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朦胧中感觉到,自己似乎全身都被黑色的蛙人装紧紧包裹着,勒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真是太不象话了,海军部在订做蛙人装以前,为什么不量量他的尺寸呢?海底暗流汹涌,四月漆黑一片,他行走起来非常困难,随时都有撞到珊瑚礁的危险。要想躲开那些该死的珊瑚礁,他只能不停地划水。可是,突然间好象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臂膀。到底是什么呀?怎么摆脱不了呢?……

“詹姆斯,詹姆斯,醒一醒!”凯丝狠狠心,用力捏紧并使劲摇动着邦德那只血渍斑斑的臂膀。邦德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原来他是睡在了月台上。他朝凯丝看了一眼,发出一声颤抖的叹息。

她对他使劲地又拉又拽,生怕他再晕过去。他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翻了个身,用手掌和膝部努力地撑住身体。他的头耷拉着,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可以起来走吗?”

“等一下,”邦德从那满是血液凝块的嘴里吐出这一含混的声音,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陌生,就更别提凯丝了,或许她根本就没听清楚。于是他又重复了一句,“等一下。”他想尽量弄清楚,他的伤势在刑后究竟严重到了什么地步。手和脚似乎还有知觉,脖子也能自由转动。他看得见月光投射在月台上的影子,也能听得见凯丝的说话声。他似乎没有什么致命伤,只是不想动而已。他的意志力似乎已经丧失了,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只有这样,他肉体上遭受的痛苦才能够减轻一点。他想起刚才的情景:四只大皮靴同时在他身上不停地踩踏着,碾磨着,他似乎又听见了那两名戴着黑面罩的打手在蹂躏他时发出的得意的嚎叫声。

一想起狠毒的斯潘先生和那两个打手,邦德的心头涌上了一股求生的欲望。他使尽全声力气说“没事”,好让她宽宽心。凯丝轻声说:“现在我们是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我们必须向左转,出门,走到月台的尽头。詹姆斯,听明白了吗?”她伸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并把湿透了的头发向两旁拨了拨。

“我只能跟在你身后慢慢地爬”邦德告诉她。

凯丝站起身来,推开了房门。邦德咬紧牙关,忍着剧痛爬到了月光满照的站台上。当他看见月台上的那一滩血时,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起来了。他颤微微的站了起来,摇晃了几下晕沉沉的头。凯丝搀着他,一瘸一拐地沿着月台慢慢朝坡下的铁道起点走去。

一辆机动压道车停在了铁道边。邦德站住看着压道车,问:“有汽油吗?”

凯丝往站台墙根指了指,那里放着一排汽油桶。“我灌它一桶,”她轻声答道,“这压道车是他们用来检查路线的,我会开。你赶快上车,我去扳叉道制动柄。”她显得很兴奋,几乎笑出了声。“下一站是赖奥利特城。”

“上帝,你的本事可真不小。”邦德向她轻声耳语。“引擎发动时噪音会很大。等一下,我们得想个办法。你带火柴了吗?”邦德此时身上的伤痛似乎已经好了一大半。不过当他侧过脸,看见一排木板房时,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凯丝穿着一件定做的衬衫和一条西裤。她在裤袋里摸了一下,摸出一只打火机递给邦德。“你有什么主意?”她问,“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邦德跌跌撞撞地走到墙根边,把五六只汽油桶盖都拧开了,他提着油桶向旁边的木板墙和木板月台走去,狠命的往上面泼着汽油。倒完后,他走到凯丝面前说:“快发动引擎!”他很费力地弯下腰去,在铁轨附近捡到了一张旧报纸。这时,压道车的引擎发动了,发出一阵很响的突突声。

邦德打着打火机,点着那张旧报纸,猛力地扔向汽油桶。只听“轰”的一声,火焰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差一点连他自己也被烧着了。他赶紧向后退了几步,跨上了压道车。凯丝使劲一踩离合器的踏板,压道车便开始沿着铁道往下开去。

压道车下发出咔嚓的一声响,车身随之扭动了一下,原来是个铁路岔道,车子过了这个岔道,便安然地朝赖奥利特城驶去。车速一直保持在每小时三十英里左右。邦德的眼前,凯丝披散的金发在飞舞,仿佛一面迎风飘扬的金色旗帜。

邦德回头张望,看见站台已淹没在熊熊大火之中。他此刻仿佛听见了干木板在火中发出的劈啪作响声以及人们从睡梦中惊醒时发出的惊叫声。他恨不得这把火能把温特和吉德那两个狗杂种一块儿烧死,还要烧着“炮弹号”列车,然后再点着堆积在车后面拖车里的柴火,让斯潘老板和他的那些老古董一起玩蛋。

不过,邦德和凯丝此刻也不是万事大吉了。现在几点了?邦德深深吸了几口夜晚清凉的空气,想让自己尽快真正的清醒过来。月亮低低地挂在天上。大概是下半夜四点吧?邦德忍痛向前跨了几步,坐在了凯丝的身旁。

他伸出一只手,搭在凯丝的肩上。她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这样逃走的经历可真带劲,感觉象是在演武侠电影。她扯开嗓门嚷道,引擎的突突声和铁轨上传来的格达声使她不得不提高音调,你感觉好点了吗?”她看着他那伤痕累累的脸说,“你的样子可真吓人。”

“没那么恐怖吧,至少骨头还没碎。我猜这就是所谓的八成吧?”邦德苦笑了一下。“挨点踢踩总比挨枪子好。”

凯丝仍心有余悸。她回忆说:“看着你在那儿受罪,我在车厢里也只能装作无动于衷。斯潘一直呆在车上,边听着他们折磨你边监视着我。后来他们打累了,就用绳子把你绑上锁在了候车室,兴高采烈地回去了。我在房间里耐着性子等了一个钟头,才开始忙起来。最困难的就是怎么让你醒过来。”

邦德搂着她的肩膀说,“我对你的一片心,你以后会了解的。可是,凯丝,你怎么办呢?万一我们俩再被他们捉住,你就会陷入困境了。我问你,蒙着黑面罩的那两个家伙,就是温特和吉德吧?他们两个是什么人?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很想和他们两个再较量较量。”

凯丝实在不忍心再看邦德那肿胀的嘴唇。她扭过头去说:“他们的真面目,我也从未见过。他们总是在脸上罩着面罩。我只知道他们是从底特律来的,专干这种肮脏龌龊、令人发指的差事。他们现在肯定正忙着找我们两个人呢。不过,你不必为我担心。”她抬起头凝视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现在我们只能乘这辆破车了,先去赖奥利特城,设法在那儿搞一辆汽车,然后去加利福尼亚。我身上带了不少钱。我得给你找个医生。你要多找时间休息休息,再买两套衣服,洗个澡。对了,你的枪我也带来了。你和那两个家伙在沙龙打架时,把那里全砸烂了。一个伙计在清理现场时,捡到了这把枪。我趁斯潘睡觉时,偷了这把枪和候车室的钥匙。”说着,她解开衬衣钮扣,向裤腰里摸了摸。

邦德接过了手枪,感觉枪柄上还残留着姑娘的体温。他卸下弹夹,发现里面只有三粒子弹了。还有一粒已经上了膛。他将弹夹重新装好,上上保险,然后把枪别在了裤腰带里。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外衣已经不见了踪影,衬衣的一只袖子也被撕成了破布,迎风飘动。他一把撕掉了破袖管,随手将其丢在了车外。他朝裤子口袋摸了摸,香烟盒已经空了,但护照和皮夹却还好好地在左边口袋里放着。他把它们掏出来,借着月色,看见护照和皮夹里的钞票居然原封不动地保存着,虽然已经破了。

夜静极了,四周只有车子行驶时引擎发出的咔咔声以及车轮与铁轨摩擦时发出的响声。邦德往前方望了望,银色的铁轨一直蜿蜒着伸向远方。远处似乎有一条岔道在那儿交汇,路边竖着一个小小的扳道杠杆。往右走的岔路通向黑黢黢的斯佩克特维尔山区。左边则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远远望去,依稀可见仙人掌丛,发出蓝幽幽的光。两英里外,是九十五号公路,月色将其照成了铁灰色。

现在是下坡道,压道车可以顺着地势非常轻快地滑动。这种车的控制机件很简单,只有两个操纵杆,一个是刹车操纵杆,一个是手握式驾驶操纵杆。凯丝操纵着驾驶操纵杆,以每小时四十英里的速度驶向前方。邦德强忍着剧痛,回头看着那直冲云宵的火光。

车子就这样走了将近一个钟头。突然,铁轨上隐约传来一阵阵非常低沉的嗡嗡声。听到这声音,邦德一下子警惕起来。他有些不放心,又扭过头去察看,发现在他们的车子和正在燃烧的站台之间,有一个什么东西似乎在朝他们逼近。

这强烈的刺激使邦德的头皮有些疼。他对凯丝说:“你看看,是不是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她回头向后看了看,并没有回答,继续开着压道车向前滑行。

他们又仔细地听了听那嗡嗡声。确实是从铁轨传来的。

“是‘炮弹’号追我们来了。”凯丝用低沉的声音说。说完,她加大速度,扳开电门,引擎开始发出很大的嗡嗡声,压道车快速向前驶去。

“炮弹号最快能开到多少?”邦德问。

“五十英里左右。”

“还有多远能到赖奥利特城?”

“差不多三十英里。”

邦德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说:“成败在此一举了,火车离这儿还有多远我们也看不清。压道车的速度能不能再快些?”

“不能了,”她说,“打死也快不了了。”

“会有办法的,”邦德安慰着凯丝,“你只管把车开快,一直往前跑就是了。没准儿他们火车头上的烟囱会被烧坏的。”

“是有可能,说不定还会颠断‘炮弹’号的钢板,而修理工具却落在了家里呢。”

压道车继续向前开着,他们俩没有再说话。十五分钟后,邦德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后面火车头的大灯,它的灯光划破夜空,把方圆五英里左右的地方都照亮了。一串串的火星从火车头顶部的球形大烟囱中不断地冒出来。

“要是火车头的劈柴这时用完了多好!”邦德这样想着,全当自我安慰。他十分小心地问凯丝小姐:“我们的汽油够用吗?”

“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凯丝说,“我加了整整一桶油。这车才跑了一个多小时,怎么也用不完一加仑油的。不过,这车没有油量表,不清楚现在还剩下多少。”

她的话音还未落,上天似乎有意要捉弄他们似的,引擎突然发出了咔咔两声响,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混蛋,”凯丝问了一句,“你听到了吗?”

邦德没有回答,他的手掌心一个劲儿的冒冷汗。

接着,又听到了一阵“啪、啪、啪”的声音。

凯丝把加速器使劲儿的拉下来,嘴里还念叨着:“啊,亲爱的小引擎,我的小宝贝儿,请你乖一点吧。”感觉就像在哄孩子。

引擎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般,“啪啪”的响了几下,便不作声了。它用力地带着他们继续向前滑去,二十五英里……二十英里……十英里……五英里。凯丝用劲全身的力气扭着加速器,并用力地踢了一脚机壳,但压道车还是逐渐地慢了下来,终于一声不响地停在了轨道上。

邦德也忍不住骂了一声。虽然浑身疼痛,但他还是不得不离开座位,一瘸一拐地走到车尾的油箱处,从裤袋里掏出一块满是血迹的手帕。他拧开油箱盖,将手帕拧成一条绳,轻轻送进了油箱,一直送到了底部,然后再将手帕抽出来摸了摸,又闻了闻,手帕上面连丁点油星都没有。

“完了,”邦德心里沮丧极了,“现在我们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左边是一片沙漠,平坦开阔,毫无隐蔽之处,并且离公路至少还有二英里。右边是群山,离这儿还不到一英里远,倒是个藏身之处,就是不知道能藏多久。但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听天由命吧。此时邦德感到脚下的铁轨路基开始颤抖起来。他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灯光。离这儿还有多远呢?大概有两英里吧。斯潘会发现这辆压道车吗?他能不能及时刹车呢?压道车有没有可能让火车出轨?对了,那辆火车头前面有一个巨大的排障器,轻而易举地就能够把压道车掀到一边去,比叉去一堆干草困难不了不多。

“凯丝,快来,”邦德大声嚷道,“我们得快点往山上逃。”

她去哪儿了?邦德一瘸一拐地围着压道车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凯丝的影子。原来她去前面勘察了一下路轨情况。这时,她气喘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前面有一条铁路岔道,”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得想办法把压道车推过岔道,然后再把道闸扳过去,这样他们的火车就会往另一条路开,我们就不会被发现了。”

“天哪,”邦德现在的反应似乎有些迟钝,虽然他心里还在怀疑这法子是否行得通,但嘴上仍说,“这办法倒不错。来,帮我一把。”说着,他弯下身子,用力地推着压道车,全身疼痛难忍。

只要压道车在轨道上滚动起来,推着就不费劲了,他们只要跟在车后面,不时地推两下就行。车子通过了岔道的交叉点,此时邦德又用劲推了一把,它便继续向前走了大约二十码。

“快过来,”邦德边叫凯丝边一瘸一拐地走到立在铁轨旁的扳道杠杆处。“我们一起来扳杠杆,让‘炮弹’号跑到那条道上去。”

他们站在杠杆旁边,一起费力地扳着杠杆。邦德的肌肉由于用力而隆起,一阵剧烈的疼痛向他袭来。

那根杠杆估计在这块荒野中站了至少有五十个年头了,全身都已经生锈。邦德费劲地掀动着那已经锈住的杆柄,铁轨交汇处的尖形道轨便一点点地脱离了原来的轨道。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道轨终于被扳了过去。由于太过用力,邦德感到头晕眼花。

此时,扫过来一道强光。凯丝急忙拉了他一把。他赶紧爬了起来,磕磕绊绊地跑回压道车旁。就在这时,只听一阵雷鸣般的吼声,那列冒着火星的钢铁巨兽向他们疾驰而来。

“快趴下,别动!”邦德大声喊道,然后用力一推,凯丝就被推到了压道车背后。他自己则迅速地跑到了铁轨的路基旁,叉开双腿,掏出手枪,手臂平伸,仿佛一个参加决斗的人,眼睛则死死地盯着车头上的那个大灯。

“上帝,这怪物可真大呀!它是会拐弯道还是会照直冲过来呢?要是直冲过来非得把我们碾成烂泥不可!”邦德心里这样想着。

列车冲了过来。

“啪!”什么东西打在了旁边的路基上,司机室的窗口旁也有一道小的火花闪烁着。

“啪!啪!啪!”连着飞来了一串火花,子弹打在钢轨上,又反弹向夜空。

“啪!啪!啪!”列车的震动声夹杂着子弹从风中穿过时的锐叫声一起传进了邦德的耳朵。

邦德仍然举着枪,但却没有还击。手枪里只有四发子弹。他要找准机会然后再开枪还击。

火车离他只有二十码了,此时车头轰隆隆地冲上了岔道。由于运动过于剧烈,拖车上的劈柴不停地朝邦德的方向坠落。

当那高达六英尺的机车车轮碾上岔道的路轨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金属磨擦声,一股蒸气和火苗从机车里冒了出来。邦德朝驾驶室里看了一眼,看见斯潘一手握着栏杆,一手紧握着驾驶杠的长柄,脸上现出一副得意的神色。

“啪!啪!啪!啪!”邦德对准这个魔鬼将四发子弹连续射出。刹那间,那张苍白的脸便痉挛似地朝天扭去。一会儿,那辆庞大的机车从他身旁疾驰而过,朝黑黢黢的斯佩克特维尔山麓中驶去。车头的大灯照亮了黑暗的天空,自动警铃发出一阵哀鸣。

邦德把手枪塞进了裤袋里,在原地矗立着,目送火车远去。他的头顶飘过一缕黑烟,把月亮都遮住了。

凯丝跑了过来,站在他的身旁。他们注视着那还在不停地从高大的烟囱里往外冒的火舌,聆听着在山岭中不断回响的机车吃力前行的声音。蒸汽车头突然倒向一边,不久便消失在了大岩石的背后。凯丝紧张地牢牢抓住他的手臂。只听一阵隆隆声从山谷深处传来,闪出一片红光,是‘炮弹’号在向山崖深处坠落。

突然烈焰燃起。几秒钟后,传来钢铁碰撞的声音,如同一艘战舰在海浪的乱石中触礁搁浅一样,接着是一阵震天动地的巨响,脚下的地壳仿佛都跟着震颤了起来。然后便是各种各样的声响混杂在一起的回声。

只一会儿工夫,各种声音就全都消失了,大地重新恢复了平静。

邦德仿佛刚睡醒一样地深深叹了一口气。那位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黑帮老大就这样完蛋了。钻石走私路线的终点也因此戏剧性地划上了句号。双簧剧已经缺了一个人,只剩下伦敦那位唱独角戏了。

“我们赶紧离开这儿吧!”凯丝气喘吁吁地说,“我受不了啦。”

精神一旦放松下来,疼痛就又开始向邦德袭来。“好吧,我们走吧。”只要他一想起那个已经和他心爱的机车一起完蛋的大白脸,就有说不出的高兴。他感觉如释重负,但他不确信自己是否能够走完这一段路。“我们得走到公路上去。这一段路可不好走。”

他们花了整整一个半钟头才走完了这两英里的路程。当他们走到公路的水泥路面上时,邦德感觉全身象散了架似的。如果没有凯丝同行,他根本不可能走到公路上来。要是只有他一个人,走在那满是仙人掌和岩石的地面上,他肯定会打转跌倒,消耗掉所有的体力,最后在烈日的烘烤下一命呜呼。

凯丝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与他窃窃私语。她解开衬衣的纽扣,撩起衣角把他脸上的汗水拭去。

她不时地抬头望向公路的两边。虽然才是清晨,但阳光却已经开始在沙漠地区施展它的威力了。热浪的光芒已开始在天边闪烁。

一个钟头后,她匆匆地爬了起来,将衬衣底摆塞进裤子,往公路中间跑去。透过还未散去的雾霭,她依稀看见一辆黑色小车从遥远的拉斯维加斯谷地向她疾驶而来。

小车停在了她的面前,从车窗里伸出一个长着乱草般的黄发和鹰钩鼻的头来。他用他那双淡灰色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凯丝,又看了看依然躺在路边的邦德,然后说:“早上好,女士,我叫莱特,在这样美好的清晨,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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