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达室门开了,一位年长的男子走了出来,伸了一下懒腰。瘫坐在门口的李丽芳费力地叫了一声:“张伯——”张伯一见大惊:“哟,这不是丽芳吗?你怎么啦?”

李丽芳:“张伯,给于代表打个电话……”

医院里,李丽芳躺在病床上,打吊水。于子明一脸愧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大夫在介绍病情:“……急性肠炎要是救治不及时,还是很危险的,患者容易在短时期内脱水导致死亡。可是救治得及时,很快就会康复的。”

于子明:“大夫,这个海宝可是不少人都在喝,我喝了也没有出事儿呀?”

大夫:“这个东西是新鲜事物,我也不太清楚。可是这种长期发酵的东西,水体很容易污染,抵抗力差的人喝了就会出现中毒的现象。”

于子明看了一下李丽芳:“真对不起,我原来是想……”

李丽芳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可是没有力气说出来。

大夫:“你先让患者休息吧,不要再跟她说话了。”

于子明:“大夫,她可以吃东西吗?”

大夫:“可以,先吃些容易消化、流质半流质的东西。明后天就可以正常吃饭了。”

于子明:“那我就先煮点鸡汤面,可以吧?”

“行,没问题。噢,我还有病人,我过去啦?这两天,你这当丈夫的可得好好照顾照顾,看把爱人弄得。”大夫说着走了出去。李丽芳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丽芳,你先睡一会儿,我这就去搞吃的。”于子明起身走了出去。

院内一角,蒋秀美听了林东东的话,有些意外:“你问我的例假干什么啊?”

林东东:“我就是问问,这段时间可能累了,我自己的也有些不正常。”

蒋秀美:“是吗?我还以为就是我一个人不正常呢,我都没敢说。”

林东东脸色有些变:“怎么?你——”

蒋秀美看了一下四周,放低了声音:“我都有两三个月没来‘老朋友’了。”

林东东吃了一惊:“秀美,我没想到你真是这样的人。”

蒋秀美不解地问:“你什么意思?我是什么样的人?”

“秀美,你自己知道……我真不明白,你是不是疯了?你现在是战士,你怎么能和男人……”说着林东东扭头走了。

蒋秀美一脸茫然:“什么意思?我和男人……林东东,你别不要脸……”

团卫生队,卫红卫正在看报纸,蒋秀美从外面进来:“卫医助。”

卫红卫:“哟,是秀美,我们的大演员回来了?怎么着,有什么事儿?”

蒋秀美拉着卫红卫就往外走:“来,卫姐,我有事儿求你。”

一番检查之后,卫红卫从帘后面走了出来,一脸严肃地走到水池边洗手。蒋秀美一边系裤子,一边从帘后走出来:“卫医助,我是不是内分泌不对啊?几个月例假不来,搞得我身上难受极了。”

卫红卫擦了手,转过身来,板着脸看着蒋秀美:“秀美,我一直认为你是个朴素、淳朴的农村妹子,是个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子女,可是我没想到你会犯这种让人不齿的错误。”

蒋秀美一咧嘴:“卫姐,别逗啦,我这些日子可是难过着呢,你赶紧得给我开点儿药。”

卫红卫:“这个事儿不能就这么简单地过去,你应该认识自己的错误,向组织进行坦白交待,争取宽大的处理。”

蒋秀美的脸变了:“什么事儿呀就坦白交待?我投降日本人啦?真是的,卫姐,你说,我到底是怎么啦?”

卫红卫:“秀美,你是个大姑娘了,你应该知道,你有了。”

蒋秀美:“有了?我有什么了?”

卫红卫:“有什么了?当然是有孩子啦,你装什么啊?”

蒋秀美:“你混……卫医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不能吓我!”

卫红卫:“秀美,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单纯的女孩儿,可是今天的事情教育了我,我才是个单纯的人。最高指示曾经告诫我们说,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里面,阶级斗争的苗头随时都会出现在我们的身边,我现在才有了真实的理解。”

蒋秀美:“阶级斗争?不会吧?”

卫红卫:“秀美,我知道你不是个坏到底的人,你一定是偶然糊涂,或是被坏人引诱了。最高指示不是说过吗?人不怕犯错误,只要改正了,就是好同志。这还是人民内部矛盾,你只要承认错误,我想领导上不会一棍子把你打死的,会给你出路的。”

蒋秀美:“卫医助,你脑子没进水吧?你是蒙古大夫啊?我连男人的手都没拉过,我怎么会有了呢?鬼下的蛋呀?”

卫红卫拉长了脸:“如果你这样说,我也没办法了。秀美,我现在是个正在积极要求加入组织的积极分子,我得把这个事情汇报给领导。”说着,卫红卫走出了治疗室。蒋秀美气得直翻白眼儿……

卫生队刘队长一脸怒气地坐在椅子上。卫红卫也坐在一旁。洪丰收和孟林紧张地看着刘队长。

刘队长:“我可是把蒋秀美给你们送回来了。她现在归你们管。我可是把话说明白了,我送来的可是个好战士。你们可倒好,没几天时间,你们把她给弄怀孕了。”

洪丰收赶紧摆手:“言重了,言重了,怎么是我们把她……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呢,你先冷静冷静。”

刘队长:“我冷静冷静?我什么地方不冷静了?你们问一问卫医助吧!”

卫红卫:“洪教导员,秀美是我检查的!”

洪丰收:“卫医助,你是不是检查准确了?”

卫红卫:“洪教导员,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工农兵大学生啊?你是不是只相信那些反动权威?”

洪丰收:“对不起,卫医助,你别误会,我就是怕……”

卫红卫:“女人怀孕不是什么大病,我相信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刘队长:“老洪啊,你们不知道,蒋秀美是我们卫生队培养的骨干,本来宣传队结束后我们要送她去卫训队的,这一下子倒好……”

洪丰收和孟林二人面面相觑。

蒋秀美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林东东和赵冬梅坐在对面的床边。几个女兵挤在门口偷看。

赵冬梅:“看什么看?去,练功去!”几个女兵扮着鬼脸离去。

林东东:“我的小祖宗,你可是讲句话呀?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蒋秀美仍一声不吭。

赵冬梅哼了一声:“你还别太英雄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力量你还别不重视。”

林东东:“赵姐,没那么严重吧?”

赵冬梅:“林护士,我们和资产阶级思想斗争,可千万来不得半点儿温情主义!”林东东被噎得说不出话。

洪丰收和孟林把刘队长、卫红卫送到了大门口。

刘队长:“你们别送了,我同意你们的意见,等小蒋把情况交待了以后,我再向组织上正式汇报。你们回吧。”

洪丰收:“老刘,我先向你道个歉,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等事情有了结果,我会亲自去向你们队里的领导汇报,你先给我们一些时间。”

刘队长:“好,我们得赶船回岛了,再见。”

二人目送刘队长和卫红卫离去。

孟林:“老洪,这个事儿怎么办?”

洪丰收:“丢老了人了,怎么办?先把蒋秀美关了禁闭再说。”

孟林叹气……

林东东跟着蒋秀美走进了屋里。蒋秀美把怀里东西往桌上一放,面无表情地坐下来。

赵冬梅跟着走了进来:“秀美,你也不用压力太大,你只要把和你那个的男的交待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没事儿了……噢,组织上让你自己住一间屋,就是便于你思考问题。饭到时候我们会派人给你送,你没事儿可不能出这个屋,知道吗?”蒋秀美面无表情地呆坐着,不做任何回应。

洪丰收和孟林进了柳主任的办公室。

柳主任:“咱们抓紧时间,你们说说情况。”

孟林和洪丰收对视着,不知说什么好。

柳主任:“怎么?有不好说的事儿?”

洪丰收:“没、没有,好,我先说。同志们自成立宣传队以来,团结方面、作风纪律方面……都还不错,也没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柳主任:“就是有人想打架来着,是不是?报喜不报忧。”

洪丰收一笑:“我们的情况组织上都掌握啊?嘿嘿,一点小事儿,没有后遗症。”

柳主任:“你这个洪丰收,就是马大哈。要是出了大问题,就晚了!孟林同志……”

孟林:“工作上进展我认为还可以,因为我们的底子太差了。”

柳主任:“咱们的老邻居、十七军已经把《沙家浜》演进军区大院了,你们知道吗?”

孟林:“我们听说了,我们没法和他们比。他们驻防大城市,守着好几个剧团,各方面的条件都好。”

柳主任:“好,我不批评你们,我也不催你们。这个东西有个规律,我也没办法。我今天让你们来,是有个事情。现在部队情况很糟,军心不是太稳,主要是生活艰苦、文化生活枯竭。作为政治部主任,我不能光把眼光盯在排戏、进城、汇报上,我们文艺工作的方向,还是要为兵服务。这是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定的大方向,这个不能变。所以,我想让你们尽快排一些小节目,下部队去演出,越快越好。”二人相互看了一眼。

孟林:“可是……会演的时间很紧了。”

柳主任:“我也考虑过了,这是政治任务,你们一定要想办法两条腿走路,两个任务都得完成。”

二人又相互看了一眼。

洪丰收:“那我们就接受,尽力……”

柳主任:“不是尽力,是一定完成任务。”

“是,我们一定完成任务。”二人齐声应道。

柳主任:“好,你们赶紧准备,第一站车子岛。那里只有一个连的战士,已经好几年没看到过真人演出的节目了。”

孟林:“柳主任,你给我们多少时间?”

柳主任:“两个星期。”

二人一惊:“啊?”

走出了办公室,孟林皱着眉头:“老洪,你怎么不向主任汇报蒋秀美的事儿?”

洪丰收:“老孟,事情还没搞清楚,别让首长担心。”

孟林:“可是现在任务这么重,又出了这么个事儿……真乱。”

洪丰收:“我早就知道这是个螃蟹窝,这不,这一脚插进来,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医院里,于子明在喂李丽芳鸡汤。

李丽芳:“你也真是的,你老缠着我干什么?哎,慢点儿。”

于子明把一勺儿鸡肉送进了李丽芳的嘴里:“我没想缠着你,不是你打电话找我的吗?”

李丽芳:“你给的东西把我搞成这样,我不找你找谁?”

于子明:“哎,嚼嚼再咽,还有不少呢。”

李丽芳:“我饿了。”

于子明:“我哪里知道你的胃口这么娇气呢?我喝了不少天了,怎么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啊?”

李丽芳:“你是什么肠子肚子?”

于子明笑笑:“这话听着像是……好了,这次是我的错了,你的损失都是我的了,等你养好了出了院,咱们再想点儿别的辙儿。”

李丽芳:“啊?你还要折腾我?”

于子明:“丽芳,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当时不是在运动中吗?我错了,我改,你别老把我当成阶级敌人。”

李丽芳:“阶级队伍中的坏分子我们也受不了呀!”

于子明:“看,还是有抵触情绪……好,我积极向组织靠拢,这总可以了吧?哎,我可是还有绝活,绝对让你在短时间内体力、精力都焕然一新。”李丽芳警惕地看着于子明。

于子明:“你别误会,我可是千方百计找来的……好好,先不吓唬你了,再喝点,来……好,等你有了精神,我再为你介绍,这次保证做到万无一失。”

李丽芳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于子明:“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是不想求我。我已经跟你们团里说了,情况特殊,是我的过错,他们答应还保留你,不拿掉你。可是你得赶紧恢复。你们头儿说要排下一场了。”

李丽芳犹豫了半天:“那我真得谢谢你了。”

“好,总算是有了表扬了,我这追赶队伍的劲头儿可就更足了……哎,我还有个会,我得先走了。汤还得喝,我交待护士了,过三小时热一次,一直到喝完。我走啦!”说着,于子明起身笑着离去。

李丽芳看着于子明的背影,长叹一声……

男队员们都在宿舍里议论,大家有意地放低了声音。

李自芳:“……这可是第一手消息,女兵班里出了一个大肚子的。”

石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李自芳,你别不要脸啊,你怎么知道的?”

李自芳一笑:“又不是你的,你急什么?”

石林:“你……告诉你,你乱传小道消息是自由主义的表现!”

李自芳:“我知道,我李自芳从来不乱说。”

左太行端着盆子从外面走进来。

李自芳看了左太行一眼:“听说人都关起来了,正在查作案的是谁呢。”

左太行:“作案?什么人作案了?作什么案?”

李自芳:“作什么案?上错了床了。”

左太行:“上错床?什么意思?”

李自芳:“这都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这男女天天在一起,日久生情也是有的,可是,就是不能提前完成任务。”

左太行一怔:“提前完成任务?你说的是谁?”

李自芳神秘地一笑:“是谁?很快就会知道了。”

石林:“这个乱……李自芳,你没事儿刷你的背包带去好不好?”

夜里,孟林和洪丰收对着抽烟,表情凝重。孟林:“老洪,蒋秀美的事情得赶紧解决,不然,这演出任务肯定完成不好,现在队里上下已经议论成一片了。”

洪丰收:“我是最怕这种事儿了……咳,好吧,我马上找她谈谈。噢,让赵冬梅陪着我吧,这事儿真麻烦。”

左太行躺在宿舍床上看书。石林走了过来,坐到他床边:“太行,秀美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左太行:“听说了……我不相信。”

石林:“可是听说是做过检查了。”

左太行:“我还是不相信,蒋秀美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一对红,我相信她。”

石林:“哟,你还真是个……蒋秀美要是听到你现在的话,还不得爱死你?”

左太行:“你瞎说什么?你还嫌不乱?”

石林:“哎,太行,不会是你……”

左太行警惕地看着石林:“你什么意思?”

石林:“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怕你在那个鬼地方待长了,靠不住了。”

左太行:“放你妈的……石林我可告诉你,别说我已经有女友了,就是我没有,我也不能做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你要是再胡说,别怪我不客气。”

石林赶紧赔笑:“看看,怎么急了?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吗?”

左太行:“这种玩笑你也敢开?你就不怕出人命啊?”

石林也不笑了:“得,我这个臭嘴……”

深夜,蒋秀美坐在床上,神色迷蒙。洪丰收和赵冬梅坐在她对面。

洪丰收:“……秀美,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单纯的好女孩儿,同时也是三代贫农出身,入伍后也一直表现突出,是卫生队里的骨干。我们相信你会相信组织的。你一定是受了什么人的坏影响,你年轻、经验少,一时做下了错事儿,也是情有可原……”

蒋秀美面无表情地说:“教导员,我没做错事儿。”

洪丰收:“秀美,从你们年轻人的角度看,可能不认为是错事儿,可是你想,我们军队有纪律,我们的社会有道德,你们这样做,肯定是不对的。”

蒋秀美:“教导员,我没有做不对的事儿。”

洪丰收:“秀美,你一定是怕说出对方来,让你的心理上有压力,可是你想,犯错误的是你们两个,可是担子却要你一个人挑着,你应该向组织上交待出对方的情况,你现在还在包庇他,肯定是错误的。”

蒋秀美:“教导员,我没有做错误的事儿。”

赵冬梅有些急了:“秀美,你要一直是这种态度,你可就太危险了。”

蒋秀美:“我没有态度不好,我就是没有做错误的事儿嘛。”

林东东躺在床上不吭声。何红和许歌风坐到她床边。

何红:“我看啊,这个男的一定是左太行。你想,他是大城市来的,又是公子哥,在小岛上憋了那么长的日子,见了女人就那个……合情合理,是不是?”

许歌风:“我看也不一定,依我的经验,这种事情,越是让人看着像的,还越不一定是,别看他们二人是一对红,可是,也许是有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何红:“不对,这不合逻辑,你想,要是两人发生感情,一定有一定的条件,那就是一定是有接触的机会,而他们两人是最有条件的……哎,东东,你了解情况,只有你和秀美是和男的一对红,你说句话啊,我说的对不对?”

林东东长叹一声:“你们还嫌不乱?拜托你们,让我清静一会儿行不行啊?”二人吐了吐舌头,离开。

林东东心里嘀咕:“会是左太行做下的这种事儿吗?看上去不像,那么是谁呢?秀美这个傻丫头,会让谁暗算了呢?不会是……”

石林探头探脑地往女生宿舍的方向看,左太行提了暖瓶从屋里出来:“哎,石林,你干吗?”

石林:“噢,没、没干啥……我就是想问问林东东明天练什么。”

左太行:“你什么时候开始积极起来了。”

蒋秀美还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

洪丰收:“小蒋,我也说了不少了,也算得上苦口婆心了……这样吧,我再给你些时间,你再好好想想。只要你说出那个男的是谁,我保证,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蒋秀美:“我没有做错事儿,我没有犯错误。”

“那好吧,赵班长,我走了……噢,你们班里来个人陪陪小蒋,她一个人怪孤单的。”说着,洪丰收向赵冬梅使了个眼色。

赵冬梅会意地点了点头:“知道了,请领导放心吧。”

一大早,洪丰收、孟林就找男兵班长谈话。

孟林:“胡班长,你真的没看出来你们班里最近有什么人不太正常吗?”

胡班长:“教导员,队长,我、我真没看出来。大家最近都忙得小二一样,我们累得到了床上就睡,没、没发现什么。”

洪丰收:“好了,你回去吧,注意不要影响工作,只是注意一下大家的情绪就行,知道了吗?”

胡班长:“我知道了。”

洪丰收:“噢,你重点找左太行谈谈心。队里领导不好直接找他,怕他压力太大。”

胡班长:“是。”

听了胡班长的话,左太行急了:“胡班长,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我知道蒋秀美出了事儿,作为一对红,我有一定的责任。可是你们不会是怀疑这个犯事儿的人就是我吧?”

胡班长:“你看你,急什么?我不就是向你了解一下有关的情况吗?你对蒋秀美是比别人了解得多,接触得多,是不是?”

左太行:“噢,这也成毛病了?接触、了解,也不是我愿意的,不是组织上安排的吗?”

胡班长:“你怎么这么个态度?我不没说是你干的吗?”

左太行:“听你刚才那个话头,我肯定是重点嫌疑,是不是?”

胡班长:“瓜田李下,谁让是蒋秀美出了事儿呢?这东西也不是一个人能搞出来的,都是男人,就得敢作敢当,有什么啊?光让女人一个人遭罪!”

左太行气极了:“胡班长,你要是这么说,咱们可就没完了……”

林东东一个人在大排练室里,石林走了进来:“大中午的,人家想睡一会儿呢,有什么事儿?你们女兵刚出了事儿,你也不怕人家议论?”

林东东:“德行,议论谁?你也不照照……好了,没时间和你废话,我就问你,你知道秀美是和谁……那个了?”

石林:“你脑袋没问题吧?她和谁那个了能告诉我吗?你们不是姐妹吗?你不知道?”

林东东:“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你要是知道什么,赶紧告诉我……我看秀美都快扛不住了,她都好几顿没吃饭了。”

石林:“别价啊,孩子要紧。”

“你别不要脸,什么这要紧那要紧?你要知道什么情况赶紧向组织汇报要紧。哎,我就说这些,你要是有人味,有什么就赶紧报告,我走啦!说多了人家又要多嘴。”说着,林东东转身往外走。

“你不是不怕人说吗?”林东东已经走出了排练室。石林仍在自语,“这个蒋秀美,她能和谁呢?你可千万别和别人啊,那左太行不就伤心死了……要和就和左太行……哟,这也不行,那左太行这小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许歌风端着一碗面条,恳求蒋秀美:“秀美,吃一点儿,不管怎么说,命是自己的,不能和自己过不去,是吧?来,吃一点儿。”

蒋秀美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许歌风叹气道:“什么混蛋男人,干了坏事,当缩头乌龟,让女的在这里受苦……秀美,你这么护着他,真是不值。”

蒋秀美仍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宣传队在开大会。洪丰收、孟林一脸严肃地坐在主席台上。

洪丰收:“……我的话就是这些了,总的精神就是一条,为兵服务,向战士学习,改造世界观。好了,下面,队长讲话。”

孟林:“大家都知道了,我们的任务是越来越重了。当然,这也是军党委和全军指战员对我们的要求和关心。所以我要求咱们动员会以后,各班立即开会,群策群力,集思广益,在一个星期的时间内,拿出一台小节目,时间最少四十分钟。我们第一个演出地是石林所在的车子岛连。消息已经传过去了,全连的同志高兴万分,像过节一样地准备迎接我们了。同志们,我们的压力很大。可是我们要化压力为动力,把满腔的革命热情化为创造力,排出更多的、更好的作品,奉献给我们的战友。好了,抓紧时间,回去开会。教导员?”

洪丰收:“好,解散,下午三点,各班到队部汇报。”

女兵宿舍里大家围坐在一起,讨论得很热烈。赵冬梅在做着记录。

许歌风:“东东的独舞一定得有一个,是不是?那些小男兵们看着,你不得上天啊?是不是?”林东东打了她一拳。

赵冬梅:“说就好好说,什么上天呀?你脑子都想什么?我们的战士们都像你啊?”许歌风一撇嘴。

何红:“歌风说的是实话嘛,你们上文连长炮连看打炮的时候,没见到那些小男兵的那些眼神儿?”

许歌风:“你的回头率高,有这个感受很正常。”

何红打了许歌风一下:“看你的少啊?”

赵冬梅:“你们严肃点儿,怎么越说越……整天没正事儿。何红,你说。”

何红:“我提议许歌风唱一段豫剧《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哎,我听过,正经不错啊!”

林东东:“是啊,歌风是豫剧团来的,肯定行。”

女兵甲:“哎,她不是唱老旦的吗?还能唱豫剧?歌风,没听你露过。”

许歌风:“唱那干啥?难听。”

赵冬梅:“哎,你唱几句,要是大家听着行,就报上去,咱们不就两个节目了吗?”

何红:“歌风,唱几句!”大家都拍起手来。

“好,我就唱几句。”许歌风站起来,运了一口气,唱道,“全国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形势大好、形势大好、形势大好噢噢……不是小好噢好噢……”大家热烈鼓掌。许歌风面有得意地坐了下来。

女兵甲一皱眉:“歌风,你唱就是了,怎么最后和喊驴的似的,噢嚎什么呀?”

许歌风脸一黑:“你懂什么?什么喊驴的?你懂不懂艺术?”

林东东赶紧拍了拍女兵甲:“不懂不要乱说,豫剧拖腔就是这个样子。”

赵冬梅:“我听着不错,有气势,还歌颂了大好形势。好,这个好!”

林东东:“班长,秀美是不是也得安排个节目?”

大家都不吭声了。赵冬梅叹了一口气。

胡班长是个和李自芳一起进岛的文艺兵,演《智取威虎山》里的小分队战士。宿舍里,他与男兵们聊了起来:“这个事儿就这么定了,咱们一个快板群,一个小合唱。先这么报上去,等有了新的想法,我们再上报。”

李自芳:“哎,班长,我们都有事儿忙活了,可是石林还闲着呢!”

班长:“我看石林算了,他又是要练跟头,还得练号。”

李自芳:“不行,大家都一样,凭什么他特殊!”几个战士也都附和着。

石林看了一眼李自芳:“我没什么,领导同志分配什么,我就做什么,可是要让我创作,我没那本事。”

一个战士插入:“要不说个对口词?这个简单。”

班长:“也行,石林,你看,怎么样?”

石林:“什么是对口词?”

班长:“两个人,一人一句,合辙押韵,这就是对口词。”

石林一乐:“就这啊?这有什么?那我就接受了,说对口词。不就是背背词吗?这我行,在家里背课文,我回回第一。”李自芳偷笑。

班长:“那哪位同志和石林一起表演?要不,李自芳,你来吧,怎么样?”

李自芳:“我倒是同意,就怕石林同志有什么别的选择。”

石林看了一眼李自芳:“要是不准一男一女,我就跟着李老师学几招吧。”

班长:“好,那就这样定了。对口词最著名的就是那个《枪》,我来找材料。好,会开到这儿吧,我去汇报了,时间都到了。”

大家都站了起来。李自芳看着石林,上下打量着。石林被看得不自在:“你看什么呢?怎么和站在食品店窗口似的?”

李自芳:“我是看你的小身板还不错,就是腿短了点儿。”

石林:“你什么意思?”

李自芳:“这是个亮精神头的节目,要的就是个精气神儿,看得就是个架子帅。”李自芳亮了一个架势:“你要是和我一起玩,你不怕……嘿嘿。”李自芳拿着架子,一转身,唱着离开:“同志们整行装,飞速前进啊…………”

“你……”石林被噎得没说出话来。大家都走后,石林看看屋里没人了,他把一扇窗户开到可以看到自己影子的位置,学着刚才李自芳的样子,拉了一个架势,可怎么也摆不好,“靠,这臭架子还真挺拿人啊……”

省团歌舞排练室,李丽芳认真地和大家在排练舞蹈,不一会儿她就汗流浃背了。回到宿舍,李丽芳一身疲惫地倒在了床上。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是于子明的声音:“丽芳,丽芳,你在屋吗?”

李丽芳站起来,打开门。于子明手里抓着一只雪白的大公鸡站在门口。

“老于,你这是……”李丽芳正说着,女邻居打开了门,伸头在看。

李丽芳:“你、你进来说吧!”

于子明笑嘻嘻地进了屋。李丽芳关上门,转身对于子明说:“老于,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让你再给我送吃的,我……”

“这不是给你吃的……你别急,我得找地方放下它啊……噢,拴这儿吧。”于子明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摸出了一根绳子,把鸡拴在了门边的橱柜腿上。

李丽芳:“老于,你这是干什么啊?”

“丽芳,你别急。住院的时候我不是说我想了新的办法了吗?就是它……”于子明指了一下公鸡,“不是吃鸡,是打鸡血。”

李丽芳:“打鸡血?什么意思?”

于子明:“你不知道吧?我给你说,现在有头有脸的人可都……哎,我得坐下,为了这只鸡,今天上午我可是跑了几十里了。”

李丽芳无奈,只好给他搬了一只凳子:“你长话短说,我可是蹦了一上午了。”

于子明坐下,长出了一口气:“我说到……噢,现在有头有脸的人可都在打鸡血,我可是亲眼看见的。今天早上,我亲眼看见省革委的李秘书,从鸡身上抽了这么长的一针管子鸡血……”于子明比画着,“硬是打进自己的静脉里去了。”

于子明:“真的,你不知道李秘书那气色,哎,40多岁的人了,看上去像三十刚出头似的。他说自打他打了鸡血,早上起来跑步一跑能跑两个多钟头都不带累的。”

李丽芳:“不会吧?这鸡血和人血能搀和吗?”

于子明:“我打听清楚了,鸡血热,不信,你摸摸,摸摸。”

李丽芳蹲下去,摸了一把公鸡:“是热啊。”

于子明:“对吧?所以他们说了,鸡血进了人的血管,就能提高人血的温度,把人血中的毒素杀死。你想是这个理吧?”

李丽芳:“可是……”

于子明:“丽芳,这次你放心,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像上次那样出现意外。这次我先打,怎么样?你在一边看,如果没有问题,你再打,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李丽芳有些感动了:“老于,这要是出了问题,你的安全……”

于子明一笑:“丽芳,谁让我害过你呢?这就算是我回报你的一次机会吧。你别说别的,别劝我,劝我也没用,我就是要用实际行动让你重新认识我于子明的为人。”

李丽芳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了……

许歌风端着饭进了屋。蒋秀美从床上坐了起来。许歌风放下饭碗,在脸盆里洗了一下毛巾,递给蒋秀美:“秀美,你好些了吧?”

蒋秀美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歌风,谢谢……你们这几天干什么呢?”

许歌风:“我们排小节目呢,说是要下部队了。”

蒋秀美:“有我的节目吗?”

许歌风:“秀美,我不太了解……秀美,你吃饭吧。”

蒋秀美露出了一丝苦笑:“歌风,我是饿了,我想吃了。”

许歌风高兴地端过碗递给蒋秀美:“秀美,今天是蛋炒饭,还有木须肉。”

蒋秀美接过饭,大口吃着。许歌风一脸喜色地走出了屋子……

宣传队院内,林东东走到楼头,见到左太行快步走了过来:“太行,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左太行:“林护士,我想、我想看看蒋秀美……我们毕竟是一对红。”

林东东仔细地看了看左太行:“太行,你心疼了吧?就是嘛,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这才是好样的。不过,我要批评你了,你怎么……”

左太行瞪起眼睛不悦地:“林东东,你没搞岔了去了吧?你怎么也会以为是我……”说着,左太行甩手而去。

林东东意外地:“不是你?不是你你这个时候凑得什么热闹啊。”

于子明把公鸡背上的毛揪去了几撮,露出了肉。他拿起酒精棉球在上面擦了擦,然后拿起注射器。李丽芳在一边看得直皱眉头:“老于,你什么时候学会干这个的?”

于子明:“这有什么难的,看准了发紫的血管往里扎就行。”

李丽芳:“不行,我看了害怕。”

于子明:“那躲远点儿,别看啦!”

李丽芳走到床边坐下,把头扭到一边。于子明拿着注射器,冲着鸡就扎下去了……

洪丰收和孟林听了赵冬梅的汇报,都高兴起来。

孟林:“吃饭了?那是好事儿。哎,你们班里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照顾好她,知道吗?”

赵冬梅:“是。我看这个事情离水落石出的时候已经不远了。队长、教导员,我们女兵班的全体战士,强烈要求严惩犯了错误又不出头的坏男人。”洪丰收、孟林面面相觑……

宿舍里,蒋秀美正拿着已经撕成布条的床单打结……

左太行气冲冲地走进了男兵宿舍,石林一看不是势头,赶紧问:“太行?怎么啦?”

左太行:“什么世道?连林东东都拿我不当人。”

石林:“不会吧?她也……不行,我去找这丫。她敢欺负咱们哥们儿。”石林冲出了屋子。

左太行:“哎回来……”

于子明死命地按住鸡:“不行,丽芳,你得帮帮忙,这个鸡太活泛。”

李丽芳:“不行,不行,我害怕。”

于子明:“我又不让你扎,你就按着点儿就行,要按住头,啄不着你。来,快啊。”

李丽芳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你这不是找事儿吗?我又没让你……按哪儿啊?”

“抓两只腿……对,按住了。”于子明又冲鸡扎了下去。注射器里,红色的鸡血抽了进来,“嗬,这鸡血还真红,比人血……”

李丽芳:“你就别罗嗦了,赶紧的吧,我这里手不行了。”

于子明:“得了!松手吧。”

李丽芳松了手:“妈呀,这个鸡还真有劲儿。”

于子明:“可不,我挑了半天,就这只……哎,不能再聊了,赶紧,血凝了就不行了。”

李丽芳:“我害怕。”

于子明:“不是给你打,是给我。”

李丽芳:“我就是说给你,我没动过针。”

“不用你,我自己来,来,帮我拿一下。”于子明将注射器交给了李丽芳,自己动手解裤子。

李丽芳:“你这是干什么?”

“噢,臀部注射。”于子明说着,已经把裤子退了下来。

李丽芳赶紧扭过头去。于子明从李丽芳手里接过注射器,笑了笑:“这有什么?没打过预防针啊?”

李丽芳:“我从小就怕打针……哎,你快点儿。”

于子明一只手扶着桌子,一只手举起了注射器,一咬牙,冲着自己的屁股扎了下去……

林东东一走进宿舍,就开口说:“你想过来了……”话说了一半,林东东猛一抬头……突然她大叫了一声,两眼一翻,往后便倒……

李丽芳背着脸,冲墙站着不敢看。注射器还扎在于子明的屁股上,于子明一脸的痛苦。

李丽芳:“哎,怎么样了,完了吧?”于子明没有回答。李丽芳有些意外,回头一看完全傻了……

石林正巧来找林东东,刚一进屋就看见她躺在地上:“哎,这是怎么啦?”石林赶紧扶起了林东东,再一抬头,蒋秀美竟然吊在窗子上,石林惊得大叫起来:“不好,来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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