家里,所有人都被麻醉了,我叫了急救,救护车一会就到,金秋和君子不知去向,轮椅被推走了。”盛遥平平板板地说,“我觉得他们走不远。”

“姜湖。”沈夜熙低吼一声,那边大概是免提。

姜湖以一种异乎寻常的超快的语速说:“对于金秋来说,我们可以认为她的人格、她的感情是完全依附在吴琚身上的,她在杀害了那么多的人以后,胆子大到跑来警察局设计复仇,那么她将把苏哥视为她给吴琚最好的献礼,她带苏哥去的地方,肯定是一个仅仅对她和吴琚两个人有意义的地方。”

那边传来翻阅东西的声音,姜湖小声说:“把之前吴琚的案件回顾一下,看看那时候的受害者有没有和金秋有联系的,快。”

“既然盛遥说他们走不远,会不会苏哥他们就在她家附近,比如金家车库什么的,有地方还……”这是安怡宁在说话。

她还没说完,就被姜湖截口打断:“不可能,快找。”

安怡宁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弄得一愣,姜湖立刻反应过来,低低地道了声歉:“对不起,我的意思是,金秋是个自负非常聪明,胆子很大的人,她敢在自己家里制造虚假证据,引我们上当,就不会带苏哥去那么、那么、那么……”

姜湖不能说话太快,不然他的语言跟不上思维,脑子里反应不出合适的词汇,顿时成了个满头汗的结巴。

“就是说不可能是那些非常显而易见的地方,一定要有某种意义的对吧?”安怡宁笑了一下,不以为意,也丢给他一打东西,“快帮忙。”

沈夜熙转头问他:“为什么你提出要追查和金秋有关系的受害人?有什么根据?”

姜湖飞快地翻看着资料,看来他的阅读技巧倒是不错,就是表达能力不大行,是个“哑巴汉语”的受害人。这回他好好组织了一下语言,恢复了正常语速:“吴琚把人‘物化’,他抓到一个受害者以后,一般会把受害者当成满足他欲望的工具,不会和他们相处太久,金秋被绑架的时间很长,而最后她居然还能在吴琚手上活下来,我猜想他们之间进行过一些……嗯,互相交换有利的……”

沈夜熙:“你怀疑金秋和吴琚之间进行过某种交易。”

“对,就是那个意思。”姜湖频频忘词,表情有点懊恼。

杨曼插嘴问:“所以你觉得吴琚让金秋活下来,是因为她为他提供了什么东西?比如……另一个猎物?”

姜湖点点头:“嗯,我研究过琥珀杀手的案子,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能打动吴琚的东西不多。”

时间就像刀子,一下一下地凌迟着盛遥。

突然,他听见电话那头杨曼一声惊呼:“找到了,当年有一个受害者,叫李苏,是金秋的大学同学,住得也不远,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在金秋被失踪后半天,也相继被绑架,她的尸体后来被发现……”

杨曼说到这,使劲摇了摇头,隐约指向的真相让她忍不住全身发冷。

“怡宁,你马上联系李苏的家人,十万火急,希望他们能配合,快!”沈夜熙握着方向盘,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路面,“盛遥先别挂电话。”

姜湖连忙补充:“重点是金秋和她是怎么认识的,什么地方是她们俩一直在一起玩的?”

安怡宁办事相当快,有时候他们都怀疑这女人脑子里是不是装着整个城市的户口信息。让他们松口气的是,虽然李家面对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和电话那边的警笛声有点不知所措,但到底还是合作的。

片刻,安怡宁汇报说:“李苏的父亲告诉我,李苏小时候和金秋是很好的朋友,金秋那时候因为父母娇惯太过,不大会和同龄孩子交往,一直比较受排斥,直到遇见新搬过来还没有适应环境的李苏,两个女孩那时候经常到李家楼下的一个独居的老人家里玩,后来老人去世,子女把他的房子租了出去,但是老人把自家改成旧物仓库的车库钥匙交给了金秋,于是……”

“怡宁,那个仓库在什么地方?”沈夜熙打断她。

安怡宁飞快地报了个地址出来,话音落下的同时,盛遥那边的电话猛地被切断了。

沈夜熙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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