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猛地窜了起来, 因着草是干枯的,又倒了好些酒,很快薛达的脸就被火光印红了。他在火光里拍了拍手, 转身欲走。

一转头, 却发现身后居然站了两个人。

他是翻墙进来的,那这两人显然也是,可他居然没听见动静!他一下子慌了, 根本不敢直面迎战,快速往一侧绕过就要往外跑。

这两人都是卢广带过来的周家下人,高瘦的叫东盛, 矮胖的叫东远,虽不懂武功,可年轻男人体力却是不错的。薛达也只是个普通人, 因此两人一左一右追上,不过几个来回就把薛达按在了地上。

这时东盛才匆匆对东远道:“快去救人!”

卢广离开之际对他们说了, 要抓就抓个现行, 可如今现行是抓了, 但这火势却大的有些吓人。不过眨眼功夫,因着秋风翻滚,很快赵家的房子就四面八方都着了火,火光冲天,院子里亮如白昼。

东远跑去赵家灶房, 提了水将浑身浇透,硬着头皮撞开门冲了进去。卢广有交代, 这家的少爷是胡家表少爷,是新任的解元郎不说,还是太太原本的未婚夫,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有事。因此他原本冲进去的是赵父和胡氏的房间,但看着人不对,立马又冲出来去了另一间。

这一间里睡的人就是赵寂言了,赵寂言年轻力壮,又因为他靠着后窗睡,临睡前贪凉还开了半扇后窗,所以他此时还算有些意识。等到有人冲过来架起他,一面把他往外带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外面的火光把屋里照得比白昼还亮。赵寂言一下子清醒了大半,只是人清醒了,可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想说话,在这危急关头都发不出声音。

被人拖出门外放在地上,跟着他就听到一个男人有些焦急的声音,“怎么办,火太大了,那屋里还有两个老的,可……

可这再进去怕是我自己都得交代了啊!”

他们都仅仅是小厮,没有那个卖命的心思。

东盛听了也有些犹豫,他自己肯定是不愿去冒这危险的,但是也不好赶着东远去拼命。犹豫了一会,他就道:“那,那算了吧。反正这年轻的救出来了,年老的不是不想救,是咱们也救不了,总不能为了别人把自己小命交代了。”

东远也正是这么想的,“好吧!”

赵寂言此刻彻底清醒了,一听到爹和娘还在里面,他察觉到身上的不对劲,立刻就伸出左手用力的咬了一下。咬得嘴里满是血腥味了,他觉得身上也好像有了点力气似得,居然摇摇晃晃爬了起来。

“哎,你?”东远惊讶。

赵寂言没理他,跌跌撞撞冲进了灶房,水缸里还有满缸的水,是他昨日刚挑好的。一头扎进水缸,冰凉的水刺激着他,他手上也有点力气了,连着舀了几瓢水倒在身上,他理智的撕开一大片衣摆,浸湿了水裹在了脸上。

身上烧伤了没事,可脸若是毁了,就入不了仕了。

东远已经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他这是想送死啊!

他自己没法决定要不要拦,快速跑出去跟东盛说了,眼见赵寂言大步出了灶房就往上房去,他着急道:“怎么办,他要是出事了,咱们可担不起啊!”

“那,那拦下他!”东盛忙道。

因为担心赵寂言这边,他钳制薛达的力气也松了点,薛达瞅准时机,抬脚狠狠往下一跺他的脚,趁他吃疼松手之际,转身就跑。

“哎,站住!”东盛忙喊道。

薛达哪里会听,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若是逃不掉,他可就要完了!也顾不得再去爬墙了,他直接就往门口跑去,现在时间还短,就算旁人想来救火也还得等片刻,开了门跑走胜算更大。

反正他不是长洲县的人,跑走了就去府城找个地方窝着,就算是这帮人看见他的脸也不要紧,有薛大人在呢,他们根本抓不到他。

东盛回头看看东远,急急道:“你拦人,我把这小子抓了再说!”

东远只好上去拦人。

赵寂言抽动胳膊,面上又急又气:“让开!”

东远死死抱住他,“赵解元,火太大了,你这进去就是送死啊!”

“你再拦着我,我爹娘才会被你害死!”赵寂言几乎怒吼。

对啊,这是人家的爹娘啊,哪里有做儿子的能亲眼看着爹娘被烧死的。东远抱着赵寂言的手有点松,下意识转头去看东盛。却见东盛已经被薛达掀翻在地,此刻正一脚一下的踹着头脸和肚子。

赵寂言也回头看了眼,用力一甩道:“你还不快去帮忙!别让凶手跑了!”

东远被甩开,赵寂言冲进了屋。

看着火光漫天的屋子,东远咬了咬牙,也不管了。只他转身往院子门口跑时,薛达早已警醒,丢下东盛也往门口跑了去。

“站住!”东远大吼。

薛达摸到门,拉开插销打开,往外跑时回头得意一笑。

可门外却突然伸来一根木棍,照着他的头脸连番劈下。

“卢管事!”东远激动叫道。

卢广顾不得搭理,避开薛达的要害轮番连劈,打得薛达没有招架之力了,才跟身后人过来把薛达抓起来捆了。而此时秀云也把武县丞带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捕快,到了这边正好把人接手。

“夫人,您怎么也来了?”看见通知他信的秀云直接往卢广身后去,武县丞随意往那扫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胡玉柔脸上还带着怒色,三分因为薛士文留下的人要杀害赵家,七分却因为卢广。明知道薛士文的人要对赵家动手,他不留下来救人,居然还颠颠跑回去问她要不要救人,这简直……怪不得周承宇不要他跟着了!

“武县丞,咱们还是先进去看看情况吧!”胡玉柔现在是真担心,要是赵寂言就这么死了,那也太可怜了。

一行人进了院子。

赵寂言还没出来,东远结结巴巴把事情说了,胡玉柔脸色都白了。这么大的火,他又中了迷烟,这般进去想也知道凶多吉少!可东远都不愿意进去救人,此番看着火势,武县丞带来的人生怕胡玉柔点到他们,下意识就都退后了一步。

胡玉柔也做不出让人去送死的事儿。

只是她既然来了,又知道赵寂言现在的情况,叫她就这么干看着任由赵寂言去死的话,她更做不到。不管能不能救出人,总得要试一试才行。

她估了估自己的力气,赵家几人都是偏瘦的,她应该是能架得动。若是情况危急,她也不救胡氏和赵父了,直接把赵寂言拖出来就可以。

心里想着这些的时候她已经一刻不敢耽误的冲进了灶房,武县丞这边还不解着,秀云却一瞬间明白了,太太这是要冲进去救人!她转头狠狠瞪了卢广一眼,想也没想的也跟着进去了。

哗啦的水声传来,外面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卢广和武县丞冲到灶房门口,就见胡玉柔和秀云二人均浑身湿漉漉的了,为了避嫌武县丞忙转了头,口中却道:“夫人,火太大了,您不能去冒险!”

卢广则盯着秀云,“……秀云你别去,危险!”

秀云不理他,只对胡玉柔道:“太太,咱们走!”

太太要救赵家的表少爷,她自然不能干看着。有她一道去,太太一个人架不动还有她呢,肯定可以把赵表少爷救出来的。

胡玉柔跟她一起往外,冲武县丞丢下一句,“武县丞放心,今日这么多人在,这是我自己主动的,和你无关。”

两人态度坚决,武县丞和卢广都知道是劝不动了,卢广是为了秀云,武县丞却不能在周承宇把县衙交给他后让胡玉柔涉险,于是二人齐声道:“我去!我去救人!”

武县丞和卢广脱下外袍浑身湿了水,又听了胡玉柔的话把湿漉漉的布裹了脸,这才匆匆就往上房去。胡玉柔虽然不用进去了,但还是一道跟着到了上房门口,恰在此时,里头有人身上带火的架着人在往外走。

武县丞忙冲进去把人拉了出来。

是赵寂言和胡氏。几个捕快早已提了水来,往身上衣裳已经着火的胡氏浇了去。

一出来赵寂言就再也站不稳,但胡氏被胡玉柔和秀云扶住后,他神色复杂的匆匆看了胡玉柔一眼,又要转头往里。

“表妹,帮我照看着娘。”

秀云忙道:“卢广已经进去了,肯定能把你爹救出来的!”

赵寂言这才停下,眼睛直直盯着上房门口。

没过片刻,卢广果然架了赵父出来了。

捕快们又赶紧浇了一轮水。

爹娘都被救出来了,赵寂言松了口气,原是站着的,此刻轰然倒地。胡玉柔被吓了一跳,忙弯腰去扶他,这一近了看,居然发现他左臂上血迹斑斑。似乎是想到什么,她忙掀开他的袖口,就看见左臂上数道深深刀痕,正不断往外冒着血。

这是中了迷烟,赵寂言害怕自己扛不过去,特地拿了菜刀进去,发现自己有些迷糊就给自己一刀。为了救出胡氏,他的左臂都被割的不成样子了。

“快请大夫!”胡玉柔骇然大喊。

·

赵寂言一直到第二日的中午才睁开眼,阿琼正带了药过来准备给他硬灌下去,见状面露惊喜的道:“表少爷您醒啦?太好了,那您赶紧喝药吧,吴大夫说迷烟吸入过多,对你影响很大的。”

赵寂言左手抬不起来,右手接过药碗,但却愣愣没喝。

“我爹娘……”

阿琼打断他的话,“也还没醒,不过您放心,吴大夫说了,没有性命危险的。”

赵寂言点点头,又问:“阿柔昨晚……”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再开口便道:“县令夫人昨晚没事吧?”

怎么没事,昨晚就是不带自己去,要是带了自己,哪里用得到太太亲自去救人?淋湿的衣服穿了大半晚上,回来就有些发烧了,可太太不许自己说。

“没事,好好的呢!”阿琼道,“对了,那去你家放火的人已经交代了,他是胡家舅老爷薛士文的随从。不过暂且不能在咱们县里审理,太太说要即刻把人送去府城才行,武县丞已经去安排了。”

是舅母薛氏的报复吗?

分明是胡玉婉不对在先,他只不过是不娶胡玉婉而已,可薛氏却居然要他们赵家三口人的命?

赵寂言端起药碗大口喝尽,一抹嘴巴道:“武县丞人在哪里,可走了?我是这案子的当事人,我跟着武县丞一起去应该会更好。阿琼,你帮我去问武县丞一声。”

·

阿琼回了上房,正要和胡玉柔说起这事时,梁月梅谢娇以及苏氏三人结伴过来了。昨晚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梁月梅和谢娇都是担心,苏氏却心情有些复杂。

她真是没想到,这年纪小小的大嫂,居然这么大魄力!

更是没想到,这小大嫂居然那么在乎赵寂言。

这样看来,她从前的确是误会了。

罢了罢了,既然都已经成一家人了,而她如今肚子里也有了孩子,倒是没必要再担心什么了。若是自己这一胎能生下男孩儿,到时候帮一帮她,将她身体调理好了,让她也怀个正常孩子吧。

若是自己这一胎生的是女儿……

那就到时候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都不能吸引你们评论了

罢了罢了,今天虽然迟到,但是不发了,去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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