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宁海军上将”号的行驶速度太快了,这样并不安全。杜比宁海军上校明白这点。但像这样的机会并不是经常出现的。事实上,这样的机会是第一次,而这位艇长怀疑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为什么美国人要让核部队全面地剑拔弩张呢——不错,他们国内发生核爆炸当然是一起严重的事件,但难道他们真的会丧失理智,认为这样的事情是苏联人干的吗?

“给我拿份极投影海图来,”他对军需官吩咐道。杜比宁知道他会看到什么,但现在不是凭记忆的时候,而必须看确凿的事实。一米见方的硬纸板海图转瞬之间就被铺到了桌子上。杜比宁拿着一副圆规,衡量了从“缅因”号的估计位置到莫斯科以及到位于苏联中部的战略火箭发射基地的距离。

“正是这样。”事实不可能更清楚了,难道不是吗?

“您说什么,艇长?”副艇长问。

“美国潜艇‘缅因’号,按照我们的情报人员估计,是以班戈港为基地的舰艇中,在最北边海域活动的导弹潜艇。这很说明问题,不是吗?”

“是的,艇长,根据我们对他们巡逻方式仅有的一点了解来看,您说的没错。”

“她携带D-5火箭,总共二十四枚,每枚火箭约八颗弹头……”他停顿了。这样的计算结果他本来立刻就能心算出的,但他却算了好长一阵子。

“总共是一百九十二颗弹头,艇长,”副艇长替他说了出来。

“对,谢谢。包括我们将近全部的SS-18导弹在内,不算那些按照条约已经销毁的,D-5火箭的径向概率偏差之低使得那一百九十二颗弹头大致有可能摧毁一百六十个目标,相当于我们全部弹头的五分之一以上,而且这些都还是我们最精确的弹头。很惊人,不是吗?”杜比宁平静地问。

“您真的认为它们有那么棒吗?”

“美国人在伊拉克充分展示了他们的精确打击能力,不是吗?至少我从不怀疑他们武器的质量。”

“艇长,我们知道美国的D-5潜艇火箭最有可能充当他们的第一次打击武器……”

“说下去。”

副艇长看了看海图。“当然,这是离得最近的一艘。”

“实际上,‘缅因’号是瞄准我国的长矛的矛尖。”杜比宁用圆规敲了敲海图。“如果美国人发动进攻,第一批火箭就将从这个点射出,十九分钟后,它们就会击中目标。我不知道我们战略火箭部队的同志们能否那么快地做出反应……”

“但是,艇长,对此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副艇长有些怀疑地问。

杜比宁把海图从桌面上拉开,塞进了一个张开的抽屉中。“没办法。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在没有上级命令或未遭到严重挑衅的情况下,我们不能先发制人地发起攻击,是吧?按照我们最准确的情报,它每发射一枚火箭的间隔时间为十五秒,也许更短,的确如此。作战手册到了实战中就不那么重要了,对吧?就算是从第一发打到最后一发总共需要四分钟吧。你必须向北做梯级射才能避免弹头自伤。如果你对火箭发射的物理模式很清楚的话这也无妨。你知道,我还在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的时候就研究过这个问题。由于我们的火箭烧的是液体燃料,它们无法在敌人进攻的同时发射。即使它们的电子元件能够抵消电磁效应,它们的结构也太脆弱,无法承受爆炸的物理作用力。所以除非我们有把握在敌人的弹头落下前发射,我们的战术就只能是争取安全挺过敌人的打击,然后在几分钟后发射。就咱们这儿来说,如果它能在四分钟内发射完火箭,就意味着我们必须离它六千米,当我们听见第一次发射的瞬间后,就立刻发射我们自己的鱼雷,那还有希望阻止它发射最后一枚火箭,是吧?”

“一个艰巨的任务。”

海军上校摇了摇头。“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对我们来说惟一有意义的事情便是在它接到发射命令之前就干掉它,但没有命令的话我们不能这样做,而我们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

“那么,我们怎么办呢?”

“基本上没有办法。”杜比宁将身子伏在了海图桌上。“就算是它真的残废了,而我们也准确地查明了它的位置。我们还得探测它。如果它的发动机舱噪音降至最低,那就几乎不可能听见它,特别是如果它再上浮,以海面的噪音为背景音的话。如果我们活动得太剧烈,又有什么能阻止它向我们发射鱼雷呢?如果它那样做了,我们可以还击——但首先得寄希望于我们自己能存活下来。我们的武器也许能击中它,但也许不能。如果它不是一听到我们的主动声纳就开火的话……也许我们能离它非常近并对它形成威胁,迫使它下潜。当它降到骤变层以下后,我们又会失去它的踪迹……但如果我们逼它下潜……然后我们停留在骤变层上,把我们的主动声纳开到最大……也许我们就能阻止它到达能发射导弹的高度。”杜比宁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这不是一个特别美妙的计划,是吧?如果他们中有人出这种馊主意的话”——他指了指正在指挥驾驶的年轻军官们——“我会把他们骂个狗血喷头。但我看不出还有更好的办法了。你呢?”

“艇长,那将使我们极易受到攻击。”副艇长心想,也许对这个馊主意更精确的形容应当就是“自杀”,而且他相信杜比宁对此一定也心知肚明。

“是的,的确如此。但如果这就是阻止那个狗娘养的到达能够发射导弹的深度的惟一办法,这也就是我所建议咱们应该采取的行动。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选择了。”

纳莫诺夫总统:

请理解我们的处境。就摧毁丹佛的核武器的规模和类型来看,不大可能是恐怖分子犯下的罪行,然而我们仍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报复任何人。如果贵国遭到了袭击,您一定也会下令提高您战略部队的警戒级别。我们只不过是同样提高了我们战略部队以及常规部队的警戒级别。出于技术上的考虑,在全球范围内提高警戒级别而不是有选择地在某些地区采取行动是必要的。但我绝对没有下达开始进攻行动的命令。迄今为止我们的行动都仅仅是防御性的,而且表现出了相当大的克制。

我们没有证据显示贵国采取了针对我国本土的行动,但我们却接到报告说驻柏林的贵方部队袭击了我方部队,并且袭击了试图进入该地区调查情况的飞机。我们同样接到报告说苏联飞机曾在地中海海域逼近一个美国航母战斗群。

纳莫诺夫总统,我迫切敦请您约束贵国部队。如果我们能够结束挑衅行动,我们就能结束这场危机,但我不能对我的部下说不要采取自卫行动。

“‘约束贵国部队’?什么混账话,”国防部长骂道。“我们什么也没有做!他却指责我们挑衅他!他的坦克侵入了东柏林,他的歼击轰炸机攻击了我们在那里的部队,他还承认了他航母上的飞机袭击了我们的飞机!而这个傲慢的疯子现在却对我们说不得挑衅他。他到底想要我们做什么——难道无论在哪儿见到美国人就得退避三舍吗?”

“那也许是我们所能做的最谨慎的事了,”戈洛夫科说。

“就像小偷躲警察?”国防部长挖苦道。“您认为我们应当这样做,是吗?”

“我建议将这作为一种可以考虑的可能性。”这位克格勃第一副主席勇敢地坚持了自己的立场,纳莫诺夫心想。

“这段电文最重要的部分是第二句话,”外交部长指出。由于他的语气完全是平和而务实的,他的分析就更令人感到不寒而栗。“他们说他们不相信这是恐怖分子干的。那么,剩下的袭击者还能有谁?他接下去说美国人仍然没有报复任何人。言外之意就是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犯下了这种滔天罪行,我认为,与整个第一段联系起来看,这句话非常虚伪。”

“而且逃跑只会使他更加相信这事是我们干的,”国防部长补充道。

“‘更加相信’吗?”戈洛夫科问。

“我必须同意这一点,”坐在椅子中的纳莫诺夫抬起头来说。“我必须假设福勒的神经已经不大正常了。这份电报没有经过理性的思考。他在指责我们,非常明白。”

“这次爆炸的性质到底怎样?”戈洛夫科向国防部长问。

“这样规模的核武器对恐怖分子来说的确是太大了些。我们的研究表明,他们也许能研制出第一代甚至第二代裂变武器,但这样的核装置最大当量绝对不到十万吨——也许连五万吨都到不了。然而我们的仪器却告诉我们,这次爆炸的当量远远超过了十万吨。这意味着它是第三代裂变武器,甚至可能是多级聚变武器。能造出这种武器的决不是外行人。”

“如此说来,这事会是谁干的呢?”纳莫诺夫问。

戈洛夫科抬头看着总统。“我不知道。我们的确发现东德可能制定过发展核武计划。他们制造过钚,但你们也都知道,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个计划从未真正上马。我们还观察过南美洲正在进行的核计划。他们离造出这样的核弹也还差得远呢。以色列倒是有这能力,但他们有什么理由非得这么干呢?难道袭击他们自己的护卫者吗?如果中国想要做这种事,他们更可能袭击我们。毕竟我们有他们需要的土地和资源,而美国人对他们来说,作为一个贸易伙伴远比作为一个敌人价值要大。不,由于这种计划只能由一个国家来实施,这就意味着世界上只有少数几个国家有这个能力,而工作安全性问题也是难以克服的。安德烈·伊里奇,即使您下令克格勃来干这件事,我们也许都无法完成。执行这样任务的人需要的特性——我指的是技能、智力和献身精神——必须达到一种精神病患者或杀人犯都达不到的程度,能制造这样危机的人,需要一种病态的人格。克格勃没有这样的人,原因很明显。”

“这么说你是在告诉我你没有任何情报,也提不出任何合理的假设来解释今天凌晨发生的这个事件喽?”

“的确如此,总统同志。我也希望我能汇报些情况,但我无能为力。”

“都是些什么人在给福勒出主意呢?”

“我也不知道,”戈洛夫科承认。“国防部长邦克和国务卿塔尔博特都死了。他们都在现场观看比赛——实际上,邦克是其中一支球队的所有者。中央情报局局长或者正在日本,或者正在往回赶。”

“副局长是瑞安,对吧?”

“是的。”

“我认识他。他倒不是个傻瓜。”

“不,他不傻,但他也靠边站了。福勒不喜欢他,而且我们听说瑞安曾被要求辞职。因此,我说不出目前是谁在给福勒总统提建议,恐怕只有国家安全顾问伊丽莎白·埃利奥特了,但我们的大使对她没有什么深刻印象。”

“那么,你是在告诉我,目前也没有人能给这个既软弱又自负的家伙出什么好主意喽?”

“是的。”

“怪不得。”纳莫诺夫将身子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所以我就是惟一能给他出点好主意的人了,可他却有可能认为我就是那个炸了他城市的人,这可真太妙了。”这也许是当晚最深刻的分析了,但却是错误的。

福勒总统:

首先,我与我的军方负责人讨论了这个问题,他们向我保证没有任何苏联核弹头丢失。

其次,您与我曾经见过面,我希望您能明白我是决不会下达像这样伤天害理的命令的。

第三,我们向苏军下达的所有命令都是防御性的。我也没有授权发起任何进攻行动。

第四,我询问过我们的情报机构,但我遗憾地向您通报,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会犯下这样惨无人道的罪行。我们将努力搜集情报,而我们获得的任何信息都会立刻通知您。

总统先生,除非受到挑衅,我将不会向我的部队下达任何进一步的命令。苏联军队正处于防御态势,而且仍将如此。

“噢,上帝呀,”埃利奥特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我们到底要听到多少谎言呀?”她用手指指点着电脑屏幕。

“第一,我们知道他们丢失了核弹头。这是一个谎言。

“第二,为什么他要强调那边真的是他,而你们俩曾在罗马见过面这一事实呢?除非他认为我们怀疑那根本不是纳莫诺夫,否则为什么要费这份心呢?如果真的是那个家伙,他有什么必要说这话呢,对吧?这可能又是一个谎言。

“第三,我们知道他们在柏林袭击了我们。这还是一个谎言。

“第四,他第一次提到了克格勃。我怀疑这是为什么。如果他们真的有一套掩盖事实的方案……在恫吓了我们之后——太妙了,在恫吓了我们之后,他们再提出假造的方案,那我们就不得不买账了。

“第五,他现在在警告我们不要招惹他。他们处于‘防御态势’。嗯?多了不起的态势呀。”埃利奥特停顿了一下。“罗伯特,这纯粹是政客的说辞。他想欺诈我们。”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有什么意见吗,诸位?”

“不采取挑衅行动,这样的说法实在含糊,”战略空军总司令答道。弗里蒙特将军正注视着他的态势图板。他麾下目前正有九十六架轰炸机、一百多架加油机在空中飞行。他的导弹发射基地也在随时待命。国防支援计划卫星已将它们的卡塞格伦望远摄像机聚焦在苏联的导弹发射场,而不再是设为广视野扫描模式。“总统先生,现在有些事情我们必须立刻讨论。”

“什么事情,将军?”

弗里蒙特以最标准的职业军人的冷静语调说:“长官,美苏双方各自战略导弹数量的减少已经改变了核打击的计算方式。从前,当我们拥有一千枚以上的洲际弹道导弹时,无论是我们还是苏联都不能指望摧毁对方反击能力的第一次打击具有现实的战略可能。因为那样的要求太高。但现在形势不同了。导弹技术的进步和高价值固定目标数量的减少,意味着这样的第一次打击目前已经具有了理论上的可能性。加之苏联人迟迟未能按照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规定销毁他们的老式SS-18导弹,我们所具有的战略态势优于他们,这样的第一次打击便很可能是一个具有诱惑力的选择了。请记住我们削减导弹库存的速度要比他们快。我知道纳莫诺夫曾经亲口向您保证,他将用四个多星期的时间完全达到条约要求,但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那些导弹团都仍然能派上用场。”

“现在,”弗里蒙特继续说,“如果您得到的关于纳莫诺夫受到军方威胁的情报是准确的——那么,长官,形势就很明朗了,不是吗?”

“你就明说吧,将军,”福勒的声音是如此平静,战略空军总司令差点没听见。

“长官,如果埃利奥特博士的设想是正确的,如果他们真的原本指望您到现场观看比赛,我是说和邦克部长一起,会怎样呢?我们的指挥和控制系统的运作方式,就会严重地妨碍我们。我不是说他们会发动进攻,但他们肯定能够在否认对丹佛爆炸事件负责的同时,以——嗯,以仅仅通过恫吓便阻止我们反对他们的方式宣布他们政府的更迭。这本来就够恶劣的了。但他们还没能击中目标,可以这么说,是吧?那好,他们现在会怎样想呢?他们也许会认为您怀疑这事是他们干的,而您将非常愤怒,无论如何会采取报复行动。如果他们真这么想,长官,他们也许就会认为保护他们自己的最好办法便是迅速地解除我们的武装。总统先生,我不是说他们一定是这样想的,但有这种可能性。”这本来就是一个阴冷的夜晚,现在更加让人感到寒气逼人了。

“那么,我们怎样才能阻止他们发射导弹呢,将军?”福勒问。

“长官,惟一能够阻止他们发射导弹的办法就是确保这种第一次打击不能奏效。如果我们真的是在同他们的军方打交道的话,那么这招就更管用了。他们很优秀。他们很聪明。他们也很理智。他们会像所有优秀的士兵一样三思而后行。如果他们知道我们已经剑拔弩张,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开火的话,那么他们的进攻在军事上便是无意义的,于是也就不会发动了。”

“这主意不错,罗伯特,”埃利奥特说。

“北美防空司令部对此怎么看?”福勒问。总统并没有想到他是在请一名两星少将评价一名四星上将的意见。

“总统先生,如果我们需要对当前形势注入些理性的话,看来就得这么办。”

“很好,弗里蒙特将军,你有什么具体建议吗?”

“长官,目前,我们可以把战略部队的战备级别提高到一级防御警戒状态,其代码为‘急速计数’。这样我们就最大限度地做好了准备。”

“这不会激怒他们吗?”

“不会的,总统先生,应当不会的。理由有二。其一,我们已经处于高级别的警戒状态了,这他们知道,尽管他们对此非常关切,但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这是我们迄今看到的一个理性迹象。其二,除非我们告诉他们我们又上了一个档次,否则他们是不会知道的。他们没有采取什么挑衅行动,我们就没有必要告诉他们。”

福勒呷了一口他刚冲的一杯咖啡。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上一趟洗手间了。

“将军,我暂不做出决定。让我考虑几分钟。”

“很好,长官。”弗里蒙特的声音中没有显示出任何失望来,但在戴维营一千英里之外的这位战略空军总司令,还是转头看了一眼他那负责作战的副参谋长。

“这是什么?”帕森斯问。他现在没有更多的事情可做了。在打过紧急电话,并将实验室的工作留给他的核物质紧急搜查队的同事们去做之后,他决定给医生们帮帮忙。他拿来仪器测量了消防员和那几名爆炸幸存者的放射性照射度,这是普通医生所不精通的。情况很不乐观。七名从体育场生还的人中,有五名已经显示出了极强的辐射病症状。帕森斯测出的他们的放射性照射度分别在四百雷姆至一千雷姆以上。六百雷姆就是通常人能活下来的最高照射度了,尽管在极其非凡的治疗下更高的照射度也能生存下来,如果你把患上三四种癌症再活上一两年也叫“生存”的话。幸运的是,最后一人似乎受到的辐射要少一些。他仍然浑身发冷,尽管双手和脸都已严重烧伤,不过好在还没有呕吐。他的耳朵也聋了。

帕森斯看出,这是一名年轻人。他床边的衣物袋中还有一把手枪和一枚徽章——说明他是一个警察。这小伙子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当他抬起头时,他看到了站在核物质紧急搜查队队长旁边的联邦调查局特工。

道金斯警官仍处于深度休克中,几乎没有知觉。他不停地颤抖,既是因为又冷又湿,也是因为经历了常人从未经历过的恐怖且幸存了下来。他头脑中已经自己分裂出了三四个区域,所有的部分都在沿着各自的轨道以不同的速度运行,但没有一个部分是特别清醒或思维连贯的。把这样的区域中的一部分维系起来的是他平素受到的训练。就在片刻之前帕森斯拿着仪器检查他穿过的衣服时,道金斯受伤的眼睛看到了他身旁还站着另一个人,穿着蓝色的塑料风衣。他的袖子上和胸前印着“FBI”。年轻的警官立刻蹿了起来,挣脱了插入他静脉的输液管。医生和护士立刻同时将他按了下去,但道金斯近乎疯狂地奋力挣扎着,将手伸向了那名特工。

那名叫做比尔·克林顿的特工当时也正处于深深的惊骇中。只是排班的阴差阳错才救了他一命。他原本也有那场球的球票,结果却不得不让给了同组的另一名同事。这个仅仅在四天前还令他懊丧不已的倒霉事,却使他躲过了一劫。他在体育场看到的那一幕深深地震撼了他。他的放射性照射度,据帕森斯测量仅为四十雷姆,但也令他受惊不小。然而克林顿毕竟也是一名警察,他接过了道金斯递来的纸片。

他看到这是一张汽车的清单。在其中的一辆上画了一个圈,而且在牌照旁打了一个问号。

“这是什么意思?”克林顿俯身越过正在重新给道金斯插输液管的一名护士问。

“货车,”小伙子喘息着说,他根本听不见,但却明白问的是什么问题。“开了进来……请求警官去检查,但是——南边,电视转播车的旁边。美国广播公司的车,小的,有两个家伙,我让他们进来的。不在我的名单上。”

“南边,这是不是有什么含义?”克林顿问帕森斯。

“那就是爆炸发生的地点。”帕森斯也俯下了身子。“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他拿纸比划了一下,又指了指克林顿和他自己。

“白人,都是三十岁左右,相貌一般……说他们从奥马哈来……带着一台摄像机。他们说从奥马哈来,我觉得有些奇怪……就告诉了扬克维奇警官……他刚要走过去检查……”

一名医生插话说:“你们看,这个人情况非常糟糕,我必须……”

“退后,”克林顿说。

“你看见卡车里面了吗?”

道金斯只是瞪大着眼睛。帕森斯抓过了一片纸,在上面画了一辆卡车,然后用铅笔戳了戳那幅画。

道金斯点了点头,他已经处于昏迷的边缘了。“一个箱子,三英尺,上面印着‘索尼’——他们说那是一台录放机。从奥马哈来的卡车……但是……”他指了指清单。

克林顿看了一眼。“科罗拉多州的车牌!”

“是我放它进去的,”道金斯说完就昏迷了过去。

“三英尺的箱子……”帕森斯喃喃地说。

“跟我来。”克林顿跑出了急救室。最近的电话机在分诊台。所有四部电话都被占用着。克林顿从一名医院职员手中一把夺下了电话,挂断后,开始拨起号来。

“你干什么!”

“住嘴!”特工命令道。“给我接霍斯金斯……沃尔特,我是克林顿,现在在医院。我需要你查一个车牌号。科罗拉多ERP520。这是体育场内一辆可疑的车子。开车的是两个人,都是白人,三十岁左右,相貌平常。目击者是一名警察,不过现在已经昏了过去。”

“好的。还有谁和你在一起?”

“帕森斯,核物质紧急搜查队的伙计。”

“那就回来吧——不,你就留在原地别动,不过别挂电话。”霍斯金斯也没有将电话挂断,又拿起了另一部电话机拨起了储存的一个号码。那是打给科罗拉多州车管所的。“我是联邦调查局,我需要迅速查清一个车牌号,你们的电脑开着吗?”

“是的,先生,”一个女性的声音答道。

“ERP520。”霍斯金斯低头看着桌子。怎么这个牌号听着这么耳熟呢?

“很好。”霍斯金斯听到了敲击键盘的声音。“查到了,这是一辆刚上牌照的新货车,登记人是罗根镇的罗伯特·弗兰德先生。您需要弗兰德先生的驾照号码吗?”

“天呐,”霍斯金斯叫道。

“您说什么,先生?”他读出了驾照号码。“一模一样。”

“你还能再帮着查两个驾照号码吗?”

“当然。”他读出了号码。“第一个号码是错的……第二个也不对——请稍等,这两个号码像是——”

“我知道了。谢谢你。”霍斯金斯放下了电话。“太棒了,沃尔特,脑子转得不慢……”他还得先向克林顿了解更多的情况。

“我是默里。”

“丹,我是沃尔特·霍斯金斯。我刚刚搞到了一点你需要的东西。”

“快说。”

“我们的朋友马文·拉塞尔把一辆货车停在了体育场里。核物质紧急搜查队的家伙说他停车的地方离炸弹爆炸地点非常近。至少有一个——不,稍等——好的。另有一个家伙和他在一起,还有一个人一定是在开着这辆租来的车。嗯。车里有个大箱子。这辆货车被喷成了像是美国广播公司的车子,但拉塞尔却被发现死在了几英里外。所以他一定是下了车并离开了。丹,炸弹看来就是这么运进去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沃尔特?”

“我有另外两个人的护照照片和其他身份证明。”

“把它们传真过来。”

“马上就办。”霍斯金斯出门走向了通讯室。他在路上抓住了另一名特工。“去帮我找到丹佛凶杀组负责马文案子的那帮家伙——不管他们在哪里,都叫他们尽快回电话。”

“你又怀疑是恐怖分子干的了吗?”帕特·奥戴问。“我觉得恐怖分子造不出这么大的炸弹来。”

“拉塞尔是个恐怖嫌疑犯,我们认为他也许——妈的!”默里惊叫了起来。

“怎么了,丹?”

“告诉档案处我需要拉塞尔案卷中从雅典传来的照片。”这位联邦调查局副局长在等着电话拨通时又说。“我们曾收到希腊警方的问询,他们的一名警官遭到了谋杀,他们发给了我们一些照片。我当时就想可能是马文干的,但是……我想,那里,车里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人。我们有他的照片,一定是这样……”

“有从丹佛发来的传真,”一名女职员报告说。

“送过来,”默里命令道。

“这是第一页。”其余的部分也迅速地送了过来。

“机票……联票。奥戴——”

奥戴接过了传真。“我去查。”

“妈的,看看这个。”

“很面熟吗?”

“这好像是……好像是伊斯梅尔·卡提?另一个家伙我不认识。”

“胡子和头发都不一样,丹,”奥戴从照片上抬起眼说。“也瘦了一点。最好是打电话给档案处查查他们现在的模样。你先别高兴得太早,老兄。”

“好吧。”默里拿起了电话。

“好消息,总统先生,”夏延山里的波斯坦将军说。“我们的一颗KH-11卫星正在通过苏联中部。那里现在差不多是黎明时分,而且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好天气,我们将可以看到他们的一些导弹发射场。卫星的程序已经设好。国家照相情报中心将实时把画面传到我们这里和奥弗特空军基地。”

“但却传不到我这里,”福勒抱怨道。戴维营没有安装这样的设备,真是一大疏忽,福勒心想。而画面却能传到国家紧急空中指挥机上,他本来应该在那里,他本来有这个机会的。“好吧,把你们看到的告诉我吧。”

“没问题,长官,这会对我们非常有用,”波斯坦将军保证。

“画面传过来了,长官,”一个新的声音响了起来。“长官,我是北美防空司令部的情报官科斯特洛少校。我们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不可能有更好的机会了。卫星将在极近的距离内自南向北扫过赞吉兹图贝、阿列斯克、乌茹尔和格拉德卡娅的四个导弹团,除了最后一个外,其余三个都是SS-18导弹基地。格拉德卡娅部署的是SS-11,一种老式的导弹。长官,阿列斯克是他们本应销毁但尚未销毁的导弹基地之一……”

阿列斯克清晨的天空是晴朗的。第一道曙光正在照亮东北方的地平线,但战略火箭部队的士兵们却都无暇一顾。他们比时间表规定的进度已经落后了好几个星期,目前传来的命令是把时间追回来。毫无疑问这样的任务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四十多个导弹发射井中,每一个旁边都停着一辆重型铰接式卡车。俄国人实际上将SS-18型导弹称为RS-20,意思是“战略火箭第二十号”。这实际上是一种已经服役了十一年的老式火箭,这也是苏联人同意销毁它们的原因。它们是由液体燃料发动机推动的,所使用的燃料和氧化剂都是腐蚀性极强的化学物质——不匀称的二甲基肼和四氧化氮——它们被称为“可储存”液体只是相对而言。它们比低温燃料稳定,只是因为不必冷藏,但它们的毒性极高,人只要稍稍接触一点就有可能当即毙命,当然它们的放射性也极强。苏联采取的安全措施之一是将导弹封存在钢舱中,然后,将其像一枚巨大的步枪子弹一样安放在导弹发射井里,这是苏联人为保护发射井中的精密仪器不受化学品侵蚀所做的技术革新。苏联人不厌其烦地维护这个系统——正如美国情报官员们所讽刺的——倒并不是因为其产生的能量推动力更强,而是因为他们在研制更为可靠且推力更强的固体导弹燃料方面落后了,这种状况只在最近随着SS-25导弹的问世才有所改变。SS-18身躯庞大、威力强悍,这一点无可置辩,只需听听北约为它起的“撒旦”这个不祥的代号便可略知一二,但它又像个脾气暴躁、冷酷无情的婊子一样难以伺候,所以导弹兵们都非常乐于将它销毁。不时有苏联战略火箭部队战士在维护保养和进行训练时发生的事故中丧生,正如与之相对应的美国大力神-2导弹也夺去过不少美国大兵的性命一样。阿列斯克基地的所有导弹都将销毁,这便是那些士兵和载重卡车出现的原因。但首先须将弹头拆除。美国人能够看到导弹处于销毁过程中,但弹头仍然是最为神秘的部分。在一名上校的监督下,第三十一号导弹的前端护罩被一台小型起重机移开了,露出了多弹头分导再入飞行器。每个这样的圆锥形飞行器的底部宽约四十厘米,从底部到锥尖高一百五十厘米。每个这样的圆锥体都代表着一个约五十万吨当量的三级热核装置。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拆卸着多弹头分导再入飞行器,他们的谨慎绝非多余。

“好的,我们已经收到了一些画面,”福勒听见科斯特洛少校说。“没有太多的活动迹象……长官,我们正在分离出一部分发射井的画面,也就是我们能看得最清楚的一部分——那里到处是森林,但由于卫星的拍摄有角度,我们知道哪些发射井我们能够看清楚……好的,这儿有一个,赞吉兹图贝基地05号井……没有异常情况……指挥堡还在那里……我能看到有卫兵正在巡逻……人数比平时要多……我看见了五个——七个——我们通过红外线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他们,那里很冷,长官。没有其他情况了。也没有什么异常,长官……很好。好的,现在镜头对准了阿列斯克——哎呀!”

“怎么了?”

“报告长官,我们正在通过四个不同的摄像机观察四个发射井……”

“那些是军用卡车,”弗里蒙特将军在战略空军司令部里说。“四个发射井旁都有军用卡车。发射井的门是打开的,总统先生。”

“这意味着什么?”

科斯特洛接过了这个问题:“总统先生,这些都是第二种型号的SS-18导弹,是一种非常老式的型号。它们原本都应该被销毁了,但却还没有。我们现在总共看见了五个发射井,长官,所有五个井旁都有军用卡车。我还看见有两辆车上站着人,他们正对导弹做着什么。”

“军用卡车是做什么用的?”埃利奥特问。

“是用来运输导弹的卡车。车上还备有对导弹进行操作的所有工具。每枚导弹配一辆卡车——实际上还不止一辆。它们是一种大型的半拖车,实际上就像是一种带钩梯的卡车,车上有专供放置所有工具和材料的储存箱——哎呀,他们好像正在拽掉护罩——没错!弹头露出来了,已经点火了,他们正在对再入飞行器做着些什么……我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呢?”

福勒几乎要爆炸了。这就好像正在听一场广播转播的橄榄球赛——“这些到底都意味着什么?”

“报告长官,我们说不清……现在卫星到了乌茹尔上空。没有太多的活动迹象,乌茹尔部署的是新型的SS-18导弹,是第五种型号的……没有卡车,我又看到了卫兵。总统先生,我估计我们看到的卫兵数量比平时要多。下一个是格拉德卡娅……要过几分钟后才能看到……”

“那些卡车为什么在那里?”福勒问。

“报告长官,我所能说的一切就是,他们似乎正在对导弹进行什么操作。”

“该死的!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福勒对着话筒咆哮起来。

回答的声音也与几分钟前冷静的语调大不相同了。“长官,我们无法说明那是什么情况。”

“那么告诉我你们到底知道些什么!”

“总统先生,我已经说过,这些导弹都是很老的型号,要经常不断地进行维修和保养,而且它们本已被销毁,但却延误了。我们注意到所有三个SS-18导弹团的现场警卫人数都有所增加,但在阿列斯克的每枚导弹旁我们还看见了一辆卡车及一些维修人员,所有的发射井也都是开启的。这就是我们根据这些画面所能说出的全部情况,长官。”

“总统先生,”波斯坦将军说。“科斯特洛少校已经报告了他所能报告的全部情况。”

“将军,你曾经对我说我们能从这些画面中获得一些有用的情报。那么我们得到了些什么呢?”

“长官,苏联人正在阿列斯克进行的那些工作也许意义重大。”

“但你不知道他们正在进行什么工作!”

“是的,长官,我们不知道,”波斯坦非常窘迫地承认。

“他们会不会是正在对那些导弹进行发射准备?”

“有可能,长官,这是一种可能性。”

“我的上帝呀!”

“罗伯特,”国家安全顾问说,“我现在很害怕。”

“伊丽莎白,我们没有时间说这些。”福勒强作镇静地说。“我们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从而控制局势。我们必须这样。我们必须让纳莫诺夫相信——”

“罗伯特,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那不是他!这是惟一合理的解释。我们不知道我们在和谁打交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那好,无论是谁,他们都不希望打核战争。没有人会愿意的。那太疯狂了,”总统安慰着她,简直像是父母在哄孩子。

“你能确定吗?罗伯特,你真能确定吗?他们想杀我们!”

“就算是那样,我们也必须将它置之度外。”

“但我们不能。既然他们打算尝试一次,他们就会尝试第二次的!难道你不明白吗?”

就在福勒身后几英尺外,站着海伦·迪阿古斯蒂诺。她意识到去年夏天她对莉兹·埃利奥特的判断一点都没错。她平时飞扬跋扈,但骨子里却胆小如鼠。现在还有谁能给总统出谋划策呢?福勒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向卫生间。皮特·康纳一直跟到了门口,因为甚至总统也无法单独走完这一小段路了。“达加”低头看着埃利奥特博士。她的脸看上去——该怎么形容呢?这位特勤处的特工暗自思忖。这还不止是恐惧。特工迪阿古斯蒂诺自己也一样害怕,但她却不——这不公平,难道不是吗?没有人征求她的意见,没有人请她来解释这一团乱麻般的局面。很显然,没有人能做出合理的解释。情况就是如此。至少没有人来询问她的看法,这不是她的职责。这是莉兹·埃利奥特的职责。

“我发现了一个目标,”“扁鲨”十三号上的一名声纳操作员报告。“三号声纳浮标,方位2-1-5……正在清点螺旋桨叶片数……单一螺旋桨……核潜艇回波!不是美国潜艇,螺旋桨不是美国的。”

“四号声纳浮标也发现了目标,”另一名声纳操作员说。“这家伙正拼命往前冲呢,叶片计数在二十以上,它的速度可能是二十五节,我的浮标测出的方位是3-0-0。”

“好的,”战术协调官说,“我已经画出了位置,你能告诉我偏流角吗?”

“方位目前为2-1-0!”第一名声纳员答道。“这家伙正在移动。”

两分钟后一切都明白了,目标正直奔美国潜艇“缅因”号而去。

“这可能吗?”吉姆·罗塞里问。从科迪亚克岛发出的无线电报直接传到了国家军事指挥中心。反潜艇侦察机中队的队长不知该如何处置,紧急向上级请求指示。电文是以“红色火箭”的特急级别发来的,同时抄送太平洋司令部,而后者也在向上级请求指示。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巴恩斯问。

“它正向‘缅因’号冲去。可它怎么知道‘缅因’号在哪里呢?”

“我们是怎么发现的?”

“通过通讯浮标,无线电——噢,不,那个笨蛋难道还没有离开发报地点吗?”

“把球踢给总统好吗?”巴恩斯中校问。

“我想也只能这样了。”罗塞里拿起了电话筒。

“我是总统。”

“报告长官,我是国家军事指挥中心的吉姆·罗塞里海军上校。我们在阿拉斯加湾有一艘受伤的潜艇‘缅因’号,是一艘‘俄亥俄’级导弹潜艇。长官,它的螺旋桨受了损,无法快速移动。有一艘苏联的攻击型潜艇正向它高速冲去,距离大约只有十海里。我们有一架P-3C猎户座反潜艇侦察机目前正在跟踪这艘苏联潜艇。长官,P-3C请求指示。”

“我想他们无法找到我们的核潜艇。”

“长官,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核潜艇,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们一定会使用DF——我是说使用无线电测向仪,在潜艇发出求救信号时测定其方位。‘缅因’号是一艘导弹潜艇,是单一整合作战计划的一部分,目前正处于二级防御警戒状态的接战原则之下。因而为它护航的猎户座战机也是如此。长官,他们在请示该怎么办。”

“‘缅因’号有多重要呢?”福勒问。

弗里蒙特将军回答了这个问题。“长官,那艘潜艇是‘单一整合作战计划’的一部分,而且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它载有两百枚以上的弹头,都是非常精确的弹头。如果俄国人把它击沉,他们也就给了我们沉重的一击。”

“有多沉重呢?”

“长官,那就好比在我们的作战计划上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缅因’号携带的是D-5导弹,承担的是反击任务。它们原本是用来攻击苏联的导弹发射基地和一些选定的指挥和控制设施的。如果它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就差不多得花上好几个小时才能弥补上计划的漏洞。”

“罗塞里上校,你是海军军官,是吗?”

“是的,总统先生——长官,我还要向您报告,仅仅几个月前我还是‘缅因’号‘金队’的艇长呢。”

“我们必须多快做出决定?”

“长官,对方的‘鲨鱼’级潜艇正在以二十五节的速度侵来,目前距我们的潜艇仅有大约两万码。从技术上讲,它们现在已经进入了鱼雷射程。”

“我有多少选择呢?”

“您可以下令开火,也可以下令不开火,”罗塞里答道。

“弗里蒙特将军的意见呢?”

“总统先生——不,罗塞里上校?”

“我在,将军?”

“你有多大把握肯定俄国人是冲着我们的潜艇而去的呢?”

“信号相当明确,长官。”

“总统先生,我认为我们必须保卫我们的宝贵资源。俄国人对于我们攻击他们的军舰当然会不快的,但那只是一艘攻击型潜艇,不是一支战略力量。如果他们就此对我们表示不满,我们可以作出解释。我想知道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命令那艘潜艇那样做呢。他们一定明白这样会令我们不安。”

“罗塞里上校,我现在授权你,命令那架飞机向对方潜艇开火并摧毁它。”

“是,长官。”罗塞里拿起了另一部电话。“‘灰熊’,我是‘大理石’”——这是国家军事指挥中心目前的代号——“国家军事指挥中心同意你们的请求,我重复一遍,同意你们的请求。请回答。”

“‘大理石’,我是‘灰熊’,我们明白开火请求已经获准。”

“非常正确。”

“明白。通话完毕。”

猎户座反潜机掉转了方向。现在就连飞行员们也感觉到了天气的影响。表面上看,天仍然亮着,但低垂的天幕和汹涌的海浪使得他们看上去像是在沿着一个既无边无际又起伏不平的窄廊飞行。这令人很是不爽。但也有令人欣慰的事情,那就是他们的目标显得麻木不仁,在骤变层下开得非常快,这使得他们几乎不可能错过目标。坐在后排的战术协调官指导着飞机循着“鲨鱼”的尾迹飞行。这架由洛克希德公司配有多区无线电导航系统的客机改造的反潜机,尾部突出的部分是一个叫做磁力异常探测器的敏感装置。它能测出地球磁场的变化,例如由潜艇这样的庞大金属物引起的磁场变化。

“疯子疯子疯子,放烟!”系统操作员喊道。他按下按钮放出了一个发烟浮标。前排的飞行员立刻将飞机向左一拐,以便放出第二个发烟浮标。第二个放下后,接着是第三个,每放下一个飞机都向左转一次。

“好的,从后排看怎么样?”飞行员问。

“目标信号很强,是核潜艇,肯定是俄国人的。我说咱们这回就动手吧。”

“很好,”飞行员答道。

“耶稣基督呀!”副驾驶喃喃自语道。

“打开武器舱门。”

“舱门已经打开。保险关闭,备炸装置已打开,武器可以投射。”

“好的,我已将鱼雷设置好,”战术协调官说。“发射准备完毕。”

这真是易如反掌。飞行员将飞机调向了发烟浮标的方向,而发烟浮标也几乎排成了一条直线。他飞过了第一个,飞过了第二个,然后是第三个……

“现——在——投射!投射完毕!”飞行员加大马力,飞机向上攀升了几百英尺。

马克-50型反潜艇鱼雷径直落下,在就要触及水面时自动打开了一个小小的降落伞,以减缓入水速度。这种精密复杂的新式武器没有使用螺旋桨,而是由一种几乎无声的推进器提供动力,而且在到达海面下五百英尺之前会始终保持隐秘性。

还差几千米,杜比宁心想,该是减速的时候了。他觉得自己的这次宝押得非常不错。设想美国导弹潜艇停留在海面附近是完全合理的。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么从骤变层下——他正行驶在一百一十米的深度——高速逼近,海面的噪音将使美国人无法听到他的声音,这样他就可以更加隐蔽地完成剩余的搜索工作了。他简直要祝贺自己做出了一个英明的战术决定了。

“艇艏右舷发现鱼雷声纳!”声纳室里的雷科夫上尉惊叫起来。

“左满舵!高速前进!鱼雷在哪里?”

雷科夫答道:“俯角十五!在我们下方!”

“紧急上浮!升降舵打满!新航向3-0-0!”杜比宁冲进了声纳室。

“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科夫脸色一片苍白。“我听不见螺旋桨声……只有该死的声纳……它没有找到我们——不,它正在搜寻我们!”

杜比宁转身命令道:“干扰装置——三枚——放!”

“发射完毕!”

“卢宁海军上将”号的反制操作员迅速地射出了三枚能产生气体的十五厘米圆罐。它们能使海水中充满气泡,从而为鱼雷制造假目标,但这目标是不动的,而马克-50型鱼雷已经感测到了潜艇的存在并正掉转方向追踪过来。

“已升至一百米处,”副艇长喊道。“速度二十八节。”

“升至十五米处时将艇身摆平,但不必担心露出水面。”

“明白!速度二十九节。”

“鱼雷的声音听不见了,拖曳式阵列的弯曲干扰了收音效果。”雷科夫沮丧地摊开了双手。

“那我们就得耐心点儿,”杜比宁说。这并不是在开玩笑,但声纳兵们却因此而敬佩他们的艇长。

“猎户座刚刚向来犯的潜艇开了火,长官,我们捕捉到了超声波声纳,非常微弱,方位是2-4-0。是我们的鱼雷,是马克-50,长官。”

“那应该可以收拾它了,”里克斯评说道。“感谢上帝!”

“已升至五十米,正在摆平艇身,升降舵十度。速度三十一节。”

“干扰装置没有起到作用……”雷科夫说。拖曳式阵列已经拉直,鱼雷仍然在他们后面。

“没有螺旋桨的声音吗?”

“没有……即使在这种速度下我也应该能听到它们的。”

“一定是他们的新式武器之一……”

“会是马克-50吗?据说那是一种非常灵巧的小鱼。”

“让我们看看它有多灵巧。叶夫盖尼,记得水面行动该怎么办吧?”杜比宁微笑了。

副艇长在对船的控制方面做得相当出色,但上升到距海面三十英尺处意味着潜艇必须要“开口”——就是露出水面——使风浪从它的顶部掠过。当“鲨鱼”摆平了艇身时,鱼雷就在它后面不到三百米处。美国的马克-50型反潜艇鱼雷不仅是一种全自动化武器,而且是其中相当“聪明”的一种。仅仅几分钟前,它通过一种威力强大的超声波声纳,识破了杜比宁下令施放的干扰装置,对其置之不理。它目前正在继续搜索潜艇以便完成任务。但是自然法则帮了俄国人。人们普遍认为声纳波是从金属船体反射回来的,其实不然。声纳波实际上是由潜艇内的空气反射回来的,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从声能无法通过的空气与水的交界面反射回来的。为马克-50型编制的程序能够识别作为空气和水的交界面的船体。但当鱼雷高速扑向它的猎物时,它开始看到巨大的船形在它声纳所及的范围内延伸开来。这实际上是波浪在起作用。虽然这种武器的程序中设计了忽略平坦表面的功能,从而避免了被称为“水面捕捉”的问题,但它的设计者却对大海的汹涌澎湃无可奈何。马克-50型选择了距离最近的一个这样的形状,冲了上去——

——于是它像一条跳跃的鲑鱼一样弹射入空中,又撞进了下一轮波浪的背部,结果又重新发现了同样巨大的目标形状——

——于是它再度跃起。这回鱼雷撞向海面时有了一个小小的角度。动力使它改变了方向,向北落入了波浪的怀抱。它感到左右都有巨大的船形,于是向左转去,又一次弹射入空中,但这回它再度撞入波浪时力量之重,足以点燃自己的触发引信。

“总算完事了!”雷科夫说。

“不,还没完,也许在一千米外,也许还要远。”艇长俯身把头探进了控制室。“减速至五节,下潜至三十米。”

“我们击中它了吗?”

“不知道,长官,”操作员答道。“它匆忙浮向海面,鱼雷在后面紧追不舍,划了这样一个圈……”声纳员用手指在显示器上比划着。“它在这里爆炸了,离‘鲨鱼’在海面噪声中消失的地方很近。难说——没有船体炸裂的噪音,长官,我只能说没能击中目标。”

“目标的方位和距离是多少?”杜比宁问。

“大约九千米,方位是0-5-0,”副艇长答道。“下一步怎么办,艇长?”

“我们要找到目标并摧毁它,”杜比宁海军上校说。

“但是——”

“我们遭到了袭击。那帮狗娘养的想杀掉我们!”

“那是一枚空投鱼雷,”副艇长指出。

“我没听见有飞机。我们受到了进攻。我们要自卫。”

“怎么样?”

督察官帕特·奥戴兴冲冲地做着记录。美国航空公司像世界上所有主要航空公司一样,都在电脑中存有机票信息。只须报出机票号码和航班号,就能查到任何人的行踪。“很好,”他对电话另一端的女士说。“请稍等。”奥戴转过身来。“丹,从丹佛飞往达拉斯-沃思堡的航班上只有六张头等舱票,那次航班几乎是空的——但因为达拉斯的冰雪,还没有起飞。有两名头等舱的乘客改乘了飞往迈阿密的航班,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名字。这两个人去达拉斯原本是要转飞墨西哥城的,现在他们改飞迈阿密后也预订了从迈阿密飞往墨西哥城的DC-10航班的票。这架飞机已经起飞了,再有一个小时就将到达墨西哥城。”

“能让它掉头吗?”

“他们说不行,因为燃料不够。”

“一个小时——天呐!”默里骂道。

奥戴用一只大手抹了把脸。他像所有的美国人一样害怕——甚至还更加害怕,因为指挥中心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得知了害怕的原因——但奥戴正竭尽全力将其他一切事情抛却一边,而只专注于手头的工作。目前掌握的情况还太单薄,偶然性太大,还不足以作为确实的证据。在他二十年的联邦调查局生涯中,他看到过太多的巧合。他也见识过重大案件通过比目前还要匮乏的线索得以突破。你只须在已掌握的线索上下功夫,而他们目前只有这些线索。

“丹,我——”

这时一名档案处的机要员走了进来。她将两个案卷递给了默里。这位联邦调查局副局长首先打开了拉塞尔的案卷,翻找出从雅典传来的照片。然后他又拿出了伊斯梅尔·卡提的近照,并将这两张照片与刚刚从丹佛传真过来的护照照片放在了一起。

“你怎么看,帕特?”

“护照上这家伙与卡提先生比起来还是瘦了点儿……颧骨和眼睛一样,胡子不同。他也正在脱发,如果这是他……”

“眼睛很像吗?”

“眼睛一样,丹,鼻子——哇,就是他。可这另一个杂种是谁呢?”

“没有名字,雅典警方只拍下了这些照片。白皮肤,黑头发,衣冠楚楚。发型一致,发际线也一致。”他又检查了一遍驾照和护照上的资料。“身高,是个矮子,体型——一模一样,帕特。”

“我同意,我看有八成的把握,老兄。我们驻墨西哥城的法律参事是谁?”

“伯尼·蒙哥马利——妈的!他现在正在国内会见比尔呢。”

“试试兰利方面怎么样?”

“好的。”默里拿起了连通着中央情报局的电话。“瑞安在吗?”

“我在,丹。有什么情况?”

“我们查到了一些情况。首先,有一个叫做马文·拉塞尔的家伙,是苏族印第安人,勇士团成员,去年失踪了,我想是躲在了欧洲的什么地方。今天他在丹佛现身了,喉咙被人切断。有两个人和他在一起,他们都跑了。其中一个,我们只有照片,不知姓名。另一个可能是伊斯梅尔·卡提。”

是那个杂种!“他们在哪里?”

“我们认为他们正在一架由迈阿密飞往墨西哥城的航班上,买的是头等舱的票,离目的地还有一小时。”

“而且你认为这与爆炸案有关联,是吗?”

“马文化名为科罗拉多州罗根镇的罗伯特·弗兰德,登记了一辆车,结果停在了体育场内。我们还在谋杀现场发现了那两个人的假身份证。这就足以以涉嫌杀人的罪名将他们逮捕了。”

是的,瑞安心想。如果局势不是如此可怕的话,瑞安可能还要对此报以大笑呢。“谋杀,是吗?你想逮捕他们吗?”

“除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瑞安沉默了片刻。“也许我行。请稍等,别挂电话。”他拿起了另一部电话,拨通了驻墨西哥城的美国大使馆。“我是瑞安,给我接站长室。托尼吗?我是杰克·瑞安。克拉克还在吗?好,叫他接电话。”

“天呐,杰克,这到底是——”瑞安打断了他的话。

“住嘴,约翰。我有事要你做。有两个人坐着从迈阿密起飞的美国航班,大约在一小时后到达你们那里的机场。我们将在几分钟后把照片传真给你。我们认为他们也许与此事有牵连。”

“那么是恐怖分子干的了?”

“这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情报,约翰。我们需要那两个家伙,而且要快。”

“当地警察也许会找麻烦的,杰克,”克拉克警告道。“我在这里连开枪的权力都没有。”

“大使在吗?”

“我想在的。”

“把电话转过去,然后待命。”

“好的。”

“大使办公室,”一个女性的声音答道。

“我是中央情报局总部,我需要立刻与大使通话!”

“没问题。”这位秘书还挺冷静,瑞安心想。

“喂,有什么事?”

“大使先生,我是中央情报局副局长杰克·瑞安——”

“这是非保密电话。”

“我知道!闭上嘴听着。有两个人正乘坐着一架从迈阿密起飞的美国航班飞往墨西哥城机场。我们需要把他们抓起来,并尽快押送回美国。”

“是我们的人吗?”

“不,我们认为他们是恐怖分子。”

“这就意味着要逮捕他们,需要疏通当地的司法系统并且——”

“时间不允许!”

“瑞安,我们不能强行劫持这些人,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大使先生,我希望您立即给墨西哥总统打电话,希望您告诉他我们需要他的合作——这是生死攸关的问题,明白吗?如果他不能立即同意,我希望您转告他下面的话,请您用笔记下来。告诉他我们了解他的退休计划。记下来了吗?请务必一字不差地转告他,我们了解他的退休计划。”

“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就是你必须一字不差地转达,明白了吗?”

“听着,我不喜欢玩把戏——”

“大使先生,如果你不照我说的去做,我就叫我的手下把你打昏,然后由分站站长来打这个电话。”

“你不能这样威胁我!”

“我能,伙计,如果你认为我是在吓唬你,那你就他妈的试试看!”

“注意你的脾气,杰克,”本·古德利连忙提醒道。

瑞安将目光从电话上移开,望了望别处。“请原谅,先生。这里的气氛非常紧张,好吧,丹佛发生了一场核爆炸,而这也许是我们手头上最有价值的线索了。您看,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请您配合我。拜托了。”

“好吧。”

瑞安舒了一口气。“那好。请告诉他,我们的一个人,克拉克先生,几分钟后将到达机场保安处。大使先生,我无法充分说明这有多重要。请现在就行动吧。”

“我会照办的。你最好也冷静一点,”这位职业外交官劝戒道。

“我们一直在尽力而为,先生。请让您的秘书把电话转回给分站站长。多谢了。”瑞安抬眼望着古德利。“本,如果你觉得必要,请随时敲敲我的脑袋。”

“我是克拉克。”

“我们马上给你传真照片,还有他们的名字和座位号。好吧,你在抓他们之前先得与机场保安处的头头取得联系。你那架飞机还在吗?”

“在。”

“你抓住他们后,立刻把他们押上飞机,直接送到这儿来。”

“好的,杰克。我们马上行动。”

瑞安挂断了这个电话,又拿起了默里的电话。“把你手头的资料传真给我们的墨西哥分站站长。我们在当地分站有两个人,克拉克和查韦斯,都是很棒的家伙。”

“克拉克?”默里一边将传真资料递给奥戴一边问。“就是那个——”

“就是那个人。”

“祝他好运。”

战术问题是复杂的。杜比宁头顶上有一架反潜艇战机,这不容许他有丝毫的差错。前方某处有一艘他一心想要击毁的美国导弹潜艇。他下这样的命令是为了保护自己,杜比宁艇长这样为自己辩解着。他遭受了真枪实弹的袭击。这就使情况大为不同了。他的确应该发报请示舰队司令,或者至少应该通报他的决定,但有一架飞机在头顶上,这样做无异于自杀,而他可谓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对“卢宁海军上将”号的袭击只能意味着美国人正在阴谋攻击他的祖国。他们已经背弃了他们自己经常在国际上游说的一套花言巧语——什么大海可以任由任何人自由往来。在国际水域中,在他还没有靠近到足以采取敌意行动的情况下,他就遭到了袭击。因此,一定是有人认为目前已经处于战争状态了。很好,杜比宁心想,那就走着瞧吧。

潜艇的拖曳式阵列声纳正在向艇身下方垂下,声纳室的人员正在倾听着,他们的注意力从来没有这样集中过。

“发现敌方目标,”雷科夫上尉叫道。“声纳回波,方位1-1-3,单一螺旋桨……噪音很大,像是一艘受伤的潜艇。”

“你能肯定那不是海面目标吗?”

“肯定……海面船只的航道要靠南得多,因为这边风浪太大。那声音很明显具有潜艇动力装置的特征……噪音很大,好像是从什么受损的地方发出的……正向南漂移……现在的方位是1-1-5。”

杜比宁转身向控制室喊道:“目标位置的估计距离是多少?”

“七千米!”

“太远了,这个射程实在太远了……还在向南漂移……它的速度是多少?”

“很难说……肯定不到六节……有桨片的声音,但非常微弱,我听不出转速是多少。”

“我们可能只有一次发射机会,”杜比宁低声自语道。然后他又重新发号施令起来。“武器官!设定一枚鱼雷,方向1-1-5,初始搜索深度七千米,起爆点……四千米。”

“是。”那名海军上尉在他的仪表盘上做了适当的设置。“设定一号鱼雷管……鱼雷保险解除,一切准备就绪!报告艇长,外门还没有打开。”

杜比宁转身看了看副艇长。他一向是个头脑清醒的人——甚至在欢庆晚宴上他都不怎么喝酒——副艇长点头表示同意。杜比宁并不需要征得他的同意,但他因此而心生感激。

“打开外门。”

“外门已开启。”武器官轻轻地弹掉了发射钮上的塑料盖。

“开火。”

海军上尉狠狠地按下了按钮。“鱼雷发射完毕。”

“指挥室,声纳室报告!发现瞬态,发现瞬态,方位1-7-5——水中发现鱼雷,方位1-9-5!”

“全速前进!”里克斯向舵手吼道。

“艇长!”克拉格特大喝了一声。“请暂缓下令!”

“什么?”年轻的舵手只有十九岁,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敢要求艇长收回命令。“怎么了,先生?”

“艇长,如果一下子把发动机油门加到那么大,用不了十五秒我们的螺旋推进轴就全完了!”

“妈的,你说得对。”在控制室红色作战灯的照耀下,里克斯的脸显得通红。“告诉轮机室,速度提高到最高安全速度,舵手,向右转舵十度,往北,新航向0-0-0。”

“是,右舵十度。”那小伙子手里转着舵,声音却发着颤。恐惧像瘟疫一样具有传染性。“报告长官,我已向右转舵十度,正驶向新航向0-0-0。”

里克斯咽了口唾沫并点了点头。“很好。”

“指挥室,声纳室报告,鱼雷的方位目前为1-9-0,鱼雷正由左向右飞,已经听不见鱼雷的声音了。”

“谢谢你,”克拉格特答道。

“如果我们没了尾巴,我们也就搜索不到鱼雷了。”

“是这样的,长官。艇长,我们把发生的事情通知猎户座怎么样?”

“好主意,升起天线。”

“‘扁鲨’十三,我是‘缅因’。”

“‘缅因’,我是十三,我们正在评估我们投下的那枚鱼雷——”

“‘扁鲨’十三,我们遭到了一枚鱼雷的袭击,方位是1-8-0。你们没有击中那家伙。赶紧在我们的南边展开新一轮搜寻。我想那枚鱼雷可能奔我们的机动潜艇模拟器去了。”

“明白,马上行动。”飞机上的战术官还通知了科迪亚克岛,现在可是真的发生了战斗。

“总统先生,”瑞安说,“我们获得了一些可能有用的情报,长官。”瑞安坐在话筒前,将两手平摊在桌子上,古德利看见他手心里全是汗,足以在丽光板贴面上留下两只手印。但尽管如此,他仍然很钦佩瑞安控制自己情绪的能力。

“什么情报?”福勒生硬地问。

瑞安听到福勒答话的语气,不禁低下了头。“长官,联邦调查局刚刚通知我们,他们有情报表明有两个,也许是三个恐怖嫌疑人被证实今天在丹佛出现。其中的两名据信目前正在一架飞往墨西哥的航班上。我在那边有人,我们将尽力把他们抓回来,长官。”

“等一会儿,”福勒说。“我们知道这不是恐怖分子干的。”

“瑞安,我是弗里蒙特将军。这个情报是怎么得来的?”

“我不了解全部细节,但他们获得了爆炸地点的一辆汽车——一辆卡车,我想,是一辆货车的情况。他们检查了车的牌照和车主——车主人发现时已经死了,我们又根据机票查到了另两个人——”

“别说了!”战略空军总司令打断了瑞安的话。“到底有谁能知道——难道爆炸现场有幸存者吗?看在基督的分上,老兄,这可是一颗十万吨当量的原子弹呀——”

“嗯,将军,我们现在也获得了准确数据——也是出自联邦调查局——炸弹当量是一万五千吨,而且——”

“联邦调查局?”波斯坦将军在北美防空司令部说。“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即便如此,一万五千吨的炸弹在方圆一英里内也不可能留下任何幸存者呀。总统先生,这情报肯定不准确。”

“总统先生,我是国家军事指挥中心,”瑞安听到电话又响起了一个声音。“我们刚刚收到科迪亚克岛发来的电报。苏联潜艇正在袭击美国潜艇‘缅因’号。水下发现了鱼雷,‘缅因’号正在试图躲避。”

瑞安听见电话里又响起了一些声音,但听不清楚。

“长官,”弗里蒙特立刻说,“事态的发展非常可怕。”

“我明白,将军,”总统说话的声音低得刚刚能够听到。“将军——‘急速计数’。”

“他说什么?”古德利轻声问。

“总统先生,这样做是错误的。我们有了确凿的情报。您要我们提供情报而我们搞来了情报!”瑞安急促地大声说着,几乎又要发火了。他平摊开的双手又握成了拳头。他千方百计地忍着,最终又控制住了情绪。“长官,这回的情报千真万确。”

“瑞安,在我看来你这一整天似乎都在欺骗和误导我,”福勒说这话时,声音简直不像是人发出的。说罢电话便挂断了,而且是最后一次挂断了。

最终的警戒信号是经十多条线路同时发出的。那么多频道重复的信号、信号众所周知的功能、电文的简洁,以及相同的密码模式都使苏联人了解了很多情况,甚至是在收到的信号被输入他们的电脑之前。当那个单词出来后,仅仅过了几秒钟克里姆林宫的指挥中心便将其打印了出来。戈洛夫科将电文从机器上取了下来。

“急速计数,”他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

“这是什么?”纳莫诺夫总统问。

“一个代码。”戈洛夫科的嘴唇苍白了一阵子。“我想,那是橄榄球的一个术语。它的意思是设定一个数字——一个四分卫拿球发动进攻前的数字。”

“我还是不明白,”纳莫诺夫说。

“美国人曾经用代码‘扣住扳机的手枪’来表示战略准备完全就绪。这个含义对任何人来说都毫不含糊,是吧?”这位克格勃第一副主席仿佛在梦呓一般继续说:“这个词,对于美国人来说,只能是同样的含义。我所能下的结论只能是——”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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