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外表看起来不太像是真人。这群瑞士卫兵身高都在一百八十五厘米以上,而且体重没有一个低于八十五公斤的,折合成美国游客习惯的度量标准就等于身高六英尺一英寸、体重一百八十磅。这些人身强体壮得一目了然。瑞士卫队的营地就驻扎在城外,不到两个星期前这里还是犹太人的一个定居点,营区里设有高科技健身房,而且也“鼓励”士兵们举重健身,直练到裸露的肌肤都跟鼓皮一样绷得紧紧的。他们卷起袖子露出的前臂甚至都比大部分男人的小腿还粗,且已经晒成了棕褐色,前臂上还有经常在烈日下暴晒得已经褪成了浅金色的汗毛。军官们都戴了深色太阳镜,而士兵们脸上也遮盖着莱克桑面具,这就把他们绝大多数人的蓝眼睛遮了起来。

他们身着城市迷彩服式样的全套装备,色彩由黑、白以及几道灰白色阴影构成,设计很是古怪,身着这样的迷彩服就能有效地和耶路撒冷的岩石以及涂着白色灰泥的墙壁混为一体,夜间隐身效果更加突出,只是让人觉得非常恐怖。他们脚上的靴子也是如此,而并非受阅部队穿着的那种整洁而闪光的考究的靴子。头盔是由凯夫拉尔纤维制成的,外面遮盖着与制服同样设计的迷彩布。迷彩服外面套着美国设计的防弹衣,使得士兵们的体魄看起来更为孔武有力。这防弹背心外又挂着军用装备。士兵人人都随身携带四颗杀伤手榴弹和两颗烟雾弹,再加上容量一公升的军用水壶、急救包、子弹带,这些轻型装备加在一起总共有十二公斤重。

在城区四处巡逻时每支小队由五名士兵组成,即一名没有正式任命的军官和四名普通士兵;每班值勤的人马中共有十二支小队。每人配有一支SIG突击步枪,其中两名士兵佩枪的枪管下还装有枪榴弹发射器。带队的军官还配有手枪,每支小队都有两人携带无线电通讯装置。巡逻时各小队之间始终保持无线电联络,而且经常演练彼此支援的战术。

每次出勤时,有半数小队徒步巡逻,而另一半则乘坐美国造的高机动多用途轮式车缓慢行进。“蜂鸟”其实是一辆体积超大的吉普车,每辆“蜂鸟”上都至少架有一挺装配着转动枢轴的机关枪,有些车上甚至还配着六枪筒型急射小机枪,车体用凯夫拉尔合成纤维制成防护性装甲,以此来保护车内的人员,抗击突如其来的袭击。行人但凡听到它们警告性的车笛声全都会让出道路。

战地指挥所里备有几辆装甲战车——英国制造的装甲战斗车,它们的体积勉强可以在这座古老城市的大街小巷里穿行。战地指挥所里始终保持一个排的兵力值班,听命于一位上尉军官。这是一支紧急应变队伍,有重型武器装备,例如瑞典卡尔古斯塔夫M-2型无后座力炮,要想在任何建筑物上凿个窟窿,它都是最适合的选择。支援他们的是一支配备了大量烈性炸药的工兵小队;这些“布雷兵”经常夸耀性地借炸毁以色列答应舍弃的定居点来操练技术。事实上,整个团都在利用这些定居点磨练自己的作战技巧,人们获准在几百米开外看他们演习,而这里不久就变成了真正的旅游景点。阿拉伯商人正在生产印着“机器战士!”字样的T恤,卖给任何感兴趣的买主。这些商人的生意头脑还真有了回报。

瑞士卫队表情严肃,如果有人不经意间向他们发问也绝不多言,以沉默应付别人对他们来说实在太容易了。如果提问的是记者,士兵们就怂恿他去找指挥官雅克·施文德勒上校谈话,偶尔记者也能获准在军营里、或在军事训练过程中找下级军官们交谈,但是在街头交谈永远不允许。当然他们难免要和当地居民打交道。于是士兵们也在学习足以应付外人的一些初级阿拉伯语和英语。偶尔他们也帮警察部队发放交通传票,不过这主要是当地警察的本职工作——在渐渐让出职权的以色列部队的协助下,当地的警察部队正在筹建。瑞士卫队很少处理街头打架斗殴或者其他治安骚乱。其实,大多数情况下,只要看到五人巡逻队的影子,人们就会气焰顿消,驯顺地安静下来,变成彬彬有礼的良民。瑞士人的任务是发挥威慑作用,当地人不多久就意识到他们是多么擅长这一工作。尽管如此,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军事行动所依赖的还真不是武力。

每套制服的右肩上都有一个肩章,形状是一面盾牌,红底色中间饰有白色的十字,点明士兵们来自瑞士,四周则环绕着伊斯兰教星月标志、犹太教六芒星形标志以及基督教的十字架。这种肩章共有三个式样,三大宗教的标志位于徽章顶部的机会是均等的。而且众所周知这些徽章都随机配发,象征着瑞士的国旗将公平地保护这三种宗教。

这些士兵永远听命于诸位宗教领袖的调遣。施文德勒上校每天都会面见负责管理这座城市的三大宗教执政小组。人们都坚信,制定政策的只有这三个人组成的执政小组,但施文德勒头脑机灵、考虑周到,因此从最初开始,他的建议就对伊斯兰教的阿訇、犹太教的拉比以及基督教的大主教产生了重大影响。施文德勒也曾经走访过中东各国的首都。瑞士真是选对了指挥官——他被认为是瑞士陆军里最出类拔萃的上校。他人品端方、公正无私,于是获得了惹人羡慕的声誉。他办公室的墙上悬挂着一柄沙特阿拉伯国王相赠的镶金长剑。此外国王还送给他一匹其华丽丝毫不逊色于那柄长剑的牡马,现在养在卫队营地里。施文德勒根本就不会骑马。

这座城市由三人宗教执政小组全权负责管理。他们治城的情况远比人们期待的更行之有效。这三位都是因信仰虔诚及学识出众才被选派来做神职人员的,所以时隔不久就给对方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们立即达成了共识,每周都为他们所代表的三大宗教之中的一个举行专门的公开宗教仪式,三个人都必须出席。另两个人列席仪式时不必参加实质性的活动,却可以表现对其他宗教的敬意,这正是组建这个执政小组的集体目标。最初这是由伊斯兰教的阿訇提出的建议,没想到却成为缓和内部争执的最有效手段,也为他们竭力照料的市民树立了一个典范。但这可不是说不存在意见不合的情形。但发生口角时总是其中两方存在异议,遇到这种情况时第三方一定出面调解。这也是为了维护各方的利益,以便和谐而理性地解决问题。“天主”——这个称呼三人谁都可以用,还不至于伤害其他人的感情——的确需要他们彼此亲善相处,在初期解决了几个暂时性问题之后,亲善的气氛才蔚然成风。刚刚争论过该在什么时间安排进入一个或者另一个宗教的圣殿朝拜问题之后,希腊东正教的大主教一边品着咖啡,一边轻笑着提到,这恐怕是他平生仅见的第一个奇迹。不对,犹太教的拉比反击道,上帝的子民遵循本宗教的真谛哪里算是奇迹。一蹴而就吗?伊斯兰教的阿訇微笑着问,也许这算不上奇迹,但肯定得花费一千年时光才能赢得这番境界。希腊的大主教哈哈大笑起来,他说我们可别刚刚解决一项争议就又展开争执了——现在能否请诸位帮我想出一个应付我的基督教同道的办法呢!

当一个宗教的牧师在街头巷尾遇到其他宗教的教士时,都会彼此问候一下,为大家树立个好榜样。而瑞士卫队无论碰到哪位宗教人士都举手敬礼,如果是和高级教士交谈,他们还会取下太阳镜和面具,以示特别的尊重。

那是瑞士卫队惟一获准允许表现出人性化情绪的情况。据说他们连出汗都不会。

“这群家伙还真挺吓人,”瑞安衣着随便地站在街角里评价道。美国游客“喀、喀”地猛拍照片。犹太人脸上仍然留有怨毒的神色;阿拉伯人则微笑着。过去暴力事件与日俱增,把原先居住在耶路撒冷的基督徒都驱逐了出去,现在他们又回来了。当五人巡逻队精神抖擞地走过街道时,所有的人都像见了鬼似的赶紧让开去路。巡逻队员头上还戴着钢盔,边走边左右转动着头,步伐也不太像行军那样整齐。“这些人的样子真像机器人。”

“要知道,”阿维说,“自从他们值勤第二周以来,还从没发生过胆敢袭击他们的事件呢,一次也没有。”

“我可不想跟这些人开玩笑,”克拉克暗地里说。

事情仿佛出自天意,在他们开始值勤的第一个星期里,曾有一名阿拉伯年轻人持刀杀害了一位以色列老太太——这是一起街头抢劫案,倒不存在任何政治意义——他错在不该在一名瑞士士兵视线之内杀人抢劫,那名士兵拔腿就追,并且使出电影里才看得到的武功一拳就把那小子制服了。这名阿拉伯疑犯被带到宗教执政三人小组面前,还给他选择的权利,由自己决定是希望接受以色列法律审判,还是接受伊斯兰教教规的判决。他又错在选择了后者。于是一周后,他刚刚在以色列医院养好伤出来,就立即被拉去面对一次根据《古兰经》教义进行的审判,审判由伊斯兰教阿訇艾哈麦德·本·尤西夫主持。一天之后,他被空运到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推上一个国家广场,给他一段时间忏悔自己的罪行之后,被当众用剑砍下了头颅。瑞安不知道如何以希伯来文、希腊语和阿拉伯话表达杀鸡给猴看这个意思。以色列人对这次审判的神速和严厉程度感到震惊,但是穆斯林们只不过耸耸肩,指出《古兰经》中惩处犯罪的法典是毫不容情的,而且在以往的岁月中已经证明非常见效。

“贵国百姓对这件事还是有点心里不痛快,对不对?”

阿维皱了皱眉头。瑞安等于在逼他表示个人意见或说出真相。“如果自家伞兵部队还驻扎在这里的话,他们会感到比较安心……你要我坦率地说吗,瑞安?”真理总是能占据上风,阿维也总是说真话。

“当然。”

“他们以后会明白,还要再过几个星期,不过他们终究会明白的。阿拉伯人喜欢这些瑞士人,而能否维持这条大街上的和平,其关键因素就是阿拉伯朋友们的感受。那么,有件事你肯不肯告诉我?”闻听此言,克拉克的头微微一晃。

“也许能,”瑞安一边打量着街道,一边答道。

“这件事究竟跟你有多大牵连?”

“完全没关系。”杰克的冷漠腔调正好和瑞士士兵的步伐一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那是查尔斯·奥尔登博士的创见,记得吗?我只是一个送信的小伙计。”

“就像伊丽莎白·埃利奥特告诉大家的那样。”阿维用不着再多说什么了。

“除非你知道答案,否则你不会问这个问题,阿维。所以何必多问呢?”

“真是狡猾。”本·雅各布将军落了座,招手叫来服务员。他点了两杯啤酒,这才接着说话。克拉克和另一名保镖不喝酒。“你们的总统逼人太甚,居然用扣留给我们的武器的手段来要挟我们……”

“我想他原本是可以用稍微缓和一点的手段促成此事,但政策不是我定的,阿维。你们的人在杀害那些示威者的时候亲手酿造了今天的局面。这次事件让我们美国人重新翻开了自己拼命想忘记的一段历史,因此你们在美国国会里的游说团失去了说服力——记得吧,在美国本土的人权运动过程中,这些人当中有许多都站在对立面。是你们迫使我们采取对策,阿维,你也知道的。此外——”瑞安的话语陡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阿维,这种办法兴许真能奏效了呢。我指的是,你先看看周围的情况吧!”杰克在啤酒送到时说。他渴得很,所以顷刻之间三分之一的啤酒就不见了。

“奏效的可能性不大!”本·雅各布说。

“你们从叙利亚搞情报比我们干得漂亮,”瑞安指出。“我听说,事情能这样解决他们已经开始——暗地里,我得承认——表示赞赏了。是这样吧?”

“如果是真的当然好,”阿维哼了一声。

“你知道有关‘和平’的情报为什么难以判断吗?”

本·雅各布的眼睛盯着远处的一面墙壁沉思着——难在什么地方呢?“是不是相信存在和平的可能性?”

杰克点点头。“我的朋友,这就是我们比你们占优势的一个地方。这个阶段我们已经胜利超越了。”

“没错,可是两代人以来苏联从来没有表示过——公开宣称过——他们想把美国从地球表面上彻底消灭啊。请你告诉可敬的福勒总统,这种顾虑哪里是轻易可以减弱的呢。”

杰克长叹了一声。“我已经告诉过他了。我确实说过,阿维。我并不是你的敌人。”

“可也算不上盟友。”

“我不算吗?现在我们总是盟友了吧,将军。这两项协议已正式生效。将军,我只管为国家提供情报与分析。政策的制定是比我位高权重、比我聪明的人的任务。”瑞安用丝毫不带感情色彩的讥讽口吻加上了这句话。

“哦?还能有谁比你聪明呢?”本·雅各布将军笑看着这位比自己年轻几岁的人。他的音调压低了好几个八度。“你入这一行才几年——连十年都不满,杰克。可是再看你那次潜艇事件、你在莫斯科的所作所为、上届总统大选中你发挥的重要作用——”

瑞安努力想控制住自己不做任何反应,但是没能压抑得住。“耶稣基督啊,阿维!”见鬼他是怎么发现的!

“你不能随便提主的名字,瑞安博士,”这位摩萨德副局长温和地斥责他说。“这是上帝的圣城。那些瑞士小伙子有可能一枪把你打死。请你告诉迷人的埃利奥特小姐,就说如果她胆敢用太过强硬的手段逼迫我们的话,我们在美国新闻界可是有朋友的,而且还掌握了一个故事……”阿维微微一笑。

“阿维,假如你们的手下居然向莉兹说这番话,她肯定弄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愚蠢的论调!”本·雅各布嗤之以鼻。

“我向你发誓,先生。”

这回又轮到本·雅各布准将大吃一惊了。“真是难以置信。”

杰克把啤酒一饮而尽。“阿维,能说的话我都说了。你是否曾经想过,自己的情报也许并不是来自一个完全可靠的渠道呢?我得告诉你:你刚才含沙射影想说的事情我本人毫不知情。假如真有什么类似情况的话,那也不关我的事。好了,我理应相信一定是发生过什么情况,我甚至能推测出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如果哪一天我要坐在法官面前回答问题,我也只能说自己一无所知。而你,我的朋友,总不能拿人家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来敲诈人家。你首先必须说服人家相信曾经发生过这件事。”

“我的上帝啊,穆尔和里特这两个老家伙培养的接班人还真是一流,难道不是吗?”

瑞安放下空酒杯。“那样的情节永远不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将军。那只是影片里才有的故事。你瞧,阿维,你获得的报告也许理由并不充分。扣人心弦的报告往往失实。毕竟真相永远不如艺术好看。”演得不错,瑞安微笑着表达自己的看法。

“瑞安博士,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分支‘黑色九月’在一九七二年曾经和日本‘赤军派’签订了合同,要他们在本·古里安机场胡乱开枪制造恐怖,而后他们就动手了,他们杀光了来这里的朝圣者,其中绝大多数遇害者是来自你们波多黎各岛的新教徒。惟一被我国警卫部队生擒活捉的恐怖分子对审讯官说,他那些死难的同党和遇害者都会变成天堂里灿烂的星群。但是据称他在监狱里却皈依了犹太教,甚至还用牙齿咬掉了自己的包皮,由此看来他的灵活性还真是几本书都写不完呢。”阿维·本·雅各布准将语气平淡地继续道。“千万别告诉我说有些事情太疯狂、太令人难以置信了。身为谍报官员长达二十多年了,我惟一有谱儿的事情是世上有很多事情是我见所未见的。”

“阿维,哪怕是我也没有多疑到你那种地步。”

“瑞安博士,你们何曾经历过大屠杀的惨剧。”

“哦?那么克伦威尔及土豆大饥荒不算吗?将军,别再紧抱着旧事不放了。我们正往这里运送美军呢。如果真到了大屠杀那步田地,也是美国人把鲜血洒在内盖夫、戈兰高地或者任何一个角落。”

“那么假定——”

“阿维,你既然问到假定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如果当真出现了那个假定的情况,将军,我将刻不容缓地亲自赶到这里来。我曾经是海军陆战队队员,你也了解我打过仗,二战时那种种族灭绝屠杀绝不会重演。但凡我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可能发生。我的同胞也不允许再度发生这样的悲剧。阿维,我的政府和同胞都绝不允许。我们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假如美国人必须流血牺牲才能维护这个国家的安全,那么死又何妨。”

“美国对越南也曾做过同样的保证。”克拉克闻听此言,双眼不禁喷出怒火,本·雅各布注意到他的表情。“你有话要说吗?”

“将军,我不是高级官员,我只不过是个稍有点抱负的小喽啰。不过我参加战斗的时间和这个国家里任何一个人相比都要长得多,我得告诉你,先生,我最替这个地方担心的是,你们这些家伙一直在闯祸,和美国当年所犯的错误一模一样——我们从中汲取了教训,可你们还没有。而且瑞安博士的话一点不错,他说来就肯定会来。我也会,如果真走到那一步的话。我也保证会勇猛杀敌,”克拉克的声调低沉而平稳。

“你也是海军陆战队队员吧?”虽然本·雅各布很清楚克拉克的履历,但还是淡淡地问了一声。

“几乎算是吧,”克拉克说。“而且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一直保持着状态。”他微笑着补充了一句。

“你那位同事怎么样?”阿维指着查韦斯,那人正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站在角落里密切观察着街上的动静。

“和我当年一样棒。骑兵团的小伙子也都如此。不过谈战争话题真算是废话连篇。你们两个都很清楚。先生,你们要想保证安全,就必须先解决国内问题。然后和平才会随之而来,就好比暴风雨后必然会出现彩虹。”

“从你们的错误中汲取教训……”

“当年我们身后有四千英里的广阔缓冲区容我们撤退,将军。但是从这里走到地中海也没有那么长距离。你们最好能从我们的错误里汲取一点教训。幸好你们比我们当初更有能力获得真正意义的和平。”

“但是强加给——”

“先生,如果这个协议行之有效的话,你肯定会感激我们。如果没见效,当大话说漏了的时候,我们就派大批人马支援你们。”克拉克留意到,丁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闲散地走到了对街,仿佛一个游客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你也来吗?”

“将军,包管没错,”克拉克答道,他现在警惕起来,注视着街头的人群。究竟查韦斯发现了什么?他又漏掉了什么没看到呢?

这些是什么人?戈森自忖道。他花了一秒钟,在脑海中的一大堆照片中搜索了一遍之后,大脑告诉他那是摩萨德的副局长亚伯拉罕·本·雅各布将军。他正跟一个美国人谈话。不清楚那人是谁……戈森的头缓慢而随意地转了过来。那个美国人应当带了好几个保镖……身边那个显然是。那个表情特别严肃的家伙也是,老了一点……大约快五十了吧。那个眼神很冷淡——不对,绝不是冷淡,是警惕。人可以控制表情,但是绝对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神——啊,那个人又戴上了墨镜。不止一个人呢。一定不止一个人,还得另外加上以色列的警卫人员。戈森明白自己的眼神在这些人身上逗留太久了,不过——

“哎哟。”一个男人碰了他一下,他块头比戈森小,体形也纤细一些,肤色比较黑,看来也许是位阿拉伯兄弟,但他怎么居然说英文。不等戈森有时间醒悟到自己已经被人家迅捷而娴熟地搜过身,对方就撤了身。说了声“对不起”,那人就走开了。戈森不清楚,也没有把握说情况是否就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换言之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被一位以色列、美国或者别国的警卫人员搜查了一遍。算了,反正他一件武器也没带,连一把小折刀都没有,手上只有装得满满的一只购物袋,里面全是书。

克拉克看到丁做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姿态很平常,仿佛是从脖子上轰走小飞虫似的。不过为什么目标眼睛里露出了辨别人身份的神色——但凡关注他所保护的人的家伙都是他的目标——他为什么要停下脚步,左顾右盼呢?克拉克四处张望了一下。距离自己两张桌子的地方坐着一位漂亮姑娘。她既不是阿拉伯人也不是以色列人,有点欧洲姑娘的味道,听话音说的好像是德语,也许是荷兰语。长相真好看,这样的姑娘难免要吸引人家多看两眼。也许他和身边的两个人只是偏巧坐在看美女的人和美女之间吧,也许吧。身为一个警卫人员,即使你很熟悉当地的作战环境,也根本无法稳健地掌握警觉和多疑的分寸,而且克拉克从不幻想自己兴许能均衡地掌握这两点。不过从另一方面而言,他们是在随意选中的街道上胡乱挑了一家餐厅,正因为瑞安来这儿了,本·雅各布和他自己已经决定事事都好好查看一下……没有一家谍报机关的效率能高到这样的地步,哪怕只一座城市,谁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可以把整座城市的角角落落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也许只有莫斯科的俄国人是个例外——造成真正意义上的威胁。可是那个人怎么会露出一副像是要识别谁身份的神色呢?

就这样了,克拉克记下这张面孔,把他和其他数百张面孔一起存储在大脑的储备箱里。

戈森继续进行自己的侦察。急需的书全都买齐了,于是现在开始侦察瑞士部队的情况,注意他们的动作,观察他们的外表有多么凶狠。阿维·本·雅各布将军,他心里暗想,真是错过了一个良机啊。像那样重大的目标怎么会天天都能遇上啊。他继续沿着那条粗糙的、鹅卵石铺成的街道往下走,假装在胡乱地东张西望的时候,眼里始终不露任何神色。他又向右转了个弯,而后加快了脚步,企图在瑞士部队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之前赶在他们的前面。对他亲眼目睹的瑞士部队身上的气势,他又是羡慕,又是遗憾。

“干得漂亮,”本·雅各布评论克拉克说。“你的下属真是训练有素。”

“看得出来他前程无量。”就在克拉克的视线注视下,丁绕了一个弯才又回到自己的监视岗位上。“那张脸你见过吗?”

“没见过。我的手下可能已经给他拍了照片。我们一定查对他的身份,不过兴许只是一个有性冲动表现的正常小伙子罢了。”本·雅各布把头转向那个荷兰姑娘,如果她真是荷兰人的话。

以色列警卫居然一动没动,克拉克真是大吃一惊。把任何东西装进购物袋都有可能。而且“任何东西”往往隐含着不祥的味道。上帝,他讨厌这种工作,替自己留神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的典型手段是灵活机变、随机选定路线、行动速度无规律可循,而且总是留意寻找逃生路线或者警惕地查看哪里可能设有埋伏。瑞安虽然也应当具有类似的本能反应——据克拉克判断,从战术角度看来,这位中央情报局副局长的身手颇为敏捷——可是他现在对两名保镖的能力已经深信不疑了。

“那么,阿维你看呢?”瑞安开口询问。

“这个么,你们的骑兵团第一梯队正在进驻。我们的坦克兵好生喜欢你们那位迪格斯上校。说实话我觉得他们的团章比较古怪——毕竟,野牛只是一种野生牛类罢了。”阿维吃吃地笑起来。

“就像坦克的威胁无人敢挡一样,阿维,恐怕你也不愿意挡在野牛前面吧。”瑞安心里猜想着,不知道第十骑兵团和以色列军人进行第一次全面训练时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美国陆军普遍认为,大家高估了以色列部队的战斗力,况且迪格斯上校在战术方面赫赫有名,是一位擅长断人家后路的兵法大师。“看起来我可以向总统报告,说本地区局势呈现出成功的真实征兆了。”

“将来还会出现难题。”

“当然会。阿维,太平盛世可不是再等几年就能降临的,”杰克说。“不过,以前你曾经想过一切能那么迅速、那么顺利地进行吗?”

“没有,我没想到,”本·雅各布承认。他掏出钱来付了酒账,两人一同站起身来。克拉克看到查韦斯给他的暗示,于是向他走过去。

“怎么样?”

“就那一个家伙比较古怪。购物袋沉甸甸的,不过看起来里面装的全是书——事实上都是教科书。有一本里面还夹着成交单。你能料得到吗,这些书籍居然是探讨核物理学的?无论怎么说,我看到的那本书书名确实是的。都是一些巨大、厚实、沉重的大部头。也许他是个研究生之类的角色,再说那边也确实坐着一位漂亮的女士,老兄。”

“我们还是留点脑子想正事吧,查韦斯先生。”

“她不对我的胃口,克拉克先生。”

“你认为瑞士小伙子们怎么样?”

“他们的外表比癞蛤蟆还可怕。除非由我挑地盘和时间,否则我可不愿意惹他们生气,老兄。”查韦斯顿了顿继续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我搜查过的那个家伙打量他俩的眼神可真狠?”

“我没注意。”

“他……好像认识自己瞧见的——”多明哥·查韦斯顿了一下。“我认为附近居民应当对士兵早已司空见惯了。无论怎么说吧,那个家伙看他们的眼神有点专业人士的味道。我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他这种眼神,与他看你和博士的眼神还不一样。那个家伙的眼睛真敏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还有什么情况?”

“行动利落,体型不错。不过他的手看起来很柔软,不大像士兵的手那么坚实。要说是大学本科生吧年龄委实太大了点,但如果是个研究生也许还行。”查韦斯又停顿了一下。“耶稣基督啊!我们干的这一行真是疑心太重了,老兄。那家伙身上一件武器都没带,那双手看起来也不像练过武术的样子。他只是一边沿街走路,一边瞧瞧瑞士小喽啰,顺便扫了一眼博士和他朋友坐的那个地方而已,然后他就继续走自己的路了。故事到此结束了。”有时候查韦斯真希望自己当初要是选择留在部队里就好了。那样的话,他应当已经拿到学位和委任状了,也不必像现在这样一边担任瑞安的保镖,一边到了晚上还得去乔治·梅森大学上夜校。不过至少这位博士人品不错,而且跟克拉克一起工作也还算……有趣。然而干情报这一行的生活真是太不正常了。

“该离开这里了,”克拉克建议。

“知道了。”丁伸手摸了摸夹在松垮垮的衬衫下的自动手枪。以色列的警卫人员已经沿街向回返了。

戈森依照计划终于追上了瑞士士兵,也是瑞士人自己帮了他的忙。一名上了年纪的穆斯林教士叫住了带班的瑞士中士,问他一件事,语言翻译成了大问题。这个穆斯林教士不会说英语,瑞士士兵的阿拉伯语还处于初级阶段。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对不起,”戈森向阿訇说,“我来帮忙替你们翻译好吗?”他把阿訇那机关枪速射一般的一长串语句消化完之后,这才转头面向士兵。

“这位阿訇来自沙特阿拉伯。从他孩提时代开始,这是他首次光临耶路撒冷,他想问问怎么才能找到宗教执政三人小组的办公室。”

那名班长终于明白了这位阿訇高贵的身份,于是立刻满怀敬意地摘下他的钢盔并俯下头。“请告诉他,能护送他前去我们将深感荣幸。”

“啊,原来你在这里!”又传来另一个人声音。他显然是个以色列人,他的阿拉伯语口音很重,但依旧算是很精通。“早安,中士,”这个人用英语补充说。

“你好,拉文斯坦拉比。你认识这位先生?”这位军人问。

“这位是穆罕默德·阿尔·法索阿訇,他从麦地那来,是一位卓越的学者及历史学家。”

“他们介绍我的时候只说了这些吗?”阿尔·法索直截了当地问拉文斯坦。

“不止这些,还多着哪!”这位拉比答道。

“对不起打扰了,”戈森必须开口说话。

“你是?”拉文斯坦问。

“一位学生,我原本想帮这位解决一点语言问题。”

“啊,我明白了,”拉文斯坦说。“你的心眼真好。穆罕默德到这儿来是想观看我们在考古挖掘中发现的一份手稿。内容是一位学养精深的穆斯林对于一份非常古老的《希伯来圣经》所作的评论。十世纪的作品,真是非同小可的发现。中士,我来处理这里的事吧,同时也谢谢你,年轻人。”

“需要我们护送吗,先生?”这位中士问。“我们去的也是那个方向。”

“不必了,谢谢你,我们两个年岁太大了,实在跟不上你们的步伐。”

“那好吧。”这位中士敬礼致意。“一天顺利。”

瑞士卫队走开了。留意到这段短暂相遇的两个人一边指指点点,一边微笑着。

“那份评论是由阿尔·喀尔达亲手书写的,上面好像还引用了阿克圣人努切姆的作品,”拉文斯坦说。“保存完好得简直不可思议。”

“那我非得看看不可!”这两名学者开始以他们那上了年纪的腿脚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沿街一路走了下去,浑然忘却了身边的一切。

戈森不动声色。出于替瑞士步兵们打算,他本应当显出些不可思议和乐在其中的情绪,他们现在已经走到这个街区的一半,旁后有一大群小孩尾随着他们前进。他训练有素地侧身闪到街边,又拐了一个弯,而后消失在一条狭窄的胡同里,不过他方才的所见所闻可不是一般的让人灰心丧气。

穆罕默德·阿尔·法索生性谦逊,但他其实是伊斯兰教五大学者之一、深受景仰的历史学专家,而且还是沙特阿拉伯王族的远亲。若非因为年事已高——他已经将近八十高龄了——他原本也有可能成为管理耶路撒冷的三人小组成员——除了年龄因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出于政治因素的考虑,希望选一位有巴勒斯坦血统的学者。他向来不是以色列的朋友,在沙特阿拉伯宗教领袖之中也算最保守的阿訇之一,连他也迷上了这条约吗?

更糟的是,瑞士人以最高的礼遇对待他。而最为糟糕的是,那名以色列拉比的态度也是如此。街头的百姓几乎全部是巴勒斯坦人,他们无不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一切,接下来呢……是什么?忍受?接受,仿佛这是世界上最自然而然的情况。以色列人空口说要对阿拉伯邻居们表示敬意,但向来都是口惠而实不至,然而就这一点许诺甚至都没有写在沙地上,连沙土上能支撑的那点永恒都并不能保证了。

当然拉文斯坦过去也不是这样。他跟身边这位学者一样,都生活在自己那充满了无生机的事物与思想的小世界里,他经常建议应当和缓地跟阿拉伯人打交道,并且把自己的考古发现拿给穆斯林一起鉴定……而现在……

于是,如今他成为犹太世界及阿拉伯世界之间的精神桥梁。像他这样的人必定会坚持他们以往一直坚持不懈的做法,但是现在这已经不算离经叛道了,难道不是吗?

和平,或许能成真。和平可以出现。它并非是局外人强加给这片土地的又一个狂妄的梦想。普通人接受和平的速度真是神速。以色列人背井离乡,瑞士人占据了其中一个定居点,还把其他几个定居点彻底摧毁了。沙特阿拉伯成立了一个考察团,准备开始把这些小片的土地归还给原有的土地合法所有者。已经有计划要在耶路撒冷郊区兴建一所宏伟壮观的阿拉伯大学,将由沙特阿拉伯人出资建造。真是瞬息万变!以色列人固然排斥这些变化,不过也没有他预料中那么激烈。在另一星期里,他从二十个人那里听说游客将潮水般涌入这座城市的消息——向旅馆订房间的电话如过江之鲫,只要卫星电话连线能够多么迅速地接到旅馆,就能接到多少电话。城里已经在筹建两家规模宏大的新旅馆迎接洪水般的客流,仅以突飞猛进的旅游业来看,当地的巴勒斯坦人已经可以获得不可思议的经济利益。他们对外宣称在政治方面完全击败了以色列,而且共同决定以高致雅量的胸怀迎接自己的胜利——这样做具有促进经济效益的意义,在阿拉伯世界中巴勒斯坦人的商业头脑最为先进。

然而以色列终究得以保全了。

戈森在一家街头咖啡馆落了脚,他搁下购物袋,点了一杯果汁。耽搁的这会儿工夫里,他凝神注视着这条狭小的街道,犹太人和穆斯林这里都有,游客即将充斥此地,第一拨的游客已经几乎快挤破当地的机场了。穆斯林当然是来圣岩圆顶寺祈祷的。美国人,甚至还有日本人则是以对这座比他们自己的土地古老得多的城市怀有好奇心,才带着钱跑来观光的。商业繁荣眼看就要来到巴勒斯坦了。

繁荣是和平的奴仆,也是消灭不满的杀手。

然而易卜拉欣·戈森渴望为他的同胞、他的土地谋取的可不是商业繁荣。最终,也许仍旧是繁荣,但一定要先取得诸多必要的前提条件。他掏出美国货币付了果汁的账,而后离开了小店。过了没多会儿,他就拦了一辆出租车。戈森是乘车从埃及进入以色列的,然后再离开耶路撒冷直奔约旦,而后重新返回黎巴嫩。他有工作要做,希望这些书籍上的资料足够他用的。

本·古德利是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的博士后研究生。他是个睿智英俊的后生,二十七岁,雄心勃勃地想直追肯尼迪家族,这所学院就是为了纪念肯尼迪家族而命名的。他的博士论文从谍报角度分析了越南战争中的荒唐行动,然而这篇论文颇招物议,所以他的指导教授只得把文章转呈给莉兹·埃利奥特,请她发表意见。这位国家安全事务顾问对古德利惟一不满的地方就是他是个男人。人无完人嘛。

“那么,你究竟打算做哪一类的研究呢?”她问古德利。

“博士,我想研究一下与近日来欧洲和中东地区局势变革相关的谍报决策的特性。不过我的难题在于拿不到某些领域的作战信息。”

“那么你最终奋斗的方向何在?”埃利奥特问。“我是指你想教学、写书还是想在政府部门任职呢?”

“当然是进政府部门。我认为历史要求合格的人才采取合乎时宜的行动。我在论文里阐述得很清晰,自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以后,情报界几乎是一直萎靡不振,难道不是吗?整个情报机构的思想倾向已经行驶到错误的方向上去了。至少”——他向后仰靠着椅子,努力表现得仿佛很惬意的样子——“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是这样。”

“在你看来这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招纳新人很成问题。比如说中央情报局吧,他们选人的方式就决定了他们取得并分析情报资料的手段。他们还凭空捏造了一个本身自然会实现的大号预言。那么他们的客观性哪里去了,他们发觉事态走势的能力哪里去了?他们是否料到一九八九年会发生那种情况呢?当然没料到。而今他们又遗漏了什么情况?恐怕还不少呢。或许,”古德利说,“不等局势转化为危机,先期控制住诸多关键性问题情况会好些。”

“我赞成。”埃利奥特注视着小伙子小心翼翼地松一口气,双肩也放松地垂了下来。她打定主意还想再耍他一阵儿,不过是想让他明白将来得为谁卖命。“不知道我们能帮你做些什么……?”埃利奥特任凭视线落在对面那堵墙上。“马库斯·卡伯特身边缺一个研究助理。你要去的话必须拿到一个保密级别证,还得在一份非常严格的协议上签字,保证绝不泄露国家机密。只有在获得授权后,才能公开相关资料。”

“那几乎已经预先给我加了诸多限制,”古德利指出。“如果是宪法问题呢?”

“政府如果想正常工作就必须保守一些机密。你可能找到了一条亲眼目睹一些不可思议的情报的渠道。你的奋斗目标究竟在发表论文上,还是在你刚才亲口说的那番宏图大志上呢?到政府部门任职难免有些损失啊。”

“好吧……”

“将来几年中,中央情报局一定会出现非常重要的空缺,”埃利奥特信誓旦旦地劝他。

“明白了,”古德利实事求是地说。“其实我根本就没打算公布那些分类情报。”

“当然了,”埃利奥特表示同意。“我估计也许我能利用自己的权限处理这件事。我认为你的论文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倒是希望找一个具有你这样聪明大脑的人为政府工作,假如你肯遵守必要的限制条例就好了。”

“既是这样,我估计可以接受这些条例。”

“好极了。”埃利奥特微微一笑。“现在你已经成为白宫研究员了。我的秘书会陪你去街对面的警卫办公室,有一大堆表格要填写呢。”

“‘保密’级别证我手里有一份了。”

“你得拿到更高等级的证明材料才行。以后你必须拿到SAP/SAR级别的证明——意思是‘特别渠道计划/特别获得渠道’。一般情况下,办这套文件必须花上几个月的时间——”

“居然要几个月?”古德利问。

“我说了‘一般情况下’是这样。有些环节我们可以走捷径。我主张你先开始找公寓吧。你的定期生活津贴够用吗?”

“太够用了。”

“好极了,我会打电话到兰利找马库斯谈一下。你应当和他见一见。”古德利眉开眼笑地看着国家安全事务顾问。“邀请你加盟我们的团队真是很高兴。”

一接到这个送客的示意,这位新任的白宫研究员马上站起身来。“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让你失望。”

埃利奥特目送他离去。她很明白诱惑一个人真是轻而易举。勾引人的时候性通常大有用处,但是诱之以权势和抱负收效更明显,这已经被证明了。埃利奥特心底暗笑。

“是一颗原子弹吗?”博克问。

“看起来仿佛是,”卡提答道。

“这事还有别人知情吗?”

“是戈森发现了这个秘密,也惟独他一个人知情。”

“我们可以用上它吗?”这位德国人问。而且你干吗非告诉我这个秘密?

“它严重破损,必须维修才能用。易卜拉欣正在搜集必要的评估资料,好看看维修它究竟需要怎么做,他认为有希望。”

冈特向后仰靠过去。“这是不是人家精心策划的什么花招呢?兴许是以色列设的圈套,也许是美国设的陷阱?”

“真要是这样啊,这圈套还真是机灵古怪呢,”卡提说,然后讲述了发现这颗炸弹的详细情况。

“一九七三年……这倒是对上茬儿了。我记得叙利亚人险些彻底毁灭以色列……”博克一时间默默无语。他轻轻地晃了一下头。“这样一个东西该怎么利用呢……”

“问题就在这儿,冈特。”

“现在就问怎么利用未免为时过早。第一步,你得先确认这只武器是否能维修得好。第二步,你得弄清它的爆炸当量有多少——不对,之前你还得确认它的体积、轻重和轻便性。这才是最值得考虑的因素。然后才谈得上爆炸当量的问题——我猜想——”他不说话了。“猜想什么呀?这类武器我丝毫不了解。重量恐怕不至于太沉。甚至能用炮筒口径在二十厘米以下的大炮发射出来,这就是我了解的所有情况了。”

“这颗的直径远远不止二十厘米,我的朋友。”

“这件事你可不该说给我听,伊斯梅尔。这种机密大事,安全性就意味着一切。这种事你可不能见谁都托付一声。人只要会说话,就难免自吹自擂。在你的组织里指不定就有敌后特工。”

“有必要告诉你,戈森明白自己必须找人帮忙。东德那边你还有什么联系人吗?”

“想找哪一行的联系人呢?”卡提把想法告诉了他。博克说:“我跟几个工程师还熟,他们给东德的核计划工作过……要知道,这项计划没有下文。”

“怎么回事呢?”

“昂纳克计划要修建几座俄国设计的反应堆。可是两德统一之后,环境保护主义者去审查了反应堆的设计——算了,想也能想得出是怎么回事。苏联设计的品质声誉不太好,不是吗?”博克抱怨了几声。“我总是跟你提这件事,俄国人的技术确实太落后。有个家伙告诉我,俄国反应堆主要是用来生产核武器所需的核材料的……”

“那么……”

“那么说连东德范围内,很可能也有一个核武器计划了。好玩儿,这个问题我居然从来没想透,难道不是吗?”博克暗暗自问。“你究竟希望我帮你什么忙呢?”

“必须要你返回德国找人来协助工作。一个人能行是最好的,显而易见这是出于保密的考虑。”

返回德国?博克在内心问着自己。“我恐怕需要——”

卡提把一只信封一扔,丢在这位朋友的腿上。“几百年来,贝鲁特一直都扮演着十字路口的角色。那些旅行证件比真实身份更好用。”

“你也需要赶紧转移组织的驻地,”博克说。“假如他们抓住了我,你只能假定他们有可能把我了解的点点滴滴全都盘问出来。他们已经把佩特拉折磨得彻底崩溃了。只要他们愿意,谁的精神都能被他们整到崩溃。”

“我会求真主保佑你一路平安。那个信封里放着一个电话号码。你回来的时候,我们肯定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要我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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