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三天, 郭荣从前线发来紧急诏令,调任赵霁为羽林将军, 速往晋州参战。

促成这道圣旨的原因在于辽国调派了三员猛将增员汉军,这三人名为李雕、拔里虎、石抹豹, 听说都是辽国著名的勇士,均有降龙伏虎之力。

前日这三胡首次出战,从西面进攻围困晋州的周军,一上阵便杀得周军大败撤退,单是死在他们三个手下的也有两三千人。

据亲历者描述,三胡杀人手法诡奇无比,赤手空拳参战, 手指戳到谁, 谁就没命,看上去和妖法无异。身体还坚硬无比,刀斧也砍不进去。

攻克晋州方能收复失地逼降北汉,为此郭荣寸步不让, 推测这三名契丹武士修炼了邪门功夫, 需靠武林高手方能对敌,便急召赵霁前往充实军力。

赵霁接到诏令,突发奇想地生出一个一举两得的念头,赶往客栈与商荣商议。

商荣听了他的想法,质疑其可行性,说:“我们已经把陶姑娘得罪成那样了,你还想让人家出力, 我估计她不会答应。”

赵霁却很有信心,说:“我不图让她帮忙,主要是想替她解决终身大事,此计若成咱们就能偿还欠下的人情啦。知道你脸皮薄不好开口,都交给我吧,我去跟他们说。”

他怕陶三春和薛云离开高平,马上转奔陶宅。

薛云已遣散仆人,将卖房子的事交付老杨,预备次日和陶三春返程,见这小流氓登门,眼睛里猛扎了根刺,勃然大怒道:“姓赵的,你回来找死是不是?还不快滚!”

赵霁连忙退到门槛外,规规矩矩鞠了个躬,装出憨厚样。

“夫人息怒,晚辈是来送好消息的,求您容我把话说完,保证您听了高兴。”

他在薛云心目中就是个撒诈捣虚的骗子,看他张嘴便下意识捂耳朵,一面冲上来踢打。

赵霁猴跳躲避,趁二人绕着檐柱兜圈子的功夫以念绕口令的语速言道:“周军战势失利,我想举荐陶公子为将,立功后再奏请国君为她择妻,周国幅员辽阔,人口上千万,还怕挑不出一位配得上公子的男佳丽么?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话比定身法还管用,薛云停止追打,叉腰质问:“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当真能让你那姓郭的太师叔为我们三春找媳妇?”

赵霁弯腰躬背溜到他身边,且把他当太后侍奉,笑容甜过三斤白糖拌三斤蜂蜜。

“俗话说手中有权好办事,只要陶公子能在战场上立功,国君定会重重嘉奖,到时请奏,他准定成人之美。您想那周国百姓里一半是男人,其中至少一成与陶公子年岁相当,中间又至少有一成聪明俊秀的,细算下来也有十几万人,还怕挑不出一个人品、性情、才干与陶公子匹配的?这在平民百姓很难,在国君不就是一道圣旨的事嘛。”

他说完好处,调转头说易处。

“陶公子神功盖世,当今武林算不上第一也能排进前三,对付几个契丹武士好比牛刀杀鸡,狮子搏兔,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晚辈真心报答贵府对我和商荣的恩惠,想替陶公子寻一门尽善尽美的好姻缘,是以不避打骂前来献计,不求您消气原谅我们,只盼您认真考虑,别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他的口才若用在干大事上,也是苏秦张仪一流。薛云精明务实,静心思筹:“听起来好像是笔一本万利的买卖,三春年纪已然不小,眼光又挑剔,靠我亲力亲为去找,几时能寻到她中意的男子?借助郭荣的权势办理就易如反掌了。”

两天后母子俩跟随赵霁来到晋州前线,赵霁在接到调令的当天便向郭荣上奏淮恨避难失踪一事,郭荣派将官接替高平防务,同时差人查找淮恨下落。

淮恨的身份作废,商荣又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便改装成赵霁的亲随,用纱布缠住脸孔,到了军营都待在营帐内,不与外人接触。

赵霁抵达周军大营,即刻去王帐面见郭荣,至此方知那三个契丹胡将远不似他设想的那般简单。

周军从战场上夺回了十几具被三胡杀害的将士尸体,这些死难者身上未见致命外伤,但被戳刺的伤口中都扩散出黑色的斑块,覆盖面积是伤口的数十倍,伤者为黑斑的剧毒侵蚀,于痛苦挣扎中死去。

赵霁观看了几具死尸,想起十二岁那年在襄阳的见闻,入夜后悄悄引商荣去停尸的帐篷查验。

“没错,这很像‘血煞功’,当初苗之北被提婆湿戳伤大腿,就是这么个死法。”

血煞功靠吃幼童心肝获取功力,练成后刀枪不入,指掌产生剧毒,破皮即死,时隔多年再回忆那场动魄惊心的大战,商荣的手心仍微微冒汗,登时反对赵霁先前的建议。

“‘血煞功’太危险了,不能让陶姑娘冒这个风险。”

赵霁不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天看了这些人的死状我就没敢向陛下提陶三春,咱们可不能好心办坏事。”

商荣笑道:“我还以为你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启奏了,以你的毛躁性子还能做到谨慎持重,可算长进了。”

物以稀为贵,别人赞不绝口顶不上他一句表扬。

赵霁得意地拿额头蹭了蹭他的肩膀,狗腿道:“我这就去跟薛云说,让他们明日打道回家。”

薛云离开诸天教多年,嘴上声称不再涉足相关事务,心里始终未忘本,得知“血煞功”出现,反而领着陶三春赶来查看。

他在十几具尸首中来回比对观察,得出与商赵二人相同的结论。

“这的确是诸天教的禁术‘血煞功’,看这些死者身上的黑斑大小,修炼者的功力已到了四五层,每个人少说吃了五百颗人心。”

当年紧那奴和提婆湿两个叛徒偷盗《血煞经》出逃,五年前提婆湿在襄阳落网,被穆天池带回总坛处以极刑。他的哥哥紧那奴下落不明,这三个练邪功的契丹武士会不会与他有瓜葛?

商荣向薛云介绍:“我和赵霁曾亲眼见过‘血煞功’的威力,被擦破一点皮也会丧命,而且修炼者如同金刚护体,除非找到死门,否则任凭什么神兵利器都杀不进去,确是厉害无比。”

赵霁跟着有板有眼叙述了当年与提婆湿的大战经历,说到惊险处暗中惊叹自身命大福大。

诸天教十大邪功,每一样都是夺命利器,薛云不愿儿子冒险,对她说:“三春,那‘血煞功’伤人即死,极难对付,咱们不是周国人,又与那郭荣没交情,犯不着为他卖命。这买卖不做也罢,天亮就动身回琅琊吧。”

陶三春受了商荣愚弄,闷气未除,暂时还不愿谈婚事,本着孝道才顺从薛云的意思来到周营,可是眼前这桩事改变了她的想法。

“二娘,再了不起的邪功也比不上我家的‘天照经’厉害,爹爹在世时是天下第一的高手,终生无一败绩。如今我的‘天照经’也已练到了第九重,平时没机会施展,而今遇上这‘血煞功’,正好拿来检验功力。”

那三人听了都劝她别冒险,赵霁连比带划说:“‘血煞功’的凶险之处不在力道,在毒性。哪怕有一丁点伤口,毒素也会蔓延到全身,还无药可解。”

陶三春继承了父亲的尚武精神,别人越说得可怕,越激起她的斗志,固执道:“我自幼勤苦练功就为应敌,如果不能学以致用,那还不如不练。”

她这说法倒跟楚霸王“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的论调相似。

旁人再劝,竟渐渐惹恼她,当即要去晋州城找那三个胡将比武。

薛云苦恼无奈,向商荣赵霁感叹:“这孩子跟他爹一个脾气,一旦下定决心,任是东南西北风都刮不动。也罢,就让她试试吧,万一出了岔子,大不了我把这条命赔给他们陶家便是。”

次日,郭荣与众将召开作战会议,赵霁趁机举荐陶三春为先锋,郭荣传旨召见,听音辩貌发现是个大姑娘。

看到陶三春以男子的举止口气行礼自介,在场人无不失惊打怪,一个粗鲁轻浮的将官笑问赵霁:“赵将军,你向陛下举荐江湖好汉,怎么先把好汉家的小娘子领来了。”

自以为是的风趣立刻招致苦头,陶三春随手劈出一掌,将那人隔空震飞,身上三寸厚的铠甲碎成鳞片,衣裤全化褴褛,须发尽数脱落,像汤锅里捞出来的褪毛鸡,又似新剃度的丑和尚,伤势不算严重,但羞怒交加,索性头一歪,装晕。

部将们见陶三春在圣驾前动粗,一齐刀剑相向,一人厉声喝骂:“哪里来的贼婆娘,焉敢放肆!”

武林中人目无王法,陶三春这种不通世事的更不理会什么“君前臣名”,被这里的人一再轻辱,怒意涌动,冷着脸批驳:“一群狗官,连男女都分不清,怪不得会打败仗。”

她当着皇帝的面辱骂命官,分明是藐视皇权,众将不听赵霁劝阻,竞相出手欲拿下此人。不长眼睛的刀剑被这群有眼无珠的凡夫所累,接连在陶三春身上撞了个支离破碎,人们握着秃折的手柄,哑然失色,巍然不动的少女像一面坚固的铁镜,清晰照出了他们内心的恐惧。

陶三春第一次出招,郭荣便看出她身手非凡,有意再试探一回,故而默许部将们动手,此刻目睹这一景象,完全确信赵霁的说法,朗声道:“都退下。”

赵霁怕他再对陶三春使用“姑娘”之类的称呼,赶紧上前耳语:“陛下,这陶公子刚出生就被当做儿子教养,也坚信自身是男子,这点还请您顺着她,不然她定不从命。”

郭荣了然,命近侍为陶三春赐座,而后朝她蔼然微笑。

“朕这几位部将连日操劳,眼睛想来有些昏花了,这也是因为陶公子容貌太过俊秀,使得他们看走了眼。”

陶三春瞟他一眼,嘴唇闭得严丝合缝。

针对她的呆木赵霁早有准备,掐准节拍出来救场。

“启禀陛下,陶公子不仅模样俊,武功更是出类拔萃,为人慷慨重义,专好扶危济困,剪恶除奸。此番他听说伪汉兵犯我境,李雕等三个胡虏仗着邪功大肆残杀我军将士,顿时义愤填膺,即刻星夜奔赴此地,欲替天行道,绞杀那三个恶贼……”

他昨晚编了一堆天花乱坠的漂亮话,刚说了三分之一便被陶三春打断。

“姓赵的你又胡说,我不是为这个来的。”

赵霁没想到这假汉子呆到这地步,一张脸立时成了将熟未熟的大枣,一半红一半青,一面挤眉弄眼暗示一面辩解:“陶公子你可别害我啊,我是照你的原话一字不差向陛下转述的,你这会儿改口,是想让我担上欺君之罪吗?”

陶三春更生气了:“没说就是没说,你这个骗子到处撒谎,再有半句假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郭荣明白赵霁不过想打打官腔,把场面做得圆融一点,而陶三春天真烂漫,不懂世故,才会搞出这滑稽尴尬的局面,主动递出梯子帮他俩下台,哈哈笑道:“好了好了,赵霁你不要再说了,朕自己来问。陶公子,听说你想协助我军攻打晋州,能否先告诉朕你的用意是什么?”

陶三春直言不讳:“开始是姓赵的对我二娘说,帮你打了胜仗,就能让你帮我找个美貌少年做老婆,我现在还不想考虑婚事,可我二娘很着急,我不能让他难过,就跟着他们过来了。昨晚听说敌军有三个练‘血煞功’的妖人,我想见识一下那‘血煞功’的威力,便真心想跟那三人较量一番。今天正好当着你的面说清楚,你要是能帮我找老婆,等我杀了那三个妖人,再继续帮你攻城,若不能,我就只杀人,别的事一概不管。”

她压根没有九五之尊的概念,像与平常人交涉一般跟郭荣讨价还价。群臣们恼恨惶恐,赵霁也焦愁不安,心想:“陶三春如此犯上,陛下若不降罪,难保君威,若降了罪,陶三春便不能为其效力,这该如何是好。”

他聪明伶俐,却还参不透郭荣的老辣练达,这位君王此时的态度和陶三春一样,也与帐内紧张沉闷的气氛格格不入,面不改色笑道:“陶公子果然是武林中人,快人快语,朕也出生江湖,也做过江湖儿女,‘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那是何等的畅爽啊。如今你以江湖人的身份助朕,朕便以江湖中的礼节相待,若公子真能杀死那三个胡将,助朕攻克晋州城,朕即刻征召全国符合条件的少年男子供你择选,并且亲自为你们主持婚礼。”

陶三春觉得这皇帝倒是个爽快人,表情转为柔和。

郭荣见她点头说好,命人取来御酒,亲自斟满一杯,离开御座走到她跟前递上酒杯。

“这杯酒预祝公子明朝旗开得胜,奏凯而归。”

陶三春借过一饮而尽,郭荣赞许大笑,兴致勃勃吩咐左右:“速去准备酒宴,朕要好好款待陶公子,再传令三军,明日卯时生火做饭,让军士们饱餐一顿,辰时出兵攻城。”

第二天清早周军擂鼓出战,赵匡胤、张永德担任前部先锋,这只军队从泽州打到晋州,连连告捷,士气旺盛,日前在三胡手中受挫,全军憋着一股报仇雪耻的气劲,今日统统在阵前发泄出来,推冲车,架云梯,向早已被战火烧黑的晋州城墙发起新一轮猛攻。

打草必然惊蛇,首一轮攻势刚刚启动,敌人便拿出了杀手锏。

赵霁身处北城门,乍见城门上跳下一个穿蓝色战袍的大将,此人生得五大三粗,顶上光秃,耳朵上和脑后留着一圈头发,系成了十几条细小麻花辫,上面拴着七彩头绳,正是契丹人特有的发型。

那大将顺着绳索纵下,不避石块箭雨,饿狼般冲向战壕,附近投石车前的十几个周军将士上前围攻,被他或点或推打倒,全都随地打滚,再没一个能站起来。

赵霁料定那就是三胡之一,听身边将领惊叫:“那人叫拔里虎,马将军和张将军就是被他杀死的!”

他嫌骑马太慢,直接一式“燕子三抄水”跃出阵队,扑到拔里虎跟前。

拔里虎尚未来得及变招,剑尖已直指眉心,力道猛霸,啸耳生风,他的“血煞功”还没练到家,生怕挡不住这一击,连忙倒转斗步向左闪避。

赵霁一个“旋风破道”,冷风狂卷,风云万变,招招相扣环环相连,不停息地逼杀上前。

拔里虎寻常武士出身,只擅长辽人常见的摔跤相扑等粗浅技法,仗着一身邪功逞凶,尚未与真正的武林高手比拼过,见了赵霁的高明剑法不禁又怒又惧,一双铁柱般的粗臂上下轮翻,试图夺下敌人的武器。

赵霁已刺中他好几剑,都只伤到皮毛,却也欣慰:“这厮的功力比当年的提婆湿差远了,好歹能刺破皮肉,我留神不被他伤到,照着软嫩的要害下手,总能结果他。”

想罢转腕振臂,八面闪窜,尽挑眼珠、咽喉、下阴等软弱部位下手,若非邪功护体,拔里虎已被他刺成了刺猬。

拔里虎打不过他,狂躁地攻击其他人,几个前来助阵的周军士兵被他戳伤肢体,全部中毒倒地。赵霁急于制服这头疯牛,电飞星射地踩中他的肩膀,剑尖猛扎头顶。

拔里虎双手抓向他的右腿,赵霁敏捷旋身,一剑刺向喉头,恰好命中之前刺下的伤口,在原来的深度上递进几分,撤剑时带出一缕血丝。

看来“滴水穿石”的法子能奏效。

他十分惊喜,落地后以“蛟龙出水”之式再度进攻,这次运用“醉仙剑法”,一刹间金光绕眼,千蛇齐舞,将拔里虎身上的旧伤挨个舔了几遍,有十几剑突破体表深入脏腑,一鼓作气将这学艺不精的莽汉送回了老家。

这时城门前的攻坚战打得如火如荼,赵霁巧妙地躲避城墙上射下的碎石乱箭,踢壁飞升杀上墙垛,只见周军士兵正和汉军展开巷战,另外三道城墙已被己方抢先攻破了。

城内守军受困多日,粮草耗尽,兵马疲惫,面对周军的如潮攻势,都无心恋战,不出半日全面溃逃,沦陷一个月的晋州城重回周国版图。

赵霁在城内作战时见到几位同袍,听他们讲述各自区域的战况,得知陶三春早已轻松击毙李雕和石抹豹,还以阴阳之力在西边城墙上撞出一个三丈宽的大洞,率先带兵杀入城中。

“那陶公子简直邪了,我看他双手这么来回一转,怀里就闪出个忽蓝忽红的大光球,周围的人和物什全被刮跑了,一道龙卷风拔起十几丈,他埋头往前一冲,那势头就像猛龙过江,飞沙走石窜出一道壕沟,惊天一响,城墙就开了条大口子……”

赵霁亲临现场观看了那道塌毁的断墙,晋州城墙素以坚固著称,制作墙砖的沉泥里含有多种矿石成分,用米汤搅拌,炼烧七日成形,敲之有声,断之无孔,自前朝起屹立了上百年,几经战乱未曾破损,用火、药也很难炸出大的裂痕,如今竟像粗陶朽木碎成了土砾,不知情的人定会认为只有鬼神之力导致的天灾方能酿成此种残迹。

他心砰砰乱跳,恐慌感远远超过与拔里虎单挑时,后怕道:“幸亏陶三春心肠不坏,没找我报夺妻之仇,不然我连棺材都用不上,直接化灰了。”

今日一仗大获全胜,他耀武扬威赶回军营,群臣都在收拾行装准备随王驾进驻城内,他也是特意回来接商荣的。

商荣苦于不能参战,当天在帐内焦心干等,时不时溜到营中探听战况,听说周军顺利攻占城池,又无重大人员伤亡,心中甚是欣喜。

赵霁兴冲冲跑进军帐,抱着他使劲亲了几个嘴,眉飞色舞道:“我们白担心了,那三个胡将全是半罐水的脓包,我没费多大力气就干掉一个,另外两个都被陶三春弄死了,汉军和辽军见大势已去,全跑光了,我们不久后就能随陛下班师回朝啦。”

商荣听他讲完与拔里虎对阵的情形,抱着手臂蹙眉冥思,接续昨日的猜疑。

赵霁奇怪:“你干嘛发愁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商荣说:“以前薛莲曾说,‘血煞经’是被紧那奴和提婆湿盗走后才流传出去的,提婆湿已经死了,能散播这一邪功的只有紧那奴。拔里虎三人是辽国皇帝钦点的武士,你不觉得他们修炼‘血煞功’这件事很蹊跷么?”

赵霁随之住笑,微露诧色道:“你怀疑这邪功是紧那奴传给他们的?”

紧那奴和提婆湿早前投靠了不灭宗,这次不灭宗替北汉效力绑架金花公主,北汉和辽国正联手与周国作战,紧那奴作为赤云法师的爪牙,确有可能为辽国办事。

也许,真正的恶战还未来临……

烟笼寒月,乌啼枯桠,晋州城仿佛燃烧过后的柴堆,于蓝色夜幕下升腾缕缕白烟,城内军民们正彻夜清理尸骸打扫街道,明日周国国君将率王师进城,大犒三军。

大队人马已移师城内,距城池三里半的军营还剩两万护驾兵马,前半夜斗酒飞拳的欢庆耗尽了人们的精力,黎明前的营地沉浸在黑甜的静谧中。

军营西外侧的草坡上,一名等待交接的哨兵困倦地点着下巴,为保持清醒,他张大嘴巴用力打了个哈欠,没察觉身后的枯草中正慢慢浮起一道黑影,恰似一条觅食的大蛇昂起了头颅。

背心一疼,那可怜的哨兵还未合拢的嘴撑成了硕大的口字,再也无法关闭,身体瞬间爬满黑斑,像被一群漆黑的毒虫吞没吸干,眼珠也焦黑干枯。

黑影跨过尸体,追风游魂般闪入营内,悄无声息掐灭十余盏生、命、之、光,从容来到王帐前。

辽国和北汉出了大价钱收购帐中人的人头,可他的主人并不想浪费一颗有用的棋子,谈判后迫使买家让步,同意用一条胳膊或腿脚代替人头,达到恐吓报复的目的。

真麻烦,干嘛不直接杀掉呢?杀人比伤人轻松多了。

黑影掀开毡帘,大摇大摆进帐,牛油灯上火神的精灵翩翩起舞,黑暗只能不甘地窝在角落里,新奇观望着与它们属性相投的来客。

黑影走向床榻,数步后察觉异常。

榻上横着枕头堆积出的人形,是嘲弄亦是接风。

忽然,帐外一朵朵火光连珠窜起,帐帘大开,走进三位长身少年,居中那个脸上缠满白布,只露出一双精光奕奕的眼睛。

之前商荣由三胡联想到紧那奴,怀疑他会走出幕后实施迫害,赵霁照他的指示向郭荣进言,请其提防刺客夜袭。

郭荣纳谏时委任他和陶三春设伏缉捕刺客,事实证明,担心绝非多余,他们稳坐钓台,等来了一条大鱼。

商荣原先推测行刺者是紧那奴,可眼前这人体形比提婆湿还高大,肥头大耳,须发浓密,怎么看都不像当年那个干瘪枯瘦的“秃怪”。照外面那些哨兵的死状来看,此人的“血煞功”已登峰造极,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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