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胡说, 他说的是真心话。

若是从前,这样的话他是没底气说的,但是现在, 保护一个人他自认还是有这个能力的。既然周承宇不能保护好柔柔姐, 那柔柔姐跟他走又有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这么生气?

梁明芫和胡玉仙生气,梁成云可以一点儿也不在乎。

可柔柔姐好像也生气了。

梁成云并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他飞快看了眼胡玉仙和梁明芫, 便起身大步走向胡玉柔。在还有两步的距离停下,他有些委屈的道:“柔柔姐,你生气了?”

胡玉柔见他茫然中透着委屈, 心里也反应过来他这么说,怕是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可即便如此,这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

她索性轻轻点头, 犹豫了下,不再喊小云, 而是道:“梁七少爷, 这些话是不能说的。我是周家的媳妇, 而你却是梁家的七少爷,你今年十二,虽说距离成亲还要几年,但订亲只怕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别说我不是你正经的长辈,便是你正经的长辈亲戚, 也不好太过亲近的。”

因着这是在周家,外面胡玉仙和梁明芫都可信, 所以胡玉柔便和梁成云摊开了说了,“男女七岁不同席,梁七少爷, 今后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其他女子,你都不可言语太过。行动上更是要远着些,如此才能不害了旁人,也不堕了自己的名声。”

梁七少爷……

听胡玉柔这么疏远的称呼他,梁成云哪里还听得下去其他的话。他只觉得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眼睛也立刻就涩了,连柔柔姐也不要他了么?

奶娘死了,除了奶娘,只有柔柔姐对他真的好。

可是现在,柔柔姐也要跟他划开界限了。

梁成云没有办法静下心去思考胡玉柔的话,他也不想去思考这话是不是对他好的,他只觉得他快要忍不住眼泪了。他双手紧紧握成拳,上下牙齿也紧紧咬着,他憋得脸色通红,还是觉得忍不住即将掉下来的眼泪。

梁成云跺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胡玉柔一头雾水,梁成云这是怎么了?

虽说不管是在长洲县还是在京城,梁成云都很黏胡玉柔,可当初他还是个瘦巴巴的小孩子模样,谁会多想呢?而现在他虽然是个小少年了,可眼底却清澈明净,并不带有其他色彩,所以不止是胡玉柔,梁明芫和胡玉仙也都摸不着头脑。

只他现在跑走了,梁明芫下意识就想去追。可想到他的无礼,却又觉得不好这么也跟着跑了,于是她凭着本能就吩咐胡玉仙,“玉仙,你帮我去看着他点,叫他不要跑掉。”

胡玉仙对这吩咐的反应是下意识抬脚就走,可脚都跨出门槛了却愣住,跟着就转头看向胡玉柔征求意见。

胡玉柔只道梁明芫是有话要和她私下说,冲胡玉仙点了点头,道:“你带着阿金阿香一道去,叫她们劝梁七少爷,你不要上前。”

她方才可是才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话,便是在外面,她也不想叫胡玉仙和梁成云太过亲近了。未婚男女太过亲近,被说道的多是女子,影响大的也是女子。

胡玉仙应下,匆匆追了出去。

梁明芫这才看向胡玉柔,原是下意识想要行礼的,腿都弯了又赶紧直了起来。她心头一慌,害怕胡玉柔看出什么来,声音都微微有些打颤,“周太太,家兄莽撞,但却绝不存在他意,还望周太太你莫要记怪。”

胡玉柔心思一转,便明白了梁明芫为何会如此了。

因着肃亲王怜惜,特意为她求来了郡主的封号,可光她一个人是郡主没用,梁大夫人和梁成云,他们身后可都是没有倚仗的。梁大夫人身为肃亲王府的大儿媳,第一次亲自送礼上门,第二次来贺佑哥儿满月宴,这都足以说明他们母子三人在王府的日子,并不是梁成云说的那般好。

胡玉柔点头道:“梁七少爷性子单纯,为人率真,我自不会多想的。”

梁明芫松了口气,神色也缓了缓,“那我先走了,周太太好生养身体。”顿了顿,她到底又往胡玉柔的腹部瞧了眼,“待周太太生养儿女后,我再来给你道喜。”

这小姑娘人倒是真不错。

不仅对梁大夫人孝顺,对梁成云也多有照顾,还有当初在胡家的时候,她待胡玉仙也极好。胡玉柔对她很有好感,只梁明芫在她面前分毫不显,她便也不好直接道出真相。

轻笑着点了点头,胡玉柔忍不住又交代了一句,“劳烦你帮我和梁七少爷解释一声,我并未生他的气。”

想到梁成云说过得好怕是假话,胡玉柔对他的确是有些心疼的。旁的不说,在丈夫去世,儿子失踪的许多年里,陪着梁大夫人的都是傻女儿梁明芫。如今好不容易梁明芫变得正常了,梁大夫人对两个孩子心有所偏,其实也是正常事。

十个指头还有长有短,何况人的心。

梁明芫点点头,有心想提一提胡玉仙的事,可又觉得胡玉柔肯定不知她的真实身份的,便到底没敢提。反正她对胡玉柔也很有好感,觉得她既然能把胡玉仙带来京城,那之后定然也会对胡玉仙负责的。

梁明芫匆匆赶出来追梁成云时,胡玉仙正气喘吁吁地在梁成云身后停下,“你跑什么呀,你妹妹还没出来呢!”

梁成云跑出来就哭了,这么跑出了二门,他便也调整好情绪,只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外,其他就看不出什么了。但他仍然没有回头,只语气不善的回道:“关你什么事,我想跑就跑!”

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啊!

胡玉仙对他本是有些好感的,昨儿自己惊慌失措的出门,若不是遇见他,也未必能那么快请来了大夫。可昨儿被他训斥了一顿不说,这会儿居然又被他厌恶了。

胡玉仙到底是经了事了,她不想再因着自己给大姐带去任何麻烦。于是便没有依往常性子和梁成云不服的斗嘴,而是深吸一口气忍下了。

可她不出声,梁成云心里不舒坦,却是转了头看向她。见她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气的,一张脸儿红扑扑的,额头鼻尖似乎都带着汗,忍不住就冷哼了一声。

他真想和胡玉仙换换。他来做柔柔姐的弟弟,叫胡玉仙去做梁家的少爷好了。

胡玉仙已经忍着气了,见他居然还得寸进尺了,虽然没有暴跳起来骂他,但到底是眼神恶狠狠瞪了过来。

又想到梁成云方才的话,胡玉仙到底为周承宇鸣不平,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你休要再张口闭口说我大姐夫不好,我大姐夫对我大姐是天下最好的,他们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我大姐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大姐夫的!”

梁成云怒从心起,但却也压低了声音,“这么夸你大姐夫,你是不是别有居心?”

胡玉仙顿时僵住,这句话杀伤力太大,她快气死了,再也忍不住,伸手就照着梁成云的脸挠去。

梁成云即便立刻偏头,但到底还是被挠到了。那指甲用力从脸上划到了脖颈,虽然未出血,但却热辣辣的疼。

梁明芫在远处看见,吓得心跳都停了一瞬。这个玉仙,怎么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还是这么冲动!梁成云那是她都不敢对上的,玉仙真是会给周家给那个胡玉柔惹祸!

梁明芫只能拔腿往那边跑去。

梁成云疼得嘶嘶出声,眼里都要冒出火了。他在乡野长大,旁人踢他一脚,他势必要咬回一口的。因着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他想也不想的朝着胡玉仙抬起了手。

胡玉仙伸手挠出去就后悔了,此刻见梁成云似乎有意打她,她虽然害怕,但还是往前一步,索性把脸凑了过去。

打吧!打了她就不能再跟她计较了!

可梁成云却急急收回了手。

胡玉仙是柔柔姐的亲妹妹,不能打!

可他又气不过!

怎么办?

他一把攥起胡玉仙的手,隔着夏日轻薄衣衫,用力咬了上去。胡玉仙痛得要叫,下一瞬就被人用力一拉,而梁成云则被梁明芫一把推了出去。

看着胡玉仙衣袖上都渗出血迹了,梁明芫心疼死了,“玉仙,你没事吧?我看看!”掀开袖口,露出细白的手腕上便是一圈带血的牙印,梁明芫看的倒吸一口冷气,“快回去上药!”

胡玉仙对梁明芫这般示好有些不习惯,挣扎着抽出手,却是看向梁成云举起了手,“你看你将我咬成了这样,你已经报仇了,这事就过去了,不许再计较了!”

梁成云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悔意,但是却没答话。甚至随着梁明芫坐上马车离开了周家,一路上他也一声都不吭。

梁明芫看着这样的他,想着他先是说出让人难堪的话,后又是对胡玉仙小姑娘下那么狠的手,心里对梁成云的不满就越来越甚。

在梁成云发现马车行驶的不是回家的路时,沉默了一路的他终于开了口,“我们是去哪儿?”

梁明芫冷冷看着这个属狗的便宜哥哥,道:“不是说好了吗,我陪你去周家,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怎么,你想反悔?”

这又是要去见那个赵寂言?说她不矜持,她是真的不矜持。

梁成云撇撇嘴,转了头。

梁明芫窝了一肚子火了,她不能护着胡玉仙就算了,还要她亲眼看着胡玉仙被这便宜哥哥欺负!她气得一把拽过梁成云的衣袖,“你以后可不能再乱说那些话了,传出去对周太太可不是好事。还有,也不能动不动就咬人家姑娘!人家周家二老爷可是救了你的,你乱来旁人会说你忘恩负义的!”

马车正好停下,梁成云想起对胡玉仙说的话,也冲梁明芫道了句“关你什么事”,掀开帘子就跳下了马车。

·

这会儿时辰尚早,赵寂言并没有回家。

会试第二,殿试第一,赵寂言如今是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琼林宴之后,他入翰林院被授从六品修撰,每日倒也算得上忙碌。再加上莫名其妙入了太子殿下的眼,每隔两日从翰林院离开,他还要再往太子府邸去一趟。

今日论起来不该去,可今儿听了同僚说了一整日的八卦,他不得不过来了一趟。谁说世上只有长舌妇的,男子的嘴巴并不比女子的小,赵寂言想着今日听来的有关周家和苏家的事儿,其实是恨不得亲自上一趟周家的门才好的。

可如今的周家,却不是那么好去的!

况且,他只是关心阿柔,并不想给阿柔带去麻烦。

赵寂言到了太子府邸后,并没有进去寻人,而是并未走近,停在门口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等着了。他算着时间过来的,周承宇要么会在里面再待一会儿,要么就快出来了。

没想到柳源却先出来了,赵寂言当初是苟立推荐给太子殿下的,但柳源在暗中却也起了作用。甚至他能找到赵寂言,还是托了一个女子之福,这会儿看到赵寂言,想到那女子口中念念不忘的表哥,柳源眼睛便眯了起来,里头闪烁着的凶光一闪而逝。

“这不是赵大人吗?”他笑着上前,态度格外亲和,“赵大人过来怎么不进去?待在这处,莫不是在等人?”

赵寂言在跟了太子殿下后,第一时间就想法子打听了如今常来太子府邸的人都是什么底细,这柳源如今看起来是不得志,可他却是太子还是大皇子时候的大皇子妃的亲弟弟。纵然大皇子妃已经去世,甚至去世之前还好似做了什么格外严重的错事,但就冲他能随意进出太子府邸,就知道他在太子或者是太子的两个嫡子心中是什么样的地位了。

这样的人,以他的身份最好不要得罪。

尽管柳源身上什么功名都没有,但赵寂言还是客气的朝他拱了拱手,“的确是在等人。”

站在这儿等人?

柳源眼里有着快溢出来的笑,“是在等周大人?”瞧着赵寂言面上突变,柳源伸手拍了拍赵寂言的肩膀,“赵大人,你可别生气。只是那周承宇……呵,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他这样的人突然到太子殿下身边做事,为了太子殿下好,我们当然要查一下。”

这是说,是查了周承宇,才知道自己的?

那现在找上自己是什么意思?

赵寂言面上有些尴尬,只看着柳源并未接话。

柳源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周家那闹剧我们都听说了,后宅女人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这周承宇连后院都管不好,甚至周家子嗣都差点被害,真是担心他正事能不能做好啊!只不过可惜了赵大人你了,一表人才,年纪轻轻的状元郎,偏偏那时候却遇上了他!”

周家下人往外传消息,虽然说了苏氏做的恶事,但说到周彦佑身上时,却是选择隐瞒了。对于周彦佑而言,这辈子不能如常人已经很可怜,哪里能再叫这消息传得人人皆知。

而柳源话中的重点却也不是周家,而是赵寂言被抢了媳妇的事儿。

赵寂言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柳源不再说了,面上的笑也早已掩去,摇头叹气的看着赵寂言片刻,转头走了。

他一走,赵寂言脸上的红便慢慢消褪了。

他本就觉得奇怪,论理他取得了秋试第一的确会引起注意,可这春试是全国从南到北的优秀学子汇聚一堂的事,没道理只他一个人被太子殿下注意上,甚至还被匆匆举荐到了太子殿下面前。

他来此之后,得知周承宇也早已拜在太子麾下,就更是觉得奇怪了。

眼下终于知道,这是有人想对付周承宇。

若问赵寂言恨周承宇吗,那答案是肯定的!

尽管最后胡玉柔喜欢上了周承宇,是自愿留在他身边的,但对于赵寂言来说,他仍然是夺去了他妻子的男人。感情的侮辱是第一层,而方才柳源的言外之意,却是第二层侮辱。

可恨归恨,赵寂言只打算两人老死不相往来。他并不想对付周承宇,打压周承宇,从而抢回胡玉柔。赵寂言即便再恨,他也得承认这两人是真心相爱的,他若是对付了周承宇,得到的将会是胡玉柔一辈子的恨。

而即便阿柔不再喜欢他,他也不想她恨他。

耳边传来脚步声,赵寂言抬起头,刚好看到低头行色匆匆的周承宇。尽管太子殿下并不住在府邸,但这府邸门前,他们这些人的车却是过不来的。他们不管是来还是走,都要到隔了一条街的地方,马车将会停在那处等。

待周承宇走近,赵寂言跨步出去,挡住了他。

周承宇急急收住脚步,抬头看到来人,眼神微微一闪,道:“赵大人有事?”

两人在长洲县接触不多,彼时赵寂言见到周承宇,还要行礼自称一声学生。可是如今到了京城,之前在太子府邸两人已经共事了几日,尽管太子殿下让赵寂言暂且跟着周承宇,可二人不管是明面还是私下,说过的话甚至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

赵寂言脸色有些不好看。

周承宇虽然仅仅只说了一句话,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从这话中听出了一点他无理取闹的意思。他忍了又忍,到底是问道:“我只是想知道表妹如何了,毕竟我们是嫡亲的表兄妹。”

是吗?那可未必!

周承宇淡道:“内子一切都好,不劳赵大人操心。若是赵大人无事,那我要先走一步了,内子正在家等着我回去用晚饭。”

赵寂言心口一堵,只得让开。

可等周承宇越过他大步前行时,他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向前追了两步,压低声音威胁道:“周承宇,你最好待她很好,最好能好生护住她。若不然,终有一日,我会将她抢回来!”

周承宇脚步微顿,却根本没回头。

“没有那一日。”他声音不高,但却铿锵有力,“永远没有那一日。”

作者有话要说:  啊,累趴下了要

好盼望这最后两天快过去,好想请假休息休息

累哭了

上一章红包我中午再发,然后今天的二更也是在晚上八点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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