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道内,林东东在石林的身边躺了下来:“石林,我知道你恨文向东,可我知道,他和同志们都会在外面想办法救我们的。”

石林:“他是想办法救你。”

林东东:“你说话别太损,别把人看得……石林,今天要是……你害不害怕?”

石林:“……我、我害怕,我知道害怕的滋味。我那次排哑炮,也害怕了,吓得我腿发抖,直跑厕所。”

“我看见了,你根本就没进厕所……真丢人……我当时想,石林一点儿都不男子汉,真没用……可是……现在我也害怕……真的,我想哭……石林,抱住我……我不想死。”林东东把头贴到了石林的怀里。

石林轻轻地把胳膊放到了林东东的肩头:“没想到,怀抱美人的感觉这么的好。”

林东东破涕为笑:“你什么东西啊……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不老实。”

石林:“人到要死了,才知道什么是遗、遗憾。”

林东东:“对不起,石林,我答应文向东了……本来说,这几天就结婚的。”

石林:“我听说了……我、我下辈子吧。”

林东东:“石林,我知道我们不能够,可是,我要告诉你,我是、我是喜欢你的。”

石林:“这话我不能说,我到死、到死都不能说,那会犯纪律的。”

林东东:“……”

石林双手搂住了林东东。林东东也用手搂住了石林:“石林,看起来,我们、我们是要死在这儿啦。”

塌方的面上,战士们光着脊梁都在挖石渣。文向东也只穿了一件背心和大家一起挖。

文向东:“三连长,十五分钟一换,加快速度!”

三连长:“是!”

洪丰收、孟林也都干得汗如雨下。夜色渐渐暗下来,宣传队的同志们都在坑道口外焦急地等待……

坑道内,林东东的声音微弱:“石林,你,你没事儿吧?”

石林:“我、我还行,就是、就是一阵阵地迷糊。”

林东东:“石林,你要坚持住啊!他们一定在想办法,想办法救我们……你同我说话,你千万别睡着。”

石林:“就这样、这样抱着你睡过去,我也死、死而无憾了!”

林东东:“石林、石林,你睁开眼、睁开眼。”

石林极力地睁开了眼睛:“东、东东,我长这么、这么大,还没吻过女、女孩儿……真不知道是、是什么、什么滋味……”

林东东哭了:“我也没有,我从来就没有过……真的……”

石林:“我今、今生是不、不行啦,我动不了……来生吧……我一定、一定不放过……放过你……”

林东东突然把嘴唇贴到了石林的嘴上,石林已经没有反应了,他昏死过去。林东东哭着吻着石林:“石林,你早就该吻我,你这个傻瓜……”她使劲地抱着石林,泪如雨下。

夜已深,大家还在抢救。文向东、洪丰收、孟林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了。文向东和孟林跪在地上,使出全力用铁耙子往簸箕里装石渣。李连长走过来:“副团长,你不行了,你得下去休息。”

文向东:“李连长,不准停,必须全力。”

正在这时,前面的战士叫了一声:“连长,挖开了!”众人一下子振奋起来。李连长扶着文向东站了起来。

文向东:“快,把洞挖大,鼓风机,快,抬过来。”

坑道内,林东东和石林都已经昏过去,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堵死的坑道口被逐渐挖大了。

文向东把头伸了进去:“林东东,你在吗?林东东……”没有人回答。战士们拼命地把洞口挖大,文向东钻了进去。洪丰收、孟林、李连长、士兵们也都钻了进来。

看到拥抱在一起的石林和林东东,大家都有些愕然。表情复杂的文向东赶紧从身上脱下衬衣,盖在林东东身上,将她抱起。孟林和洪丰收抬起了石林。

文向东抱着林东东从坑道口出来,蒋秀美、许歌风、何红等人立即接过林东东上了救护车。文向东一下子瘫在了地上。“快来人!”几个士兵上来,架起了文向东……

团卫生队,林东东已经醒过来,但看上去很虚弱。刘队长翻了翻她的眼皮,又摸了一下她的脉搏,冲旁边守着她的蒋秀美交待:“行啦,没事儿啦,她的身体出奇的健康……你们这对野丫头哎……噢,不要让她多说话……有事儿叫我啊!”刘队长带着卫红卫走了出去。

蒋秀美:“东东,你们差一点儿吓死我。”

林东东:“秀美,石林怎么样?他没事儿吧?”

蒋秀美笑道:“不敢和你开玩笑了……告诉你吧,他没事儿,就是还没醒过来呢……医生说了,要不是你及时抢救,处理了伤口,光他失血,人就早完了。”

林东东:“那就好。”

蒋秀美:“东东,暴露了吧?你就是喜欢石林。”

林东东:“说什么呢?”

蒋秀美:“他们说了,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两个人抱得那个紧,拉都拉不开。”

林东东垂下了头,脑中立刻浮现出那一幕:她突然把嘴唇贴到了石林的嘴上,石林已经没有反应了,他昏死过去。她哭着吻着石林……

蒋秀美:“哎,你可有个思想准备啊!是文副团长把你们从坑道里救出来的,到时候……”

正在这时,文向东推门进来,他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和洒脱:“小蒋在这里啊!她好些了吗?”

蒋秀美站了起来:“副团长来了。东东好多了……噢,你坐吧……医生不让多讲话啊……我出去看看。”秀美说着走了出去。

文向东坐到了林东东的床边,拉起了她的手:“东东,出了这个事儿,我才知道我是多么地爱你,当时我就想,我要是救不活你,我也就不活了。”说这话的时候,文向东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谢天谢地,总算是老天可怜我文向东,总算把你救出来了。”

林东东感动地看着文向东,不知说什么好……

洪丰收和孟林面对面坐在床上抽烟。

洪丰收:“老孟,事情不太好,昨天送柳主任走,他很不满意。一是你打于子明,不管怎么说,你不该动手,这很被动……再就是石林和小林……虽然说小林是为了给石林治伤,可是两个人不穿衣服,还抱在一起……”

孟林:“我用党性保证,他们两个不会有那种事儿。”

洪丰收:“这我们知道,可是那么多的干部、战士都在那里看着,不要说我们没法解释,咱们替文副团长想想……这……”

孟林:“我想文向东不该有什么别的想法,人都要死了,谁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啊?”

洪丰收:“是,这是你们宣传队的事儿,我不该多管了。”

孟林:“你看你这个老洪,说什么话啊?拿我当什么人了?”

洪丰收:“你要是还让我说话,那就赶紧,让小林和文向东结婚。”

孟林:“怎么搞的,像我在这里拦着似的,好,我以队长的名义下命令。”

团卫生队,林东东坐在床上,听了孟林的话,显得很平静:“我本来就想告诉组织,我想结婚了。”

孟林意外地:“是吗?”

林东东:“是,这样,对……对大家都好。”

孟林:“那就好。”

文向东在办公室里看地图,洪丰收走了进来:“副团长,最新消息——林东东正式向组织上提出要申请结婚了。”

文向东兴奋地:“真的?太好了。哎,老洪,猪头这次你一定得收了,你说吧,多少斤的?”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团卫生队,文向东拉着林东东的手坐在床上。林东东平静地对文向东说:“向东,我有个要求,你要是同意,咱们马上就登记。”

文向东:“如果是拿这个作为交换条件,我当然什么都同意了。”

林东东:“我是想,我还小,我不想马上就……马上就和你住在一起,等这次宣传队演出结束了,见了我的父母亲以后,咱们再正式住在一起,行吗?”

文向东的脸色暗下来:“闹了半天是个缓刑啊?”

林东东:“向东,你可是答应过的啊?”

文向东:“那还有什么说的?按你的办吧!哎,仪式总得办一个吧?不然,弄得我这个副团长也太没面子了吧?”

林东东笑了:“当然,我高攀副团长的事儿,怎么能不风光一下呢。”

文向东:“讽刺我?哎,告诉你一个最新消息,我现在不是副团长了,今天来的命令,我的副字去了,成了正团长了。”

林东东:“啊?不会吧?有提拔这么快的吗?”

文向东:“本来组织上就准备把我一下子提成团长,为了影响小一些,才分了两步,三个月……噢,咱们边防部队,胆子就是小。外军区有从连长一下子提成师长的呢。”

林东东若有所思地:“你可是双喜临门啊!”

石林已经好多了,只是一条腿还吊在半空中。蒋秀美在病房里为他削苹果:“怎么,怀抱美女的滋味很好吧?好啊你石林,人不大,资产阶级思想还挺严重的啊!”

石林:“天地良心,我那个时候已经人事不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哎,没给林东东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蒋秀美脸一黑:“怎么没影响,文副团长当时就急了,回来以后就表态了,说是林东东不可靠,不是他想要的人,决定……”

石林:“吹啦?太好了!”

蒋秀美:“看你就是坏人吧!盼着人家吹啊?告诉你吧,人家决定加快步伐立即结婚,不让阶级敌人有可乘之机。”

石林脸青了:“啊?”

蒋秀美:“怎么着?你不高兴了?”

石林:“啊?哪儿能呢,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林东东嫁了个年轻干部,怎么能不高兴呢?这小子前辈子是学雷锋标兵,积了不少德吧?”

蒋秀美:“怎么听着你说话的味儿不对啊?告诉你吧,还有一个好消息呢。”石林疑惑地看着秀美。

蒋秀美:“文向东正式提升为黑山岛团团长,噢,也是你的顶头上司。”

石林:“乖乖,这年头幸福的事情太多了。”

文向东把宿舍布置成了新房,一片喜气洋洋。宣传队的队员们在闹洞房。文向东、林东东被推着咬苹果……蒋秀美站在人群外,呆呆地看着被人“折磨”的林东东和文向东,左太行的脸孔突然浮在眼前,无名岛海边她与左太行在水中激情的场景清晰起来……

病房里,石林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无名岛上,左太行在拉琴,《一条小路》的旋律缓缓流淌……

屋里只剩下文向东和林东东。文向东喝多了,他使劲把林东东搂在了怀里。

林东东:“向东,你喝多了,我去给你倒茶。”

文向东把林东东搂得更紧了:“东东,你终于属于我了……你终于投入到我的怀抱里了……我真高兴啊。”

林东东:“向东,来,坐下,我给你……”

文向东突然把林东东抱起来丢到了床上,他不顾一切地扑到了林东东身上。林东东一边抵抗,一边说:“向东,别,别这样,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文向东已经迫不及待了:“咱们是说好了,可是,一个男人在这个时候,还管什么说好了不说好了……”文向东借着酒劲强吻下去。

林东东:“别,向东,你听我说,你听我……”

文向东火大了,伸手就打了林东东一个耳光。林东东被打得一怔。她见文向东还没有停手的意思,突然伸起腿来,一脚便把文向东踹到了地上:“告诉你文向东,我可是有功夫的,你别欺负人。”

文向东一个狗趴摔到了地上,他突然清醒了。他呆呆地跪了一会儿:“东东,我喝多了,对不起……给我点面子,你、你别走……我睡到外面去……”文向东站起来走出了房间。林东东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

上午,林东东来到了团卫生队办公室:“队长,忙呢?来……”说着把一包糖放到了队长面前。

队长:“好啊,我们的林东东也成了家了,好。哎,英雄美女、才子佳人,大家都羡慕得不行啊。”

林东东:“队长,您就别跟着起哄了。哎,我今天来看看石林,他的伤怎么样了?”

队长:“你不知道?石林转院了。”

林东东:“转院?什么意思?”

队长:“这是团领导的意思,说是咱们这里条件差,转大陆野战医院了。”

林东东:“噢……团领导的意思?哪个团领导啊?”

队长:“是……是政委的意思吧?”

林东东一脸不解……

宣传队员们坐在交通艇上。林东东和蒋秀美坐在船头,各自想着心事。蒋秀美轻轻地碰了一下林东东。

林东东:“什么?”

蒋秀美:“东东,借五块钱。”

林东东:“又借五块钱?都几个五块了?什么时候还啊?”

蒋秀美:“不要那么小气嘛,你一个月几十块,还有个团长丈夫,不就五块钱吗?你生了孩子,我给你当几年保姆,不就结了?”

林东东打了一下秀美,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钞票:“你又去看左太行了吧?我可是告诉你,看他可以,可是不要违反纪律,知道吗?”

蒋秀美:“规定是战士不准在驻地谈恋爱,我又没在驻地谈恋爱,怕什么?”

林东东:“鬼丫头,说露了吧?还是和他在谈恋爱啊!”

突然,蒋秀美一下子歪在了船头,冲着海里呕吐。林东东上来捶她的背:“哟,这是怎么啦?你不是不晕船吗?”

蒋秀美擦了一下嘴:“谁知道啊?是不是昨天没睡好啊?”

宣传队队部,孟林正和一个队员谈话,林东东推门进来:“哟,你们有事儿啊?我等一会儿再来。”

孟林:“小林,我们说完了,你坐吧。”队员起身出去。

孟林:“小林,有什么事儿吗?”

林东东:“队长,明天是星期天,正好又不演出,我想请个假。”

孟林:“没问题,你结了婚这都好几个月了,也没有回岛。”

林东东:“我不是进岛,我是想出岛。”

孟林:“出岛?干什么?”

林东东:“我想去看看石林……不管怎么说,是石林救了我,打那以后,我、我还没见过他的面呢。”孟林犹豫着。

林东东:“队长,你也信那些话吗?再说,我现在都是结过婚的人了,人总要有点儿良心吧!”

孟林:“小林,你别急,我不是不准你的假,有些事儿,我还没有告诉你……石林他、他不在医院了。”

林东东:“他出院了?怎么没回来啊?”

孟林:“石林是出院了,可是,他回连了。”

林东东:“啊?为什么啊?”

孟林:“我实话跟你说吧,你们被救出来以后,是有些传言。我们组织上也有些压力,上次文团长找了柳主任,坚决要求把你调出宣传队,回团卫生队去……理由当然主要是这个原因。你是宣传队骨干,又在负责女兵班,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所以,组织上就决定,让石林回连队了。”

林东东:“啊……你们怎么能……你们还是不信任我们啊?”

孟林:“小林,不是我们不信任你,是你丈夫信不信任你。文团长现在很受重视,大家都在维护他,这样做,对你、对石林、对你的家庭都有好处,是不是?”

林东东脸色变得苍白:“队长,我不怨……”说着,林东东跑了出去。孟林叹了一口气……

车子岛连,一艘运水船靠上了码头,石林提着行李下了船。

文书接过石林的包:“后进战士回来了?这次不走了吧?”

石林笑着捶了文书一下:“怎么样?家里又捎酒曲来了吗?什么时候再做酒酿啊?”

文书:“你还敢喝啊?”二人说笑着进岛。

连部,连长笑着和石林握手:“来,石林,我来介绍,这是新来的汪指导员。老汪,这就是石林。”石林向汪指导员敬礼。

汪指导员:“石林,听说了,演土匪兵的吧?好好,连长,你们谈,我去班里看看。”石林坐下。

连长:“石林,报上写的你别往心里去,咱们可是死过一回的患难兄弟。”

石林:“连长,你不用说,这都是那些写文章的人写的,有你什么事儿啊?再说,我不就是一个后进战士吗?到现在,连个团员都不是。”

连长:“石林,有你这句话就好。怎么着?这次又因为那个什么林东东的事儿吧?”

石林:“连长,一句话说不清。你不想想,人家嫁给新团长的人能看上咱?是不是?算我石林倒霉,芝麻掉进针鼻儿里,寸劲儿。”

连长:“不说这些了,上面也没说什么,这就过去了。哎,回来也好,咱们踏踏实实地搞好连队工作,进步快。哎,你现在可是参加过要塞宣传队的,了不得,是文艺骨干,把咱们连的文化工作好好地带一带。”

石林:“连长,我既回来了,你放心,我一定安心工作。”

连长:“好。还有,就是你的工作……你们班长复员了,现在李方当了班长,我和指导员商量了,你就担任副班长吧,是有点委屈你,过了这一阵儿,咱们再调整,你看怎么样?”

石林:“连长,你放心,我保证安心工作,服从李方的领导。”

连长:“这我相信……”

“报告。”李方在外面喊。

连长:“进来!”

李方从外面进来,一见石林,二人一下子抱在了一起……

早晨,林东东洗完脸,端了脸盆进屋。蒋秀美还坐在床上发呆。

林东东:“咦,你怎么这么老实啊?赶紧洗脸啊?一会儿还要排练呢。”突然,蒋秀美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门后呕起来。

林东东脸色大变:“秀美,你是不是……”秀美一边用袖子擦着嘴,一边呜呜地哭开了……

队部,孟林一捶桌子,脸色阴沉:“我要处分她!太过分了,还有没有基本的政治素质了?啊?你这个林东东,班长怎么当的?你的战士都、都大了肚子……都那么长时间了,你就、你就一点儿不知道?”

林东东:“我就看见过她呕吐,我哪儿知道这就是……哎哟,她也笨死了。”

孟林:“你还想让她多聪明啊?啊?你这个林东东,班里出了事儿,你也跑不了责任!”

林东东:“这我知道,可是,现在不是说责任的时候,现在是说该怎么办的时候!”

孟林:“不说责任说什么?你说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赵冬梅推门进来了:“老远就听见你的驴嗓子,出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啦?”

林东东高兴地扑了上来:“班长。”二人搂成一团。

孟林也十分意外:“哟,这怎么说的,说来就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赵冬梅:“怎么着?不欢迎啊?”

孟林:“嘿嘿……”

“光笑,快和班长亲热亲热。”说着,林东东把赵冬梅推向孟林。

孟林:“亲热就亲热……来,抱一下!”

赵冬梅打了孟林一下:“去!”

林东东笑着往外走:“我先回避。哎,十分钟啊。”

林东东走后,赵冬梅和孟林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赵冬梅:“你瘦了。”

孟林:“你黑了,也瘦了。”二人坐下来,“娘好吧?咱们妹妹呢?”

赵冬梅:“她们都好,我回了家,娘轻省了不少,身体也好多了。”

孟林:“哎,你怎么来了?”

赵冬梅:“没事儿我哪敢来啊?我是接着了秀美的信……她怕你……”

孟林:“这个鬼丫头,这些事儿上挺聪明啊!我轻饶不了她。”

办公室,柳主任向孟林做指示:“……这可能是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上级要求我们要塞区,在一个月内,抽调六百名士兵,组成一个加强营,奔赴前线,准备参加边界的自卫反击作战。这是个紧急任务,政治部党委要求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一台小节目来,欢送去前线的勇士,明白了吗?”

孟林站起来:“明白了。”

车子岛连全连战士端坐在食堂里收听广播。饭桌上,放着一台老式收音机。“……他们这些惨无人道的罪行,比之当年的法西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中国人民是可忍,孰不可忍,决不答应。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英勇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已经严阵以待……”

连长小声对指导员说:“听这个意思,是有点儿意思啦。”指导员皱着眉头点头。石林坐在队伍中,神色严峻起来。

队部,孟林在一旁抽着烟,不说话。蒋秀美不停地在哭。赵冬梅、林东东在一边叹气。

孟林:“哭哭,这个时候哭了,犯纪律的时候干什么去啦?再哭我就……”蒋秀美一下子不敢哭了。

赵冬梅:“你那么凶干什么啊?就没你这个队长的责任啊?”

孟林:“这都是你当班长带出来的好兵!”

林东东:“好了,你们二位就别再上火了,都是我的责任,没有管好班里的同志,我请求处分。可是,目前的事儿是秀美怀里的……队长,求求你了!”

孟林:“求我有什么用?这一天长似一天的,谁也没辙儿啊!”

蒋秀美又抽泣起来。

林东东:“我的小姑奶奶,你先静一静。我们这不替你想办法吗?哎,太行知道了吗?”蒋秀美摇摇头。

孟林:“怎么又岔到……他知道又有什么用啊?还嫌不乱啊?”

赵冬梅:“这么着吧,夜长梦多,他们二人现在也不是要孩子的时候,下决心吧,把孩子打掉,趁着还不大。”

蒋秀美吓了一跳:“啊?打掉?”她又捂着嘴哭起来。

赵冬梅:“你们都说话啊!”

林东东:“我们有什么说的啊?孩子又不是我们的,秀美……”

赵冬梅:“别再问她了,她现在都傻了……哎,老孟,你抬抬手吧,给半个月假,我陪秀美回家。”

孟林站了起来:“我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不准外传,部队要选调兵员上前线作战,政治部党委已经给了我们任务,要组织新节目,欢送上前线的战士。”几个人都严肃起来。蒋秀美也不哭了。

孟林:“这也是个机会,不演出了,有时间了。秀美,你表个态吧,你赵姐的意见你同意吗?”

蒋秀美:“我现在还有什么意见啊!我听赵姐的。”

“好吧,我豁出犯纪律去了,给你们半个月的假……这真是作孽啊。”孟林站起来,推门走了出去。蒋秀美又哭了起来。

林东东:“好了,秀美,你真是会挑时候啊……”

会议室,文向东在主持会议:“……废话不说了,开宗明义,我先传达要塞命令,然后由政委做动员。形势大家都知道了,仗是一定要打了。而且,咱们团的任务也下来了,总共要在我们团先调五十名战士……噢,干部名额还没下来……下面,我公布一下团党委决定给各连队的选兵名额:‘团通讯连两名,小黑山岛连四名,车子岛连四名,高山连四名……’”

码头,赵冬梅和蒋秀美就要上船了。蒋秀美回过头拉住林东东的手:“东东,无论如何你得帮我写封信告诉他,不管怎么说,他有孩子了……东东姐,答应我……”

林东东叹气道:“我答应你……这是一百块钱,你带上。”林东东把钱塞到了秀美的口袋里。

“你告诉他,我真的不想打掉孩子,我不想……”蒋秀美哭着跟赵冬梅上了船。林东东不忍再看,回头要走。蒋秀美回头大声喊道:“东东……拜托了……”林东东的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

全连的战士都端坐在食堂里。汪指导员在讲话:“……这是上级党组织对我们的信任,也是全国人民对我们的信任,要在我们车子岛连选调四名优秀的士兵,参加要塞区组成的赴前线作战部队,为打击侵略者、保卫我们社会主义伟大祖国,为保卫我们伟大的文化大革命胜利成果而英勇作战。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刻真真正正地到了。我号召每一个党员,每一个团员,每一个革命战士,都拿出我们对祖国、对人民的一颗红心来,响应这最伟大的召唤。争当慷慨赴死的勇士,为党和人民争得荣誉,把自己的名字镌刻在历史的光荣榜上……好,下面请连长做指示。”

连长站了起来:“指导员讲得好,各班回去认真讨论。没的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朝,这个时候到了。我们都是热血男儿,五尺汉子,不能当脓包软蛋,谁愿意接受这个考验,谁就报名。当然,支部还要根据情况进行研究,最后决定。来,石林,指挥大家唱个歌,长长咱们的革命豪气。”

石林站起来,走到队伍前面:“向前,向前,向前……预备……唱!”全连战士跟着唱起来……

夜晚的无名岛一片死寂。左太行呆呆地站在岸边望着大海的深处……回到屋里,左太行点起马灯,屋里有了亮光。他拿起一支粉笔,在石墙上又画上了一道——那里已经有好几个“正”字了。左太行数着:“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丢掉粉笔,左太行来到床边,拿起了收音机……

深夜,林东东还在写信:“太行,秀美让我给你写这封信,当你收到我这封信的时候,可能秀美已经躺在要人工流掉你们孩子的手术床上了……”

左太行听着收音机,他兴奋地睁大了眼睛,突然喇叭里传出了一个异国女性说中国话的声音:“……这位被废黜的前中国领导人的出现,暴露了一个信息,他可能又重新回到了权力的中心,重新执掌他曾经失去的权力。目击记者称,在场的几万名观众对他报以了热烈的掌声,证明了他在他的臣民心中的地位……”

左太行一下子跳了起来:“解放了,父亲解放了……我们又解放了?太好了……太好了!”左太行喜极而泣地冲出了石屋。他激动地跑到了海边,冲着茫茫夜海大声地吼:“我们又解放了,我们又重新站起来了……”

林东东走进了司令部收发室,她找到了海带养殖场的信箱。“韩收发,养带场他们几天来拿一次信啊?”

收发:“林护士啊?你好,他们三天来拿一次。”

林东东:“我有封信,放里面可以吗?”

收发:“没问题,放里面吧。”林东东认真地把信投到了信箱里。

班务会上,李方在发言:“两报一刊的社论我念完了,学习文件阶段,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咱们下面就进入到发言讨论阶段。我先说说我对选调工作的认识,然后大家再自由发言。我认为,帝修反亡我之心不死,世界上还有不少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革命战士就是要胸怀祖国、放眼世界,消灭帝修反、解放全人类,让我们胜利的旗帜插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的发言完了,下面谁说?”

小郑:“报告,我说。”

李方:“好,小郑同志发言。”

电话台前,林东东拿起了电话:“五一总机吗?请给我接车子岛连……谢谢。”车子岛连的电话响了。文书接听电话:“喂,车子岛,请问你是……”

林东东:“你好,我是、我叫林东东,我是要塞宣传队的……噢,我是你们团长的爱人。”

文书大惊,赶紧捂上电话:“连长……”

连长正在看文件,听了文书的声音,有些纳闷儿:“怎么回事儿?你让鬼掐着了?”

文书指着话筒,轻声说:“那个什么……团长爱人。”

连长:“什么团长爱人……哟,你是说……那个林……和石林……”

文书:“对对。”

连长急了:“你快接啊?看她说什么?”

文书:“哎哟……哎……哎,我是连部文书……您有什么指示啊?”

林东东:“你好,我就是想请你们连的石林同志接个电话,您能给叫一下吗?”

文书又捂上了电话:“连长,她、她找石林……”

连长:“快答应,去叫啊!”

文书赶紧冲电话说:“请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叫。”文书放下电话,拔腿就跑……

轮到小郑发言:“……总之,我们要身在小岛,胸怀天下,消灭帝修反,全球一片红。我的话完了。”

石林:“那我来说两句吧?噢,报告!”

李方:“请副班长发言。”

这时,文书伸头喊了一声:“石林,接电话!”

石林:“班长……”

李方:“你去吧,其他同志接着说。”

石林走出来问文书:“谁的电话?”

文书:“她说是团长爱人。”

石林:“团长爱人?”

文书:“哎,是不是就是你们在坑道里面……那个……”

“噢,你告诉她吧,我在站岗,不能接电话。”说着,石林就要往屋里走。

文书一把抓住石林:“哎,石林,是团长夫人啊,你说不接就不接啊?我们可担待不起,走、走……”文书拉着石林就走,石林无奈地跟在后面。

文书拉着石林走了进来,示意他接电话。石林想了一下走到桌旁拿起电话。这时连长起身,示意文书,二人准备出屋。突然,石林一下子挂上了电话。连长和文书都愣住了。石林一边往外走,一边对二人说:“再有她的电话来,就替我说不在。”

文书:“哎,这么小的岛,说不在,人家也不信啊!”

石林已经走远了,文书还在纳闷:“这是什么事儿啊。”

林东东听到电话挂断了,一脸诧异。她又拨了一下电话:“五一总机吗?对不起,请再接一下车子岛连。”

电话又响了。文书为难了:“连长,你来接吧,我真是……我不敢……”

连长叹了口气,上前接听电话:“对,是车子岛,对不起,刚才电话断了。噢,刚才去叫了,可是石林在岗上,下不来,对不起。”

“噢,是这样……请您告诉他一声吧,请他回个电话,或是来个信……谢谢啦。”林东东挂上电话,神情沮丧。我是不是不该再给他打电话?可是,他要是这次被选为上前线的战士,可能就会再也见不到了……这个该死的,怎么也不来个信啊?他在站岗?站岗也可以找个人代一代啊!他不想接我的电话?为什么?林东东一边想着,一边往宿舍走。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林东东眼睛一亮,转身赶紧抓起电话:“谁啊?我是林东东……”

“我就是找你,真巧,哎,等谁的电话呢?这么兴奋?”传来的是文向东的声音。

林东东:“是你啊?什么兴奋?你听岔了吧?”

文向东:“东东,你把你老公的模样都忘了吧?多长时间了,你也不来看我?”

林东东:“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多忙啊?”

文向东:“你忙,你忙,哎,我去看你……要塞要召开团以上干部会,就在你们招待所,这回正好了吧!”

林东东:“噢,是吗?”

文向东:“听着怎么不高兴啊?好了,不多说了,见面聊吧,挂啦?”

林东东放下电话,长叹了一口气:“我这是怎么啦?对丈夫总是……我是不是真有毛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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