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门维塔”号货轮准时驶出了直布罗陀海峡,柴油发动机将船速保持在十九节。船上有四十名船员,其中只有三名高级官员是允许带家眷的,此外再没有别的女人。他们轮流值勤,并负责日常保养工作。还有七天航程才到弗吉尼亚湾。船甲板上和货舱里堆满了标准尺寸的货柜。这些货柜分两种尺寸,所装的货物各不相同。船长和船员不知道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他们也不想知道。统一使用货柜的主要目的是让货船和货运卡车一样,成为托运的理想方式。他们只关心货柜的重量,幸好,这些货柜的重量似乎都差不多。货主为了省钱,总是尽量把货柜装得满满的,货运卡车不也总是装到高速公路的载重极限才肯罢休嘛。

货船一路向南航行,整条航线比较平稳,强烈的冬季暴风正向北移动,这让印度籍船长十分高兴。这位船主兼船长年纪不大,今年只有三十七岁,他知道好天气可以让船跑得更快,而且更省油。他想买一艘更大更豪华的商船,因此,他总是尽量让“卡门维塔”号按期抵达港口,并且想方设法节省开支,只有这样,他才能买得起一艘大船。

一连十天,克拉克都没见到瑞安的太太送他出门。克拉克在这种小事上的记忆力特别好,这是多年从事外勤工作磨练出来的习惯。在这些行动中,要保住命,就必须注意所有细节,无论这些细节看起来是否重要。克拉克以前从没见过卡茜连续两天没到门口送瑞安上班。卡茜可能有事,她每周至少有两天要赶一大清早去医院做手术。但是,今天早上她显然已经起床了。透过厨房的窗户,克拉克看到卡茜正坐在餐桌前,大概是在喝咖啡,看电视,或者看报纸。瑞安出门时,卡茜连头都没回一下。平时,卡茜总会起身同他吻别,任何妻子都会这样。这种情形已经连续十次了。

这不是好兆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瑞安走到车旁,他低着头脸色阴郁,愁眉紧锁。

“早安,博士!”克拉克愉快地向瑞安问好。

“嗨,约翰,”瑞安低声回答。他今天出门又忘了带报纸,跟往常一样开始看公文包里的公文。当他们抵达华盛顿环形公路时,瑞安呆滞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几千米外的地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克拉克实在忍不下去了。

“家里有问题吗,博士?”他看着路面,轻声问。

“是的,但这是我个人的问题。”

“我想也是,孩子们还好吧?”

“不是孩子们的问题,约翰,你就别问了,好吗?”

“好的。”克拉克只好专心开车,瑞安继续看他的公文。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呢?这种事可要用脑子分析一下,克拉克告诉自己,要想清楚。

他的上司神情沮丧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了,但事情变得糟糕起来是从报上的那篇新闻报道开始的,就是霍尔兹曼写的那篇。家里出了问题,但不是孩子的问题,那么就是他和太太之间出了问题。克拉克提醒自己,到办公室以后,他要重新看看那篇报道和相关的后续报道。今天的交通情况还不错,七十分钟以后,克拉克走进情报局的大图书馆,让那儿的职员忙了好一阵子。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并不难,局里历来把与涉及到情报局的所有报道都汇集在一起,同一作者的文章归放在一个文件夹里。克拉克看了报道后,顿觉问题严重。

霍尔兹曼的文章提到不正当的财产和性关系。就在这篇报道登出之后……

“妈的,”克拉克轻声骂道。他复印了相关报导,总共有四篇,然后走出去,一面散步,一面整理思绪。当贴身保镖有个好处,特别是瑞安的贴身保镖,就是外出的工作量相当少。瑞安在兰利总部时几乎从不出门。克拉克在散步时把这些新闻报道又看了一遍,然后他又想起另外一篇相关报道,就是周日登出来的那篇。那天,瑞安回家很早,他当时兴致很高,还跟克拉克说,在完成这次墨西哥行动之后,他将接受克拉克的忠告,带全家人去佛罗里达度假。但就在第二天早上,瑞安脸色阴沉,连报纸也没带就出门了。他太太一定看了那张报纸,瑞安跟他太太之间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问题,这是显而易见的,至少克拉克已经看得够清楚的了。

克拉克回到办公大楼,走过了一连串电脑控制门,四处寻找查韦斯。当克拉克在一间办公室里找到他时,查韦斯正在核对行动时刻表。

“查韦斯,拿上你的外套。”十分钟后,他们上了华盛顿特区的环形公路,查韦斯开始查看地图。

查韦斯说:“有了,医院就在百老汇大街和莫曼尔街的交叉路口附近,往港口的方向开。”

拉塞尔身穿工作服。在芝加哥球场拍到的美国广播公司转播车的照片效果相当好,他请波尔德的一家照相馆把照片放大到海报一样大小。因为这两辆车的车型完全相同,他把这些放大的照片同自己那辆客货两用车仔细进行比对,以便进行精确测量。接下来的工作有点难度。拉塞尔对照美国广播公司转播车的标志用心地在买来的十几张大幅半硬性塑料片上刻划着,使其与美国广播公司转播车的标志一模一样。每刻完一个,就黏在自己那辆车的一侧车身上,用记号笔按字样划线,他总共试了六次才做好,然后,他用小刀在车身上刻下字迹的位置。弄坏新车的烤漆是很可惜的,但拉塞尔提醒自己,反正这车到最后也要被炸掉。再说,为了一辆车伤感,实在是没有道理。总之,他对自己的艺术天分还是很自豪的。多年前,他在监狱的工厂里学到了这手技术,从那之后,一直没有一显身手的机会。车身字样喷好后,客货两用车摇身一变,成了一辆白底黑字的转播车,技术之高几乎可以乱真。

今天的第二项工作是把车开到当地的车管所,弄一个商用牌照。他对车管所的人说,这辆车是用来做电子生意的,主要是安装维修商业电话线路。当拉塞尔走出车管所时,手里拿着一张临时牌照,而且车管所的人还告诉他,四个工作日以后,正式牌照就会寄到他家里。事情居然进行得这么顺利,连他都感到出乎意料。驾驶执照就更容易了。戈森给他的护照和国际驾照都是科罗拉多州认可的正式文件。通过笔试之后,拉塞尔在一天之内不但拿到了临时车牌,还拿到一张附有照片的驾驶执照。他只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填错了一张表格,但他随手把填错的表格丢进了垃圾筒,又要了一张重新填写。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把那张纸扔进垃圾筒,而是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霍普金斯大学附属医院附近的治安不太好。为此,巴尔的摩市警察局在医院附近采取了防护措施,这让克拉克想起了越南。他在百老汇大街附近找到一个车位,刚好正对着医院大门。克拉克和查韦斯走进医院,绕过一座大理石耶稣雕像,两人都觉得这尊雕像的大小很合适,雕工也相当精致。霍普金斯医院很大,在这里要打听到确切的地点,还真不容易。不过十分钟后,他们已经坐在威尔默眼科中心卡茜副教授的办公室外了。克拉克轻松地看着一份杂志,查韦斯色迷迷地紧盯着显然是由卡茜精心挑选的接待员。中午十二点三十五分,卡茜博士抱着一堆文件出现了。她看了一眼这两名情报人员,眼神里露出一丝疑惑,但她一言不发,慢慢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克拉克只是瞟了瞟卡茜。在克拉克的印象中,卡茜举止优雅,而且相当漂亮,绝不是眼前这个样子。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她的脸色比她丈夫的还难看。问题真的相当严重,克拉克想。他在心里从一默数到十,然后从那名目瞪口呆的接待员身边走过,径直闯进了卡茜的办公室。他即将开始一项新的行业:婚姻咨询顾问。

“这是怎么回事?”卡茜问。“我今天没有约见任何人。”

“夫人,我要占用您一点时间和您谈谈。”

“你是谁?是关于杰克的事吗?”

“夫人,我叫克拉克。”边说边从衬衫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大小的中央情报局证件。和局里其他人一样,克拉克的证件上也挂着一条套在脖子上的金属链。“有些事我想也许您应该知道。”

卡茜的眼里立刻怒火中烧,现在,怒气已经取代了委屈。“我知道,”她说,“我都听说了。”

“夫人,我想您也许不知道,这不是谈话的地方。我可以请您共进午餐吗?”

“在这附近吗?这附近不太——”

“不太安全?”克拉克微笑着说,他只想让卡茜知道她的说法有多荒谬。

此时,卡茜才开始用职业的眼光打量起这位访客。此人和瑞安差不多高,但比瑞安粗壮有力。她丈夫看起来很有男子气概,克拉克则是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他的手很大,也很有力,举手抬足之间让人感觉他这人可以应付一切。不过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却是他的气度,卡茜想,眼前这个人的身上有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势,不过他却表现出十足的绅士派头,而且相当成功,就像那些到医院来看望小病人的球星。卡茜总觉得他让她想起了玩具熊,克拉克当然不是,只不过他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头可爱的泰迪熊。

“莫曼尔街有一家餐厅。”

“好的。”克拉克转过身,替卡茜从衣架上取下大衣,彬彬有礼地为她披上。查韦斯正在门外等候着他们。他的个头比克拉克小多了,但看起来更令人害怕,犹如一个千方百计想淡化团伙色彩的帮派小混混。卡茜注意到,查韦斯走在他们两人前面,为他们开路,他的行为方式让人觉得有点滑稽可笑。卡茜一直都认为,医院附近的街道不太安全,虽然这时是白天,比晚上好一点,而对一名单独赶路的女人来说还是不太安全,查韦斯的举动就好像在打仗似的,卡茜觉得这十分有趣。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家小餐厅,克拉克把他们领到一个靠近角落的座位上,两个男人都选择靠墙的位置,以便能够随时观察餐厅外面的情况,防止任何危险临近。他们的神态似乎十分轻松,但两人大衣的扣子都扣得紧紧的。

“你到底是谁?”卡茜问。整件事看起来就像是电影里的俗套。

“我是您丈夫的司机,”克拉克答道,“是干外勤的,通常担任军事化任务。我在局里已经干了差不多二十年了。”

“我觉得你不应该把这种事到处讲。”

克拉克摇摇头。“不,夫人,我不会随便乱讲的。我现在的主要工作是担任贴身保镖,这位查韦斯也是。”

“您好,瑞安夫人。我的真名叫多明哥。”他伸出手。“我替您丈夫工作。克拉克和我都是他的司机,在他外出时保护他。”

“你们两人都带枪吗?”

查韦斯看起来几乎有点尴尬。“是的,夫人。”

交谈了几句后,卡茜觉得,这次会面没什么风险。这两名外表强悍的家伙显然试图赢得她的好感,而且,他们的确做到了,但这解决不了她的问题。她正想开口,却被克拉克抢了先。

“夫人,您和您丈夫之间好像出了点儿问题,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嗯,我想也许我只是略知一二,但我清楚地知道,这个问题已经伤害到了杰克。这对局里也不太好。”

“我很感激你们两位的关心,但这是私事。”

“您说得没错,夫人,”克拉克客客气气地答道,他伸手从口袋里取出霍尔兹曼那篇报道的复印件。“这就是问题所在吧?”

“这不关你们的……”卡茜忽然说不下去了。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夫人,这上面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我指的是不正当的性关系那部分,这绝不是真的。您丈夫不管走到哪里,我们其中一个人都会跟着。由于他的身份和工作,他每次外出,都必须签字,就像医生出诊一样,您明白吗?我可以替您找一份他的签字记录表,您想要什么时候的都可以。”

“这样做恐怕不合法。”

“没错,是不合法,”克拉克说,“那又怎么样?”

是啊,她的确想知道,卡茜内心也这么想,但她不能,所以,她最好还是告诉他们真正的理由。“你们对杰克的忠诚让我感动,但我的确知道,你们明白吗?我看过杰克的财务记录,我知道那个叫卡罗尔的女人,我还知道他们的孩子!”

“您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瑞安在那女人生孩子时候到医院去看她,我知道瑞安给她钱,他背着我和其他所有人做这件事。我还知道政府正在调查他。”

“你指什么?”

“有一名政府调查员来医院里问了些问题!我知道这件事!”

“瑞安夫人,中央情报局没有进行这样的调查,联邦调查局也没有。这就是事实。”

“那么来调查的是谁呢?”

“恐怕连我都不知道,”克拉克答道。其实,这句话也不完全是真的,但克拉克认为,这个小小的谎言与眼前的事毫不相干。

“听着,我知道有个叫卡罗尔·齐默尔的女人,”她再次说。

“那您知道些什么呢?”克拉克也小声重复了一遍。卡茜的答复让他大吃一惊。

卡茜几乎是在尖叫。“杰克到处风流,那个女人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还生了个孩子,杰克花了那么多时间在那女人身上,所以没时间顾我,他甚至还不能——”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

克拉克耐心地等着卡茜的情绪稳定下来。他的双眼一刻也没离开卡茜的脸,从她的表情来看,瑞安的事就像白纸黑字一样清楚。查韦斯觉得有点尴尬,他还太年轻,不明白这类事。

“您愿意听我讲完吗?”

“当然,为什么不呢?反正都已经结束了,我没有离开杰克,全是为了孩子。你说吧,给他涂脂抹粉吧,说什么他还爱我之类的谎话。他自己不敢来跟我说这件事,但我敢肯定,一定是他派你们来的,”她挖苦地说。

“我首先得告诉您,我们来这儿,他一点都不知道,万一被他知道,我可能被解职,不过那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也快退休了,再说,我可能会犯一次比这更大的规。我该从哪儿说起呢?”克拉克停顿了一下,接着往下讲。

“卡罗尔是一名寡妇,她的丈夫是美国空军军官巴克·齐默尔,他在执行任务时殉职了。事实上,他就死在您丈夫的怀里。我知道这些,因为我当时就在现场。齐默尔前胸中了五枪,两边的肺部都被打穿了。五六分钟后他死了。他身后留下七个孩子,如果算上他妻子正怀着的一个的话,应该是八个,他妻子怀孕的事,巴克临死时还不知道。卡罗尔想给他一个惊喜。”

“齐默尔是空军特种直升机的机长,我们乘他的直升机前往某国,去救援一批执行秘密任务的美国陆军士兵。”

“我是那批士兵的一员,夫人,”查韦斯插话,这让克拉克有点不高兴。“如果不是瑞安博士派出那架直升机,我今天很可能不会在这里了。”

“那批士兵完成任务后被人故意扔在那边不去救援——”

“是谁?”

“他已经死了,”克拉克斩钉截铁地说,“杰克发现了那次非法行动后,和联邦调查局的默里一起安排了那次救援行动。当时的情况相当糟糕,任务也很艰巨,我们十分幸运才完成了那次救援任务。我很惊讶,难道你没有注意到,杰克做噩梦之类的事?”

“他睡得并不好——有时候他……”

“有颗子弹差点打中瑞安博士的脑袋,哦,也许只差两三英寸。我们要从一座山顶上把正遭受攻击的一个排的士兵救出去。杰克和齐默尔各操纵一挺机枪。我们起飞之后,齐默尔不幸中弹,他的伤势很重,杰克和我想帮他,但我想,恐怕就连你们霍普金斯医院里的医生也无能为力。实在不幸,他死了——”说到这儿,克拉克沉默了一会儿。卡茜看得出,他的痛苦并不是装出来的。“齐默尔死前提到了他的孩子,他担心自己的孩子。您的丈夫抱着齐默尔,答应他一定会照顾他全家,让他的孩子全都接受良好的教育。夫人,在您还没学会开车前,我就已经开始干这一行了,我从没见过有谁像杰克这样助人为乐的。”

“我们回来之后,杰克一直信守诺言,他当然会这么做的。他不让您知道这件事情,我并不感到奇怪。整个任务的许多细节,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但我知道一件事:杰克绝不会食言。在这件事上,我还帮过他。我们把卡罗尔一家从佛罗里达州搬到这里来,杰克帮他们家搞起了小生意。卡罗尔的一个孩子现正在乔治敦大学读书,次子已经考入麻省理工学院。对了,我忘了告诉您,卡罗尔并不是她的真名。她出生在老挝。沦陷之前,齐默尔把她弄了出来,后来娶了她,两人生了一大堆孩子。不管怎么说,她是一位典型的亚洲母亲。她认为教育是天赐的礼物,孩子们也都很用功。他们都认为您丈夫是个圣人。我们每周至少顺道去看望他们一次。”

“我真的很想相信你的话,”卡茜说,“可那个小孩是怎么回事呢?”

“你是说婴儿出生的时候?我和瑞安博士当时都在场。我太太也在帮忙,瑞安觉得卡罗尔生产时,他不该留在产房里,我自己也从来没进过产房,这种事情让我有点害怕,”克拉克说。

“所以,我和瑞安博士跟其他焦急懦弱的人一起等在外面。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介绍您与卡罗尔一家认识。如有必要,您还可以向联邦调查局的默里证实这件事。”

“这样做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卡茜知道,默里是值得信赖的。默里最看不惯不道德的事,这是他当警察时养成的习惯。

“我肯定会被开除,弄不好还会被起诉,因为从严格的法律意义上说我刚刚犯下了重罪,我想他们会这么做的。查韦斯也会被开除的,因为他没有照我的吩咐牢牢地闭上嘴巴。”

“妈的,”查韦斯说,然后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请原谅,夫人。克拉克,这是个荣誉问题。要不是博士的话,我早就变成哥伦比亚山顶上的一堆肥料了,我的命都是他给的,工作算什么,我毕竟还是个男人。”

克拉克递给卡茜一张记事表。“这是那次任务的一些重要日期,您可能还记得格里尔准将逝世时,杰克没能去参加他的葬礼吧。”

“是啊!鲍勃·丽特打电话给我,还——”

“这就是那次任务开始执行的时间。你可以跟默里先生核实。”

“天呐!”这一切让卡茜太吃惊了。

“夫人,报纸上全是胡说八道,是谎言。”

“那么是谁干的呢?”

“我不知道,我正打算揪出这个王八蛋。夫人,过去六个月里,我看着您丈夫终日忙得快散架子了,这种情况以前我见过,那是在打仗,我在越南待过一段时间,但这次的情况更糟糕。因《梵蒂冈条约》的签订,中东稳定了下来。杰克在这项条约里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他丝毫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他到底起了什么样的作用,我不太清楚。他太会保密了,这也是他的问题。他把所有这些都藏在心里。一个人要是藏了太多的秘密,就好像得了癌症或胃酸过多之类的慢性病,让人精疲力竭。当他承受着的压力越来越大时,报纸上的胡扯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

“夫人,我只想说,我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很久,可我从来没见过比您丈夫更好的人。他为国家出生入死的次数比您知道的还多,但有些人不喜欢他,他们挖空心思使出卑劣手段来诬陷您的丈夫。他们干的这些事很肮脏,很诡诈,瑞安应付不了这种下三滥的事。您清楚,他是个规矩人,所以才搞得这样心力交瘁。”

卡茜不禁伤心地流下了眼泪,克拉克递给她一条手绢。

“我想您应该知道这些。如果您觉得有必要的话,您可以找别人核实。您自己决定好了,不必担心我和查韦斯,或者其他任何人。只管打电话向默里核实一下,好吗?我还可以带您去见卡罗尔和她的孩子们,哪怕我会失去工作,管他呢,反正这一行我已经干得太久了。”

“那些圣诞礼物是怎么回事?”

“给卡罗尔的孩子们的吗?这我知道,还是我帮您丈夫包起来的。瑞安不懂得怎么包礼物,我想您应该知道,我自己也送了一些礼物。我的两个孩子已经长大,不能再送一些有趣的礼物了,卡罗尔的孩子们还是很乖的小孩。当个叔叔也不错,”克拉克开心地微笑了一下。

“这么说,报上说的全都是谎言?”

“关于财务问题,我不太清楚,其他的事我还是知道的。从您刚才的话来判断,他们是想通过您来整瑞安。”

卡茜不再流泪,她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你说得没错。你不知道谁是幕后指使吗?”

“我正打算把他揪出来,”克拉克答应她。此时,卡茜的举止已经完全变了,变得有点粗野。

“查到了,请告诉我。我想见见卡罗尔一家人。”

“您什么时候下班?”

“我还要打几个电话,还有几件事情要安排一下,大概一小时后。”

“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不过我可能得早点离开。卡罗尔在距离你家十英里外的地方开了一家‘7-11’便利店。”

“我知道那家店很近,但不知道确切地点。”

“您可以开车跟着我。”

“那我们走吧。”卡茜本来走在他们前面,或者说,是试图走在他们前面。但查韦斯还是抢在前面,为卡茜推开门,而且在回医院的路上一直走在他们前方,保持着警戒。回到医院后,克拉克和查韦斯决定在外面等着,呼吸一点新鲜空气。这时,他们看到有两名年轻人坐在他们的车上。

克拉克穿过街道时,觉得自己的情绪很奇怪。一开始,卡茜因为丈夫的背叛而感到愤怒,克拉克一直是个安慰者。现在卡茜觉得好多了,但克拉克却感受到了曾经在卡茜心里燃烧的熊熊怒火。这对他来说有点难以忍受,眼前正是让他发泄的机会。

“给我下车,小流氓!”

“天呐,约翰!”跟在克拉克后面的查韦斯说。

“是哪个王八蛋!”小混混也不回头看看来者是谁,便开口骂道。接着,他感到有一双大手抓住他的肩膀,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人用力甩向了一堵砖墙。所幸的是他的肩膀撞到了墙上,受了点小伤而已。

“你他妈的!”小混混一边骂,一边拔出一把小刀。他的同伙站在六英尺外,也拔出一把小刀。克拉克对着他们笑了笑问:“谁先来?”

这两名小混混还算知趣,他们很快就把雪恨的念头抛到了脑后。

“算你们走运,我没带枪,小子!”

“你们可以把刀也留下。”

“你是警察吗?”

“不,我不是,”克拉克一边说,一面朝这两名小混混走过去,并伸出手来。查韦斯在他后面,他的外套此时没有扣上。两名小混混看到这情形,马上丢下刀,一溜烟就跑了。

“这儿出了什么事?”

克拉克转过头,看到一名警察带着一只大警犬走了过来。双方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对方。克拉克拿出中央情报局的证件说:“我不喜欢这两个小鬼的德性。”

查韦斯把那两把小刀递了过来说:“警察先生,这是他们掉的。”

“应该让我们来处理这些事。”

“是的,警察先生,”克拉克说,“你说得没错,这条狗长得可真好。”

警察接过刀子,放进口袋,对他们俩说:“再见。”他心中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再见,警察先生。”克拉克停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对查韦斯说:“天呐,这感觉真好。”

“你准备好去墨西哥了吗,约翰?”

“是的,我只是不想留下一些没处理好的事就走,你明白吗?”

“到底是谁想整瑞安博士?”

“还不清楚。”

“你骗人,”查韦斯说。

“在我跟霍尔兹曼谈话之前,的确还不能肯定。”

“你说得没错,老兄。我喜欢瑞安夫人,”查韦斯说,“她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是啊,她的确不错,要是杰克能把那些不正常的生活习惯改掉,那就好了。”

“你想她会打电话给默里吗?”

“这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查韦斯看着街上。“这是个荣誉问题,克拉克先生。”

“我知道你能理解,丁。”

卡茜抱着杰姬,觉得她真是个漂亮孩子。她也想要一个孩子,必须再要一个。瑞安和她可以再生一个的,要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生个女孩。

“瑞安博士常跟我们提到你!”卡罗尔说。“您是医生?”

“是的,我辅导那些医生,我是外科教授。”

“我的大儿子应该见见您。他一直想当个医生,他现在在乔治敦大学读书。”

“也许我可以帮忙。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

“你的丈夫……”

“巴克?他过世了。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只知道他死了,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殉职了,是个秘密任务,我当时很难过,”卡罗尔说着哭了起来,但她脸上已经没有了痛不欲生的神情,她已经克服了心中的悲伤。“巴克是个好人。您丈夫也是好人,您要对他好一点,”卡罗尔补充说。

“我会的,”卡茜承诺,“现在,我们可不可以把这当作秘密?”

“什么秘密?”

“杰克不知道我来看你。”

“是吗?我知道这其中有很多秘密,但是,好吧,我明白。我不会把我们的见面说出去的。”

“我会告诉杰克的。我想你们也应该到我们家里来,和我们的孩子见见面。但现在,我们还是保密,好吗?”

“是的,没问题。给他一个惊喜,对吗?”

“没错。”卡茜微笑着说,她把孩子交给了卡罗尔。“我很快会再跟你见面的。”

“感觉好点了吗,夫人?”克拉克在停车场问卡茜。

“谢谢你……”

“叫我约翰就行了。”

“谢谢你,约翰。”除了自己的孩子在拿到圣诞礼物时绽出的笑容之外,这是克拉克所见过的最温暖的笑容。

“不客气。”

克拉克把车开上五十号州际公路,往西开去。卡茜向东开回家。她紧紧握着方向盘,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她现在感到很气愤,主要是气自己,她怎么会把杰克看成那种人呢?她实在是太笨了,太狭窄,太自私,但这其实并不是她的错,是有人故意想搅乱她的家庭生活。当卡茜把车开进车库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拿起了电话,她必须再做一件事,她必须完全肯定。

“您好,丹。”

“卡茜!你的工作怎么样,孩子?”默里问。

“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

“请说。”

她已经想好该怎么说了。“杰克好像有点问题……”

对方的语调马上充满了戒备。“是什么问题?”

“他一直在做噩梦,”卡茜说。这并不是谎话,接下来的才是。“他说梦话时总提到直升机,还有一个名字,好像是齐默尔。我不能问他关于这些噩梦的事,但——”

默里马上打断了她。“卡茜,我们不能在电话里谈论这件事。这是公事,孩子。”

“真的吗?”

“的确是,卡茜。这件事我很清楚,但我不能告诉你。我很抱歉,但没办法,我得公事公办。”

卡茜在她的语气里也加进了一点戒备的意味,她继续说:“这不是最近的事吧,我的意思是说——”

“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卡茜。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如果你认为杰克需要专业的心理咨询医生,我可以打几个电话——”

“不用,我想事情还没那么严重。几个月前的确挺严重的,但最近似乎好多了。我只是担心,不知道是不是办公室里有什么——”

“都是过去的事了,卡茜,真的。”

“您肯定吗,丹?”

“绝对肯定,我对这种事是不开玩笑的。”

卡茜知道,如果默里这么说了,这就是事实。默里跟瑞安一样正直。“谢谢您,丹,太谢谢您了,”她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

“不客气,卡茜。”默里挂上电话时,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泄露了一点口风。没有,他肯定卡茜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如果默里此时在卡茜身边的话,他会发现,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了。卡茜独自坐在厨房里,最后一次哭泣。她必须核实,否则就不能清除心里所有的疑惑。现在,她已经完全肯定克拉克所说的全是实话了。那么,的确有人企图伤害她的丈夫,而且故意用他的妻子和家庭来整杰克。卡茜心想,到底是谁会这么恨一个人,手段又是这样卑鄙呢?

不管那个家伙是谁,都是她的敌人。那个人已经威胁到她和她的家庭,就像从前那些恐怖主义分子一样,不过比那些恐怖主义分子要懦弱多了。

不管是谁,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你到哪去了?”

“对不起,博士,我有点小事要处理。”克拉克回到办公室之前,先到科技处跑了一趟。“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瑞安拿起瓶子。这是一瓶价格不菲的芝华士,用的是瓷瓶包装,看不到瓶里的酒和其他任何东西。

“这是无线电收发两用机。他们总共做了四个,做得相当好,对不对?这是窃听器。”克拉克说着,递给瑞安一根绿色的小棍子,粗细和普通的鸡尾酒吸管差不多,但略有不同。“看上去这东西像是花篮上的塑料小玩意。我们决定用三个。技术人员说,这样一来可以增加向外的输出功率,他们还可以把电脑处理的时间压缩到一比一,原因我就不清楚了。他们还说,如果再多花几个月的时间研究通讯链,我们就可以同时监听整段对话了。”

“现有的已经够用了,”瑞安说,他宁愿把握此时此刻“几乎完美”的东西,也不要遥不可及的“完美”装备。“我拨给他们的研究经费已经足够了。”

“是的。那么测试飞行什么时候起飞?”

“明天,上午十点钟。”

“好极了。”克拉克站起身。“嘿,博士,你今天的工作就干到这儿吧,怎么样?你看起来好像很疲倦。”

“我想你说得对,一小时后来接我下班。”

“好极了。”

拉塞尔在亚特兰大机场迎接他们。他们在墨西哥城转机,从迈阿密入境,当地的海关人员只注意毒品,他们对这两名自动打开行李袋接受检查的希腊商人没什么兴趣。马文·拉塞尔现在是科罗拉多州罗根镇的罗伯特·弗兰德,还有一张驾照可资证明,他跟两人握手寒暄之后,便开始帮他们找行李。

“武器呢?”卡提问。

“不在这儿,老兄,在家里,你要的一切都有了。”

“有问题吗?”

“一点也没有。”拉塞尔沉默了一阵子。“就算有个问题吧。”

“是什么?”戈森警觉起来,却又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出国总让他紧张,而且这是他第一次到美国来。

“两位老兄,我们待会儿要去的地方,冷得要命。你们也许应该先买几件保暖的外套。”

“这不着急,”卡提说。他现在觉得很不舒服。不久前的化疗让他一连两天吃不下饭,他十分需要营养,可只要一看到机场出售的那些快餐,他的胃就不舒服。“我们的班机什么时候起飞?”

“大概要一个半小时。你们去买几件毛衣怎么样?跟我来,我是说真的。我们要去的地方,气温只有零度左右。”

“零度?没那么——”戈森顿了顿。“你的意思是在摄氏零度以下?”

拉塞尔想了想。“是啊,没错,零度以下可是大不一样。零度很冷哦,两位,明白吗?”

“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办,”卡提同意了。半小时后,两人都在薄大衣里面加上了一件厚毛衣。他们搭乘泛美航空公司的班机前往丹佛,飞机上的乘客很少,幸好起飞还算准时。三小时后,他们走下飞机。戈森这辈子从没见过那么多雪。

“在这里呼吸都有点困难,”卡提说。

“这里海拔高,空气稀薄,过两天就习惯了。你们去拿行李,我去停车场,先去发动汽车。”

卡提在拉塞尔离开后,对戈森说:“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他是不是背叛了我们。”

“他不是这种人,”戈森答道,“他这个人虽然有点怪,但也是有信仰的。”

“可他是个异教徒。”

“没错,但我曾经看到他听我们的教士布道。至少他还懂礼貌,我告诉你吧,他还很虔诚呢。”

“我们再看看吧,”卡提说着,向行李处走去。他感到极度疲惫,而且呼吸困难。两人一边走,一边留意观察四周,寻找奇怪的眼神,尤其是那些盯着他们看的眼神,因为就连最老练的盯梢者也难免不去看自己的目标。

他们顺利拿到了行李,拉塞尔正在外边等着。寒风阵阵袭来,空气又是那么稀薄,卡提和戈森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严寒的天气,车里的暖气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准备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头领,”拉塞尔说着,便开车驶离了机场。这两位阿拉伯人对广阔的旷野和宽阔的州际公路及这里蕴藏的财富都惊叹不已,他们还发现此地的速限标志很奇特。此外,拉塞尔的办事效率不得不让他们深为赞叹,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帖,看来拉塞尔没有背叛他们,这让他们放下了心。其实,卡提并不是真的认为拉塞尔会背叛他们,但他知道,越是接近计划完成之日,越是容易出事之时。功亏一篑的事例并不罕见。

牧场的大小非常合适。拉塞尔想得很周到,他把房间弄得暖和和的,不过卡提最注意的还是这里的地形,显然,这里易守难攻,四周地势平坦,视野开阔,便于展开火力,任何人要想接近屋子,都很困难。拉塞尔把他们两人让进了屋里,手里还提着他们的行李。

“你们一定很累了吧,”拉塞尔说,“干脆先睡一会,这里很安全。”卡提接受他的建议,而戈森却没有,他和拉塞尔来到厨房。戈森很高兴地知道,拉塞尔还是一个高明的厨师。

“这是什么肉?”

“野味,是鹿肉。我知道你们不吃猪肉,难道鹿肉也不吃吗?”拉塞尔问。

戈森摇了摇头说:“可以的,但我从来没吃过。”

“味道不错,我敢打赌。这是今天早上我在附近的商店里找到的。这可算得上是美洲原住民的精神食粮,老兄。这是长耳鹿肉。附近有些农场驯养这些鹿。我还可以让你尝尝一种特殊的水牛肉。”

“什么?”

“水牛肉,只有在这一带才尝得到。这是普通肉牛和水牛杂交的品种。我们从前就是吃水牛肉的,水牛可是个头最大的牛,我敢说你从来没看到过!”拉塞尔咧嘴笑了起来。“它的肉质瘦,味道也不错,对人的健康大有帮助,但还是鹿肉最好吃,易卜拉欣。”

“你不能再叫我这个名字了,”戈森疲倦地说,按他飞过的时区计算,他今天已经度过了二十七个小时。

“我已经为你和头领搞到了证件。”拉塞尔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两个信封,放在桌子上。“看到没有,名字和你们说的一模一样!只要再加上你们的照片,证件就有了。我有这套设备。”

“这些设备很难弄到吧?”

拉塞尔笑道:“才不是,都是些标准的办公用品。我用自己的驾驶证当作底板,复制一下就可以了,而且我的设备可以做出第一流的复制品。有许多公司都使用贴照片的通行证,设备已经标准化了。只要三小时就可以完成。我们明天和后天都有整天的时间来进行检查。”

“好极了,拉塞尔。”

“你要喝一点吗?”

“你是说喝酒吗?”

“嘿,老兄,我见过你跟那个德国人喝了一杯啤酒,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你指的是弗罗姆先生。”

“喝酒总不会像吃猪肉那么糟吧,对不对?”

“谢谢你,我还是放弃这次机会吧,这是美国人的说法吗?”

“放弃喝酒的机会,不错,是这么说的。弗罗姆现在怎么样了?”拉塞尔看着锅里的肉,漫不经心地问。肉快熟了。

“他过得不错,”戈森尽可能用一种不在意的腔调答道,“回家去看他太太了。”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拉塞尔说着,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他帮我们做了一些炸药,你知道,是一些特别的东西。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太棒了。”

几天以来,甚至是几个星期以来,家里第一次让他看到了希望,瑞安心想。晚餐真不错,更好的是他能及时回家,跟孩子们一起吃饭。卡茜显然很早就下班回家了,花了不少功夫在厨房里煮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最好不过的是,他们开始在餐桌上聊天了,话虽不多,但的确是在聊天。吃过晚饭,瑞安帮卡茜清理餐具。等到孩子们都上床睡觉之后,他们两个终于可以单独待在一起。

“很抱歉,我那天对你大喊大叫,”卡茜说。

“没关系,我想我是罪有应得。”只要能恢复平静,让瑞安说什么都行。

“我错了,杰克,我当时就像个泼妇。浑身上下不舒坦,背又开始痛了。你错在对工作太投入,酒也喝得太多。”她俯过身亲吻瑞安。“你抽烟了吗,杰克?”

他觉得很惊讶,他没想到卡茜会吻他,他原以为如果卡茜发现他在抽烟,马上会火冒三丈。“对不起,亲爱的。我在办公室不顺心,所以才这样。”

卡茜握着他的手说:“杰克,我求你,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要好好休息。这就是你的问题,酗酒,还有压力。关于抽烟的事,我们以后再说,只要不在孩子面前抽就行。前一阵子我不太体谅你,我自己也做得不对,但你必须先改掉这些坏习惯。你的这些坏习惯,不但对你不好,对我们也不好。”

“我知道。”

“去睡吧。现在什么都没有好好睡一觉更重要。”

娶一个当医生的太太也有不利之处,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你无法跟她争辩。瑞安亲了亲卡茜的脸颊,然后乖乖地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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